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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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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聞到橘子味,我的魂應該又回到了若竹姑娘的房間。只是這一次,我感覺有模糊的光亮貼著我的眼瞼。她的手宛如冬天的刀子,還在我的臉上流連。她的聲音讓我記起了,是剛才我在外場聽到過的。只是那時,她沒有夾著冷風,帶著冷淡。

“好桃夭,就應該留在陽春三月。不然花期一過,就墜落塵泥,任人踐踏。你明明說過,花容坊是你永遠的家,卻為什麽還想要離家?既然你想要離家,我就成全你。但花容坊曾經給過你的春光融融,你是否也該為它留下你最美的花期。這樣,我們姊妹的花容坊,才能常開不敗。桃夭妹妹,你說,是吧?”

聽她說完,我感覺心頭一顫,因為我的下頜線突然被鋒利的利器割開。那皮肉分離的撕扯,讓我痛得都喊不出口。但全身動彈不得,只感到四肢百骸疼的在抽搐。每一個細胞的痛苦化作汗水從毛孔裏爭前恐後的湧出。這份清清楚楚地痛感從下頜一直劃到耳廓。她的另一只手應該在拉著我被割下的臉皮,只需要順著刀痕親親揭開,我,不,這個名叫桃夭的姑娘。她姣好的面容是否就這般順利撕下?

四肢百骸的抽搐已經不能安慰我這份痛楚。身子開始不停地顫抖。而她一手刀劃,一手撕扯,熟練著並沒有停止:“不要怕,一會兒,就好了。一會兒,你就自由了。”

這樣的自由,我想桃夭知道了,會選擇no吧。生理鹽水已經從眼角溢出,淌過被掀開的臉皮,掉在不願露出的血肉上。眼裏的鹹如炸彈一般讓她的血肉痛上加痛。肆意流竄的眼淚沒有章法,橫沖直撞,跑得亂七八糟,也疼得我開始學會麻木地接受。

我無法想象,剛才還在臺上舞姿動人的若竹姑娘怎會下手這麽毒辣。這可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就為了她自己的青春容顏?就能這般殘害她人?她也忒不是人了。

“你也哭。春桃也哭,白杏也哭。你們都哭。可為什麽還夜夜想著離開!”隨著她語氣的加重,手上的力道也添了不止一點點。就像開車踩上了離合器,使勁加油。可把我這平坦的路面疼的呀!都開始扭曲了。

她撕扯的速度加快,皮肉分離就如同扯布,哢嚓哢嚓。可我不是一塊沒有五感的布料。我可是一個實打實的人呀。我感覺抽搐都跟不上撕扯。如同海浪一個個拍打在去了皮的魚肉上,皮開肉綻,無以覆加的疼。宛如沒死的魚卻寧願死了。

“就連花娘也是一樣。”她手上的利器劃得十分順當,手勁仿佛也是錘煉了千百次,知道哪裏可以重哪裏應該輕。看似貼合的面皮在她手裏,仿佛白紙一張,只需要順勢一撕,便輕輕松松剝離:“花容坊待你們可真不止遮風避雨這麽簡單。你們究竟有沒有心。”說著說著,她還哽咽上了:“我來花容坊快二十年了。從未想過離開它。你們卻一個想逃,一個想賣。我們一大家子就住在花容坊不好嗎?為什麽,為什麽?”

臉皮被生扯,牽動著頭皮緊又發麻,無能為力的我只能聽著她自言自語地訴苦,感受著淚水混著血水到處橫流。也不知道這血腥的場面比之新娘被殺又如何?

最後一點皮與肉的沾粘被割斷後,房間裏沒風,我卻感到整個臉頰因千溝萬壑被冷風灌得滿滿的。風帶冰刺,從每個細胞殺入,讓我遍體生涼。

她的聲音在我耳邊也開始不清不楚:“這。。。生的真好。。。我會。。。夭。。。放心去吧。。。花容。。。我會。。。”

抽搐的身子開始安靜下來,我的痛也在慢慢消散。我可能,不,桃夭可能。。。

在我還在屢思路時,鼻子下面被狠狠地掐住。疼得我立馬動彈了身子,入眼的是圍了一圈的小姑娘。而離我最近的還是聶雲霞。我不管不顧直接撲在她的懷裏,淚水就開始往下掉,仿佛要把剛才每一寸的苦楚都一股腦的噴湧出來。

她摸著我的手背輕輕地舒緩著:“沒事了,沒事了,你回來了。”

再不回來,我恐怕都要跟著那個桃夭一起走了。想到這裏,我更傷心了,不停地抽泣,在她耳邊呢喃:“剝皮,她們是被活生生剝了臉皮而亡。”

站在一旁的侍女帶了些緊張發聲:“你們倆私闖後宅,到底意欲為何?”

