25.我喜歡她很久了， 比我們認識的時間還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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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我喜歡她很久了， 比我們認識的時間還要久。
最近比較忙，林霽予把上班時間提前了一小時，用來做力場直播的覆盤。
在力場，時間越早，越能看見那些一天只睡四五個小時就足夠，以工作前健身開啟 daily routine 的都市精英。
早上時段是 CBD 健身房的小高峰期，幾乎可以稱之為自律者專場，人均健身達人，個個都是熟面孔。不談理論和教學水平，只從健身結果來看，一些用戶在次一級健身房做教練都綽綽有餘。
林霽予轉了一圈，發現難得出現了固定嘉賓以外的陣容。但也不是純粹的生面孔。
力場最帥的男教練 James，正在帶著一位大基數女孩練腿。
這個女孩，林霽予的印象很深刻。
她叫盧可，連續三年在力場辦年卡。固定在每年二月底出現，經過四個月左右的訓練，在 6 月份左右消失，再也不見人影。次年二月，再次露面，續卡，並重新開始健身。
第一年來，還是林霽予帶著她做的基本信息錄入，她的體重是 84 公斤。
盧克的減肥決心很強烈，她直接對林霽予說，必須在四個月內減掉 25 公斤，因為她和網戀對象約定好，要在六月份見面。
林霽予根據她的要求，推薦了一位以此見長的女教練郭唯鳴。
某種角度來說，以減脂為目標，比增肌更困難。因為有減脂需求的人，要做的並不只是來到健身房做有氧和訓練的練習這一件事，更大的挑戰是重塑生活方式，尤其是飲食方式。
郭唯鳴非常嚴厲，一旦購買了她的健身課程，她就會默認要對用戶負全責。不僅是每天訓練的一個課時，一日三餐什麽時候吃，吃什麽，都會列好食譜，並全程進行監督。甚至能做到每隔一小時，就提醒用戶起身做做運動。
一部分用戶受不了這種 360 度無死角的管理，但對於減脂剛需用戶來講，可以說沒有比她更好的選擇。
小部分人，因為長期肥胖，會產生病理性反應，需要及時就醫遵從醫囑。大多數人，只要能做到潔凈飲食，適度運動，健康作息這三點，是一定會瘦的。
第一年，盧可意志很強烈，歷時四個月，到了她網戀奔現的約定日期，雖然沒有瘦到 25 公斤那麽多，累計減重也超過了 20 公斤。再加上郭唯鳴一直在帶著她增肌塑形，盧可的身材看上去已經相當不錯。
她感謝了郭唯鳴教練，甚至還專門送了一面錦旗到力場。林霽予也祝她奔現成功，收獲美好愛情。
之後，盧可就消失了。再見到她，是次年 2 月。她覆胖了，體重甚至比第一次來力場時更重。
盧可是活潑又愛撒嬌的女孩，她在力場的四個月，力場的每個員工，包括經常跟她在同一時間出現的其他用戶，都知道她減肥是為了奔愛。
重回力場，她立刻拉著林霽予聊起天來。
盧可和網戀男友是通過游戲認識的，對方比她年紀小一些，正處在大四畢業季。兩人約定好，男孩一畢業就來北京找工作和找她。
網戀男友真人和照片還是有點差距，盧可接受了，畢竟她真人和照片也有差距，這在現代社會屬於正常現象。
開始同居後，盧可沈浸在愛情裏，之前訓練好的生活方式被打破，慢慢又胖了起來。
緊接著，男友也以不適合北京的生活節奏為借口，辭了職，回了老家。才回去半個月，就向盧可提了分手。
分手後，盧可嘗試自行控制飲食，卻總是忍不住用欺騙餐為借口吃東西。過完春節，體重已經抵達了人生最高點。
“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減肥。”盧可語氣堅定，“就算再跟我現在這個網戀對象同居，我也絕對不會再覆胖了。”
林霽予驚訝：“你又戀愛了嗎？”
盧可說：“是啊，我又有了一個男朋友，我估計了一下時間，怎麽也需要 6 個月減掉 60 斤吧，我跟他約好了 8 月見面。”
林霽予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點點頭，祝她加油。
可能是想戀愛的心足夠強烈，這一次，還不到 8 月，盧可又恢覆到了她認為可以為愛出征的體重。她再一次消失了。
直到今天，林霽予重新見到她。
做健身行業這麽久，林霽予見過各種人。他們有著不同的目標，不同的條件，不同的處境，但最後的終點大抵一致。
人的樣貌，就是會被拆解成個人價值的一種。
如果其他價值還需要通過勞動去換取，還需要投入本金去撬動，美貌，可能是絕無僅有的可直接變現的資源。而為美貌所付出的時間、精力、金錢，是絕不能被忽視的勞役。
再怎麽強調美的多樣性，進入到現實場景，長久以來由男性視角和消費主義之手日覆一日盤成的趨勢仍舊勢不可擋。
甚至針對“多元化的美”這個角度，衍生出了更進一步的反駁。比如，審美是主觀的，美醜是客觀的。
口號只是主義，現實卻是現實。
林霽予有力場的用戶數據，男女比例是 52：48，看上去差別不大。但如果深究，就會發現，在同樣的健身成本之外，女性在外表上花的時間，是男性的數倍。
頭發要滋潤順滑，或染或燙。皮膚要緊致光滑，沒有溝壑。除了肌肉，身形還有另外的曲線追求，腰臀比、直角肩……整體到局部都有怎麽才算更美的“標準”。哪怕只看臉，從輪廓，到無關，從面部流暢度、面部折疊度的優劣，到眼角、山根、唇形的流行變化，處處需要被審視。
