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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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黃泰是幸運的, 幸運在於他今日被秦游不惜氣力地給摔了。尾椎骨生疼，根本不敢坐下尚在其次，關鍵是臉上青了一塊, 不好意思出去見人。
所以今日的消耗多餘物資的遷寨宴他就沒參與, 尋了躲在排房中的朱進幫他治傷去了。
反正他作為校尉的“獨子”，肚子是有油水的, 多一頓少一頓對他而言並沒有區別。
於是也就幸運地躲過了今日加了“大料”的膳食, 成為了迄今為止的寨中一只手能數得過來的幸存者。
黃泰也是不幸的，不幸之處在於, 前後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 他賴以生存，並視之為家的地方就在朝著白地迅速轉化, 人更是全部陷入了火海之中，盡數被火焰炙烤著, 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
當找尋一圈，確認此地僅有朱進與他兩個能喘氣的之後, 黃泰終於接受了山寨遭逢了大難這一事實。
他是個沒有經受過挫折的人, 在遭遇這種狀況之前，他經受的最重大變故無非是隨母親一起被抓上山。
但除了在母親面前竭盡全力地裝出一副難過的樣子，他並不曾感到有任何不適，甚至經常在內心深處感謝那場變故。
若非母親被義父搶上山來，他哪有機會成為愛屋及烏那個烏, 聽著一百多人高馬大的漢子畢恭畢敬喊他少當家。
這卻不比為了幾個賦稅錢，就帶著他與阿母在深山密林之中東躲西藏, 連戶籍都不能給他的親阿父要強出兩座鬥山那麽高。
所以待他長到十三歲, 一時激憤之下射殺了小崽子們領頭的小二，非但沒有獲得處罰, 反而被義父大為嘉獎，幹脆順水推舟將自己的名字改為黃泰，同義父一個姓，好讓自己這個少當家的位置坐得更穩些。
就算他是純正的漢人又如何，只要義父還是這寨中的大當家，小三那些崽子就不可能越過他。
至於他從前的名字，叫什麽來著？記不清了。
可現在一切都沒了，寨子沒了，義父也沒了。
阿母在兩年前就已經故去，現在又沒了義父托舉。黃泰看著眼前似要將一切都焚盡的烈火，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好。
巨大的恐懼攫取了他的心，想哭，但又哭不出來。
還好有朱進這個吃了幾十年飯的，用他那漏風得厲害的嘴，努力為他這位“少當家”獻計獻策。
天塌下來了總要高個的先頂著，朱進讓黃泰好好想想，現在寨中還有沒有比他個子更高的，能為他遮風擋雨。
於是黃泰很自然地想起了今日從頭到尾都沒有出席，據說是那個漢家女子終於回心轉意，請著去一同用飯了的三當家。
而那處現在還沒有起火，顯得分外紮眼。
他也不是白擔了少當家的這個名頭，也曾從醉酒的義父口中得知了不少秘辛，其中就有這位三當家其實是未來族長一事。
族老們將他派到漢地就是為了來刷資歷的。
而等到這位資歷刷夠了回返祖地，自己的年歲也就差不多足夠接任三當家空出的位置了。
仿佛陷入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黃泰的眼中終於有了光，他按著朱進的肩膀使勁搖晃，狀若瘋癲：“對對對，去尋三當家，去尋三當家。”
他過慣了頤指氣使的少當家生活，再也回不到從前。若是能同三當家回到隴西祖地……
正好，三當家現在也沒個孩子。
肚子裏倒是有一個，可按朱進的說法，那孩子是個沒有福氣的，大概率是撐不到呱呱墜地。
不過三當家是個性子執拗的，自己與他的年歲也相差不大，改口叫義父著實有點跌份。
可要和小三那些心機深重，早搭上了三當家船的小崽子們搶，他又沒什麽底氣。
懷揣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熟門熟路地回到了位於後山的家屬院。
