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A

關燈
A

直到入夏這條對鶴港至關重要的路還是沒有修好。

鶴港開始連綿不斷的風雨季,市區能嗅到從港口吹來的腥風,常飛和林木去參加聚會,我本來很困,可是聽到有聚會後興奮得完全睡不著,從來沒有人邀請我參加聚會。

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零星的雨點從車窗飄進車內,常飛將自己的外套脫下蓋在林木身上。林木望著窗外,她潔白的側臉散發出屬於少女的青春氣息。我們三個被同一個地方吸引,那是一座鐘樓,鶴港的標志,傳聞建築師是個藍眼睛黃頭發的歐洲人,頂端的金屬圓盤淩駕所有高樓之上,上面的時針清晰可見。

鐘樓早上八點和晚上八點各響一次,每次半分鐘。

我聽常飛對著鐘樓感嘆:“它永遠都是我第一次來鶴港見到的樣子。”

聚會是為了慶祝林木回國,場地在一個遠離市區的葡萄園,那是林木的家。那裏生長著大片青色葡萄藤,常飛順著葡萄藤旁邊草叢小路開進去,車輪壓過綠油油的落葉,裏面亮著一棟小洋房,洋房裏外布置得很漂亮,鮮花鋪滿長桌,各種顏色的氣球彩帶掛滿冬青樹,還有幾個氣球掉在地上被風刮來刮去。

林木的父母熱情招待常飛和林木的朋友們在葡萄園參觀,還邀請他們品嘗酒窖裏新釀的葡萄酒。

我了解這裏的每一個人,雖然他們並不認識我。

比如這個一直在大家面前吹牛的男人叫鐘慶,他是常飛的朋友,他們在初中相識。鐘慶在一家自媒體公司上班,單親家庭,父親在他小學的時候離家出走,他母親告訴他,他父親是跟一個壞女人跑了。

後來鐘慶母親又說鐘慶越來越像他父親。

鐘慶也喜歡壞女人,為討壞女人開心他花了不少錢,還把家裏唯一值錢的商鋪賣掉。他母親讓他選擇,要麽結婚,要麽滾出去,鐘慶選擇娶了一個單純的小鎮女孩,結婚後他還是喜歡壞女人,偶爾會偷偷出去找壞女人。

沙發裏和林木聊天的卷發女人,她長相一般,但是眼睛又大又亮,她叫張雅,是常飛和林木的同事,在二中教英語,特別喜歡笑。門口和林木父親一起抽煙的西裝男,是鶴港報社的主編,曾邀請林木出版過幾篇文章,反響很好…………

晚飯時大家一起舉杯慶祝林木學成歸國,林木端起盛滿果汁的高腳杯,微笑著感謝大家。張雅忽然提起那晚的雷擊,雷聲嚇得她一晚上沒睡好,鐘慶緊接說那晚的雷不僅劈壞了資建路的設備,還劈死一個環衛工人,現在那環衛工人的家人正堵在政府門口要賠償。

林木父母插話說她們晚上還要趕飛機參加學術會議,林木的父母一直很忙,他們不在鶴港常住,林木年幼的時候,林母拜托自己的教師好友照顧她。

“木木小時候很喜歡葡萄園裏,吃飯也要把餐桌搬到園子裏,她說園裏的小蟲子都是她的朋友。木木青春期的時候,我看到新聞裏跟父母吵架離家出走的孩子,常常感到擔心,不知道如何和叛逆期的女兒相處,但是木木一直都很懂事,我是一個幸運的母親。”

林母說完後大家都打趣常飛才是最幸運的人。

飯後甜點是一個三層草莓蛋糕,林木父母著急回學校連甜點都沒吃就離開了。我很想嘗嘗桌上的草莓蛋糕,可是常飛被他朋友鐘慶拖到外面,開了兩瓶紅酒。

我望著酒杯裏猩紅的液體,忍受它的酸澀,被迫聽著毫無意思的話題,突然覺得聚會也沒有大家說得那麽有趣。一直到聚會結束,我都沒有吃到草莓蛋糕。大家陸陸續續離開葡萄園,林木開車送張雅和鐘慶回去,常飛坐在副駕,車內彌漫著刺鼻的酒精味。

