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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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他說
“韓施主還是同以往一般，心懷天下啊。”
一名老朽出現在韓至風背後，臉上還掛著祥和的笑容。
“……啊，是清雲住持，韓某與小女說話，未曾註意到您來……”韓至風聞聲，急忙轉身，向那老朽鞠躬行禮。
韓露芙也急忙跟著父親向那位住持行禮。
那老朽微微點頭，也笑著回禮。
韓家每年都會定期來雞鳴寺燒香祭拜，捐贈香錢，寺裏的清雲主持也因此與韓至風十分熟絡。
“韓施主，這位便是你的小女罷？沒記錯的話，小時候也是寺裏的常客罷。”清雲住持擡眼看了看她，輕悠悠地問。
韓至風：“對的，叫露芙。這幾年去外國念書了，這不，最近剛從外邊回來。”
清雲住持微微點頭，道：“露水芙蓉，清婉秀麗，人如其名啊。”
韓露芙擡頭對上清雲住持的目光，輕聲道謝。
她感覺清雲住持又仔細地瞧了瞧自己，於是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
“韓施主的小女可要抽根簽，求求未知？”她聽見清雲住持的聲音輕輕飄來。
“……”韓露芙低頭琢磨了一下，搖了搖頭。
“既是未知，如何可知？”她清亮的眸子直直地對上清雲住持的眼睛。
清雲住持眸光微動，略帶讚許地點了點頭。
“韓小姐倒是個率真人啊。”
清雲住持轉頭對韓至風道：“韓施主，留下來吃一頓齋飯如何？今日正巧來了一位年輕人，與您許的願很是相似，我想，韓施主會對他感興趣的。”
“……哦？”韓至風楞了一下。
“韓施主，外面風大，咱們進屋聊吧。”
清雲住持的目光深邃，似乎在暗示什麽。
“……好。”韓至風沈吟片刻，應下了。
他轉身向著裏屋走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
“露芙，你先到處走走罷。”
韓露芙聞言擡頭，只見父親微微側著頭與她對視，輕輕地向她點了點頭。
她於是也點了點頭。父親便沖她笑了笑，隨即跟著清雲住持走進了屋子裏。
韓露芙也轉身走回院子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上，像小時候一樣，百無聊賴地數著腳印。
父親為什麽不讓她去……？
她在心裏碎碎念著，卻突然看見眼前驀然出現了兩條腿，正定定地站在她跟前。
“——瞿”
下意識地，她脫口而出。
下一個字梗在喉嚨，而她擡頭看清了那張臉。
“韓小姐，怎麽不進屋坐坐呢？”
段景文的臉映入眼簾，韓露芙在那一刻竟然強烈地感知到了自己對此的失落。
盡管不願意承認，但她想見的，確實只有瞿自楊。
她想問問，他之前說的那些話，到底算是什麽。
韓露芙苦笑著低頭，輕聲道：“段老師，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走。”
段景文垂頭看她，看陽光落在她眼眉。他看不見她的眸光，卻很不幸地懂了她的失落。
良久，他輕輕地道：“……好。”
韓露芙扯了扯嘴角，頭也不擡地從他身邊擦過，揚起一陣小小的風。
段景文輕輕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拿出那一串剛剛求的木珠手鏈。
他潔白修長的手指摩挲著那串寓意平安的手鏈，輕柔得仿佛在撫摸戀人的臉。
“……果然還是不適合說啊。”他吶吶自語，悵然地擡頭看漫天大雪。
——
瞿自楊是被冷醒的。
