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6 /幻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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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56 /幻想曲
Chapter 056
咖啡廳。
路河坐在向昭對面, 向昭摘下口罩，在路河點咖啡之前搶先說：“溫水。”
她之後還想休息，不能喝咖啡。
聽見向昭的話, 路河明顯更加拘謹，身軀不自主的亂動。
“有什麽事嗎？”
路河很緊張，道：“你是不是, 還喜歡傅北闌？”
向昭動作一頓, 路河深吸一口氣，速度很快的說：“我之前就發現了, 我去打聽過玫瑰園的主人，是傅北闌, 後來你試鏡的事，我和伯母都不知道，只有傅北闌知道。”
“是他瞞住了所有人, 而且，你看他的眼神......”
向昭平靜的看向路河，路河氣焰變低，聲音越來越小聲。
“愛情是什麽呢？”向昭道：“我一直知道你和顧躍都喜歡我。”
“但是，顧躍不可能和我在一起，至於你，也不可能。”
路河眼裏最後的光都熄滅了，哽咽道：“我知道你為什麽不能接受顧躍，他確實是一個柔弱的人, 但是我呢？為什麽我也不行？”
向昭輕笑：“你有很年輕的生命活力, 你太健康, 我們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像她這樣的人，就適合在潮濕的山洞裏偷偷舔舐傷口, 而不是和人暴曬在陽光下。
向昭渴望陽光，卻不想要直面它，直面陽光，強烈的紫外線會曬傷她。
路河還想爭取，說：“我還太年輕，可我會成長的，我會變得成熟......”
向昭搖頭：“可那就不是你了。”
向昭要是向昭，路河也要是路河。
路河臉色蒼白，強撐道：“你不和我在一起，也不能和傅北闌在一起。”
“我從伯母那兒聽說了你過去的事，傅北闌不是你的良人。你過去受到很多傷害，他不是個好人......”
果然還是太年輕，此刻，向昭完全忘記，她也才二十出頭的年紀。
明明幼稚的應該是她，向昭平和而傷感：“你左右不了我，路河，你要知道這一點。”
“而且，這世間不止有愛。”
愛、恨、依戀、習慣......交織在一起，才成為了每個人。
單獨的一種情感，沒辦法描述這世間。
至於傅北闌，向昭也說不清楚對他什麽感受，朦朧如同隔了一層紗。
“我們還能做朋友嗎？”路河有點想哭了，怎麽又搞砸了？
向昭笑：“當然。”
路河點頭，他臉上羞怯，又坐了一會兒，欲言又止的起身離開。
向昭看在眼裏，沒問，過多的關註反而不好。
路河走後，向昭也沒了繼續回到現場看的想法，等傅北闌發消息問她在哪時，向昭已經坐在去往南城的車上。
向昭：“有工作，勿擾。”
/
喬俏簽約向昭公司沒多久後開始活動，現在被扔進一個劇組，偶爾，她會打電話給向昭抱怨這個世界實在太巧合。
向昭也是通過電話才知道，喬俏新劇組裏的男二，是她以前“資助”過的人。
除此以外，暑假在網上大火了一個素人，向昭的公司正在和那人交涉。
向昭收到求助短信時，正是節目錄制前夕。
張佳三言兩語把情況交代清楚：“蘇忘家裏不同意她進入娛樂圈，但蘇忘這孩子，我見過她，天賦型演員，我沒見過她這樣有天賦的演員。”
“向昭，只要蘇忘想進娛樂圈，務必帶她走。”
“......”