這是山寨中專為三位頭領建造的，防著他們有家眷了之後住不開，至於其餘嘍啰就只能擠在排房的大通鋪。他從前也是在這裏住過的，但後來阿母故去，沒了再待在這的理由，便搬出去了。
此時故地重游，難免有些懷念。
不過他此時的關註點已經同年少時有了不同，從前只顧著瘋玩，根本沒看出三當家作為排行最後的首領，所住的宅院其實占了采光和通風最好的地方。
至於他此時為什麽會發現這點呢，因為這坡才爬了一半呢，就見看見了小三他們幾個仿佛被人欠了幾十兩金子的臭臉。
果然，這幾個崽子不肯放棄任何一個巴結討好的機會，都這種時候了還在門前站崗。
不過他已經失了義父這個大靠山，少不得要對這幾個崽子客氣些。
於是他難得擠出了一副笑模樣，走上前時也行了平輩禮：“小三，三當家可在裏頭？快給我通報一聲。”
小三一怔，往腰間刀按的手都停了那麽一瞬。
然後與兩個妹妹交換了眼神，得到的結論很一致：“果然就不能指望這家夥有腦子。”
小三他們這種全然把他當空氣看的輕慢態度毫無疑問激怒了黃泰。
往日的脾性無比順暢地冒了出來。黃泰怒視著小三：“怎麽，翅膀硬了，就敢和你大哥我挺腰子了？你不要忘了，長幼有序，是悌之道！”
小三笑了，而且笑容咧得越來越大，像是猛獸在狩獵前露出獠牙。
他正心氣不順，他的“好大哥”就難得真正好了一次，送上門給他出氣來了。
這呆頭鵝若不是自己撞上們來，他必定是要抱憾終身的。
他左腳後撤一步，側身避開黃泰要來攀他肩膀的手。
黃泰嘖了一聲，卻是再無惱意，帶出幾分親近來，卻是他見了小三的笑容靈醒幾分，反應過來現在局勢倒轉，他再不能對著小三他們頤指氣使，而是要反過來巴結這些小崽子。
黃泰見狀，臉上更是堆出笑容來：“小三，你是大哥我的，最是性子直，有口無心。相信你也見到了，寨中如今遭逢大難，可能只剩了你我兄弟幾個，正該是兄弟齊心，斬金斷玉的時候。快給我通報一二啊。”
小三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刀上，也微微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雙腿自然岔開。
見到這個標準的步戰起手式，黃泰終於察覺出了不對勁，整個人迅速朝後彈開，同樣把手按在了刀上，警惕道：“小三，你要做什麽？”
他還在懵懂中，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朱進卻發現了端倪。
秦游方才隨手丟出去的刀還在地裏插著呢。不過天黑看不了太遠，唯有此時到了近前，才能借助火光看到那猶如鋸齒的刀刃。
朱進朝著黃泰擠眉弄眼，示意他往旁邊看。
黃泰只是反應慢些，不是真的傻。見到那把刀之後思忖半晌，就瞪大了雙眼，唰地一下拔出腰間刀，怒指著小三道：“我還道寨中為何會出如此變故，卻原來是出了你們這些叛徒。
“沒想到成日裏好米好肉養著，竟養出你們這些賊來！秦什麽，那個今日才來的醫士，就在裏面對不對！”
小三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沈默地拔出了刀，不讓分毫。
“噗嗤。”凝重的氣氛被小六的笑聲打破。
小四已經上前拔出了秦游先前用的那把刀，悄悄封住了黃泰的退路。因為不是主攻方向，所以還能分出一絲心神給妹妹捧場：“小六，你在笑什麽？”
小六費勁地給手上的弩上了弦，笑得天真無邪：“四姐，我只是在好奇，到底是我們身上流著羌人的血，還是這個家夥身上流著羌人的血啊。”
小四聞言也笑，不過笑得嘲諷：“這家夥，一向沒有祖宗的。不過咱們也沒差，同樣眼裏沒祖宗。”
這話於小四而言是自嘲，對黃泰而言就是最濃重的惡意了。
他氣得手都在發抖：“豎子安敢辱我！”
“就辱你了，又如何！”又是一聲暴喝，自來路傳來。
小六離路最近，所以最先看到了熟悉的亂糟糟發髻，笑著招手道：“五哥！”
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她看到了自家五哥半身血跡，手上更是提著一把血淋淋的刀。
