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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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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情

思考再三,梁瓊給何永昭打了個申請,希望能去南城分公司任職,但何永昭沒給她下文。

這天開完南城分公司成立籌備會,梁瓊跟著何永昭進了她辦公室,再次申請,“昭姐,我想去南城分公司。”

何永昭似有猶豫,“人員還沒定,可能要在整個集團內部公開選人。”

梁瓊脫口問道:“為什麽,我難道不是現成的最優選嗎?”

何永昭大概沒想到她這麽自信,不由笑了,“你怎麽就是最優選了?”

梁瓊信心滿滿地列舉自己的優勢一二三四,斬釘截鐵道:“除了我,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何永昭靜靜看著她,終於點了下頭,認真問道:“你媽媽一個人在海城,你能放心?”

“高鐵不到兩個多小時,來回挺方便。另外也有朋友在這邊,可以幫忙照顧。”

何永昭垂眸想了一會,“你說的我都讚同,你願意去我很高興,但這個人選不由我決定,我只能盡量替你爭取。”

“好,謝謝昭姐。”梁瓊笑著道謝,語調上揚,整個人變得輕快,然而何永昭的神色卻反而變得凝重起來。

“昭姐,出什麽事了嗎?”梁瓊忍不住問道。

“梁瓊,現在公司裏亂七八糟的流言越來越多,這是你目前最大的劣勢。”何永昭憂心道。

梁瓊瞬間沒了笑意,無奈道:“我沒辦法堵住所有人的嘴,而且視頻和照片都是真的,只是事情發生的時候有它特定的場景,我現在單憑一張嘴說我跟周秉文真的沒關系,誰信呢?你信嗎?我自己都不信。”

“那也不該這麽放任下去,有些謠言已經突破下限,你不采取措施,對你以後在公司做人做事都很不利。”

“昭姐,你信我嗎?”梁瓊擡眼直視她。

何永昭盯著她深深看了半晌,沈思道:“我信你們沒有不正當關系,但不信你們沒有感情。”

梁瓊瞬間垂下眼簾,何永昭唇角輕勾,繼續道:“我相信你沒有想過利用感情去推進工作,但周秉文對這個項目的態度肯定會因為你而有所不同,這是不可避免的,人之常情,你也沒必要否認這一點。”

“職場裏,謠言不會止於智者,因為他們都跟你有直接或間接的利益沖突,你現在需要站出來保護自己的聲譽和事業,包括你過去那段感情。逃避是沒用的,南城不是什麽世外桃源。”

“昭姐,謝謝你。你放心,我沒那麽懦弱,我已經準備好反擊了,我爸說過,我們不能把這個世界拱手讓給壞人。”

何永昭詫異地笑了,“我就說你最近這反應不對勁,不錯,現在越來越沈得住氣了。”

梁瓊也笑,“虧吃多了自然要長記性。”

-

短短半個月,華曜集團先後有三名高管向董事會遞交了辭職申請書,包括總經理周嘉榮。

海城恒安私人醫院高級病房外,周秉文正在接受一場家族圍攻。

老太太氣得說不出話,姑媽周嘉蕓指著他喋喋不休,兩個表妹左勸一個右幫一個,伯母薛碧清站在外圍指桑罵槐冷嘲熱諷,母親林雲岫左右為難,一會跟著罵他糊塗,一會又跟妯娌姑子對嗆……

終於,周嘉榮從病房裏出來,難得的發了怒,“夠了!這是醫院,吵什麽!”

眾人頓時安靜下來,周嘉榮把老太太請進去,“媽,沒事,就是剛才一下氣不順,醫生護士都在,已經好了,沒什麽事,您別跟著瞎擔心了。”

一群人都擠了進去,立馬又被老爺子都罵了出來,“都給我滾,我還沒死呢!我死了你們還不得上天!滾滾滾!”

周秉文不去觸這個黴頭,單獨叫上醫生詢問病情。

“老爺子身心素質都沒問題,但畢竟年紀大了,血壓不穩定,不能總生氣,還是要註意點。”

“好,辛苦好生照看著。”

醫生一走,林雲岫上前來,“兒子,你怎麽又惹你爺爺生氣啊?”