自從那天他胃病初犯，後來就常常因噩夢和寒冷驚醒。
上次他一回公寓就栽在地上起不來了，還是小五第二天找不到他人，跑到他公寓砸門給他吵醒的。
也是命大，躺地板上那麽冷，他也沒冷死……或者是疼死。
真是賤命一條。
好人活不長，他這種人倒是遺臭萬年。
瞿自楊自嘲地想。
他試著動了動僵硬的身體，一鼓作氣掀起被子，有些踉蹌地下了床。
一陣沈沈的木香彌散在屋內，他吸了吸鼻子，冰冷的空氣隨之猛地撞入鼻腔和心肺，嗆得他幹咳起來。
屋裏的煤爐悄無聲息，他無奈地長嘆一聲，果然是因為沒有煤了。
怪不得凍醒了。
瞿自楊三下五除二洗漱完，從架子上扯下大衣披上，打算下樓吃點熱乎的，順便買些煤回來。
走過長長的、有些昏暗的樓梯，他像往常一樣疾步穿過大廳。
瞿自楊伸手想推開那扇玻璃大門，明亮的天光透過玻璃折射到他眼瞳，他下意識閉了閉眼。
片刻後回神，他想繼續推門而出，卻發現伸出去的手落空了。
？
是外面有人要進來。
他擡眼，與來人對視。
“你——？”
瞿自楊臉上的表情有些猝不及防。
雞鳴寺的鐘聲在那一刻敲響，在清晨的南京城裏久久回蕩。
霧氣蒸騰的餛飩攤前，坐著兩個裹成黑色粽子的高大男人，遠遠一看就像兩塊石頭杵在了雪地裏。
邵常逸的手抓著勺子，在碗裏亂扒拉餛飩，目光還時不時飄向坐在他對面的男人。
“……餵，你怎麽不問我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來了。”忍了半天，他終於開口問道。
瞿自楊埋頭吃著餛飩，擡眼很不屑地掃了他一眼。
“哦。所以你滾過來幹嘛……？”
邵常逸一時語塞，瞪著眼睛吹氣：“怎麽？我還不能來看看你了？我可是你瞿自楊的兄弟！”
瞿自楊滿臉黑線：“……得了，我來南京這麽久了，你也沒來過幾次，你這次突然跑過來，你覺得我會信有什麽好事？”
邵常逸臉上登時就有些掛不住了，訕笑著不知該說什麽。
“吃你的餛飩吧。有什麽事回去說。”瞿自楊沒再給眼神他。
“呵呵，我就不，我就現在說。”邵常逸有些惱怒地笑了一聲，把勺子放下，雙手交叉著抱在胸前。
“行啊，那你說吧。”瞿自楊幹完了一碗餛飩，但是很明顯意猶未盡，目光又落在了邵常逸那碗餛飩上。
“餵，你還吃不吃啊。不吃別浪費了。”
“……滾！要吃自己多加一碗！”邵常逸立馬伸手護住自己的餛飩，簡直像炸毛的狐貍。
瞿自楊嗤笑一聲，轉頭招呼老板又要了一碗餛飩。
瞿自楊：“所以呢……？你跑過來幹嘛？總不能是為了拐我回上海過年吧。你明知道我走不開的。”
邵常逸挑了挑眉，沒有立刻回答，似乎在醞釀著怎麽開口。
半晌，瞿自楊才聽到邵常逸的聲音弱弱地從那邊飄過來。
“楚君說她給你寫了好幾封信，你都不回。她還問你什麽時候結婚，你卻只發了電報說要往後推……”
瞿自楊聽到這裏，勺著餛飩的手驟然一頓。
“……她想來找你，我攔住了，我怕你這邊有什麽工作脫不開身，她來了也危險。所以我就說，讓我來替她看看你是怎麽回事。”邵常逸看見了他的動作，慢吞吞地說完，還輕輕嘆了口氣。
瞿自楊沒有接話，邵常逸就看著他繼續埋頭勺起自己碗裏的餛飩一個一個往嘴裏送。
甚至都吹不一下就放嘴裏了……邵常逸在心裏默默嘆氣。
兩人就這麽對坐著沈默許久，空氣似乎也黏稠得有些過分，叫人喘不上氣來。
邵常逸繼續盯著瞿自楊，他的眼眸被垂下的眼睫毛遮蓋住，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餵，瞿自楊。”邵常逸輕輕出聲叫他的名字。
“……好燙。”瞿自楊擡眼和他對視，眼睛裏還噙著一汪亮晶晶的淚水。
邵常逸：“……”
“廢話，你都不吹一下再吃，不把你那死舌頭燙掉才怪。”
