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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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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清風嘴角一翹,一手拉住我,開口道:“用力把左眼睜開。”

非常聽話的我真的用盡全力撐開左眼,但眼瞼因為血水凝固和下眼皮粘得死死的。我必須將它們扯開,皮肉撕裂之疼,徹心徹骨,讓我大聲哀叫。

可就在我的左眼模糊了血色世界的一剎那,我短暫的消失了所有的疼痛,仿佛從未受傷。浴血的世界也黑了一片。清明時,我發現自己正飄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上,嚇得我左右亂晃。但左眼的痛似乎已經消失了。

“別動。”一旁的聶清風將我抱著,急速往下沖,然後將一粒東西塞進我嘴裏,“含好了,不然你會溺斃。”

我一聽,立馬將嘴封死。眼看自己就要砸進大海裏,一股嗆水的窒息就提前來報道,慌得我趕緊閉上眼。可好一會兒,都沒有不適感。再已開眼,自己已經深處靜謐的海中,呼吸也十分順暢。我這才放下心,跟著聶清風尋覓他們。

“你既是她的肉身,必然和她有聯結。試著找一找,她在哪兒。”聶清風本掐指在算,可遲遲得不到結果,便讓我試試。

啥也不懂的我,只能乖乖聽他的話。試著閉上眼,用心去感受,那個她,能在哪裏。在我靜心靜氣的時候,一陣微弱的嘭嘭躍入耳朵裏。我認真地分辨,將手指向了前方。就這樣,聶清風在我的指引下,飛速的前進。

而耳邊不光有嘭嘭聲,還有微弱的交談聲。

“下雲使,趕緊用你的驚鴻弩刺穿她的壁壘。我們就大功告成了。”

“左使,還要勞煩借一滴精血助我驚鴻弩登峰。”

“左使!”

不知是海浪過大,還是其他聲音幹擾,他們的對話聲突然中斷了。

我慢慢地睜開眼,眼前還是看不到盡頭的黑芒一片,就像無盡的深淵。

感覺嘴裏的丹藥含化了,我才試著開了口:“聶師叔,你怎麽會在鬼蜮?”

他直言道:“做了筆交易,來還賬。”

我粗粗一猜:“是和聶雲霞嗎?”在西荒的時候,好早呀。這一問,我發現自己有些後悔了。有些不能揭開的幕布正在緩緩落下。

他並沒有反駁:“她不虧是我師兄的好徒兒。藏書閣的禁書是一本都沒有少看。你們找到我家的時候,她已經和我在河邊談了個可能。”說著,他瞟了我一眼,然後繼續專心帶著我往前飛馳:“既然我習了鬼蜮的法術,算是半個鬼祟,自然能在鬼蜮活動自如。當你們在京城發現有鬼祟的時候,她就已經告訴我鬼蜮和人界的門禁裂縫應該很嚴重了。我根據她提供的海棠花精情況,找到了它的出處。便比你們先一步進了鬼蜮。”

“讓你來做內應?”這些謀篇布局,徹底讓我刷新了對聶雲霞的新認識。雖然我現在被她所暗藏的聶清風救了,但這些我不為所知的安排,又不得不讓我有些發怵。畢竟,我倆可是親密接觸之人,我卻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那她的言行得多縝密才能背著我們仨完成這些謀劃。或者說,是背著我。不得不說,我現在不能深思,不然大海的深邃會因為這一絲絲的恐慌而吞沒了整個的我。

“內應,談不上,只是讓我來幫把手,順便救個人。”說完,他特意看了我一眼,然後泯然一笑,“我這個好師侄,可惜了。”

他前面半句的救人還讓我暗自欣喜,可後面的可惜又吊起了我的小心臟,急忙問:“可惜什麽?”

他淡然一笑:“可惜了,無量山,終不是她的歸宿。”

不涉及聶雲霞的安危,我這才放了心。提到無量上,這不得不讓我想起他們後山的那個人:“聶師叔,無量山的後山禁地,封印的人,就是,她嗎?”這個她,應該就是顏玉,但,也是我。我是她又非她。所以,搞得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麽稱呼。直接喊出名字,現在總覺得的怪怪的。

但聶清風懂了:“後山之人,並非謠言中的滅世惡靈。不過是當時為了保護傷重的她,一葉障目的權宜之策,好讓逃出鬼蜮的邪祟們找不到顏玉,故意以訛傳訛。但假身份傳了這麽多年,大家也就信以為真了。只有掌門口口相傳,才知道真相。可師傅傳我密語後,便因為禁術,自動把這段記憶銷毀了。而我當時又趕著下山,還不及告訴旁人。所以這段辛秘就被我帶走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拍我:“西荒和無量山相隔甚遠,我便忘了這個辛秘,導致被誤會多年。不過,我已經將這個辛秘傳給了聶清河。待你回歸,定會給你個新的身份。”

“她這麽厲害,為什麽不直接殺回鬼蜮?”這樣,也就不會有我後面這些事了。

聶清風沒有急著說,而是看著我,似乎在細細打量,才開了口:“你可知她為什麽出鬼蜮?”

