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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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王爺......找我何事？”祁雪背過手將行津的房門合上，心虛地問周行牧。
“想不想騎馬？”
“騎馬？”祁雪望了望外頭漆黑的夜色，傍晚時天上忽然下起雪來，這會兒已經下大了，她不確定道，“現在？”
“想去嗎？”
祁雪心中對騎馬這件事是十分畏懼的，先前行津說要教她騎馬，她甚至不敢上馬。
中都城明令禁止百姓當街騎馬，只有達官貴族與特殊職位才能騎，祁雪只遠遠見過幾次騎馬，除開巡講北都捷報那次，祁雪還見過有紈絝子弟當街縱馬踏人，那人被踩得血肉模糊。祁雪回府後發了場高燒，許清源與祁寒英輪流守了幾日才見好。
周行牧的神色看起來不似在說玩笑話，不知怎的，祁雪被周行牧的眼神蠱住了，竟呆呆地點了頭。
於是周行牧帶祁雪回房，取了張狐毛毯，將祁雪從胸口到鼻頭裹了個嚴實，再披上大氅戴好兜帽，只餘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露著。
打理好祁雪，周行牧便轉身去取自己的大氅。
祁雪轉動眼珠看周行牧披大氅，燭火將碎星揉進了她眸子裏，清澈靈動。
兩人出驛站時並未驚動太多人，周行牧只知會了門口守夜的下人，便牽著馬帶祁雪往風雪裏去了。
離驛站遠了，驛站門前的燭光也漸漸遠了，兩人沒有打燈籠，鵝毛大雪不斷下落，有些遮了視線，但好在無風，便也不覺得鵝雪惱人。
祁雪好奇地睜大眼睛看著周圍。
待驛站的火光徹底不見了，周行牧便托著祁雪的手臂，將她扶上馬，自己再翻身上馬。
祁雪猝不及防被扶上馬，剛想跳下去，身後就覆上來一具身體，她頓時不敢動了。
雖然隔著厚厚的衣物面，但周行牧上馬的那一瞬，祁雪感到後背傳來一陣熱氣，還源源不斷散發著。
隨著周行牧一句喝馬聲，馬兒邁開腿奔了起來。
夜色濃黑，祁雪看不清眼前的路，但她知道周行牧就在身後，便放心地將註意力都放在眼前的景物上。
天色黑得連雪也變成了一片片黑絮，在廣袤的墨色草原上飛舞。
馬跑得急，祁雪感覺一下墜地一下騰空，隨時要被甩下馬去，好在周行牧的手環在她兩側抓著韁繩，才不至於掉下去。
不一會兒，祁雪適應了馬兒的顛簸，找到了顛簸起伏的節奏，便覺得快活起來，好像同馬融為了一體，在草原上飛馳，原來騎馬是這樣的感受！
她從未覺得如此暢快，閉上眼，她好像看見了兒時在中都跑過的每一條窄巷，一條條巷子被馬蹄踏破，她騎著馬在周行牧的保護下一往無前。
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祁雪覺得下一秒便要墜入懸崖，但馬蹄踏過的地方變成了結實的地面，好似硬生生替她踩了一條路出來，她覺得又踏實又瘋狂，睜大眼看著前方，久久不肯眨眼。
馬不知跑了多久，雪慢慢變細了，祁雪覺得有些冷，不自覺往後靠了靠。
周行牧察覺到祁雪的動作，便拉了韁繩，讓馬兒慢慢走著。
“忽然覺得......騎馬也沒有那麽駭人......”祁雪的臉埋在狐毯中，聲音悶悶的，卻能聽出掩不住的喜悅。
“嗯，你自己試試。”周行牧利落地翻身下馬。
祁雪慌了一瞬，見周行牧牽著韁繩走在一側，便定了心。
被周行牧牽著走了一段，祁雪的膽子也慢慢大起來，她有些不滿足於馬兒慢行了。
周行牧將韁繩遞給祁雪：“坐直，大腿夾住馬，不用夾太緊，馬跑起來時需同馬顛簸......”
