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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Chapter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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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Chapter 36

經天一怔, 語氣卻無波無瀾:“病這麽久啊。”

馮歆扯著嘴角笑,是那種八卦的笑:“我也問她了,她沒說怎麽了——你問一下?”

馮歆本意是想探聽經天和鄭予妮有沒有私聯方式的, 可經天又怎會讓她輕易看穿。他什麽也沒說,也不著急走, 不緊不慢地拆掉鮮花餅的包裝, 在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還跟馮歆聊了兩句——總之就不是刻意來打聽她的。

休息兩天倒也還正常,上次內澇時他發燒也是休息了兩天。要是超過三天, 不免就要讓人擔心一下了。

上帝聽到了,所以,周三的時候,經天也沒看到鄭予妮。

上午他在工位發了好久的楞, 手指反覆戳開她的朋友圈,無望地等待著什麽。可她也不愛發朋友圈,更不會發日常碎碎念, 要麽出去玩的時候發好看的照片, 要麽轉發紀錄片鏈接——全是跟野生動物相關。

是啊, 加她第一天他就把她半年的朋友圈翻完了, 也就那麽十來條。這兩個月以來她只發了兩條,最新一條是當朋友的伴娘,新娘他見過,她說是她的大學同學,感覺她們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他記住了照片裏她的名字——段溪芮。

從她的朋友圈退回來, 就是和她的聊天界面,上一句停留在——我在樓梯間等你。他記得那天他看到這行字時, 沒能克制住地彎起了嘴角。

她就是倔啊,太倔了。他已經不再需要任何證據來證明這一點。

所以,他最終說服了自己,往鄭予妮的對話框裏敲了四個字:不舒服啊。按下發送。

這個時候,鄭予妮正在醫院裏,和於琛他們一起把段溪芮從病房轉移到手術專用電梯——經過專家會診,植皮手術就在今天。

入院六天了,除了第一天轉至ICU時一見,今天是第二次見到她,也終於能跟她說上話了。大家左一句右一句地鼓勵她,段溪芮笑著笑著,突然又哭了。

手術室的門一關,提示燈亮起,哭得最傷心的還是段溪芮媽媽。於琛扶她到椅子坐下,鄭予妮也往外走走找地方待著。這時她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彈出的微信消息來自“JINGTIAN”時,喜出望外地濕了眼眶。

“不舒服啊。”她想象到他的語氣了,淡淡的,低低的,好醉人啊。

鄭予妮沒來由的一股勇氣,幹脆利索地按下了語音通話。她的心剛剛懸起,很快他就按了接聽:“餵?”——沈厚有力,藏了些難抑的驚喜。

隔著電話,她在笑,可鼻子又是酸的,於是笑淚交加:“在幹嘛?”

“我……今天還挺忙的,上午要交一個報告。”

他說著說著,她聽到了“咿呀”一聲,有所猜測,求證道:“你在哪啊?”

“消防樓梯。”經天一說,她就聽到他的聲音猶如加了立體混響。

“哦。”——天呀,她已經是他的秘密了呀。

說了好些,她都還沒回答他呢。經天又問:“你生病啊?請假這麽久。”

“也不是……前兩天是發燒了,但是……”鄭予妮說著又開始哭,鼻酸吞沒了發音,她沒辦法很快再開口。

經天揪緊了心,忍不住又問:“怎麽了?”

鄭予妮緩了緩,讓自己平靜些,才說:“我朋友嘛,她上個月剛結婚,她老公在海關,周五的時候她開她老公的新能源車去接他下班,路上有人酒駕撞她,然後車就起火了……”

“啊……”經天微微一驚,“是段溪芮嗎?人怎麽樣了?”

鄭予妮跟著一驚,她沒想到,他記住了她最好的朋友的名字。“對,”她可憐巴巴地說,“周五晚上搶救,她媽媽從老家過來,我就一直在醫院陪著,其他傷都穩定了,主要是重度燒傷。我周末回家休息了一下,周天起來發燒了,周一就請假休息。本來想周二去上班,但是醫院突然通知今天要做植皮手術,周二有很多準備工作,還要跟病人通話,所以我就趕過來了,現在剛剛送她進手術室……”

經天輕輕一嘆,問:“手術要做多久啊?”

“不知道,”她無力地說,“燒傷面積太大,真的很嚴重,還好沒怎麽傷到臉。”

聽她說完好友,他該問問她了。經天遲了一會兒才開口:“那你晚上也在醫院嗎?”

“也就周五晚上在,因為醫院不讓探視,又最好有人24小時等著,我們拿了折疊床過來,”鄭予妮考慮著,有些用意地說,“她爸爸媽媽都來了,然後她老公和公公婆婆也都想輪流守著,就叫我回去了。”

“那還挺好的,”經天客觀地評價,“家裏人都來了,你也不會太累。”

經天的反應,鄭予妮算是滿意。如果他有所驚訝,那麽說明他並不認為公婆如親生父母般對媳婦兒好是應該的。

——天呀,她都開始想著試探他的父母了。她是說……她的公婆。

鄭予妮在這邊長嘆口氣,很累的樣子,經天聽了就問:“那你還發燒嗎?”