“向老師，準備好上臺了嗎？”
向昭回答“好”，抽空回張佳：“她要是能跑出來，我順帶捎一個小孩也沒關系。”
看見向昭的回答，張佳就知道這件事穩了。
說到底，向昭外強中幹，也是個善良的人。
向昭上的節目是一檔娛樂性綜藝，類似於做幾個游戲環節，張佳接來維持她身上的熱度。
《昨夜有火》這部劇至少還要兩個月左右才能拍完，但向昭在大眾面前的曝光幾乎快要消失完，再不出現在熒幕上，許多人都會忘了她。
節目有臺本，向昭用的也是早就不用的手機——是幾年前還沒和傅北闌在一起時候用的手機。
手機型號一般，好在還能用，向昭順便拿出來上綜藝，也算是廢物利用。
節目錄到一半，游戲內容是給手機上上一個沒接通電話的人打電話。
向昭手機拿出來，大屏上所有的目光都投到她手機上。
這手機好久不用了，向昭也不知道上一個沒被接通的電話是打給誰的。
點開通訊記錄，一溜兒的已接通，翻到下面，最新的未接通也是好幾年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換了手機。
不過綜藝嘛，也沒必要非要透露藝人的私人信息，大家都秉承看透不說透的美好品德。
向昭看向手機上鮮紅的電話號，一時有些楞怔，這個電話，她當時是打錯了。
主持人調笑道：“什麽電話，還讓向昭打了三遍，第三遍才接？”
向昭接下梗笑：“只是打錯了。”
“哦，是嗎？我可不信。”主持人說：“打三次的電話也能打錯？我八卦的很，要看看是給誰打的。”
向昭無奈的撥通電話，響鈴幾聲，電話被接通。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有點熟悉，但也不是很熟悉，向昭腦袋懵懵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導演組把一張紙條展示給向昭，下邊的觀眾看了都討論起來。
現場聲音雜亂，向昭咬唇，做了好大的心理建設：“你好，作為第333個顧客，您收到了我們的禮物，只需要打3000給銀行卡32488*******即可獲得。”
絮絮叨叨說完，向昭等待對面掛斷電話，亦或是大罵一通——任誰接到詐騙電話，都不會是什麽好心情。
“說完了嗎？”
聲音變了？向昭啊一聲。
電話另一邊，傅北闌接過電話，他身前是謝渡和謝珍林。傅北闌冷漠的臉上漏出一抹難得的溫柔，輕聲道：“缺錢了嗎？”
謝珍林一臉屈辱的看傅北闌的動作，不知道想到什麽，偷偷笑了。
在現場的觀眾驚呼一聲，向昭雖然遲鈍，可也發現對面人的不對勁。
“是，是啊？”向昭不確定的說。
“好。”
時間到了，向昭掛完電話，主持人搞怪道：“大明星第一次的詐騙現場，大家快錄下來，看會不會成功。”
一分鐘，兩分鐘，現場安靜幾分鐘，一直沒有進賬消息。
“看來是一個很會抵禦誘惑的人......”
主持人話音未落，短信聲音響起。
“尾號****的卡號收到轉賬3000000元。”
“？？？我靠聽錯了嗎？”
“不是這麽有錢？”
就連身經百戰的主持人，也忍不住洩露出一絲驚呼聲。
向昭看進賬聲音，想到什麽，楞楞的站在原地。
“看來是朋友啊，本來還說科普詐騙手段，沒想到被有錢人秀了一臉。”主持人摸一把臉：“節目組流程怎麽辦啊？！”
向昭錄節目幾十分鐘，頭一次沒上道，什麽也沒說。
主持人只好自圓其說：“現在也只好尷尬的繼續科普了，大家不要嫌棄我啊！”
觀眾爆笑。
向昭退到後面，眼前的屏幕變化，光影落在她臉上，一片炫光。
她想起來，那個電話了。
當年，向昭和傅北闌第一次見面，向昭從傅北闌身上看到名為希望的東西。
可她不知道怎麽和傅北闌再次見面，他們這輩子，可能也只會見這一面。
向昭不甘心。
她找遍了所有的財經報紙，看遍了所有有關傅北闌的報道，找了一晚上，直到晚上十點。
向昭忽然看見一個電話號碼，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她按出撥號。
第一次沒有人接，第二次也沒有人接，向昭所有的勇氣都用完了，顫抖雙手打出第三次。
有人接了，是個三四十歲女人的聲音。
“你好，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你好？請問你是？”
“你好？”
那人問了好幾句，向昭一聲都不敢說，她打錯了。
沒聽見人回答，電話被掛斷，向昭維持同一個姿勢很久，久到脊背被汗水打濕，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再後來，向昭又一次見到傅北闌，就在劇組外。
......
