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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實在無法忍受這股惡臭,退到房門外,程女士跟著你走出房外拿出一支錄音筆,這支錄音筆和她之前用的那支不同。這支是白色金屬外殼,而之前那支是黑色外殼,你以為她換了新的錄音筆並沒有多在意,直到她告訴你:“這是我在被害者手裏發現的錄音筆。”

“裏面有什麽?!”

“我也很好奇。”

你催促她趕緊播放,程女士猶豫一下,然後按下播放鍵。你從聲音識辨男聲是周蔚藍,女聲是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的聲音都和你未婚妻一摸一樣。你的心臟頓時揪成紙團,你覺得周蔚藍的消失或許和這段錄音密切相關。

——周警官,你剛剛的表演很生動,但是我實在不明白你想表達什麽。

——鐘慶失蹤當晚你在哪?

——我在咖啡廳,但是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你為什麽撒謊在學校。

——因為當晚我心情不好,我不想因為自己影響到其他人,尤其是常飛。

——我已經找到證據,鐘慶不是失蹤,而是被人謀殺,兇手從商場停車場進入小區謀殺鐘慶後將屍體拋到港口再偽造鐘慶離家出走的假象。

——你懷疑我?當晚我的確在鐘慶附近商場裏,但是一整晚我都在咖啡店,你可以查監控,也可以問店員,他們都可以證明我沒有離開過咖啡店。

——兇手偽裝成外賣員。

——我不是外賣員。

——當晚你在咖啡店的位置正好被人形牌擋住,監控無法拍到你,而門外監控的確能夠證明你一整晚沒有離開咖啡店,但是經過我仔細排查,發現當晚總共有八名外賣員進店,離店的外賣員卻有九個,也就是說,有個不是外賣員的人偽裝成外賣員離開咖啡店。鐘慶小區裏的業主也證明當晚的確進來一個行蹤詭異的外賣員,塗著紅色指甲油,是名女性。紅色手提包,故意趁兩次換班時間引起店員註意,這都是你為了誤導店員而精心設計的不在場證明。

錄音一陣沈默,當你以為已經結束的時候,那個女人忽然大笑起來,因為笑聲太大導致播放筒發出刺耳的雜音,這是不屬於你未婚妻的笑聲,張狂淩厲,具有攻擊性。

——我為什麽要殺鐘慶?

——聽阿雅說你小提琴很厲害,放棄未免太可惜了,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再演奏一次?

——可以。

這是一首歌頌愛情的曲子,那個女人演奏的很完美,你幾乎挑不出任何漏洞。

——真的很厲害。

——謝謝。

——三年前你私底下拜訪一名神經外科醫生,我找到了這名醫生,他給我一封診斷書,病人姓名那一欄是你的名字,林木。你的病很嚴重,而且治愈幾率很低,按理說你連琴弓都握不住,可是你今天的演奏實在太精彩。不治之癥突然恢覆如初,除非發生奇跡,又或者你根本不是患者。假設你不是林木,而鐘慶發現了你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動機成立。

又是一陣沈默,你知道那個女人不會輕易放棄搶奪的身份,她果然如你料想般開始狡辯。

——這個故事很有趣,可惜只是你的猜測。比如你懷疑鐘慶被謀殺,他的屍體在哪裏?再比如,你否定我的名字之前要找到另一個名字。周警官,我是誰?

——我一定會找到鐘慶的屍體,也一定會找到你的名字。

你看向那個女人,神情覆雜,她已經死了,可你還想再殺她一次,她打算把你變成真正的罪犯。

程女士打斷你可怕的思緒:“還有一段錄音。”

你平覆心情後點點頭。

第二段是電話錄音,還是周蔚藍和那個女人,只是你發現這次周蔚藍的語氣變得很奇怪,就像你看到受傷的流浪動物,不由自主泛起同情心,他的語氣充滿憐愛。

——我已經查到你的身份,石府高中三年一班,短頭發,皮膚白,喜歡模仿魚。十幾年前你家發生火災,父母因此遇難,我知道你的童年不幸福,父母無視你,學校漠視你,同學敵視你,可就算你模仿林木模仿的再像你也不是她,你應該擁有自己的人生。

——周警官,還沒有找到我的名字嗎?我馬上就要去埃及了,那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你這樣只會徹底失去自我,你不是林木,繼續錯下去,最後連你都會忘記自己。

——太晚了。

“這裏就讓警方處理,現在送你回去。”

程女士收好錄音筆,拿出手機通知警方後最後回頭看了眼那個女人。程女士扶著黢黑的欄桿下樓梯,你跟在程女士後面,她長長的脖子縮進肩膀,你覺得奇怪,因為程女士在你面前一直都是堅不可摧的姿態。

返回的時候,你很擔心那個女人的同夥會把她屍體再次偷走,途中程女士接了一個電話,等她放下手機你提出等警方過來再一起回去,程女士回你一個奇怪的笑容:“你不用擔心被害者的屍體,屍體並不重要。”

