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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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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讓一條性命在這個世間消散是一件怎樣的事呢?

它可以很困難。

就像殺秦游似的, 前後有許多人動念,想將他推入萬劫不覆的深淵中去,但秦游楞是頑強活到了現在不說, 還把那些動了念頭的家夥一個接一個給送走了。

它也可以很簡單。

就像小三此時所做的一樣。

小三瘦削脖頸上的青筋根根綻出, 仿佛潛藏在皮肉之下的虬龍在傳達自己的憤怒。

“撒手!”隨著小三自胸腔深處迸出的怒吼,黃泰手中的刀被重重磕飛, 恐懼迅速爬上了臉龐。

但小三沒有給他絲毫時間求饒, 在不斷對撞中已經變為鋸齒狀的刀刃就貼上了脆弱的脖頸。

由身帶腰,由腰及手。因而這一刀的力道大得出奇, 刀刃入頸半寸有餘, 與喉骨摩擦發出令人無比牙酸的聲音。

黃泰的聲帶被徹底割穿,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哪怕是已經將嘴張大到了極致, 也只有斷斷續續的咕嚕咕嚕氣泡聲。

那是自大動脈中湧入的鮮血,灌入氣管後的聲音。黃泰的手下意識想要去捂住喉嚨上的創口, 好像這般做就能延長生命。

但終究已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手方擡到一半, 眼中的神采就徹底散去。最終只能無力垂下,連同身體的其餘部分一起,重重倒在地上,激起大片塵土。

小三得竟全功猶不知足,黃泰將將倒地, 便又一刀重重戳入心臟,激起來的血柱一尺多高, 把整張臉都塗成了血紅色。

“三哥!”圍觀者中還是小五見機最快, 急扔了手中刀搶身上前,正好接住因情緒太過激動, 訇然倒下的小三。

“三哥,你這是怎麽了!”緊隨而來的小四急得手足無措。

小六速度雖慢,但反應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見狀立刻從道邊拾取了一根枯幹的樹枝,用其撬開了小三緊閉的齒關,這才讓小三的胸膛起伏沒有那麽劇烈。

小四立刻有樣學樣,把站立一旁看完全程,已然呆若木雞的朱進扯到近前,大聲說道:“快看看我三哥!”

話語中是說不出的緊張與慌亂。

她其實對性命並不看重,但今日已經失去了一個姐姐,絕不能再失去一個哥哥了。

愛財之人多惜命。朱進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到,自己不過是例行上山撈點外快,順便試一試能不能把秦游那幾個服之有奇效的“祖傳方子”給搞到手,怎麽就在短短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先後經歷了毒斃、火燒、刀傷,乃至於激動欲亡等如此多種死法呢?

若換做他往常在鄉中,別說是一年,就是三年也見不齊這麽些死法啊。

他害怕得手都在抖,好在底子是下了幼年下了苦功夫紮的,上手之後到底是照量出了小三的脈象。

“無妨,無妨,尊兄只是心情過於激蕩,氣急行岔了路,只需休息上一陣便無妨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小四得言,整個人立刻如釋重負,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額上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朱進也終是支撐不住,不住地用手捋著紛亂的胡須。

這半天,少說折了他十年的陽壽,令他整個人顯而易見地掛上了老相。

幸好幸好,人生確如師傅昔年所言,有一技傍身,走遍天下都不怕。這幾個手上有著人命的小狼崽子目前看來也不會把他怎麽樣的。

至於黃泰,死了就死了吧。

這年月,誰手上有刀,誰敢動刀殺人,誰就是站在前頭吃肉的人。

小六卻是信不過朱進這個半吊子,小聲道:“也不知,也不知……”

小五只聽妹妹話音,就曉得妹妹在想些什麽,蹙眉反駁道:“那位,那位,那位兄長今日已是太累了,著實不好勞動他。”

言罷他用手拍了拍自家三哥的胸膛,覺其不再是如被重擂的鼓面,這才稍覺安心。

不過等著那位兄長緩過氣力,還是要央求央求,讓他好好為三哥診治一番,別落下什麽病根來。

尤其是這大喜大悲極為傷身,且不可預知,若次次都這麽兇險,他就要勸著三哥遠離刀兵了。

而且三哥也是夠能忍的,兄弟間同吃同住,同進同退,竟絲毫沒發現三哥有這麽大氣性。

還好發現得早。

因為小三確如朱進所言,休息上一陣情況便漸趨穩定,小四他們這些個已經馬不停蹄忙碌了大半日的孩子就松了心中那口氣。

除卻小六這個腿腳不靈便的,小四與小五都選了個認為舒服的姿勢四仰八叉地躺下休息。

胡品蟄伏許久,後背都被自山谷中升上來的熱風吹得發硬,見狀終於拍了拍早已迫不及待的心腹肩膀,低聲道:“就是現在!”