祁雪按照周行牧說的，扯著韁繩慢慢走起來，不知走了多久，祁雪對周行牧道：“我想跑起來。”
周行牧點頭，翻身上馬，卻沒再碰韁繩，只在祁雪耳邊提醒她該如何做。
馬兒剛跑起來時，祁雪沒坐穩，頃刻間便要掉下馬去，但她知道周行牧在身後，定不會讓她掉下去，於是握緊了韁繩不撒手。
果然，她被周行牧撈起，穩穩地重回馬背，未有半刻停歇，她甫一坐上來便用力夾了一下馬腹，抓著韁繩繼續驅馬奔跑。
“落地前抓住韁繩，落地時必要松開。”
耳邊傳來周行牧低沈的聲音，祁雪聽著竟耳根發麻。
馬兒越跑越快，祁雪在馬背上顛簸，手中握著韁繩，在周行牧的指引下操縱馬兒前行。
很快她便得了趣，周行牧不再開口，她已是熟練地傾著身子跑起馬來，不知跑了多久，雪停了，天邊也泛起魚肚白，祁雪勒了韁繩，她發現自己竟能看清眼前的草地了，草地的盡頭立著兩座山，山與山之間泛著光，快要日出了。
馬兒停在原地馱著兩人，周遭的一切都靜了下來，祁雪聽到周行牧說話。
“範先生同我說，祁寒英有愧於你。”
“哥哥？”祁雪疑惑地轉過頭，看見周行牧的眼角眉梢都結著白霜，朝霞映在他臉上，連細微的絨毛也清晰可見。
周行牧低頭看著祁雪，她的眉梢和眼睫上也結著白霜，眼尾被吹得有些發紅。
“他說，他同祁夫人沒能讓你像別的孩子一樣長大。”
祁雪鼻頭一酸，她想起兒時趴在門縫看別的孩子們在巷子裏玩耍，她被困在府中，出不去，也不能出去。
身上背著“前朝祁皇後一族最後血脈”的名聲，祁家無法在中都紮根，皇上卻偏要留祁家在中都，百姓不敢同祁家相交，城中達官貴族都看皇上眼色，哪敢同祁家扯上半點交情。
彼時祁雪初遇寧浮，恰逢寧遠道得勢，他急於展示手中權力，向朝堂其餘官員施壓，便放任寧浮與祁雪結交，祁雪因此才有了唯一的玩伴。
其實她很知足了，她曉得自己身份特殊，若不是寧浮，她該是更孤單地長大，可周行牧卻說，哥哥覺得有愧於她......
祁雪眼前浮起了一層霧，周行牧的臉模糊了起來，她眼眶發熱。
祁雪眨了眨眼睛，淚珠順著眼睫掉了下去，擦過微鼓的臉頰，砸進狐毛毯中，悄無聲息。
周行牧替她攏了攏兜帽，道：“祁寒英臨行前，將你托付給範先生，但範先生年紀大了，如今又要管學堂的一眾孩子，往後，你便由我負責。”
祁雪擡眼定定地望著周行牧，眼眶通紅。
“你不會被困在北都，大膽些，盡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在你離開北都前，我都能護住你。”
祁雪垂下眼，半晌才點點頭，又轉過去看日出。
白光暈成了紅色，一輪朝日從兩山之間升起，祁雪覺得身體漸漸熱了起來。
待周行牧領著祁雪回到驛站，天已大亮了。
祁雪正要回房，就見隔壁行津開了門，她焦急地問：“怎麽去了一晚上？將軍罰你了？你都沒喝啊......”