我仰頭望過去,是剛才見過的萱姐,而竹墨在後一步,有些膽怯的拉著她的衣袖。再從人縫裏看到隱隱約約的繡球花,看來我們還在若竹姑娘的宅院裏。看來我掉在院子裏,招來了不小轟動,也不知道後續調查怎麽辦。

“怎麽回事?”一個年級稍大的侍女急匆匆走了過來,上下打量著地上的我倆,眼裏露出了兇光,“爾等為甚會在若竹姑娘的院子裏?萱萱快去查探房裏是否丟了東西,竹墨速去報官。”她二人聽了立馬照做。

還沒等竹墨走到門口,聶雲舟也火速趕來,與她撞個滿懷。看見我倆,他先護住竹墨就流星大步過來:“姐。”

大侍女順勢也瞟了眼他,不客氣著:“爾也是同夥。碧水去把門看好,不等他三人離開一個。”

不料,花容坊的客人似乎也聽到了這裏的響動,陸陸續續在往這裏湊熱鬧。竹墨直接被堵在了門口。我三人自然也不需要他人看守。

聶雲霞將我扶起來。魂受大難的我心神未定,只能靠著她緩氣。眼角還掛著淚珠子,鼻頭十分酸澀。見聶雲舟一臉疑惑地看過來,我才艱難地開了口:“我又看見了。”

他眉頭一緊,環視一周,最後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是誰?”

好巧不巧。我們的女主角也從人流裏坦然自若地走了進來。見我看向她,聶雲舟疑惑的眼神被震碎,取而代之的是濃濃地驚愕。

“不知發生了何事?”若竹姑娘慢慢走下臺階。

這一刻,我看到她千瘡百孔的臉,總算明白那些黑洞是什麽了。再怎麽貼合,那也是別人的臉。怪不得它們會動,因為被移植到了別處,住不慣,都在找回家的路。這麽多黑洞,哪該是多少少女的?我心裏莫名的感傷。

大侍女走過去:“若竹姑娘,他們幾人私闖竹園。”此話一出,周遭思語竊竊。

我看不到若竹真實的臉,自然也瞧不出她此刻的神情。我猜,她應該會怕。畢竟,這裏藏著一個大大的秘密。

正在這敵不動我不動的焦灼場面時,聶雲霞主動開了口:“不知若竹姑娘用了什麽,讓這滿園繡球開得如此之好。”

“原來是被若竹姑娘的繡球花景吸引而來。”“還別說,這些繡球開得極其燦爛。”“傳聞若竹姑娘只喜繡球,果真如此。”

我看著大洞小洞的若竹,突然有些了悟,站直了虛弱的身子:“繡球,百花成朵,花容坊,也是百花成坊。”她正面對向我,我又多嘴了一句:“你是希望花容坊像繡球一樣,花花成朵,花朵不離。”耳邊不聽不清他人在嘀嘀咕咕什麽,反正我似乎看到了她在笑。

大侍女還在征求她的意見,她沒有多說什麽,而是轉身面向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恩客們,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若竹在此謝過大家對花容坊的厚愛。去把準備好的謝禮發了吧。我和他們三人再品品花。”

大侍女還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安耐住內心的質疑,恨了眼我們,便領著侍女們,招呼恩客們離開。而她,再次轉身,慢條斯理地走到院中的花團錦簇。用纖細的手指擡起一朵盛大的繡球,溫柔地撫摸著這些十字花瓣。

“好看嗎?”她應該在認真欣賞。

我們仨站在一起。最先動手的居然是聶雲舟。他拔出佩劍,劍光在朗月下十分錚亮:“你做了什麽,自己去自首吧。”

她輕笑一聲,又扶起另一朵花兒,俯身嗅了嗅:“真好聞呀。”她將花兒放下,面向我們:“你們還發現了什麽?”

這一次換聶雲霞出位,她從袖中抽出一包黃紙:“這裏面是迷疊香,還是重劑量。”

我突然腦袋瓜一亮,總算明白為什麽我動不了了。瞧她也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子。原來是靠這包迷藥讓其他小姑娘動彈不得。

她又輕笑一聲,仿佛琴弦斷裂:“她們想走,我就送送她們。”

“所以,你偽造了她們的書信。”聶雲霞又拿出一張紙,“讓花容坊的其他人誤以為她們是真的出坊了。”

她一個華麗的轉身,背對著我們,擡頭看著孤傲的朗月:“從來只有入坊,何來出坊。”

“少艾冷白皮,花冢魂歸處。”聶雲霞上前,毫不留情的折下一朵艷麗的繡球花,“你為了自己的花容,殘殺這麽多無辜少女。每每看到這些花枝,可會心安?”

對於這個問題,她沒有回答,只是用素手把發髻上的一支青簪取了下來,然後轉過身。我突然看清了她原本的樣貌,清麗如枝頭最嬌嫩的花兒,自帶清晨的露水。不著濃妝,略施粉黛,足以招蜂引蝶,為之蹁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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