周秉文擡眼正好看見她身後不遠處的白嫣,想起什麽事,問:“白嫣的傷都好了?”

“啊?”林雲岫順著他的視線轉頭看一眼白嫣,又轉回來,“好差不多了,你也真是的,她在咱們家養傷這麽久,你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這傳出去多不好啊。”

周秉文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媽,你這麽喜歡她,就幹脆認她做幹女兒吧。”

“阿文,你……”

周秉文轉身就走,周嘉榮在身後叫住他,“你不進去看看?”

“我現在進去他只會更生氣,有你們在這就夠了,我先回去,公司還有很多事。”

“我跟你一起下去。”

父子倆一路無言,到了停車場,周嘉榮終於開口,“我辭職,總經理你來做,你爺爺那兩個人都留下。”

“留不留我說了不算。”

周嘉榮有些動氣了,“你現在到底是想幹什麽?”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你告訴我,梁瓊做錯了什麽?她沒惹你們任何人,她是最無辜的,你為什麽要對她動手?”

“我沒想對她做什麽,我只是想讓她知難而退。”

“我不理解。”周秉文絕望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一股劇烈的酸楚陡然沖上鼻腔和眼眶,他轉身深呼吸,極力抑住胸中暴起的情緒,“五年前,我要跟她在一起,你們處處為難她,雞蛋裏挑骨頭挑她的毛病,她知難而退了,她如你們的願,她走了!五年後,她什麽都沒做,僅僅因為我不接受你們的意志,她就要面對你們的恐嚇、威脅和高壓,我不能理解。”

“我勸過你,別把她攪和進來,她跟你在一起不會幸福,你只會給她帶去她無法承受和面對的痛苦和壓力。”

“那是你!”周秉文回頭朝他一聲怒吼,“你以為誰都像你這樣懦弱無能,永遠都只知道折中和妥協,永遠都只知道把痛苦和壓力留給別人嗎?”

周嘉榮的表情瞬間僵住,他睜著一雙茫然的眼,痛苦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眶裏漸漸盈滿清淚。

一直坐在駕駛室的周凱這時下了車,走過來勸道:“阿文,少說兩句。”

又對周嘉榮道:“阿文最近天天加班到淩晨兩三點,太忙了,擔子也重,難免有點上火,自家孩子,別往心裏去。”

父子倆各自無言,周嘉榮默默轉身上樓,周秉文坐進車裏。

周凱問:“也不早了,要不今天早點回去休息?”

周秉文將頭仰靠在頭枕上,輕聲道:“去公司。”

車在繁華大道上平穩行駛,許久,周秉文突然開口問道:“凱叔,你覺得我當年和梁瓊在一起是個錯誤嗎?”

“不是。”周凱想也沒想就否認了,“沒有梁瓊,我可能都不會給你開這麽多年車。”

“是嗎?”

周凱笑著回憶道:“你這小孩以前脾氣很怪的,不好相處,梁瓊就有意思多了,你跟她在一起才像個正常小孩。”

周秉文也笑了,笑著笑著沈默了,周凱在後視鏡裏看他一眼,終究什麽也沒再說。

手機進來電話,周秉文接起。

“周總,我們查新銘集團內部的流言發現,當年梁小姐出國可能另有隱情。”

-

“梁小姐向法院提起的訴訟今天已經立案,她起訴了兩個人,一個是她同部門的男下屬,姓王,基本所有的視頻、照片都出自他,屬實的和不屬實的,最初的流言都是從他這裏開始。另一個是她以前的男上司,姓徐,這個人的問題在於,他傳播的不是您和梁小姐的事情,而是他自己……”說到這裏,唐律師欲言又止。

周秉文凝眉盯著他,“說下去。”

“他說,梁小姐以前為了晉升主管也想過……約他,被他女朋友知道,差點把事情鬧大,還是他主動選擇了息事寧人。因為他這個說法,梁小姐被編造的謠言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離譜。”