心腹一俟得令,就將別在腰帶中的小鐵戟抽出,拿在手中輕輕掂了掂,隨即猛地站起,將鐵戟擲出,口中爆喝一聲:“著!”

那輕俠能被胡品收為心腹,自是有不俗的勇力。

最擅長的便是這擲戟之術,人稱“金鄉第一戟,萬夫莫敢當。”

此時驟然發難,舌綻春雷,真個天神也似,威勢十分駭人。

身懷狼性,又處在清醒狀態的三小只都難免一楞,動作難免遲滯,遑論還未完全緩過來的小三和半百老人的朱進呢。

小戟劃破空氣,發出沈悶的聲響,在火光的照耀下閃出噬人的兇光。

沒有時間通過語言交流溝通各自的想法了。

小五雙手自小三腋下穿過,緊緊合握,隨即不管不顧往周遭的荒草叢中滾去。

小六擡眼望著,心中斷定這戟紮不到自己身上來。

但站著不動既不禮貌,更不合群,且很容易成為緊隨其後,其它遠程武器的首要目標。

所以她強忍著腿部不適,側向一處臥倒。

至於小四,又是身體比腦子先一步反應,一個烏龍絞柱改換了位置,還有餘力拖了已經徹底呆住的朱進一把。

但位置不湊巧,沒能順手再把刀抓回手裏。

雖然抓手上也不會有多大用處,因為她身量氣力都還未成,又是生理上屬於劣勢的女子,目下頂天了能用成年男子的環首刀宰殺失去反抗能力的中毒盜寇。

持之退敵,大大超出能力範疇。

但小四很快就沒心思去考慮這些了。

朱進發出了殺豬一般都慘嚎,幾要將她的耳膜撕裂。

卻原來是小戟落下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插在朱進的兩腿之間。

要是力度再刁鉆些,說不得就要中男人最要緊的那地方了。

不過這撕心裂肺的叫聲也是有好處的,至少朱進受此刺激,沒有直接白眼一翻。

心腹面現煩躁之色。

他方才那一戟是朝著人群最稠之處去的,預計效果是最不濟也要重傷一二。

怎料夜間還是影響了他對距離的判斷,且那幾個半大孩子又超乎尋常的滑溜,一戟下去竟未立寸功。

雖然這幾個孩子影響不了胡君大計的最終結果,但少一點麻煩總比多一點要好。

毫無疑問,這筆失利的賬會算到他身上。

胡品的確也是這麽想的,但訓斥的話並不好在這個時候說出口。

他安撫式的拍了拍心腹的肩膀,然後沖著防禦形態拉滿的小六笑道:“小姑娘,別那麽緊張。

“哦,我也許該換個說法。那就是你這麽緊張也沒作用。

“我們有兩個人,你卻只有一把弩。在這個距離,你是來不及裝上第二支弩箭的。而我們兩當中剩下的任何一個人,都能在接下來的時間,把你們這些人給殺幹凈。”

小六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將右手拇指放在了扳機,語氣和表情一樣嚴肅,冷冷回應道:“這些對於我都不重要。我只是敬告二位,從現在開始,誰再敢往前一步,我就要給上誰一箭了。

“相信兩位也不想用血肉之軀試驗一下,我這弩到底能不能連把你們皮帶肉紮個對穿吧。

“屆時黃泉路上有人相伴,我們幾個也不算虧了。”

胡品尚且罷了,他那位心腹卻是立時停住了腳步,生怕自己成了那個被射殺的。

雖然那手|弩看上去粗糙不堪,不像個能用的,但他也不想用性命去賭。

如果秦游在這,此時必定已然鼓掌叫好起來。

小小年紀就能把囚徒困境玩到這個程度,妥妥的人才啊。

胡品暗暗咬牙。這寨中怎的一個小姑娘都如此難纏,對他的恫嚇置若罔聞,一副死也要拖人墊背人滾刀肉模樣。

偏那心腹還很沒有眼色的湊了上來,低聲道:“胡君,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胡品能怎麽辦?他現在只想把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給踹死。

還什麽金鄉第一戟呢,若是先頭那投出去的戟能把那持手|弩的小姑娘給結果了,何至於他此時如此坐蠟。

但面上還是裝出一副和善的模樣,搓了搓手:“我是受貴寨大當家之邀前來商事的,不是什麽歹人……”