邵常逸笑著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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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施主還是同以往一般，心懷天下啊。”
一名老朽出現在韓至風背後，臉上還掛著祥和的笑容。
“……啊，是清雲住持，韓某與小女說話，未曾註意到您來……”韓至風聞聲，急忙轉身，向那老朽鞠躬行禮。
韓露芙也急忙跟著父親向那位住持行禮。
那老朽微微點頭，也笑著回禮。
韓家每年都會定期來雞鳴寺燒香祭拜，捐贈香錢，寺裏的清雲主持也因此與韓至風十分熟絡。
“韓施主，這位便是你的小女罷？沒記錯的話，小時候也是寺裏的常客罷。”清雲住持擡眼看了看她，輕悠悠地問。
韓至風：“對的，叫露芙。這幾年去外國念書了，這不，最近剛從外邊回來。”
清雲住持微微點頭，道：“露水芙蓉，清婉秀麗，人如其名啊。”
韓露芙擡頭對上清雲住持的目光，輕聲道謝。
她感覺清雲住持又仔細地瞧了瞧自己，於是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
“韓施主的小女可要抽根簽，求求未知？”她聽見清雲住持的聲音輕輕飄來。
“……”韓露芙低頭琢磨了一下，搖了搖頭。
“既是未知，如何可知？”她清亮的眸子直直地對上清雲住持的眼睛。
清雲住持眸光微動，略帶讚許地點了點頭。
“韓小姐倒是個率真人啊。”
清雲住持轉頭對韓至風道：“韓施主，留下來吃一頓齋飯如何？今日正巧來了一位年輕人，與您許的願很是相似，我想，韓施主會對他感興趣的。”
“……哦？”韓至風楞了一下。
“韓施主，外面風大，咱們進屋聊吧。”
清雲住持的目光深邃，似乎在暗示什麽。
“……好。”韓至風沈吟片刻，應下了。
他轉身向著裏屋走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
“露芙，你先到處走走罷。”
韓露芙聞言擡頭，只見父親微微側著頭與她對視，輕輕地向她點了點頭。
她於是也點了點頭。父親便沖她笑了笑，隨即跟著清雲住持走進了屋子裏。
韓露芙也轉身走回院子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上，像小時候一樣，百無聊賴地數著腳印。
父親為什麽不讓她去……？
她在心裏碎碎念著，卻突然看見眼前驀然出現了兩條腿，正定定地站在她跟前。
“——瞿”
下意識地，她脫口而出。
下一個字梗在喉嚨，而她擡頭看清了那張臉。
“韓小姐，怎麽不進屋坐坐呢？”
段景文的臉映入眼簾，韓露芙在那一刻竟然強烈地感知到了自己對此的失落。
盡管不願意承認，但她想見的，確實只有瞿自楊。
她想問問，他之前說的那些話，到底算是什麽。
韓露芙苦笑著低頭，輕聲道：“段老師，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走。”
段景文垂頭看她，看陽光落在她眼眉。他看不見她的眸光，卻很不幸地懂了她的失落。
良久，他輕輕地道：“……好。”
韓露芙扯了扯嘴角，頭也不擡地從他身邊擦過，揚起一陣小小的風。
段景文輕輕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拿出那一串剛剛求的木珠手鏈。
他潔白修長的手指摩挲著那串寓意平安的手鏈，輕柔得仿佛在撫摸戀人的臉。
“……果然還是不適合說啊。”他吶吶自語，悵然地擡頭看漫天大雪。
——
瞿自楊是被冷醒的。
自從那天他胃病初犯，後來就常常因噩夢和寒冷驚醒。
上次他一回公寓就栽在地上起不來了，還是小五第二天找不到他人，跑到他公寓砸門給他吵醒的。
