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比人類命運更重要嗎

陳默的爸爸是個從事金融工作的謹慎嚴肅的男人。每天早晨，我都看到陳爸爸夾著公文包急匆匆地走到樓下，又急匆匆地開車離開。陳媽媽是一個溫柔的人，可陳默說她不理解自己。我向她打招呼，她總是笑瞇瞇地回應，然後她說，夏天，有空了多和陳默交流功課，多帶他進步一些。我總是點頭，感到一些小小的竊喜之外，也感覺到無奈和悲哀。

陳默不喜歡學校教授的那些課程，在他的世界裏功課不是星雲，並不在他的觀測範圍內。我一直覺得他的成績其實沒那麽糟，他只是考不上那些大人們眼中的名校而已。陳爸爸希望自己的兒子考一所好的大學，然後在那所好的大學裏讀金融專業。每次考試成績出來後，陳爸爸便嚴厲地責問他，陳媽媽便在一旁不說話，把手邊的圍裙疊了又疊。

於是當每次狂風驟雨過去，陳默無處可逃，他只能像一只受傷的小獸一樣向我走來。他不說話，總是仰起頭安靜的看著窗外的天空。我也和他一起看窗外，可我除了漆黑的夜空以外，什麽也沒看到。

有一次，他轉過頭問我，夏天，成績究竟有多重要？這些東西真的比那些宇宙裏孤單旋轉了幾十億年的星球更重要嗎？宇宙裏有剛剛誕生和已經死亡的星球，而我們只是銀河系中渺小的一瞬，人類也只是存在於宇宙的繁榮時期而已……回過頭來，我竟然要把生命浪費在試卷和考試中。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高二的期中是否重要，從世俗的角度無需多言。我感覺到空調吹出的冷空氣越來越沈越來越冷，回頭我看到他眼中的星光黯淡下來，漆黑的夜空什麽也沒有。

就像我們那些沒有確定下來的未來，什麽也沒有。

其實很多時候我是羨慕陳默的，因為我一直是個聽話的女孩子，我的父母習慣我變成一個優秀的人。我已經習慣了想法被扼殺，甚至很多時候，我已經不會有想法了，只是一直以來的孤獨讓我保持著僅有的敏感與執著。而陳默不同，在他的腦海裏滿是燦爛而寂寞的星空，他們不因任何人的任何言語而改變。它們在他感覺黑暗的時候發出點點的光，就像行人走在熾熱的柏油路上時，不遠處有桐樹投下一地的綠蔭。

陳默是安靜遙遠的男孩子，那種遙遠仿佛他站在我面前，也是飄渺的幻影，而真正的他住在遙遠的星球，或許那裏只有他自己能找到入口。雖然他曾說只有我能理解他，可我並不清楚我所理解的和他原本堅持的是否相同。他眼中的星光不斷流向我，在我腦海中匯成安靜而憂郁的星雲。

但其實，對於他的想法，我一直有所擔心，一直以來這個世界在我的觀念裏都無比的冷酷，很多時候它並不垂憐擁有夢境的人，尤其在於，如果這種夢境走進現實世界也沒有任何回報，那麽它更容易成為腦海中的泡沫。這樣的擔憂我從未和陳默講過，只是在內心不斷為他祈禱著，希望有天他能靠近自己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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