“可這山上,從來就沒有好人。”小三勉強撐起了自己,用虛虛的語氣拆穿了胡品的假面。

小五扶著小三,語氣嘲諷:“你們兩個,應當是尾隨他們兩個來的吧。先時不露痕跡,現在卻又跳出來說自己不是什麽歹人……”

胡品頗有幾分唾面自幹的氣度,表情絲毫不變,拱拱手道:“諸位信也罷,不信也罷。在下只是上山尋人的。若是諸位有一二線索相告,某保證將來不會有人挑剔你們的身份。”

他眼光毒辣,稍加思索便想明白了這幾個小孩為什麽還滯留在已經燒成一片白地的山上。

帶他上山的普通嘍啰都想著跑路了,他們必定有著不得不留在此地的理由。

那麽大概率縱火的就是他們,想用全寨的人頭為自己換一個身份。

多半是把大頭功勞分出去,自己拿一個協助官府剿賊的功勞,為自己換一個漢人戶籍。

面對苦寒荒涼的山林生活,和安逸富庶的城鎮生活,大部分人都是會選的。

況且大漢兵鋒向來銳利,最開始不選,就會變成幫忙選,甚至於沒得選。

之所以很多時候都更願意采用這種攻心計,無非是因為性價比極高。

自邊地到內郡,不知有多少武德充沛的蠻人夷種被大漢如此收服,再分而化之。

不過這種情況多出現在被漢軍包圍,走投無路之下。

這幾個少年卻是主動……

其中必然與秦游合謀,但秦游能給這些狼崽子的。他能給得更多,更好,只要餅畫圓,不信這些狼崽子不動心。

只可惜他計劃想的雖好,卻毀在了信息不足上。

那個持著□□的少女看他的眼中甚至帶上了一些譏誚。

“我說胡亭長,你就別費勁了。不就是想找我嗎?你直說啊。”

配合著秦游懶洋洋強撐著聲調的是轟然大開的房門。

他竟是把門踹開出來的!

形象就更是滑稽。

血淋淋的雙手以一個十分別扭的姿勢托著一個小小的灰褐色麻布包。

腰間掛著一把奇長,看上去有些眼熟的環首刀。

這下好,除了不得不對峙的小六,其餘幾個孩子都嘩啦啦地奔向秦游,圍成一團。

看著棉麻包中孩子皺巴巴、紅通通的小臉,臉上綻放出由衷的笑容。

一個個都是想觸摸又不敢的模樣。小三尤甚,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落下。

“像,像阿姐……”

笑容也是消散最快,多看了兩眼後就極為緊張地問道:“是小外甥還是外甥女啊?還有他/她怎麽不哭啊!”

這一嗓子下來,連小六的手都抖了抖。

他們都是見過小七幼生期的,那是從來不得停,一時看顧不到,就要制造令人心煩意亂的魔音,讓人恨不得把他吊起來錘。

而且這孩子還是個不足月生產的早產兒。

秦游緩了緩神,然後把小麻布包不由分說地放到了小四手中。

先安撫仿佛捧著一個炸彈的小四:“別怕,我把他裹緊了的,只要不抻著脖子就沒事。對,你就這樣托著他屁股就行。”

再解釋道:“是個男孩。不哭鬧是因為我給他紮了幾針,讓他再睡一會,不要徒耗元氣。你們也不要打開繈褓,別讓他受了風。”

其實真實情況是秦游用了系統作弊,花了最後的三十五積分,讓這個孩子仍舊保持在母體中汲取營養的狀態能三個時辰,大概能補上胎中一個月時間,達到差不多足月生產的狀態。

雖然民間素來有七活八不活的說法,但那是辯證比較法。

和六個月的早產兒相比,七個月的孩子更容易站得住。而和足月生產的孩子相比,八個月的孩子就夭折得多。

所以有機會能補一點是一點,比將來體弱多病要強。

而且現在若是醒了,他還真找不到餵給這個孩子的口糧,還是先睡過去得好。

小三他們聽著秦游說施針二字都揪心,這麽小的孩子,小腦袋摸起來都是軟綿綿的,怎麽禁得起紮針呢!