現在看來，那電話，竟真的是傅北闌電話。
向昭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一時五味雜陳，原來當年所謂的巧合，也是她求來的註定。
節目後半程，她一直都是茫然的狀態，不過大部分流程已經走完了，也沒人在乎。
結束節目後，向昭用蘇忘當借口，在南城等了好幾天沒聯系任何人。
過年的那天，蘇忘用陌生的電話打過來，要和向昭走。
與此同時，向玉的電話也打來，讓她滾回家。
向昭接過蘇忘，機場外不知道是誰放了煙花。
透過煙花，向昭不知道想起什麽，問蘇忘：“你很喜歡周棲野嗎？”
她看見了蘇忘連逃跑也不忘記帶的周棲野照片。
蘇忘神情溫和，道：“愛到最後，只剩本能。”
是嗎？
向昭沒有哪一刻，如此如此的想見傅北闌。
就見一面。
/
向昭回到北城，從家裏出來下了雨。
雨天找傅北闌最好，他定然不會出門。
向昭坐在車上，司機載她往外走。
傅北闌問她走到哪，向昭發了個定位，不知道為何，傅北闌好似很焦急。
電話聲響起，向昭不在意的接通：“怎麽了？”
“向昭，停下，回去！！！”
聲音響起的瞬間，眼前一輛車疾馳而來，一陣白光，另一輛車直直撞上向昭眼前的車，三車相撞。
只幾秒鐘，向昭的司機反應很快，在距離車禍現場幾厘米的地方停下。
電話那邊沒有了聲音，不，不是沒有聲音。
嘈雜的聲音重疊，向昭擡眼，三輛破舊的車裏被救出好幾個人。
額頭上，臉上，身上全是血，都濺落在路上。
“姑娘，快後退啊，不害怕嗎？”熱心的大媽將向昭拉開現場，向昭茫然的後退，直到看見其中一個人手上的扳指時，再退不得。
“傅北闌？”沙啞的聲音響起，那人耳朵上的耳機亮起。
“傅北闌？？？”
......
“唉，真可惜，才三十來歲的人。”
“那不是另一個更可惜？才六歲吧。”
護士嘆氣，道：“兩男兩女，女士現在還在危險期，男士一個昏迷不醒，一個醒來後立馬被收押，也不知道那小孩怎麽辦。”
向昭麻木的坐在陪護椅上，傅北闌躺在重病病房。
向玉熬了雞湯來看她，向昭機械式的喝湯，喝著喝著就哭了。
“媽媽，他怎麽會開車呢？”淚水滴落在湯裏，向昭半點也喝不下了。
向玉撫摸向昭的長發：“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哪怕向玉再不喜歡傅北闌，也不可能看著向昭這樣難受下去。
向昭縮到角落，聲音很輕：“媽媽，你先回去吧，我再等等。”
......
車禍後第七天，傅北闌做完所有手術，昏迷在病床裏，醫生說，他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醒來了。
傅北闌的律師來找向昭，把傅北闌名下的所有財產轉到向昭身下。
向昭不肯要。
裴西遇勸她：“傅北闌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你拿著吧，若是有一天他醒了，再還給他也不遲。”
“要是醒不來...”裴西遇聲音變低：“這樣，他才放心。”
財產還是轉移到了向昭手下。
車禍後第十五天，向昭從潘助理口中得知車禍的真相。
“是謝珍林，謝氏他管的不好，加上新有一個私生子出現，謝渡帶兩人去找傅總，傅總自然不可能支持謝珍林。”
“後來，謝珍林負責的項目出了大問題，謝渡準備把他和齊幺都送去國外，只留下謝懷安一個人在國內。謝珍林聽了就瘋了，打聽到你的行程，打電話給傅北闌，要他為你收屍。所以傅總才會在雨天開車，他做好了回不來的打算，啟程那一刻便通知我聯系律師。”
“至於齊幺母女...”潘助理想了想，還是說出了真相：“齊幺原本準備帶謝懷安先斬後奏離開國外，半路知道謝珍林的計劃，趕來救你，只是——”
“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
向昭腦子發懵，一直回想潘助理說的話。
“趕來救你。”
“所以傅總才會在雨天開車。”
“他已經做好了回不來的打算。”
“啟程那一刻便通知我聯系律師。”
傅北闌，為什麽呢？為什麽要這樣做。
聽見這些話，向昭終於忍不住窩在傅北闌病床前哭出聲。
電視劇裏，男主角總會在女主角哭出聲時醒來，可向昭哭了兩個小時，傅北闌一點醒來的征兆都沒有。
他好像真的要死掉了。
車禍後三十天，謝珍林入獄，幾十年前的車禍一起獲罪，加上他人的推波助瀾，謝珍林一輩子都要在牢獄裏度過了。
當天夜裏兩點，齊幺失去生命體征。
向昭在第二天看見謝渡，他一瞬間老了很多歲，頭發花白，走路顫顫巍巍。