也是命大，躺地板上那麽冷，他也沒冷死……或者是疼死。
真是賤命一條。
好人活不長，他這種人倒是遺臭萬年。
瞿自楊自嘲地想。
他試著動了動僵硬的身體，一鼓作氣掀起被子，有些踉蹌地下了床。
一陣沈沈的木香彌散在屋內，他吸了吸鼻子，冰冷的空氣隨之猛地撞入鼻腔和心肺，嗆得他幹咳起來。
屋裏的煤爐悄無聲息，他無奈地長嘆一聲，果然是因為沒有煤了。
怪不得凍醒了。
瞿自楊三下五除二洗漱完，從架子上扯下大衣披上，打算下樓吃點熱乎的，順便買些煤回來。
走過長長的、有些昏暗的樓梯，他像往常一樣疾步穿過大廳。
瞿自楊伸手想推開那扇玻璃大門，明亮的天光透過玻璃折射到他眼瞳，他下意識閉了閉眼。
片刻後回神，他想繼續推門而出，卻發現伸出去的手落空了。
？
是外面有人要進來。
他擡眼，與來人對視。
“你——？”
瞿自楊臉上的表情有些猝不及防。
雞鳴寺的鐘聲在那一刻敲響，在清晨的南京城裏久久回蕩。
霧氣蒸騰的餛飩攤前，坐著兩個裹成黑色粽子的高大男人，遠遠一看就像兩塊石頭杵在了雪地裏。
邵常逸的手抓著勺子，在碗裏亂扒拉餛飩，目光還時不時飄向坐在他對面的男人。
“……餵，你怎麽不問我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來了。”忍了半天，他終於開口問道。
瞿自楊埋頭吃著餛飩，擡眼很不屑地掃了他一眼。
“哦。所以你滾過來幹嘛……？”
邵常逸一時語塞，瞪著眼睛吹氣：“怎麽？我還不能來看看你了？我可是你瞿自楊的兄弟！”
瞿自楊滿臉黑線：“……得了，我來南京這麽久了，你也沒來過幾次，你這次突然跑過來，你覺得我會信有什麽好事？”
邵常逸臉上登時就有些掛不住了，訕笑著不知該說什麽。
“吃你的餛飩吧。有什麽事回去說。”瞿自楊沒再給眼神他。
“呵呵，我就不，我就現在說。”邵常逸有些惱怒地笑了一聲，把勺子放下，雙手交叉著抱在胸前。
“行啊，那你說吧。”瞿自楊幹完了一碗餛飩，但是很明顯意猶未盡，目光又落在了邵常逸那碗餛飩上。
“餵，你還吃不吃啊。不吃別浪費了。”
“……滾！要吃自己多加一碗！”邵常逸立馬伸手護住自己的餛飩，簡直像炸毛的狐貍。
瞿自楊嗤笑一聲，轉頭招呼老板又要了一碗餛飩。
瞿自楊：“所以呢……？你跑過來幹嘛？總不能是為了拐我回上海過年吧。你明知道我走不開的。”
邵常逸挑了挑眉，沒有立刻回答，似乎在醞釀著怎麽開口。
半晌，瞿自楊才聽到邵常逸的聲音弱弱地從那邊飄過來。
“楚君說她給你寫了好幾封信，你都不回。她還問你什麽時候結婚，你卻只發了電報說要往後推……”
瞿自楊聽到這裏，勺著餛飩的手驟然一頓。
“……她想來找你，我攔住了，我怕你這邊有什麽工作脫不開身，她來了也危險。所以我就說，讓我來替她看看你是怎麽回事。”邵常逸看見了他的動作，慢吞吞地說完，還輕輕嘆了口氣。
瞿自楊沒有接話，邵常逸就看著他繼續埋頭勺起自己碗裏的餛飩一個一個往嘴裏送。
甚至都吹不一下就放嘴裏了……邵常逸在心裏默默嘆氣。
兩人就這麽對坐著沈默許久，空氣似乎也黏稠得有些過分，叫人喘不上氣來。
邵常逸繼續盯著瞿自楊，他的眼眸被垂下的眼睫毛遮蓋住，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餵，瞿自楊。”邵常逸輕輕出聲叫他的名字。
“……好燙。”瞿自楊擡眼和他對視，眼睛裏還噙著一汪亮晶晶的淚水。
邵常逸：“……”
“廢話，你都不吹一下再吃，不把你那死舌頭燙掉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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