但礙於秦游是掌握了絕對技術的醫士,孩子睡得也真的好。而且是把孩子救出來的第一功臣,現在整個人熬得雙眼布滿血絲,胡子拉碴好似老了七八歲的模樣,就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小三當即雙膝一曲,重重拜倒在地,行了個大禮,強忍哽咽道:“謝過兄長,全阿姐心願。”

小四、小五當即也有樣學樣,只是小四因為抱著孩子,姿勢有些別扭。

小五則是面色陰沈沈的,先前的笑容就像是從未存在過。

這個孩子的出生居然沒有母親的痛呼聲,三當家的至今也不見影蹤,聰慧如他,已然想到了一些。

對於小五幾乎要濃郁成實質的悲傷,秦游暫時沒功夫去管。

只坦然受了他們一禮,甚至毫不見外地薅了一把小三硬紮紮的頭發一把,調笑道:“你小子終於肯改口叫我兄長了?好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趕緊地起來,等我把那兩個雜碎處理完,就帶你們回家,也不負你們阿姐的囑托。”

秦游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拔出了腰間那把長得過分的刀,看向了陰鷙註視著他的胡品。

這把刀是紅眼男子的,以秦游的身高氣力用起來其實是有點不協調的。

但沒辦法,秦游倉促之間只能尋到這一把武器了。

這還得靠朱進那一嗓子,不然他很可能會赤手空拳出來。

對了,朱進。

秦游淡淡地瞥向他,得到了朱進最為討好諂媚的笑容。

他想了想,開始喊人:“小四。”

小四抱著孩子,本就是精神高度集中,聞言差點來個立正,聲音十分洪亮地說道:“到!”

“別那麽大聲。把你懷中五銖錢掏兩串給他就是。”

別以為他沒看到,剛才在主營寨中放火時小四可是沒閑著,摸了不少人的錢袋,現在懷中還是鼓鼓囊囊的。

一說到錢,小四應激反應更嚴重了,像一只炸了毛的貓:“這老雜毛隨著大哥一起前來,想要我們的性命,做什麽還要給他錢!”

那錢可都是為了防止秦游變卦,留下應對不時之需的。

秦游嘆了口氣,解釋道:“你阿姐那個模樣,不好入殮。”

時下風俗,屍身不完整下葬會魂靈不安。而剖出的孩子雖說是個早產兒,但分量著實不輕。秦游又是初次行事,口子還有些大。

這兩串錢,是給朱進的縫屍錢,必須得給。

小四明白了,右手艱難自懷中摸出兩串錢扔到了朱進身上。

朱進都懵了。他愛錢不假,但更知道什麽錢能賺,什麽錢不能賺。

這幾個小煞星的錢就是不能賺的。

可是還不等他說出什麽推拒的話來,小五的手就如一雙鐵鉗般卡住了他,輕而易舉把他往屋中拖去。

小四擔心地喊了一句:“小五!”

她是擔心小五還不知道詳情,等會也來一個氣急攻心。

小三卻是道:“隨他去吧。五弟比我穩重,沒事的。”

一邊說著,他一邊慢慢往有刀的地方挪去。

甭管他現在身上還有幾分氣力,能揮動幾次刀,拿著刀的威懾力就是比不拿刀要大。

凡事明眼人都能看出,秦游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唯憑一口氣撐著,他須得考慮最壞的情況。

好在沒有人註意到他這番舉動,因為秦游已經和胡品對上了。

胡品一口牙在火光映襯下顯得分外森然。

只看那個領頭的小狼崽子對秦游感激涕零的模樣,他就知道再無拉攏可能。

為今之計,只有把這些人通通送走了,還少幾個分功勞的人。

刀身太長,所以秦游擺了個反手架刀的姿勢,毫不畏懼地迎上了胡品的目光,嗤笑道:“不就是在找我嗎?怎麽的,現在慫了?”

男人,尤其是好面子的男人,是受不得激的,他與心腹交流了一下眼神,也嗆啷一聲拔出佩刀,把刀鞘隨便往道旁一扔。

一個標準的馬步正向架刀,刀尖直指秦游。

話說地咬牙切齒:“秦游,因為你,吾志不得伸張久矣。”

樹下是長不成樹的。有秦游在,亭中,乃至鄉中的所有人都看不見他。

其實與縣內其它亭長相比,胡品已經是個頂好的亭長。

文武雙全,且不缺仁民愛民之心。

武能折服本亭輕俠無賴,使之不敢欺辱百姓,文能勸課農桑,導民向善。

平心而論,博亭百姓還是服他的多。

但壞就壞在他和秦游這個穿越者撞上了。在最為緊要,但無處尋覓的思維層級上被直接碾壓。

胡品對治下百姓的好是有條件的,至少要說說他的好話,為他揚名,有事須站在他這邊。而且都是常規的好,拿不出什麽跨時代的。

而秦游對他人的好,是無條件的,並不求回報。即便有條件的,譬如說是束脩,也是情理之內,不收反而會因為太過反常而被群起攻之。

兩下比較,正如螢火對皓月,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怎麽選。

秦游這番淡泊名利,不求高位的模樣,反而更襯得他蠅營狗茍,面目可鄙。

“鐺。”兩刃相接,雙方都察覺對方分量不輕,各自後退三步。

與此同時,胡品心腹朝著小六猛地撲去。

胡君剛才的眼神他可看明白了。

他必須先解決了這個小姑娘再去幫胡君,才能有登上通天梯的資格。

功名在前,容不得縮頭!