不過他好似不悲傷，謝渡身邊換了一個新的小姑娘，二十出頭，為人謹慎小心。
潘助理說，另一個私生子叫杜景熙，還沒在大眾前露面，上次的發布會被封鎖消息，知道的人只有幾個。
總之，不包括謝渡的新情人，初芽。
是個好名字，向昭想。
車禍後三十二天，謝懷安醒來。
謝渡，初芽，向昭在同一間病房。
向昭不敢往前，只綴在最後邊悄悄看謝懷安，她想，要是謝渡對謝懷安不好，她就帶謝懷安走。
謝渡一直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謝懷安第一句話是：“你們是誰啊，我又是誰啊？”
在場的人都楞住了，最先反應過來的竟然是初芽。
“我們是你的親人啊，這位是你的爺爺。”
謝懷安看向謝渡，謝渡哼一聲，沒反駁。
初芽是個善良的姑娘，向昭多次試探後確認，她是真的對謝懷安好。
謝懷安出院那天，向昭去見了她一面。
她已經完全不記得向昭，拉住初芽的手：“初阿姨，她是誰啊？”
謝懷安黑色的眼珠看向向昭，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她卻特別喜歡這個姐姐。
初芽溫柔道：“這是你的嫂子，向昭。”
“是傅北闌哥哥嗎？”
“對。”
向昭漏出車禍後的第一個笑，蹲下身撫摸謝懷安的臉。
“你要好好長大。”
謝懷安重重點頭，“我會的。”
兩人再見。
醫院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謝北闌依舊沒有醒來。
偶爾，向昭會和他說話。
“初芽是個好姑娘，她會對謝懷安好的。我後來查到，她是因為家庭原因才和謝渡在一起，我想幫她，可又怕她走了，謝懷安怎麽辦？”
“我找了初芽，初芽說，她是真的把謝懷安當自己的孩子，她不會走的，至少也要謝懷安長大。”
向昭倒在謝北闌身邊，說悄悄話：“我一邊覺得好，一邊又羨慕謝懷安，太幸運了啊。”
“你什麽時候醒過來呢？我分不清，對你，到底是愛多，亦或是恨多。”
“我從來沒辦法平靜的面對你，”向昭眼淚掉下來，落在謝北闌耳朵上。
“之前還說什麽要當朋友，可我從來都沒忘記你。”
“可是你好像真的要死掉了。”
車禍後兩個月，導演勒令向昭回去拍戲，向玉和向月也默認她去拍戲，送她出國。
向昭走的那天，沒去看傅北闌。
下午三點，傅北闌手指動了。
......
寒去暑來，夏天到了。
傅北闌一直沒醒來，向昭電影拍完了，又回到了北城。
他還是安靜的躺在病床上。
向玉找向昭談過心。
“也不是不讓你談戀愛，先不說他以前做的事，他現在躺在床上，說不定不會醒來了，你知道嗎？”
向昭搖頭：“如果我躺在那兒，他一定不會放棄我。媽媽，我沒辦法。”
向玉沒話說，連續說幾次，最後她放棄了。
死了的人，會留在活的人心裏一輩子。
六月，又來到了向昭和傅北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陽光傾倒在病房，向昭手臂一揮，拉開窗簾。
傅北闌睫毛微動。
向昭把向日葵放在床頭，一如既往的和空氣說話：“傅北闌，夏天到了。”
這次，有了回音：“好。”
沙啞而疲倦，沒有了一點美感，熟悉的聲音卻差點讓向昭落下淚來。
向昭低頭，傅北闌溫和的望向她，手指還不靈活，傅北闌艱難的擡起。
“別......哭。”
她哭了嗎？
是的，她哭了。
“傅北闌，你怎麽才醒？”
這一次，不算你來遲了，你只要醒來，都是恰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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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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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河坐在向昭對面, 向昭摘下口罩，在路河點咖啡之前搶先說：“溫水。”
她之後還想休息，不能喝咖啡。
聽見向昭的話, 路河明顯更加拘謹，身軀不自主的亂動。
“有什麽事嗎？”
路河很緊張，道：“你是不是, 還喜歡傅北闌？”
向昭動作一頓, 路河深吸一口氣，速度很快的說：“我之前就發現了, 我去打聽過玫瑰園的主人，是傅北闌, 後來你試鏡的事，我和伯母都不知道，只有傅北闌知道。”
“是他瞞住了所有人, 而且，你看他的眼神......”
