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心

李水雲有了一個大膽的法子。

艾德羅因為她先前的精神攻擊和疼痛，早就理智全無，變成了一只困獸。

它猛地撲過來，左手還在麻痹狀態，只能伸出右爪子去夠。李水雲忍痛把匕首的刀把往手腕更深處懟了懟，又捏了捏右手的碎肉，讓它粘的更牢固些，這樣才能騰出左手。

等著艾德羅距離靠近，她猛屈膝向右下，側過身子，右手把匕首往上一甩，左肩生生接下了它的一掌。好在艾德羅看到匕首下意識扇動撲翅膀拉高身體，這讓它的爪子只在李水雲左肩頭留下了三道抓痕，它向上飛去卻忘了自己只剩下一邊骨翅可以控制，慌亂間它失去平衡向下栽倒。

與此同時，李水雲的左手已經碰到了那截斷刀，她一抓把刀刃握在手裏。鋒利的刀片瞬間劃傷了她的手掌，鮮血順著刀刃留下，掌心一片濕滑。

巨大的陰影從上籠罩下來，艾德羅失去重心的身體往下壓下來。李水雲俯跪在地上，恰好能看到艾德羅投下的陰影，它胸口處黑色的血因為重量滴落在她臉側的地板上，她調整好姿勢，伸手把劍豎起…

紅瞳緊縮，一聲悶哼。

那把劍刺中了艾德羅的左胸，穿透他的心臟，從另一頭受傷的肩胛骨處刺出。

它靠在李水雲背上，用還有力氣的右手撐住地板，頭無力的垂下。

咳出一口血之後，撐在原地劇烈的喘息，破碎顫抖的氣流吹在李水雲耳後。

李水雲沒打算就這麽放過它，蟲子的臟器很強，尤其是最為重要的心臟。於是她猛的轉動手裏的殘刃，鋒利的刀子割破了她更深層的皮肉，同樣的，也劃開了艾德羅的心臟。

她疼，艾德羅比她疼千百倍。刀子攪動它的心臟，生生剜除一大塊肉，它一歪頭噴出一大灘黑血還夾雜了一些臟器碎片。

隨後李水雲向後伸腿把它蹬開，看著它無力的跪坐在地上，那對一直盯著她的紅瞳開始擴散。

破破爛爛的心臟還跳動，每一次收縮擠壓都帶來劇烈的疼痛。

“為什麽…”它疼得滿頭大汗，擡起頭去看李水雲，“為什麽…這麽對我。”

它今天一整天都在這麽質問，其實它也知道原因。

因為它是蟲子，因為朵洛熙也是蟲子…

紅色瞳孔逐漸失去光澤，它有些看不清人了，但依然執拗的面朝著李水雲的方向。

每一次呼吸都在燃燒著殘餘的生命力，它已經說不出話了。

抱抱我…，它張開嘴無聲地說。

李水雲看到了它的口型，眼中沒有因為這句話產生任何波瀾。她依然死死握著斷劍，防備著。

火光漸漸熄滅，血一寸寸冷下來，靈魂消散，只留下了這具殘破的外殼。

外殼依然跪著，因疼痛佝僂，但始終沒有倒下。

李水雲註意到了它的翅膀，乳白色的骨翅開始變得灰暗，風一吹便碎成了沙子，連帶著她的名字一同散在了空中。

確認艾德羅死了之後，她立刻轉身去處理母巢。

母巢早在她們激烈打鬥的時候就消停了下來，現在似乎是感知到了艾德羅的死亡，又開始燥亂的抖動起來。

李水雲從地板上撿起匕首，把手上全是她的碎肉和噴濺出來的黑色蟲血。她舉著匕首朝著母巢一瘸一拐的跑過去。

母巢此時已經從藍色變成了絳紫色，整個膨脹起來，裏面的液體好像沸騰了，不停的翻湧，內裏的觸須胡亂顫抖著，黑色的身影映在表皮上像是被燒後拼命掙紮的小人，表面的光圈散發出紅色的光。一切都透露著不詳，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李水雲有些忌憚，不太敢下手。

“跑..，快跑..”

身後傳來了宋青女的聲音，李水雲想要跑過去，但腿已經支撐不住了，只能跪在地上爬過去。

宋青女仰躺在地上，渾身都是骨刺紮的血洞，身子已經有些涼了。

剛才那一下似乎是她攢了很久力氣才喊出來的，此時無力的躺在地上大口喘氣，側過頭去看李水雲。

她聲音微弱，李水雲趴在地上貼在她嘴邊聽她說。

“母巢…要自爆了…快走！”她一句話說得破破碎碎，夾雜著嗆咳和劇烈的呼吸。

李水雲點點頭想要抱起她，但是一動她的身子，血就從身上的窟窿眼子裏湧了出來。

“快走吧..”宋青女靠在她肩膀上，嘴巴緊挨著她的耳朵。李水雲幾乎感覺到她的呼吸，聲音微弱，氣若游絲，甚至被她自己劇烈的心跳蓋過去。

李水雲鼻子一酸，深呼吸了幾下，壓下心中的難受。宋青女走不了，只有她能離開這裏了…

但是…

李水雲低下頭，左手托住宋青女的後頸，讓她光滑的脖子露了出來。

她用鋒利的虎牙挑起了宋青女脖子上的銀色項鏈。那裏存著她這些天記錄的內容以及她的個人信息，這是李水雲最後能做的了。

帶著她的成果，她的姓名歸國。

宋青女眼裏亮了一下，用最後力氣替李水雲擦了擦臉上的黑血，但她手也臟，沾滿了她自己的汙血。

紅血擦過黑血，仍然有墨色從下方透了出來，李水雲臉花的像個臉譜。宋青女被逗笑了，喉嚨發出了破風箱一樣尖銳的喘息聲。

身後母巢沸騰的聲音越來越大，紅光越來越亮。

終於，

咯嘣一聲，李水雲咬斷了那條鏈子，把最中間帶著芯片的吊墜含在嘴裏，壓在舌下。

她左側的虎牙因為用力被磕斷，掉落的半截滑倒了宋青女的血泊裏。

她轉身就走，跌跌撞撞地沖出門。

她要帶著宋青女所重視的一切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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