你不明白她的意思,更不明白為什麽她臉上沒有絲毫找到真相的喜悅,只是和平常一樣冷酷。不過你的心情明顯好轉很多,很輕松走出了隧道,你親手結束罪惡的過去,現在的你終於可以做到再次坦然面對過去。

你擡頭看到天上的月亮,像太陽一樣燦爛,你覺得死在月光下也不錯。

但你必須再多點耐心,因為你還不知道那個女人的名字,你一定要知道這個毀掉你幸福人生的人究竟是誰。你露出笑容,你知道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你們在石府過夜,準備乘坐明天最早那班火車回鶴港。

你終於好好睡了一覺,醒來後渾身輕松,你們坐上火車,火車上程女士問你:“活著需要理由嗎?”

你疑惑看著她。

程女士又說:“那個男孩告訴我女兒,生命就像鶴的翅膀,與生俱來,飛行和活著都是天性,只有停下才需要理由。我一直想找到我女兒決定在夏天死亡的理由。現在我找到了。”

當你準備問程女士什麽理由時,她放在包裏的手機忽然響了,幾分鐘後程女士放下手機微笑看著你:“終於結束了。”

你真誠回她一個微笑:“辛苦你了,我已經準備好了。”

你明白這次回去你將站上法庭,你並不害怕,你救贖了過去罪惡的自己,找到自己真正的愛人,在自我審判中,你勝利了,而那個女人輸得徹徹底底。

程女士的車就停在火車站外面,你坐到後座,像個孩子趴在車窗左看右看,汽車向你鳴笛,早晨的太陽照在你身上,包子鋪的香味飄進你鼻腔,你放下帽子,輕輕摩挲無名指上的戒指,再次感受到被奪走的幸福。

你問程女士:“校長還沒有打電話過來嗎?”

程女士一邊打方向盤一邊回答:“昨天他已經告訴我了。”

你疑惑看著她:“那名女學生叫什麽名字?”

程女士把手機向後扔給你:“你自己問更合適。”

車子已經開到廣場,你擡頭看到俯視你的鐘樓,不理解程女士為什麽一定要你親口問老校長。

“第二個。”

你滑向第二個號碼,撥出去,趁你打電話的間隙,程女士停車走進路邊一家甜品店,玻璃展櫃後擺滿了精致可口的小蛋糕,可惜你對甜品向來不感興趣。

“哪位?”

“校長您好,我叫常飛,昨天拜訪過您的那位。”

老校長拉長聲音,仿佛在回憶:“哦……是你們啊,那孩子的事昨晚我不是告訴那位女士了嗎?”

你調整呼吸問:“抱歉再次打擾您,我還想再確認一遍,那名女學生叫什麽名字?”

老校長回答你:“不是女學生,是男學生。之前有個姓周的小夥子也向我打聽那孩子,怪我沒說清楚,後來聽張雅同學提起那孩子是個女學生,我才知道姓周的小夥子肯定是弄錯性別了,我就問張雅同學要來姓周小夥子的號碼,打好幾次電話才聯系到他。不過那孩子上學時總有新來的老師把他認成女孩,可能是頭發太長的原因。我擔心你們也弄錯,所以你們離開沒多久,我就趕緊給那女士打電話說清楚,可別再弄錯了啊,是男學生,至於他名字嘛,我問過當時跟他同班的同學還有老師,沒有人記住他的名字。”

你看到程女士提著兩塊甜點出來,你掛斷電話把手機還給她,程女士遞給你一塊草莓蛋糕,你搖頭拒絕:“我不愛吃甜的。”

程女士系安全帶的時候問你:“校長說什麽了?”

你一遍遍撫摸戒指:“沒有人知道那個女學生的名字。”

程女士從後視鏡看你一眼。

你又問程女士:“我還需要蒙住眼睛嗎?”

程女士回答:“不用。”

車子停下後,你發現程女士沒有帶你去法庭或者警局,而是在醫院門口。你一下車,保安室立刻走出兩名警察,你匪夷所思地看著程女士,程女士朝你伸出手,露出你們第一次見面的笑容:“你好常飛,正式介紹一下,我叫程真,是你的精神鑒定師。”

你出乎意料的平靜:“你和校長都是那個女人的同夥?”