向昭平靜的看向路河，路河氣焰變低，聲音越來越小聲。
“愛情是什麽呢？”向昭道：“我一直知道你和顧躍都喜歡我。”
“但是，顧躍不可能和我在一起，至於你，也不可能。”
路河眼裏最後的光都熄滅了，哽咽道：“我知道你為什麽不能接受顧躍，他確實是一個柔弱的人, 但是我呢？為什麽我也不行？”
向昭輕笑：“你有很年輕的生命活力, 你太健康, 我們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像她這樣的人，就適合在潮濕的山洞裏偷偷舔舐傷口, 而不是和人暴曬在陽光下。
向昭渴望陽光，卻不想要直面它，直面陽光，強烈的紫外線會曬傷她。
路河還想爭取，說：“我還太年輕，可我會成長的，我會變得成熟......”
向昭搖頭：“可那就不是你了。”
向昭要是向昭，路河也要是路河。
路河臉色蒼白，強撐道：“你不和我在一起，也不能和傅北闌在一起。”
“我從伯母那兒聽說了你過去的事，傅北闌不是你的良人。你過去受到很多傷害，他不是個好人......”
果然還是太年輕，此刻，向昭完全忘記，她也才二十出頭的年紀。
明明幼稚的應該是她，向昭平和而傷感：“你左右不了我，路河，你要知道這一點。”
“而且，這世間不止有愛。”
愛、恨、依戀、習慣......交織在一起，才成為了每個人。
單獨的一種情感，沒辦法描述這世間。
至於傅北闌，向昭也說不清楚對他什麽感受，朦朧如同隔了一層紗。
“我們還能做朋友嗎？”路河有點想哭了，怎麽又搞砸了？
向昭笑：“當然。”
路河點頭，他臉上羞怯，又坐了一會兒，欲言又止的起身離開。
向昭看在眼裏，沒問，過多的關註反而不好。
路河走後，向昭也沒了繼續回到現場看的想法，等傅北闌發消息問她在哪時，向昭已經坐在去往南城的車上。
向昭：“有工作，勿擾。”
/
喬俏簽約向昭公司沒多久後開始活動，現在被扔進一個劇組，偶爾，她會打電話給向昭抱怨這個世界實在太巧合。
向昭也是通過電話才知道，喬俏新劇組裏的男二，是她以前“資助”過的人。
除此以外，暑假在網上大火了一個素人，向昭的公司正在和那人交涉。
向昭收到求助短信時，正是節目錄制前夕。
張佳三言兩語把情況交代清楚：“蘇忘家裏不同意她進入娛樂圈，但蘇忘這孩子，我見過她，天賦型演員，我沒見過她這樣有天賦的演員。”
“向昭，只要蘇忘想進娛樂圈，務必帶她走。”
“......”