本體之外，還有疊層。化妝品要用錢買，化妝卸妝要用時間來換。付出這麽多，只為一個目標，就是哪怕不能贏，起碼不要輸。
在所有女性會遭到外表審視的地方，起碼在第一眼的印象裏，不要輸。
林霽予服了小半輩子的美役，自然知道是什麽意思。
盧可就是一種典型命運。
她進入到一種“胖了就減肥，減肥就戀愛，戀愛就放松，放松就胖，胖了就失戀，失戀繼續減肥”的循環之中，可以說是美役與性緣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最外顯的表現，它直指美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減肥，只是第一步。只要試圖參與到這個女性被凝視、被挑選的游戲裏，哪怕瘦了，後續還有無數環節需要精進。一路過關斬將，最後發現，自己只是通過了男性主導的戀愛市場的海選。
這是一個不會停止的無限游戲。女性從一開始，就穿上了無法脫下所以也無法停止跳舞，直到累死才算終結的紅舞鞋。
見盧可結束了力量訓練，坐在一旁休息，林霽予主動上前打招呼。
“嗨，好久不見。”林霽予坐在她旁邊。
盧可剛運動後身上蒸騰出濕熱的氣，看上去十分有生命力。見來人是林霽予，她往旁邊讓了讓，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又胖了，所以來減肥。”
林霽予挑挑眉，示意她繼續說。
盧可明白她的意思，認真說：“這次沒網戀，我要為自己減肥了。我血脂血糖血壓三項指標都不太好，又查出了胰島素抵抗和多囊，不能再繼續胖下去了。”
像是怕林霽予不信似的，盧可趕緊拿出手機遞給她：“真的是為了自己，你看，我還做了個減肥記錄的賬號呢，就是為了監督自己，不忘初心！”
林霽予一看，她確實堅持了一陣子，已經靠自己減了 20 幾斤，最近才開始上重量。
不止如此，盧可外向又愛分享的性格，經過鏡頭的放大，十分有網感，竟然積累了不少粉絲。
林霽予發自內心地感慨：“有點東西啊小可，半年不見成網紅了！”
盧可撓撓頭：“之前為男人減肥，折騰了一頓，到最後還是一無所有。我吸取教訓了，哪怕我控制不住戀愛腦，又搞對象了，做個賬號，起碼還能漲點粉絲。”
林霽予看著盧可，認真道：“你肯定可以的。我入行這麽多年，見過許多人。不管是減肥還是練肌肉，堅持不下去的才是多數人。你不僅是成功者，還是連續成功者。”
盧可馬上說：“我這次肯定也可以！而且我戀愛腦已經治好了，絕對不會再讓男人影響我！”
林霽予打趣她：“真的嗎？那怎麽沒找郭唯鳴，換了個帥哥教練？”
盧可嘿嘿一笑：“這就是我治戀愛腦的方式啊。”
“加油寶貝，相信你。”林霽予見姚沛站在一旁向她揮手，站起身，拍了拍盧可，“我去工作了，你記得好好拉伸，補充水分。”
王攵瓌
姚培效率極高，鏡頭掃射，連場景帶教練，又是實景實錄又是打光收音，連拍兩天之後消失，連健身都不來了。不到一周，他才現身，拿著一個 iPad 跟在林霽予身後。
林霽予帶他進到辦公室，兩人坐在了潘承宇親自采購，從下訂單到收到貨，足足花了三個月的沙發上。
姚沛展示成果。加起來十幾條短視頻，從官方介紹到教練介紹，每一條都是專業廣告片的水平。
他收費很低，連拍帶剪，一條才 500 塊，比在市面上招聘短視頻編導還劃算。
林霽予很高興，不吝讚美之詞：“拍得也太好了，請給我保價，我要長期合作。”
姚沛有點不好意思：“這一組做得稍微專業一點，是為了定調性，讓其他人能了解力場。真想引流還是要做更娛樂化的內容。”
“比如呢，你覺得應該怎麽做？”
這段時間，林霽予刷光了社交媒體上所有能看到的減肥和健身相關內容，今天又見到了盧可，心裏有了個大概方向。她卻不提，先聽姚沛怎麽想。
姚沛思考了一會兒，謹慎開口：“以人為主，重點強調明星教練甚至明星用戶，更輕松地呈現專業內容。”
林予點點頭：“百人百日改造計劃怎麽樣？教練和用戶成為一個小組，記錄在教練的專業指導下，用戶可以在 100 天內達到怎麽樣的蛻變？”
“不同小組之間還可以互相 PK。”姚沛興奮起來，“把視頻內容做成……”
“綜藝節目！”兩人異口同聲，話音一落，兩人對視著笑了起來。
“這件事宋倪最擅長了，你多問問她。具體怎麽執行，直接跟趙瀅勾兌就行，我拉個群。”林霽予說著就操作起來，手上打字向群成員介紹彼此，嘴上也不閑著，“你就算我們的固定供應商了，把銀行卡信息同步我吧，我讓財務給你打錢。”
姚沛沒有猶豫：“你直接打給宋倪吧，這個錢就算做我們拍紀錄片的經費。”
林霽予聽到這話，頭從手機屏幕上擡起來，眼神和語氣各有各的微妙。她發現了一個細節。姚沛叫宋倪，從來都是連名帶姓。
“你不攢職業履歷，不要工資，甚至倒搭錢給宋倪這個還沒譜的項目，你圖什麽？”林霽予單刀直入。
天下從來沒有只占便宜不吃虧的道理。
姚沛垂下眼睛，沈吟半晌，又燦爛地笑起來：“你就當我是宋倪的粉絲吧。”
林霽予可不管他願不願意正面回答問題，繼續追問：“我不信。你不說實話，小心我向宋倪告狀，說你居心不良。”