“別怕，都是賊人的血。”小五寵溺地摸了摸小六的頭。然後自然地替代了小六，補上了包圍圈中最為薄弱的一環。
“哈哈哈哈哈哈。”黃泰宛如困獸，瘋狂地笑了起來，提起刀，環指了四人一圈，“你們以為，將我性命取了，當做投名狀，山下的漢人就會接納你們嗎！”
小三冷漠地打斷道：“只是讓你還二哥的命。”
小五滿不在乎地一甩刀：“沒關系，只要把你們都殺光，那就沒人知道我們身上還流著羌人的血了。”
小六則是說道：“中國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禮儀之大，謂之夏，則合禮儀服章者，皆可為華夏之民，譬如先秦時的楚國、西戎、北狄。”
她從前也對下山融入漢人的生活有所顧慮，但阿姐給她講過華夏過往之後，便顧慮頓消。
至於小四，她看了三個聰明蛋一圈，決定不說話暴露自己的無知。
“別廢話了，想必二哥，已經在地底等了你多年！”
小三的刀和他的話一齊斬了出去。
小四等三人並未上前幫忙，只是站定方位壓陣。自幼一起長大，最是知道自家這位三哥責任心重。
二哥走時他們還年少不更事，所以與二哥關系最親厚的就是年少老成的三哥。
而且黃泰這個養尊處優，寨中教習不敢大力約束的少當家，明顯不是三哥的對手。
只是諸人不是在交戰就是在觀戰，倒忽視了不遠處的草叢中暗暗伏下了兩個人。
“胡君，只不過是些半大孩子，幹吧！”
“不急。殺豬都要費力氣，更何況是殺人。等他們兩敗俱傷，才是上策。”
胡品一席話很好地把心腹給按住了。
但真正的理由唯在心中盤桓。
無它，只是因為還沒見到秦游那個極端危險，且極端不穩定的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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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遵華夏衣冠風俗，從道德文章者，皆可為華夏之民。——《元初六年高祖答西域二十七國使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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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作為校尉的“獨子”，肚子是有油水的, 多一頓少一頓對他而言並沒有區別。
於是也就幸運地躲過了今日加了“大料”的膳食, 成為了迄今為止的寨中一只手能數得過來的幸存者。
黃泰也是不幸的，不幸之處在於, 前後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 他賴以生存，並視之為家的地方就在朝著白地迅速轉化, 人更是全部陷入了火海之中，盡數被火焰炙烤著, 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
當找尋一圈，確認此地僅有朱進與他兩個能喘氣的之後, 黃泰終於接受了山寨遭逢了大難這一事實。
他是個沒有經受過挫折的人, 在遭遇這種狀況之前，他經受的最重大變故無非是隨母親一起被抓上山。
但除了在母親面前竭盡全力地裝出一副難過的樣子，他並不曾感到有任何不適，甚至經常在內心深處感謝那場變故。
若非母親被義父搶上山來，他哪有機會成為愛屋及烏那個烏, 聽著一百多人高馬大的漢子畢恭畢敬喊他少當家。
這卻不比為了幾個賦稅錢，就帶著他與阿母在深山密林之中東躲西藏, 連戶籍都不能給他的親阿父要強出兩座鬥山那麽高。
所以待他長到十三歲, 一時激憤之下射殺了小崽子們領頭的小二，非但沒有獲得處罰, 反而被義父大為嘉獎，幹脆順水推舟將自己的名字改為黃泰，同義父一個姓，好讓自己這個少當家的位置坐得更穩些。
就算他是純正的漢人又如何，只要義父還是這寨中的大當家，小三那些崽子就不可能越過他。
至於他從前的名字，叫什麽來著？記不清了。
可現在一切都沒了，寨子沒了，義父也沒了。