“向老師，準備好上臺了嗎？”
向昭回答“好”，抽空回張佳：“她要是能跑出來，我順帶捎一個小孩也沒關系。”
看見向昭的回答，張佳就知道這件事穩了。
說到底，向昭外強中幹，也是個善良的人。
向昭上的節目是一檔娛樂性綜藝，類似於做幾個游戲環節，張佳接來維持她身上的熱度。
《昨夜有火》這部劇至少還要兩個月左右才能拍完，但向昭在大眾面前的曝光幾乎快要消失完，再不出現在熒幕上，許多人都會忘了她。
節目有臺本，向昭用的也是早就不用的手機——是幾年前還沒和傅北闌在一起時候用的手機。
手機型號一般，好在還能用，向昭順便拿出來上綜藝，也算是廢物利用。
節目錄到一半，游戲內容是給手機上上一個沒接通電話的人打電話。
向昭手機拿出來，大屏上所有的目光都投到她手機上。
這手機好久不用了，向昭也不知道上一個沒被接通的電話是打給誰的。
點開通訊記錄，一溜兒的已接通，翻到下面，最新的未接通也是好幾年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換了手機。
不過綜藝嘛，也沒必要非要透露藝人的私人信息，大家都秉承看透不說透的美好品德。
向昭看向手機上鮮紅的電話號，一時有些楞怔，這個電話，她當時是打錯了。
主持人調笑道：“什麽電話，還讓向昭打了三遍，第三遍才接？”
向昭接下梗笑：“只是打錯了。”
“哦，是嗎？我可不信。”主持人說：“打三次的電話也能打錯？我八卦的很，要看看是給誰打的。”
向昭無奈的撥通電話，響鈴幾聲，電話被接通。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有點熟悉，但也不是很熟悉，向昭腦袋懵懵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導演組把一張紙條展示給向昭，下邊的觀眾看了都討論起來。
現場聲音雜亂，向昭咬唇，做了好大的心理建設：“你好，作為第333個顧客，您收到了我們的禮物，只需要打3000給銀行卡32488*******即可獲得。”
絮絮叨叨說完，向昭等待對面掛斷電話，亦或是大罵一通——任誰接到詐騙電話，都不會是什麽好心情。
“說完了嗎？”
聲音變了？向昭啊一聲。
電話另一邊，傅北闌接過電話，他身前是謝渡和謝珍林。傅北闌冷漠的臉上漏出一抹難得的溫柔，輕聲道：“缺錢了嗎？”
謝珍林一臉屈辱的看傅北闌的動作，不知道想到什麽，偷偷笑了。
在現場的觀眾驚呼一聲，向昭雖然遲鈍，可也發現對面人的不對勁。
“是，是啊？”向昭不確定的說。
“好。”
時間到了，向昭掛完電話，主持人搞怪道：“大明星第一次的詐騙現場，大家快錄下來，看會不會成功。”
一分鐘，兩分鐘，現場安靜幾分鐘，一直沒有進賬消息。
“看來是一個很會抵禦誘惑的人......”
主持人話音未落，短信聲音響起。
“尾號****的卡號收到轉賬3000000元。”
“？？？我靠聽錯了嗎？”
“不是這麽有錢？”
就連身經百戰的主持人，也忍不住洩露出一絲驚呼聲。
向昭看進賬聲音，想到什麽，楞楞的站在原地。
“看來是朋友啊，本來還說科普詐騙手段，沒想到被有錢人秀了一臉。”主持人摸一把臉：“節目組流程怎麽辦啊？！”
向昭錄節目幾十分鐘，頭一次沒上道，什麽也沒說。
主持人只好自圓其說：“現在也只好尷尬的繼續科普了，大家不要嫌棄我啊！”
觀眾爆笑。
向昭退到後面，眼前的屏幕變化，光影落在她臉上，一片炫光。
她想起來，那個電話了。
當年，向昭和傅北闌第一次見面，向昭從傅北闌身上看到名為希望的東西。
可她不知道怎麽和傅北闌再次見面，他們這輩子，可能也只會見這一面。
向昭不甘心。
她找遍了所有的財經報紙，看遍了所有有關傅北闌的報道，找了一晚上，直到晚上十點。
向昭忽然看見一個電話號碼，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她按出撥號。
第一次沒有人接，第二次也沒有人接，向昭所有的勇氣都用完了，顫抖雙手打出第三次。
有人接了，是個三四十歲女人的聲音。
“你好，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你好？請問你是？”
“你好？”
那人問了好幾句，向昭一聲都不敢說，她打錯了。
沒聽見人回答，電話被掛斷，向昭維持同一個姿勢很久，久到脊背被汗水打濕，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再後來，向昭又一次見到傅北闌，就在劇組外。
......