這個我聽阿鬥提過一茬:“人界有霍亂,請她出山?”

對於我的答案,他似乎很滿意,大笑了起來:“那幾年,人界的確民不聊生,天災不斷,遍地哀鴻。不得不向蜮王求助。”

這情景,不禁讓我想起了夏永卓:“是夏永卓當皇帝那幾年嗎?”

他卻搖了搖頭:“在他父親的時候就開始了。只是他繼位後,慘況更盛。”

我不得不對這位為了守國護弟而英年早獻的皇帝表示同情。說白了,他不過是接了個爛攤子,自己拼盡全力也無法回天。最後大家只能讓他背鍋。要是我,這皇帝不當也罷。

見我有所思,他開口詢問:“怎麽,你同情他?”

“難道他不值得同情嗎?”我反問著,“生在皇家非他本願,父親早逝非他所願,守不住一國難道只是他一人所為?”

他呵呵一笑:“你倒是看得透,可世人連自己一瓢飲一簞食都做不到,對他人又能有幾分寬容。他們數十年如一日的饑不果腹,衣不蔽體,自然得拿人來向天請罪。不然民憤一起,國將不國,一國之君又何處?順了天意,自然也就救了人為。不然京夏這幾年會這麽安安靜靜地在積貧積弱中休養生息。天之道,講的就是一個平衡。哪裏失衡了,補哪裏。”

聽他這麽往大了一說,我又默默了。心裏那些剛升起來的悲憫之情,好似被芭蕉扇輕輕一揮,都蕩開了去。但空餘之地,依舊留下了涼意。

看著黑得穿不透的深海,我突然想問一個題:“有一條,不,你有一道免死詔書。你本來奉旨去赦免死牢裏的一個人。但是你走到死牢前發現,左邊是你要救的那個人,而右邊也關著五個含冤入獄的人。你有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你會選救誰?”我將目光看向他,心裏有些小小的期待。

對於我這麽莫名其妙的問題,他並沒有選擇不答,反而極其認真著:“閉眼救一個人,是完成該完成的任務。睜眼救五個人,是善心泛濫舍小就大。但既已入獄,我什麽要救?”

對他這出其不意的反問,我一時語塞。可他卻哈哈大笑:“一人也是人,五人也是人,百人也是人,千萬人也是人。終歸揭底,他們都是人。至於多少,有這麽重要嗎?”他看過來的眼神,有些冰冷卻異常堅硬:“每個人的使命不一樣,為什麽結果要一樣。其實,你怎麽選,都對。”

他這些話,說得比我看的專業書還要直白與深奧,不禁讓我深陷了眉頭。

而他接下來的一句句更深奧的話將我往深胡同裏繼續帶:“天之道,道在心。心之性,善變也。故天道善變。而萬變不離其宗,宗法歸一。你眼中的一是什麽?”

這個突來的問題的確問到我了。我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回著:“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他看向我暢然大笑:“好一個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你這具肉身,要不拜我為師。我定助你修成真身。”

我不好意思著:“這句話是我看書背的。”

他一聽,並不惱,反而笑得更大聲,仿佛這笑聲能穿透這怎麽也飛不出的深海。

我則好奇上了:“那聶師叔認為,這一是什麽?”

他突然放慢了速度,我倆就這麽懸在海中。他看看我,再環顧四周,似玩笑般:“一根扁擔,兩頭挑。”我十分吃驚的啊了一聲後,他又繼續自然地補充著:“三界眾生,四方正。你評評,我這兩句如何。”

這我簡直不敢作答,只能裝傻做癡地笑了。他卻興致盎然地邊飛邊吼:“一根扁擔,兩頭挑。三界眾生,四方正。一碗清水,兩袖清風,三餐瓢飲,四季分明。天之道,道法自然,不過如此。”

正在我腦袋悟不過來的時候,暗黑的深海之處,居然亮起了微弱的亮。這讓我倆十分欣喜,急忙往那裏沖去。而我耳邊的聲音也出現了。

“好你個雲霞,居然想弒主。你莫不是忘了和左使定了主仆契。”

“呵呵,想不到你居然能為顏右使做到這份上。”

“我從未想過弒主,因為我的主人只有一個,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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