祁雪笑了笑：“他帶我去學騎馬了。”
行津眨了眨眼：學了一夜？怕是不敢上馬僵持了一夜吧？
白日裏祁雪待在馬車中補眠，用過午飯，祁雪便問周行牧要馬，周行牧挑了一匹性子溫順的，祁雪便在行津驚訝的目光中上了馬。
行津驅馬與祁雪並行：“你昨夜學會了騎馬？”
“嗯。”祁雪的神色有些驕傲，看著十分鮮活。
行津去瞧周行牧，卻只能看見他的背影：還是將軍有法子，這都能教會！
自祁雪學會騎馬後，便每日都要騎，偶爾興致來了，還會扔下隊伍，同周行牧騎著馬去看落日。
北都與中都之間的路，她不是第一回走，只是先前被關在狹窄的轎子中，只有下轎休息時才能看見途中風光，可這樣瑣碎的景色也能驚艷她許久，於她而言，即便是枝頭停駐的不知名鳥兒，也夠她端詳半日的，畢竟這都是在祁府中見不到的。
如今馬車寬敞舒適，若是坐膩了，便出去騎馬，大大方方地看外面湖水清澈、平原遼闊、群山高聳、日光灑在肩頭，暖洋洋的，若不是又望見中都城的城門，祁雪都快忘了這是去中都赴“鴻門宴”。
周行牧一行人到達宮門時已是臨近傍晚，宮門口的侍衛看過令牌後便放了行。
祁雪本以為只要進宮，周行牧和皇上就會有一番較量，沒想到皇上以政務繁忙為由，推了周行牧的請見，給一行人安排了地方住下，從始至終並未露面。
換了宮內的馬車，一行人到了入住的宮殿。
祁雪擡頭望著結了蛛網、滿是塵灰的牌匾，上面寫著“飛英殿”。
周行牧沒有立刻上前去推門，而是在殿門前站了許久，祁雪似乎聽到他輕嘆了一聲。
“你先回馬車中歇著，我帶人進去打掃。”周行牧對祁雪道。
“一起打掃吧。”祁雪上前推開了大門，門上的積灰撲簌簌往下落，祁雪被嗆得連連咳嗽，待灰塵散了些才看見裏面的景色。
入門是一條碎石道，兩側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雜草中間有一座八角亭，旁邊有假山點綴，假山下從前許是有水的，但太久無人打理，水都幹透了。
周行牧踏進門，穿過石道進了前廳。
廳裏該擺著桌椅的地方都是空的，只有進門正對的墻上還掛著一副字，上寫著“天道酬勤”。
這幅字寫得有些歪歪扭扭的，祁雪覺得像是孩子的練手之作。
周行牧又往裏走，把能看見的門窗都打開了。
日頭西沈，宮殿裏的地板和墻壁都染上耀眼的橘色。
祁雪看見灰塵在餘暉中翻飛，周行牧一身黑色勁裝佇立其中，看起來尤為......尤為孤獨......
在北都時，周行牧身邊總有很多人，走到哪兒都有事情要忙，雖話不多，但並不顯得孤獨。
而此時，行津帶著人在宮殿裏灑掃，來來往往身影不斷，周行牧站在其中，卻好像有些飄然於塵世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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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找我何事？”祁雪背過手將行津的房門合上，心虛地問周行牧。
“想不想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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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嗎？”
祁雪心中對騎馬這件事是十分畏懼的，先前行津說要教她騎馬，她甚至不敢上馬。
中都城明令禁止百姓當街騎馬，只有達官貴族與特殊職位才能騎，祁雪只遠遠見過幾次騎馬，除開巡講北都捷報那次，祁雪還見過有紈絝子弟當街縱馬踏人，那人被踩得血肉模糊。祁雪回府後發了場高燒，許清源與祁寒英輪流守了幾日才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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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周行牧帶祁雪回房，取了張狐毛毯，將祁雪從胸口到鼻頭裹了個嚴實，再披上大氅戴好兜帽，只餘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露著。
打理好祁雪，周行牧便轉身去取自己的大氅。
祁雪轉動眼珠看周行牧披大氅，燭火將碎星揉進了她眸子裏，清澈靈動。