阿母在兩年前就已經故去，現在又沒了義父托舉。黃泰看著眼前似要將一切都焚盡的烈火，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好。
巨大的恐懼攫取了他的心，想哭，但又哭不出來。
還好有朱進這個吃了幾十年飯的，用他那漏風得厲害的嘴，努力為他這位“少當家”獻計獻策。
天塌下來了總要高個的先頂著，朱進讓黃泰好好想想，現在寨中還有沒有比他個子更高的，能為他遮風擋雨。
於是黃泰很自然地想起了今日從頭到尾都沒有出席，據說是那個漢家女子終於回心轉意，請著去一同用飯了的三當家。
而那處現在還沒有起火，顯得分外紮眼。
他也不是白擔了少當家的這個名頭，也曾從醉酒的義父口中得知了不少秘辛，其中就有這位三當家其實是未來族長一事。
族老們將他派到漢地就是為了來刷資歷的。
而等到這位資歷刷夠了回返祖地，自己的年歲也就差不多足夠接任三當家空出的位置了。
仿佛陷入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黃泰的眼中終於有了光，他按著朱進的肩膀使勁搖晃，狀若瘋癲：“對對對，去尋三當家，去尋三當家。”
他過慣了頤指氣使的少當家生活，再也回不到從前。若是能同三當家回到隴西祖地……
正好，三當家現在也沒個孩子。
肚子裏倒是有一個，可按朱進的說法，那孩子是個沒有福氣的，大概率是撐不到呱呱墜地。
不過三當家是個性子執拗的，自己與他的年歲也相差不大，改口叫義父著實有點跌份。
可要和小三那些心機深重，早搭上了三當家船的小崽子們搶，他又沒什麽底氣。
懷揣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熟門熟路地回到了位於後山的家屬院。
這是山寨中專為三位頭領建造的，防著他們有家眷了之後住不開，至於其餘嘍啰就只能擠在排房的大通鋪。他從前也是在這裏住過的，但後來阿母故去，沒了再待在這的理由，便搬出去了。
此時故地重游，難免有些懷念。
不過他此時的關註點已經同年少時有了不同，從前只顧著瘋玩，根本沒看出三當家作為排行最後的首領，所住的宅院其實占了采光和通風最好的地方。
至於他此時為什麽會發現這點呢，因為這坡才爬了一半呢，就見看見了小三他們幾個仿佛被人欠了幾十兩金子的臭臉。
果然，這幾個崽子不肯放棄任何一個巴結討好的機會，都這種時候了還在門前站崗。
不過他已經失了義父這個大靠山，少不得要對這幾個崽子客氣些。
於是他難得擠出了一副笑模樣，走上前時也行了平輩禮：“小三，三當家可在裏頭？快給我通報一聲。”
小三一怔，往腰間刀按的手都停了那麽一瞬。
然後與兩個妹妹交換了眼神，得到的結論很一致：“果然就不能指望這家夥有腦子。”
小三他們這種全然把他當空氣看的輕慢態度毫無疑問激怒了黃泰。
往日的脾性無比順暢地冒了出來。黃泰怒視著小三：“怎麽，翅膀硬了，就敢和你大哥我挺腰子了？你不要忘了，長幼有序，是悌之道！”
小三笑了，而且笑容咧得越來越大，像是猛獸在狩獵前露出獠牙。
他正心氣不順，他的“好大哥”就難得真正好了一次，送上門給他出氣來了。
這呆頭鵝若不是自己撞上們來，他必定是要抱憾終身的。
他左腳後撤一步，側身避開黃泰要來攀他肩膀的手。
黃泰嘖了一聲，卻是再無惱意，帶出幾分親近來，卻是他見了小三的笑容靈醒幾分，反應過來現在局勢倒轉，他再不能對著小三他們頤指氣使，而是要反過來巴結這些小崽子。
黃泰見狀，臉上更是堆出笑容來：“小三，你是大哥我的，最是性子直，有口無心。相信你也見到了，寨中如今遭逢大難，可能只剩了你我兄弟幾個，正該是兄弟齊心，斬金斷玉的時候。快給我通報一二啊。”
小三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刀上，也微微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雙腿自然岔開。
見到這個標準的步戰起手式，黃泰終於察覺出了不對勁，整個人迅速朝後彈開，同樣把手按在了刀上，警惕道：“小三，你要做什麽？”
