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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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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先前還一臉擔憂之色的女娘立刻卸下偽裝,換了一副表情,“他不想見我罷了。”

霜雲忿然,為她抱不平,“娘子已這般花心思,這表公子的心莫不是鐵做的,若是奴婢,對上娘子這般天仙佳人,根本把持不住。”

賀之盈忍俊不禁,口中否認道:“哪有你說的那般誇張?”

此時春光晴朗,雕花欄外的花枝隨風微微搖曳,飄零一瓣花瓣落在女娘烏黑如雲的鬢發上。

霜雲拂去落花,一臉不讚同,接著道:“娘子有多好,奴婢們心中都是有數的。是表公子盲了眼,不識珍寶。”

“好了好了。”女娘話鋒一轉道:“鋪子的事備得如何了?”

“都備好了,就等下旬開業了,制香的工人均是簽了死契,萬萬不會洩露娘子的香方。”

賀之盈前世雖未比今世活長多久,但她癡迷煉香,對未來幾個月流行香料類型的訊息把控得十分清楚的。

況且濟江女娘們紛紛效仿京城娘子的穿著用度,但礙於路途遙遠,京城流行的風格通常都要隔著幾月才會在濟江流行。

賀之盈謹慎算著日子,提前將京城備受女娘歡迎的香料制好在濟江兜售,必能吸引一撥喜愛焚香熏衣的貴女夫人們。

對於自己制的香料,她還是成竹在胸的。

萬事開頭難,但不適用於她賀之盈,她定會開個好頭,隨之越做越大,一路紅火不熄。

掌櫃也經她一手調教,必能暗中誘哄,令那些貴女夫人們說出不為人知的密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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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香氣冷泠,如花墜落入泉,濺出無數沾滿水珠的花瓣。

通身貴氣的公子伏案而寫,頭也不擡地道:“打發走了?”

長風應道:“是。”

房內再度陷入靜謐,安靜得可聞氣息吞吐。

長風小心翼翼地開口,“殿下,您已閉門稱病不出三日了,再‘養病’下去,賀家會不會……”

青年開口,聲音低沈,“我心中有數。”

長風住口不繼續往下說。

房中僅有狼毫筆劃過紙面的微弱摩擦聲,只聽這摩擦響了約莫一炷香才停下。

修長的指尖夾著一封信,長風忙過去用接下,等待示下。

晨光肆意傾灑在男人寬闊的後背上,柔和地鍍上白邊。

“交給王信。”

信裏是他那日查探到的信息,那日賞花宴,他游刃有餘地游走在各個貴公子之間,他們見他來自京城,父是忠武大將軍,不免放低姿態,一日下來收獲頗豐。

容惟閉門稱病,也並不是為了避開賀之盈,他稱腿腳有損來江南養病,也不便日日出門,若無必要,都是交給長風和底下人去辦。

是以,這三日他在房中抽絲剝繭,試圖弄明局勢,一面讓暗衛繼續調查,今日配合剛送來的情報,才初有眉目,便速速修書王信改變方向,王信是他安插在濟江的棋子。

長風應下出門安排了,忙碌多日的青年腦中緊繃的弦微松,往後靠在椅背上,餘光中闖入那個海棠暗紋妝花錦的盒子。

他伸手拿過,捧在面前,指腹摩挲著妝花錦,眼前又浮現那極致妍麗的一張玉臉。

女娘上次說這香有味原料極不易得,過春則謝,她今年還未制新的,是以庫存不多。可是卻大手筆給他送了一盒。

在容惟眼中,賀之盈心機不純,卯著勁地吸引他註意力,可這些日子來,她對他溫柔小意,掛念他的腿傷,仔細吩咐底下人,是個辦事周全的。

這般費心思,就這麽想嫁入名門麽?可是她上京後又並非沒有其他選擇,難道因為宋元熙門楣較高,對她而言是最好的選擇嗎?

那她若是知曉他的真實身份,豈不是會更加體貼討好?

京城的貴女們因著背後有個基底雄厚的家族,雖對他示好,卻始終有一股隱約的傲氣,因為她們還有很多路可以走。

但這女娘對他示起好來,雖然有時被他刺得氣急敗壞,卻放低了姿態,他多次拒絕,甚至出言諷刺,她還整日想著法子給他塞東西,引起他的註意。

他稱病閉門不出,她就多次派人來詢問,今日更是親自登門。

她就這麽想嫁高門?

算了,無論她懷有什麽心思,他都不感興趣。

容惟將錦盒放下,又抽過桌案上的一本書看了起來,但文字密密麻麻,如浮在紙上一般,怎麽也進不了眼裏。

男人煩躁地把書扔在桌案上,罷了,憋悶在房中許久,他出去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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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盯上的肥羊一出籠,便有耳目向伺機而捕的獸報信。