兩人出驛站時並未驚動太多人，周行牧只知會了門口守夜的下人，便牽著馬帶祁雪往風雪裏去了。
離驛站遠了，驛站門前的燭光也漸漸遠了，兩人沒有打燈籠，鵝毛大雪不斷下落，有些遮了視線，但好在無風，便也不覺得鵝雪惱人。
祁雪好奇地睜大眼睛看著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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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雪猝不及防被扶上馬，剛想跳下去，身後就覆上來一具身體，她頓時不敢動了。
雖然隔著厚厚的衣物面，但周行牧上馬的那一瞬，祁雪感到後背傳來一陣熱氣，還源源不斷散發著。
隨著周行牧一句喝馬聲，馬兒邁開腿奔了起來。
夜色濃黑，祁雪看不清眼前的路，但她知道周行牧就在身後，便放心地將註意力都放在眼前的景物上。
天色黑得連雪也變成了一片片黑絮，在廣袤的墨色草原上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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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祁雪適應了馬兒的顛簸，找到了顛簸起伏的節奏，便覺得快活起來，好像同馬融為了一體，在草原上飛馳，原來騎馬是這樣的感受！
她從未覺得如此暢快，閉上眼，她好像看見了兒時在中都跑過的每一條窄巷，一條條巷子被馬蹄踏破，她騎著馬在周行牧的保護下一往無前。
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祁雪覺得下一秒便要墜入懸崖，但馬蹄踏過的地方變成了結實的地面，好似硬生生替她踩了一條路出來，她覺得又踏實又瘋狂，睜大眼看著前方，久久不肯眨眼。
馬不知跑了多久，雪慢慢變細了，祁雪覺得有些冷，不自覺往後靠了靠。
周行牧察覺到祁雪的動作，便拉了韁繩，讓馬兒慢慢走著。
“忽然覺得......騎馬也沒有那麽駭人......”祁雪的臉埋在狐毯中，聲音悶悶的，卻能聽出掩不住的喜悅。
“嗯，你自己試試。”周行牧利落地翻身下馬。
祁雪慌了一瞬，見周行牧牽著韁繩走在一側，便定了心。
被周行牧牽著走了一段，祁雪的膽子也慢慢大起來，她有些不滿足於馬兒慢行了。
周行牧將韁繩遞給祁雪：“坐直，大腿夾住馬，不用夾太緊，馬跑起來時需同馬顛簸......”
祁雪按照周行牧說的，扯著韁繩慢慢走起來，不知走了多久，祁雪對周行牧道：“我想跑起來。”
周行牧點頭，翻身上馬，卻沒再碰韁繩，只在祁雪耳邊提醒她該如何做。
馬兒剛跑起來時，祁雪沒坐穩，頃刻間便要掉下馬去，但她知道周行牧在身後，定不會讓她掉下去，於是握緊了韁繩不撒手。
果然，她被周行牧撈起，穩穩地重回馬背，未有半刻停歇，她甫一坐上來便用力夾了一下馬腹，抓著韁繩繼續驅馬奔跑。
“落地前抓住韁繩，落地時必要松開。”
耳邊傳來周行牧低沈的聲音，祁雪聽著竟耳根發麻。
馬兒越跑越快，祁雪在馬背上顛簸，手中握著韁繩，在周行牧的指引下操縱馬兒前行。
很快她便得了趣，周行牧不再開口，她已是熟練地傾著身子跑起馬來，不知跑了多久，雪停了，天邊也泛起魚肚白，祁雪勒了韁繩，她發現自己竟能看清眼前的草地了，草地的盡頭立著兩座山，山與山之間泛著光，快要日出了。
馬兒停在原地馱著兩人，周遭的一切都靜了下來，祁雪聽到周行牧說話。
“範先生同我說，祁寒英有愧於你。”
“哥哥？”祁雪疑惑地轉過頭，看見周行牧的眼角眉梢都結著白霜，朝霞映在他臉上，連細微的絨毛也清晰可見。
周行牧低頭看著祁雪，她的眉梢和眼睫上也結著白霜，眼尾被吹得有些發紅。
“他說，他同祁夫人沒能讓你像別的孩子一樣長大。”
祁雪鼻頭一酸，她想起兒時趴在門縫看別的孩子們在巷子裏玩耍，她被困在府中，出不去，也不能出去。
身上背著“前朝祁皇後一族最後血脈”的名聲，祁家無法在中都紮根，皇上卻偏要留祁家在中都，百姓不敢同祁家相交，城中達官貴族都看皇上眼色，哪敢同祁家扯上半點交情。
彼時祁雪初遇寧浮，恰逢寧遠道得勢，他急於展示手中權力，向朝堂其餘官員施壓，便放任寧浮與祁雪結交，祁雪因此才有了唯一的玩伴。
其實她很知足了，她曉得自己身份特殊，若不是寧浮，她該是更孤單地長大，可周行牧卻說，哥哥覺得有愧於她......