只要躲過這一箭就好!

“嗖!”小六連忙扣動扳機,卻好似因為慌亂,這一箭落到了空處。

那心腹見狀大喜,臉上獰笑愈盛。

眼見就要抓住小六,右腳腳跟卻猝不及防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情不自禁往地面栽去。

原來是小三見他狂喜失了警惕之心,便從腳腕處拔出一把剔肉的小刀,一個前滾翻割斷了他的跟腱,然後把其人手中的刀給踢得遠遠的。

小六這才不慌不忙補箭,對著其人的右肩來了一箭,死死釘入地面中,然後那心腹因為劇痛而兩眼一翻,直接昏死過去。

小三這才把後背已經被汗徹底打濕的小六擁入懷中,關心道:“沒事吧?”

“我沒事,多虧三哥你配合得好。”

秦游救下了阿姐唯一的骨血,將來他們還要在秦游手下討飯吃,所以對秦游的仇家,肯定是生擒了比較好。

最差也得是個把柄。

也就只有他們這種朝夕相處的兄妹,才能在不經過任何溝通的基礎上打出如此美妙的配合。

饒是如此,小三任舊心有餘悸:“小六你差點嚇死我。”

“沒事,這不是有三哥你在嘛。我相信即便我沒射中,三哥你也是能接住我的。”



一方已經落幕,而另一方正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

“噔噔噔。”這一次秦游連退三步,才止住退勢。

身懷系統並沒有讓他變成超人,而且即便是變身超人,也很可能扛不住如此大量的體力精力消耗。

秦游只覺得自己的嗓子眼被熱浪燎得發甜,體內燥氣上升,沒有再忍耐,順著身體本能往外一咳。

是一口深褐近黑的血。

不用問,準是剛才和紅眼男子的對砍中受了內傷,現在再也壓不住了。

胡品見狀,更是得意地大笑起來:“秦游,我承認你年少有為,有英雄之資。若再給你五年、不,三年的功夫,我必然不是你的對手。

“可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又哪裏能和我比!”

秦游擡手攔住了欲要幫忙的小三和小六,再度架好了刀,笑道:“沒關系,哪怕是死。我也要把你這個溝通羌賊往外走私鹽鐵的內賊,拉著一起死。”

胡品臉上閃現一絲慌亂,哪怕是方才小三和小六聯手把他心腹釘死,他都沒有這麽慌過。

秦游笑了:“你是不是想問我怎麽知道的?我又不瞎,別說是羌賊,就算是已經依附我朝的羌民,乃至於漢民,求一個鐵犁頭尚且不可得。

“這一兩百號羌賊卻幾乎人人帶刀,當家的佩戴的更是百煉寶刀。若說其中無人襄助,怕是三歲的孩子都不會信。

“而你胡品作為漢家的亭長,卻能熟門熟路上得山來。若說你清白無垢,你自己信嗎?

“讓我猜猜,整個漢中郡內又是誰能拿到如此多成品鐵器的呢?不會是陳衛吧。”

胡品也只慌了一瞬,旋即神色變得無比堅毅,緩緩點頭:“其實我很想留下你的,這麽聰明的人,可惜了。但你實在是太聰明,聰明到我改主意了。”

秦游笑:“其實你也很聰明。但卿本佳人,奈何做賊!你可知每多從你手中流出一分鐵器,邊軍就要多死多少人!漢地就要少多少犁頭!百姓要多吃多少苦嗎!”

秦游的刀同他的話一般,變得疾風驟雨,變得刀刀直戳要害。

叮叮當當的雙刃交接之聲不絕於耳,兩人好似穿花蝴蝶一般,打成兩道殘影,讓小六想偷襲一下,給秦游減輕壓力都找不到機會。

“那是因為我位卑職小!等有一天我做了兩千石,封侯拜相,必定會……”

“狡辯!文足以拒諫,智足以飾非,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了!

“我沒興趣聽你講述做了兩千石會怎樣,也不會給你這種有才無德的人機會!”

“鐺!”

秦游持刀一招力劈華山,直直落在胡品刀上。

不過這次,胡品的刀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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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游少即有勇名傳於郡中,自晝及夜,可連戰百人不歇,觀者無不欽佩,乃畢集國朝八廷拄。——虞·蔣廷·《說梁全傳》(節選,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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