嬌嬌小姐正進行著早晨的最後一個項目——插花。

白瓷花樽中已初有雛形,各色開得燦爛的花枝在瓶中肆意散發芬芳。

女娘玉手握著小剪子,正細細剪下枝葉,聽了霜雲回報,手中動作依舊行雲流水。

霜雲疑惑,娘子令人盯了表公子三日,終於逮到表公子出房透氣,怎的如此不急不慢。

又過了一炷香,女娘將最後一束花插好,中心的海棠花含苞吐蕊,在一眾盛放鮮花中絲毫不顯遜色,而是被襯托得盡態極妍,姿態傲然。

女娘小心調整細節,做最後的收尾。

隨後雙手抽起花束,交由一手握住,空出的一只手提了一下微然垂下落在地上的裙擺,拔步往外走。

穿過庭院花架,花園中萬紫千紅,百花盡頭處有一俊美男子手持玉折扇,在春光融融下緩步行走。

賀之盈在暗處確認男人餘光看不到她之後,理了理因急忙趕來而有些淩亂的衣裳和發髻。

“可以了嗎?”她用氣音問道。

紫錦將她鬢邊碎發理好,微微點頭。

賀之盈將手上的花握緊,裝作一副路過的樣子走進男人視線。

在與郎君視線交匯的那一剎那,她立刻端出早已演練過的意外神情,口中驚訝著說著爛俗的臺詞:“呀,表兄,真巧。”

容惟心裏冷笑,巧嗎?他就知道。風竹院外都是她的人,一旦他踏出院子,這狡猾的女娘就會收到風,這不,立刻上來扮偶遇了。

但盡管他心裏如明鏡一般,今日竟還是鬼使神差地出來了。

一定是屋裏太悶。

他十分肯定。

賀之盈見郎君眼裏先是閃過一絲諷刺,接著表情又變得有些怪異,若有所思一般,莫名微點了點頭後,將視線定在她手中的鮮花束上——她方才花了半個時辰插好的。

她微舉起手中的一團姹紫嫣紅,捧到男人面前,面上端的是一副嬌羞小娘子的神情,甜膩著嗓音道:“表兄,鮮花贈佳人。”

男人不接,漆黑的眼眸盯著她,似要在她面上灼出一個洞,眉毛一挑,語氣輕蔑,微微低頭湊近道:“哦?佳人?表妹更當得起‘佳人’二字吧。”

因男人的俊臉突然靠近,她雪白的小臉上立刻飛起兩團紅霞,胸口狂跳,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竟覺得他呼出的熱氣都噴灑在她臉上,臉上一片滾燙。

連說話都不由得支吾起來,“表、表兄莫要打趣我。”

說話間她方意識到她的嗓音竟都打著顫!賀之盈強令自己鎮靜下來,腦中轉得飛快,思考怎麽與男人拉近距離。

壞心眼的郎君見女娘不過是紙老虎,心中嘗到了使壞捉弄的樂趣。她先前還大著膽子說要贈花,可他不過微微湊近,臉竟一路紅到脖頸,真是外強中幹。

但他發現,現下的距離居然能看到女娘玉臉上的小絨毛,容惟眉頭皺起,不動聲色地將距離拉開。

被捉弄的女娘又大著膽子道:“表兄,我本打算將這花插在房中白玉花樽中,但既然在園中遇到表兄,就說明這花與表兄有緣。”

容惟眉頭皺得更深,越說越離譜了,為了塞一束花給他,竟將緣分都搬出來說了。

罷了,看她這皺著小臉,絞盡腦汁編借口的模樣,就將它收下吧。

容惟下定主意,以眼神示意隨從收下。

女娘心中一喜,臉上的笑容愈深,往前走要將花遞出去,但腳下不知哪來的微風,將裙擺吹入她的腳底,繡著栩栩如生的花朵的錦鞋狠狠地在裙擺上一踩!

賀之盈胸口心跳一停,來不及反應便往前撲去——

完了完了,為何是她的臉著地!她的臉不會被臉上尖銳的碎石劃傷吧,而且還是跌在容惟面前,她要丟死人了!

她腦中的最後一個想法是:別摔得太難看……

漂亮的女娘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忽覺一道大力攬住了她的腰肢,鼻尖撞上堅硬,傳來的痛楚令雙眼下意識地做出反應,霎時眼裏就含了一包淚。

正是春夏交接時節,濟江已悄然升溫,女娘也換上了較薄的春裳,隔著薄薄一層衣物,容惟清晰地感知到女娘腰間膚若凝脂,似光滑的錦緞,滑膩的手感令他心臟狂跳。

賀之盈鼻尖疼痛,呼吸加重,呼出的氣息盡噴灑在他胸口。

容惟立刻感覺有一股火噌一下地從他的後背火速往上爬,令他青筋搏動。

要死,他怎就鬼使神差地往前接住了她,他當時尚未反應過來,腳步比大腦動得更快,雙手也有自己的意識般緊緊摟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容惟懊悔極了。

賀之盈也並不好受,她神魂立刻歸體,腰間傳來的滾滾熱流灼得她頭皮發麻。

她、她發誓,她絕不是故意耍手段往如玉郎君懷裏跌的,她……她尚未如此豁得出去。

她不敢擡頭面對男人的神色,想也不用想,定是從裏到外黑透了,她本想循序漸進的,平時也都是不痛不癢地試探以拉近距離,突然來這麽一出,他不會厭惡死她了吧。

怎麽會這樣——

“你還要賴多久?”頭頂傳來男人的嗓音,胸腔微震,賀之盈感覺自己的耳朵也燒了起來,直突突地頂著她的天靈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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