祁雪眼前浮起了一層霧，周行牧的臉模糊了起來，她眼眶發熱。
祁雪眨了眨眼睛，淚珠順著眼睫掉了下去，擦過微鼓的臉頰，砸進狐毛毯中，悄無聲息。
周行牧替她攏了攏兜帽，道：“祁寒英臨行前，將你托付給範先生，但範先生年紀大了，如今又要管學堂的一眾孩子，往後，你便由我負責。”
祁雪擡眼定定地望著周行牧，眼眶通紅。
“你不會被困在北都，大膽些，盡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在你離開北都前，我都能護住你。”
祁雪垂下眼，半晌才點點頭，又轉過去看日出。
白光暈成了紅色，一輪朝日從兩山之間升起，祁雪覺得身體漸漸熱了起來。
待周行牧領著祁雪回到驛站，天已大亮了。
祁雪正要回房，就見隔壁行津開了門，她焦急地問：“怎麽去了一晚上？將軍罰你了？你都沒喝啊......”
祁雪笑了笑：“他帶我去學騎馬了。”
行津眨了眨眼：學了一夜？怕是不敢上馬僵持了一夜吧？
白日裏祁雪待在馬車中補眠，用過午飯，祁雪便問周行牧要馬，周行牧挑了一匹性子溫順的，祁雪便在行津驚訝的目光中上了馬。
行津驅馬與祁雪並行：“你昨夜學會了騎馬？”
“嗯。”祁雪的神色有些驕傲，看著十分鮮活。
行津去瞧周行牧，卻只能看見他的背影：還是將軍有法子，這都能教會！
自祁雪學會騎馬後，便每日都要騎，偶爾興致來了，還會扔下隊伍，同周行牧騎著馬去看落日。
北都與中都之間的路，她不是第一回走，只是先前被關在狹窄的轎子中，只有下轎休息時才能看見途中風光，可這樣瑣碎的景色也能驚艷她許久，於她而言，即便是枝頭停駐的不知名鳥兒，也夠她端詳半日的，畢竟這都是在祁府中見不到的。
如今馬車寬敞舒適，若是坐膩了，便出去騎馬，大大方方地看外面湖水清澈、平原遼闊、群山高聳、日光灑在肩頭，暖洋洋的，若不是又望見中都城的城門，祁雪都快忘了這是去中都赴“鴻門宴”。
周行牧一行人到達宮門時已是臨近傍晚，宮門口的侍衛看過令牌後便放了行。
祁雪本以為只要進宮，周行牧和皇上就會有一番較量，沒想到皇上以政務繁忙為由，推了周行牧的請見，給一行人安排了地方住下，從始至終並未露面。
換了宮內的馬車，一行人到了入住的宮殿。
祁雪擡頭望著結了蛛網、滿是塵灰的牌匾，上面寫著“飛英殿”。
周行牧沒有立刻上前去推門，而是在殿門前站了許久，祁雪似乎聽到他輕嘆了一聲。
“你先回馬車中歇著，我帶人進去打掃。”周行牧對祁雪道。
“一起打掃吧。”祁雪上前推開了大門，門上的積灰撲簌簌往下落，祁雪被嗆得連連咳嗽，待灰塵散了些才看見裏面的景色。
入門是一條碎石道，兩側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雜草中間有一座八角亭，旁邊有假山點綴，假山下從前許是有水的，但太久無人打理，水都幹透了。
周行牧踏進門，穿過石道進了前廳。
廳裏該擺著桌椅的地方都是空的，只有進門正對的墻上還掛著一副字，上寫著“天道酬勤”。
這幅字寫得有些歪歪扭扭的，祁雪覺得像是孩子的練手之作。
周行牧又往裏走，把能看見的門窗都打開了。
日頭西沈，宮殿裏的地板和墻壁都染上耀眼的橘色。
祁雪看見灰塵在餘暉中翻飛，周行牧一身黑色勁裝佇立其中，看起來尤為......尤為孤獨......
在北都時，周行牧身邊總有很多人，走到哪兒都有事情要忙，雖話不多，但並不顯得孤獨。
而此時，行津帶著人在宮殿裏灑掃，來來往往身影不斷，周行牧站在其中，卻好像有些飄然於塵世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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