他還在懵懂中，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朱進卻發現了端倪。
秦游方才隨手丟出去的刀還在地裏插著呢。不過天黑看不了太遠，唯有此時到了近前，才能借助火光看到那猶如鋸齒的刀刃。
朱進朝著黃泰擠眉弄眼，示意他往旁邊看。
黃泰只是反應慢些，不是真的傻。見到那把刀之後思忖半晌，就瞪大了雙眼，唰地一下拔出腰間刀，怒指著小三道：“我還道寨中為何會出如此變故，卻原來是出了你們這些叛徒。
“沒想到成日裏好米好肉養著，竟養出你們這些賊來！秦什麽，那個今日才來的醫士，就在裏面對不對！”
小三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沈默地拔出了刀，不讓分毫。
“噗嗤。”凝重的氣氛被小六的笑聲打破。
小四已經上前拔出了秦游先前用的那把刀，悄悄封住了黃泰的退路。因為不是主攻方向，所以還能分出一絲心神給妹妹捧場：“小六，你在笑什麽？”
小六費勁地給手上的弩上了弦，笑得天真無邪：“四姐，我只是在好奇，到底是我們身上流著羌人的血，還是這個家夥身上流著羌人的血啊。”
小四聞言也笑，不過笑得嘲諷：“這家夥，一向沒有祖宗的。不過咱們也沒差，同樣眼裏沒祖宗。”
這話於小四而言是自嘲，對黃泰而言就是最濃重的惡意了。
他氣得手都在發抖：“豎子安敢辱我！”
“就辱你了，又如何！”又是一聲暴喝，自來路傳來。
小六離路最近，所以最先看到了熟悉的亂糟糟發髻，笑著招手道：“五哥！”
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她看到了自家五哥半身血跡，手上更是提著一把血淋淋的刀。
“別怕，都是賊人的血。”小五寵溺地摸了摸小六的頭。然後自然地替代了小六，補上了包圍圈中最為薄弱的一環。
“哈哈哈哈哈哈。”黃泰宛如困獸，瘋狂地笑了起來，提起刀，環指了四人一圈，“你們以為，將我性命取了，當做投名狀，山下的漢人就會接納你們嗎！”
小三冷漠地打斷道：“只是讓你還二哥的命。”
小五滿不在乎地一甩刀：“沒關系，只要把你們都殺光，那就沒人知道我們身上還流著羌人的血了。”
小六則是說道：“中國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禮儀之大，謂之夏，則合禮儀服章者，皆可為華夏之民，譬如先秦時的楚國、西戎、北狄。”
她從前也對下山融入漢人的生活有所顧慮，但阿姐給她講過華夏過往之後，便顧慮頓消。
至於小四，她看了三個聰明蛋一圈，決定不說話暴露自己的無知。
“別廢話了，想必二哥，已經在地底等了你多年！”
小三的刀和他的話一齊斬了出去。
小四等三人並未上前幫忙，只是站定方位壓陣。自幼一起長大，最是知道自家這位三哥責任心重。
二哥走時他們還年少不更事，所以與二哥關系最親厚的就是年少老成的三哥。
而且黃泰這個養尊處優，寨中教習不敢大力約束的少當家，明顯不是三哥的對手。
只是諸人不是在交戰就是在觀戰，倒忽視了不遠處的草叢中暗暗伏下了兩個人。
“胡君，只不過是些半大孩子，幹吧！”
“不急。殺豬都要費力氣，更何況是殺人。等他們兩敗俱傷，才是上策。”
胡品一席話很好地把心腹給按住了。
但真正的理由唯在心中盤桓。
無它，只是因為還沒見到秦游那個極端危險，且極端不穩定的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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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遵華夏衣冠風俗，從道德文章者，皆可為華夏之民。——《元初六年高祖答西域二十七國使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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