沒想到，姚沛卻直接認了：“我就是居心不良，本來我自己還不好意思說，正好，予姐你替我告訴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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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霽予轉了一圈，發現難得出現了固定嘉賓以外的陣容。但也不是純粹的生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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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年來，還是林霽予帶著她做的基本信息錄入，她的體重是 84 公斤。
盧克的減肥決心很強烈，她直接對林霽予說，必須在四個月內減掉 25 公斤，因為她和網戀對象約定好，要在六月份見面。
林霽予根據她的要求，推薦了一位以此見長的女教練郭唯鳴。
某種角度來說，以減脂為目標，比增肌更困難。因為有減脂需求的人，要做的並不只是來到健身房做有氧和訓練的練習這一件事，更大的挑戰是重塑生活方式，尤其是飲食方式。
郭唯鳴非常嚴厲，一旦購買了她的健身課程，她就會默認要對用戶負全責。不僅是每天訓練的一個課時，一日三餐什麽時候吃，吃什麽，都會列好食譜，並全程進行監督。甚至能做到每隔一小時，就提醒用戶起身做做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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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年，盧可意志很強烈，歷時四個月，到了她網戀奔現的約定日期，雖然沒有瘦到 25 公斤那麽多，累計減重也超過了 20 公斤。再加上郭唯鳴一直在帶著她增肌塑形，盧可的身材看上去已經相當不錯。
她感謝了郭唯鳴教練，甚至還專門送了一面錦旗到力場。林霽予也祝她奔現成功，收獲美好愛情。
之後，盧可就消失了。再見到她，是次年 2 月。她覆胖了，體重甚至比第一次來力場時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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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力場，她立刻拉著林霽予聊起天來。
盧可和網戀男友是通過游戲認識的，對方比她年紀小一些，正處在大四畢業季。兩人約定好，男孩一畢業就來北京找工作和找她。
網戀男友真人和照片還是有點差距，盧可接受了，畢竟她真人和照片也有差距，這在現代社會屬於正常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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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男友也以不適合北京的生活節奏為借口，辭了職，回了老家。才回去半個月，就向盧可提了分手。
分手後，盧可嘗試自行控制飲食，卻總是忍不住用欺騙餐為借口吃東西。過完春節，體重已經抵達了人生最高點。
“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減肥。”盧可語氣堅定，“就算再跟我現在這個網戀對象同居，我也絕對不會再覆胖了。”
林霽予驚訝：“你又戀愛了嗎？”
盧可說：“是啊，我又有了一個男朋友，我估計了一下時間，怎麽也需要 6 個月減掉 60 斤吧，我跟他約好了 8 月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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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沛有點不好意思：“這一組做得稍微專業一點，是為了定調性，讓其他人能了解力場。真想引流還是要做更娛樂化的內容。”
“比如呢，你覺得應該怎麽做？”
這段時間，林霽予刷光了社交媒體上所有能看到的減肥和健身相關內容，今天又見到了盧可，心裏有了個大概方向。她卻不提，先聽姚沛怎麽想。
姚沛思考了一會兒，謹慎開口：“以人為主，重點強調明星教練甚至明星用戶，更輕松地呈現專業內容。”
林予點點頭：“百人百日改造計劃怎麽樣？教練和用戶成為一個小組，記錄在教練的專業指導下，用戶可以在 100 天內達到怎麽樣的蛻變？”
“不同小組之間還可以互相 PK。”姚沛興奮起來，“把視頻內容做成……”
“綜藝節目！”兩人異口同聲，話音一落，兩人對視著笑了起來。
“這件事宋倪最擅長了，你多問問她。具體怎麽執行，直接跟趙瀅勾兌就行，我拉個群。”林霽予說著就操作起來，手上打字向群成員介紹彼此，嘴上也不閑著，“你就算我們的固定供應商了，把銀行卡信息同步我吧，我讓財務給你打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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