程女士拿出一張報告要求你簽上名字,上面寫著你患有嚴重的精神類疾病,你認為你很正常,你撕毀鑒定報告,斥責程女士才是騙子。兩名警察鉗制你的胳膊,將你強行押送醫院裏,你抗議掙紮,卻還是被拖到走廊,你看到好幾個白大褂朝你跑來,還有他們身後盛放的紅玫瑰,鋪天蓋地的鹹澀香氣。

這種香味那個女人身上有、小漁村也有、甚至連封閉房間外都彌漫這種惡心的味道。你想逃跑,回頭卻看到程女士那雙冷酷無情的眼睛,她告訴你:“你一直都在這裏。”

當你絕望時,你在門口看到最後一點希望,是周蔚藍,他站在鐵門後表情怪異地看著你,你大聲向他求救,你要他說出真相,要他告訴所有人,你不是瘋子。

周蔚藍在你求救的目光下走到程真面前:“給他一次機會。”程真沒有刁難他,退到旁邊,你終於看清周蔚藍的臉上怪異的表情是什麽,那是對你的憐憫。

你告訴他:“現在只有你能幫我,只有你知道鐘慶是被那個女人謀殺,屍體就在港口,你趕緊找人去撈,你比誰都清楚那個女人不是我的未婚妻,不是木木,你告訴他們!告訴他們!!!”

“鐘慶沒有死,沒有女屍照片,那個女人就是林木,患有震顫的不是林木,而是常飛,林木用自己的名字為常飛掛號,所以我才會誤以為患病的人是林木,林木顧及常飛的感受才放棄小提琴。”

“我很正常!我沒有瘋!你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為什麽連你都要來騙我?你留下錄音足夠證明那個女人是假的,快把錄音拿出來!”

你像一個絕癥患者用瘋狂咆哮來掩蓋內心的恐懼,而周蔚藍始終帶著憐憫你的表情。

“我沒有留下任何錄音,我說了,你看到的聽到的感知到的都是假的。不要再否定自己,不要再害怕,現在是你唯一的機會,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你徹底絕望了,如果連周蔚藍都是那個女人的同夥,你還能相信誰。

你堅定的回答他:“我叫常飛,那個女人不是我的愛人。”

你看到程真在旁邊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而周蔚藍一臉失望地對你搖搖頭,轉身離開,你眼睜睜看著自己失去最後的希望。你用最仇恨的眼神盯著程真,就是她一步一步將你引到地獄,現在的你懊悔不已。

“從頭到尾就沒有同夥,屍體鑒定結果在屍體被偷前就已經出來,結果顯示被害者就是林木,但是偷走的屍體那個人並不知道,他偷走屍體不是為了保護被害者身份,而是想保護一個可憐的孩子。”

你不甘心地問她:“屍體錄音在哪裏?”

“沒有錄音,也沒有海,埃及的白海其實是一片沙漠,不僅沒有魚,那裏什麽都沒有。”程女士拿出手機點開揚聲器,裏面傳來鐘慶的聲音,“飛哥,你和嫂子發生什麽事情,你為什麽做傻事啊?”

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不是死了?”

“我刷到一個叫’隱藏‘的比賽,獎金有一百萬,我想著小敏馬上就要生了,哪哪都要花錢,所以報名參加了比賽。游戲方會不定時發送任務給參賽者,我的任務是撒下一個謊,然後藏起來,直到比賽結束。這些天我一直藏在商場,本來都要贏了,都怪一個賊把我舉報了。哎呀,怎麽扯到我身上了,你和嫂子到底怎麽了?”

你的頭忽然隱隱作痛,你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你眼中噙滿淚水,程女士直視你的眼睛,你看到她冷酷的眼睛下似乎閃爍著什麽柔軟的東西。

“我真想親眼看看,我女兒口中那雙讓人看著就想活下去的眼睛,可惜你的眼睛一片死亡。”

有個聲音跳出你的腦袋問她:“你要尋找的真相就是你女兒死亡的理由?”

“是的。”

“真相是什麽?”

程女士低頭貼近你耳朵,距離大腦最近的位置,像幽靈吐息:“摧毀你以常飛視角幻想的幸福人生,等同於殺死兩個你。”

你的痛苦瞬間消失,我從你臉上看到一種很熟悉的表情,那是只會出現在我臉上的陰郁。我聽到你頭骨慢慢碎裂的聲音,你的大腦不再安全,我決定離開你的大腦。我知道你為什麽想去埃及,你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遇到一個女孩,她告訴你埃及有一片白色的海,很漂亮,很幹凈,而且還沒有魚,海面吹來的風像蜂蜜一樣甜。

今天我來和你做最後的告別,我看到你一個人坐在醫院的長椅上,四面是高高的圍墻,你從頭皮到腳心都裹滿白色紗布,像一具石膏雕塑。周蔚藍偶爾會來探視你,但是醫生不允許別人靠近你,你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嘴裏從早到晚發出啵啵啵的怪聲,還時常幻想自己是一條魚。

我還想告訴你,周蔚藍和張雅結婚了,他們經常在遷徙的季節去港口轉一轉,看看那裏有沒有被困住的鶴。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如果你不叫常飛,那你叫什麽名字?難道你和我一樣沒有名字,其實我曾經有過名字,不過我忘記了,可能你也忘記了。

這次我真的要離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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