常飛的大腦被酒精燒得很燙,我趕緊從他大腦跑出來,跳到林木的紅玫瑰上,林木的發絲很溫暖,只是她頭上的那朵紅玫瑰有股怪香。車子在雨霧中前行,像跨入異世界,前燈被濃霧吞噬,車身隱沒在無邊無際的林間黑暗,兩邊的樹林發出窸窣的摩擦聲,類似無數昆蟲齊聲低鳴。

後座的鐘慶借著酒勁騷擾旁邊的張雅,張雅始終沒有理他,她撥開劉海額頭抵著車門休息,在壓抑的環境中,鐘慶忽然開口:“前不久我看見一具很可怕的女屍。”

我嚇了一跳。

不止我,連昏昏欲睡的常飛也坐直身體,張雅更是驚恐叫出聲來:“大晚上你嚇誰!”

鐘慶瞇起眼睛:“我說真的。”

我相信鐘慶。鐘慶有一個叔叔在鶴港經營許多生意,鐘慶缺錢的時候就求這個叔叔給他一份兼職。不過他這個叔叔一直不喜歡他,拒絕幾次後,他叔叔可能覺得不好意思,就介紹一份特殊的兼職給他,搬屍體,高收入,做不做由他。搬屍體這個活不是誰都能適應,尤其是鐘慶這種愛面子的年輕人,他叔叔以為鐘慶會知難而退,沒想到,鐘慶爽快答應,還幹得很積極。

“你們肯定沒見過屍塊整整齊齊堆積在下水道,被老鼠吃一半,剩下的一半被水沖刷出密密麻麻像蜂巢一樣的小洞,那些屍塊的手感就像漏水海綿。”

“還有更惡心的,屍體黏在床上,我那鼻子幾乎已經湊到屍體皮膚上,我瞪大眼睛拿針尖一點一點將人皮和被子分離,至今我還能感受到汗毛掃過鼻尖的瘙癢。”

“但這些遠遠比不上那具女屍。”

“她被綁在石頭上,身體和石頭一起沈入湖底,直到再也無法承受重量浮出水面。微生物寄生在她表面,肌肉和骨骼出現溶解,皮膚剝落脫離,但她的死因不是溺死,生前她被硫酸腐蝕全身,法醫推斷她應該是活活疼死的。”

“把她打撈起來後,我們發現她咬住自己的中指,我們用很大力氣才撬開她嘴巴,她全身上下只有那根手指完好無損,還特別嫩,光看那根手指我就能想象出她生前一定是個漂亮女人。只是有一點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她生前被硫酸腐蝕,死後遭水流沖擊,身體承受這麽多的折磨,可她的牙齒一刻沒有松開。”

常飛問他:“那根手指很重要嗎?”

鐘慶戴著一塊銀色機械手表,是他妻子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當指針轉到整點時這塊手表會發出像心跳的聲音。心跳在車內回蕩,大家分不清這是鐘慶手表的聲音還是他們自己的心跳聲。

車子即將駛出林區匯入主路,明亮的城市燈光就在前方,當車子沖出林間黑暗的一瞬間,鐘慶說:“不知道,手指頭有一個印,看著像個字母S,可能只是牙齒磕出的痕跡,屍體被處理了,不過我拍了照片,下次帶給你們看,”

車內響起張惠妹的歌,這首歌的旋律和歌詞都很特別,應該是隨機播放,林木喜歡節奏舒緩的輕音樂,但她並沒有跳過這首歌,而是從頭到尾讓它播放結束。

整首歌給人的感覺就像它的歌名充滿血腥。

“就讓我緊跟著你起承轉合,讓我為你寫一本恐怖小說。誰可疑誰可憐誰無辜誰茍活,我已經看到最後結果。就讓我來代替你承先啟後,刻骨銘心像一本情愛小說………”

當我準備回常飛大腦的時候擡頭發現林木正看著我,我們四目相對,我的心臟幾乎跳出胸腔,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誰也看不到我,很快我反應過來,她只是在看自己的紅玫瑰。

我松口氣趕緊從她那雙像冷血動物一樣的眼睛下逃離。

第二天,鐘慶被謀殺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