現在看來，那電話，竟真的是傅北闌電話。
向昭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一時五味雜陳，原來當年所謂的巧合，也是她求來的註定。
節目後半程，她一直都是茫然的狀態，不過大部分流程已經走完了，也沒人在乎。
結束節目後，向昭用蘇忘當借口，在南城等了好幾天沒聯系任何人。
過年的那天，蘇忘用陌生的電話打過來，要和向昭走。
與此同時，向玉的電話也打來，讓她滾回家。
向昭接過蘇忘，機場外不知道是誰放了煙花。
透過煙花，向昭不知道想起什麽，問蘇忘：“你很喜歡周棲野嗎？”
她看見了蘇忘連逃跑也不忘記帶的周棲野照片。
蘇忘神情溫和，道：“愛到最後，只剩本能。”
是嗎？
向昭沒有哪一刻，如此如此的想見傅北闌。
就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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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昭回到北城，從家裏出來下了雨。
雨天找傅北闌最好，他定然不會出門。
向昭坐在車上，司機載她往外走。
傅北闌問她走到哪，向昭發了個定位，不知道為何，傅北闌好似很焦急。
電話聲響起，向昭不在意的接通：“怎麽了？”
“向昭，停下，回去！！！”
聲音響起的瞬間，眼前一輛車疾馳而來，一陣白光，另一輛車直直撞上向昭眼前的車，三車相撞。
只幾秒鐘，向昭的司機反應很快，在距離車禍現場幾厘米的地方停下。
電話那邊沒有了聲音，不，不是沒有聲音。
嘈雜的聲音重疊，向昭擡眼，三輛破舊的車裏被救出好幾個人。
額頭上，臉上，身上全是血，都濺落在路上。
“姑娘，快後退啊，不害怕嗎？”熱心的大媽將向昭拉開現場，向昭茫然的後退，直到看見其中一個人手上的扳指時，再退不得。
“傅北闌？”沙啞的聲音響起，那人耳朵上的耳機亮起。
“傅北闌？？？”
......
“唉，真可惜，才三十來歲的人。”
“那不是另一個更可惜？才六歲吧。”
護士嘆氣，道：“兩男兩女，女士現在還在危險期，男士一個昏迷不醒，一個醒來後立馬被收押，也不知道那小孩怎麽辦。”
向昭麻木的坐在陪護椅上，傅北闌躺在重病病房。
向玉熬了雞湯來看她，向昭機械式的喝湯，喝著喝著就哭了。
“媽媽，他怎麽會開車呢？”淚水滴落在湯裏，向昭半點也喝不下了。
向玉撫摸向昭的長發：“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哪怕向玉再不喜歡傅北闌，也不可能看著向昭這樣難受下去。
向昭縮到角落，聲音很輕：“媽媽，你先回去吧，我再等等。”
......
車禍後第七天，傅北闌做完所有手術，昏迷在病床裏，醫生說，他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醒來了。
傅北闌的律師來找向昭，把傅北闌名下的所有財產轉到向昭身下。
向昭不肯要。
裴西遇勸她：“傅北闌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你拿著吧，若是有一天他醒了，再還給他也不遲。”
“要是醒不來...”裴西遇聲音變低：“這樣，他才放心。”
財產還是轉移到了向昭手下。
車禍後第十五天，向昭從潘助理口中得知車禍的真相。
“是謝珍林，謝氏他管的不好，加上新有一個私生子出現，謝渡帶兩人去找傅總，傅總自然不可能支持謝珍林。”
“後來，謝珍林負責的項目出了大問題，謝渡準備把他和齊幺都送去國外，只留下謝懷安一個人在國內。謝珍林聽了就瘋了，打聽到你的行程，打電話給傅北闌，要他為你收屍。所以傅總才會在雨天開車，他做好了回不來的打算，啟程那一刻便通知我聯系律師。”
“至於齊幺母女...”潘助理想了想，還是說出了真相：“齊幺原本準備帶謝懷安先斬後奏離開國外，半路知道謝珍林的計劃，趕來救你，只是——”
“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
向昭腦子發懵，一直回想潘助理說的話。
“趕來救你。”