辦公室的氣壓低得讓人幾乎透不過氣來,唐律師悄悄抹了抹額角似有若無的汗,錢昊主動站出來打破沈默。

“我們想辦法查了下當年發生的事情,當年梁小姐跟徐興澤現在的妻子劉佳檸同期入職海外事業部,都分在徐興澤手下,當時她們所在組主管空缺,徐興澤以此激勵兩個人競爭。

梁小姐很努力,但可能性格太直接,在公司人緣沒有劉佳檸好,但她跟劉佳檸兩個人關系卻很好,只是後來不知為什麽兩個人突然就翻了臉,具體發生了什麽可能只有她們當事人知道,後來徐和劉結婚,有傳言說翻臉是因為梁小姐介入他們的感情。

她們翻臉之後,梁小姐那一年考核沒能評上優秀,同時不知是因為壓力太大還是什麽原因,工作上出了一個較大的差錯,給公司造成不小損失,因此她不僅沒能晉升主管,而且合同續簽也存在風險,也就是在這時候新銘內部選派人員去巴西,嘉榮總通過孫家出面安排梁小姐報名,梁小姐因此去了巴西。”

周秉文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平板,指尖狠狠掐住掌心,指骨泛著毫無血色的白。

錢昊見狀又補充道:“雖然暫時沒有證據,但我們猜測,當年梁小姐應該是受了徐和劉這對夫妻的陷害,或者說是中了他們的圈套。徐興澤在他們公司有騷擾女下屬的慣習,而梁小姐當年工作上那個失誤,是發生在劉佳檸請假由她加班頂崗的時候,不能不讓人懷疑梁小姐是替人背了鍋。”

許久,周秉文終於眨了一下眼睛,轉動座椅背對他們,左手搭著扶手,右手支在扶手上,手背抵到唇邊,語氣平靜道:“你們先出去。”

關門的聲音響起,腦海裏的聲音頃刻間如洪流奔騰而出,周秉文下意識張嘴咬住右手指骨。

“今天佳佳跟我說,徐經理覺得我們還停留在學生時代,做事眼高手低,好高騖遠,可我就是不想天天做些個覆制粘貼覆印裝訂的活啊。哼,真想給他一拳。”

“今天我們新入職的員工做轉正述職,我的PPT是最漂亮的,我講的也是最流暢的,嘿嘿,我個子也是最高的!佳佳說部門領導這下全記住我了,徐經理說周五下班請部門所有人聚餐,慶祝我們轉正。”

“今天佳佳跟我說公司裏有人追她,那個人還挺帥的,但可惜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問她喜歡誰,她不肯說。你說怎麽就沒人追我呢?嘿嘿……啊呀,我錯了,我錯了!”

“佳佳說最近徐經理心情不好,讓我做事細心點,別惹他,我夠細心了,但今天還是被他抓到一個錯誤,他倒是沒罵我,就是逮著我講了一個小時的道理,聽得我頭都大了,佳佳還說他對我好,我覺得他還不如直接罵我一頓。”

“……”

梁瓊是個熱愛分享的人,最開始幾乎每天都會跟他說公司裏發生了什麽事,開心的,好玩的,討厭的,煩惱的……她就像一個五彩繽紛的玻璃瓶,毫不吝嗇地把每一種色彩都返照給他。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不再事無巨細地對他說起公司的事情?

是從那一次吵架開始嗎?

那一次她參加應酬不顧自己正在生理期喝酒,晚上他出差回到家看到一個吐到虛脫的人縮在床上。

那天他說什麽了?

他發了很大的火,他說:“他要你喝你就喝嗎?你是傻嗎?你不喝他敢逼你?他逼你不會給我打電話?”

他還說:“就這麽個工作能比你自己的身體還重要?得罪就得罪,不幹了也就這麽點事。”

他還說……

他好像說了很多很多,說她的工作如何不重要,說她的行為有多愚蠢,說她不如不幹了他又不是養不起她。

那天梁瓊並沒有跟他吵,她始終沒說話,直到他說要給她領導打電話才出聲阻止他。

她不希望被大家知道男朋友的身份,她不想被特殊對待,更不想放棄工作。

她說她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當時她心裏在想什麽呢?

是不是在想,原來他跟周家其他人一樣,看不上她的工作,看不上她拼命努力的姿勢?

所以,後來她漸漸不再跟他說公司裏發生的事情。

所以,在他一味強求她留下、強求她等他的時候,她正獨自面對著職場上的艱險和辛酸。

那個細雨迷蒙的冬夜,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在樓下獨自坐到淩晨兩點的。

他永遠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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