“所以傅總才會在雨天開車。”
“他已經做好了回不來的打算。”
“啟程那一刻便通知我聯系律師。”
傅北闌，為什麽呢？為什麽要這樣做。
聽見這些話，向昭終於忍不住窩在傅北闌病床前哭出聲。
電視劇裏，男主角總會在女主角哭出聲時醒來，可向昭哭了兩個小時，傅北闌一點醒來的征兆都沒有。
他好像真的要死掉了。
車禍後三十天，謝珍林入獄，幾十年前的車禍一起獲罪，加上他人的推波助瀾，謝珍林一輩子都要在牢獄裏度過了。
當天夜裏兩點，齊幺失去生命體征。
向昭在第二天看見謝渡，他一瞬間老了很多歲，頭發花白，走路顫顫巍巍。
不過他好似不悲傷，謝渡身邊換了一個新的小姑娘，二十出頭，為人謹慎小心。
潘助理說，另一個私生子叫杜景熙，還沒在大眾前露面，上次的發布會被封鎖消息，知道的人只有幾個。
總之，不包括謝渡的新情人，初芽。
是個好名字，向昭想。
車禍後三十二天，謝懷安醒來。
謝渡，初芽，向昭在同一間病房。
向昭不敢往前，只綴在最後邊悄悄看謝懷安，她想，要是謝渡對謝懷安不好，她就帶謝懷安走。
謝渡一直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謝懷安第一句話是：“你們是誰啊，我又是誰啊？”
在場的人都楞住了，最先反應過來的竟然是初芽。
“我們是你的親人啊，這位是你的爺爺。”
謝懷安看向謝渡，謝渡哼一聲，沒反駁。
初芽是個善良的姑娘，向昭多次試探後確認，她是真的對謝懷安好。
謝懷安出院那天，向昭去見了她一面。
她已經完全不記得向昭，拉住初芽的手：“初阿姨，她是誰啊？”
謝懷安黑色的眼珠看向向昭，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她卻特別喜歡這個姐姐。
初芽溫柔道：“這是你的嫂子，向昭。”
“是傅北闌哥哥嗎？”
“對。”
向昭漏出車禍後的第一個笑，蹲下身撫摸謝懷安的臉。
“你要好好長大。”
謝懷安重重點頭，“我會的。”
兩人再見。
醫院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謝北闌依舊沒有醒來。
偶爾，向昭會和他說話。
“初芽是個好姑娘，她會對謝懷安好的。我後來查到，她是因為家庭原因才和謝渡在一起，我想幫她，可又怕她走了，謝懷安怎麽辦？”
“我找了初芽，初芽說，她是真的把謝懷安當自己的孩子，她不會走的，至少也要謝懷安長大。”
向昭倒在謝北闌身邊，說悄悄話：“我一邊覺得好，一邊又羨慕謝懷安，太幸運了啊。”
“你什麽時候醒過來呢？我分不清，對你，到底是愛多，亦或是恨多。”
“我從來沒辦法平靜的面對你，”向昭眼淚掉下來，落在謝北闌耳朵上。
“之前還說什麽要當朋友，可我從來都沒忘記你。”
“可是你好像真的要死掉了。”
車禍後兩個月，導演勒令向昭回去拍戲，向玉和向月也默認她去拍戲，送她出國。
向昭走的那天，沒去看傅北闌。
下午三點，傅北闌手指動了。
......
寒去暑來，夏天到了。
傅北闌一直沒醒來，向昭電影拍完了，又回到了北城。
他還是安靜的躺在病床上。
向玉找向昭談過心。
“也不是不讓你談戀愛，先不說他以前做的事，他現在躺在床上，說不定不會醒來了，你知道嗎？”
向昭搖頭：“如果我躺在那兒，他一定不會放棄我。媽媽，我沒辦法。”
向玉沒話說，連續說幾次，最後她放棄了。
死了的人，會留在活的人心裏一輩子。
六月，又來到了向昭和傅北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陽光傾倒在病房，向昭手臂一揮，拉開窗簾。
傅北闌睫毛微動。
向昭把向日葵放在床頭，一如既往的和空氣說話：“傅北闌，夏天到了。”
這次，有了回音：“好。”
沙啞而疲倦，沒有了一點美感，熟悉的聲音卻差點讓向昭落下淚來。
向昭低頭，傅北闌溫和的望向她，手指還不靈活，傅北闌艱難的擡起。
“別......哭。”
她哭了嗎？
是的，她哭了。
“傅北闌，你怎麽才醒？”
這一次，不算你來遲了，你只要醒來，都是恰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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