——他又問回她了。她心河蜜意滿載,聲音也不自覺變得嗲軟:“我就燒了兩天,周一晚上已經沒事了。”

“那,明天還要在那邊嗎?”

“看看手術情況吧,順利的話我今晚就回去了。”

經天輕輕一笑,給她鼓勁:“會順利的。”

聽起來像是到了結尾,她怕她回答之後,他們便要掛了,於是過了半晌,才遲遲地應了聲:“嗯。”

電話裏頭靜了一會兒,卻沒人要掛。她在等,在等看看他會不會再跟她說些什麽。然後,他沒有讓她失望地開了口:“吃飯了嗎?快中午了。”

“還沒,我應該和溪芮爸爸媽媽一起去吃。”

“她老公和爸媽等著?”

“嗯,等我們回來他們再去。”

“哦。”似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廢話,可就算是這些瑣事,多說幾句聽聽她的聲音也好。

又是一陣短暫的無言。而後,鄭予妮輕輕一笑,說:“你今天……事情不是很多呀?”

經天也一聲哼笑:“很多,開頭就跟你說了,上午要趕一個報告,下午也還有材料要寫。”

“哦,”她立刻就說,“那你去寫吧。”

經天沒做聲。她可不可以理解為——他舍不得?

良久,她才聽見他低沈遲緩的聲音:“好,你去吃飯吧。”

他的聲音真要命地好聽啊,要是能在一個朦朧的清晨從枕邊傳來,真是再動聽合適不過了。那一定像是最強唱將遇到了最好的音響,將這副天籟之嗓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嗯。”那麽她也極致發揮,一聲應答也用上了最最撒嬌的語氣。

掛了電話,鄭予妮蹲下來,埋頭在臂彎裏笑。

今天,她是不是終於可以確定——他心裏有她了?

段溪芮病情危重,手術時間的確長了些,每分每秒都折磨著人心。一直到過了午後,出來的都只是護士,也不是找家屬的,這讓所有人都放心了幾分,說明手術還在順利進行。

段溪芮媽媽不忍地嘆:“唉,醫生也是太辛苦了,一臺手術這麽久,午休也沒有。”

午後剛過不久,手術室的大門便猝不及防地打開了。他們探見裏頭推了床出來,便一擁而上,當聽到醫生告訴他們手術很順利時,段溪芮媽媽哭倒在她爸爸肩頭,叔叔也激動地攬過她,兩人相擁而泣。在這一刻,他們只是一對可憐而欣慰的父母。

段溪芮繼續被推回ICU,麻醉未過,護士交代他們去準備些吃的。既然手術順利結束,家屬總算能松了口氣,好好休息。手術只是治療的第一步,之後段溪芮還要在ICU住上很長一段時間,父母們得保持體力打持久戰。

段溪芮爸爸主動先看守,讓於琛和父母回家做飯,鄭予妮和段溪芮媽媽一同回去休息。到了家裏,鄭予妮累得倒頭睡著,做母親的自然是難以入眠。阿姨知道她發燒剛好,又一連奔波,等到去醫院時便沒叫醒她。

等鄭予妮醒來,暮色已沈,她一看時間都快六點了。她當即給阿姨打電話,阿姨寬慰她道:“溪芮已經吃過了,今天她胃口還可以。於琛帶了你的飯,要不讓他送到家裏給你吧,阿姨知道你這幾天生病也很累了,家又遠,來回跑很辛苦,吃完飯你就先回去吧,好不好?”

鄭予妮當然還要去醫院看一看,問一問詳細情況。打車過去的路上,她才有閑心看一看手機,然後驚喜地發現經天又給她發了微信。有多驚喜呢,比小時候過了一年在冬裝口袋裏發現一百塊錢還要欣喜若狂。

經天說:怎麽樣了?手術結束了嗎?

鄭予妮直接給他回的語音:“中午就做完了,很順利,然後呢她繼續住ICU,家屬還是不能探視,反正要住好久。”

她故意沒說自己的情況,在等他問。愛情裏的小把戲,總是充滿心機的。

經天沒有讓她失望,他同樣給她發了語音:“那你還要在那邊嗎?”

他周身有些微噪響,她猜他在開車,這個點的確是下班時間。鄭予妮決定再耍個小把戲:“我再陪陪阿姨吧,晚點看看情況,情況好的話我再回去。”

手術順利結束,段溪芮進入恢覆期,家屬也不必24小時陪護,她自然明天也是要回去上班的。可是——她可不能讓經天也這麽認為。

經天如她所願地中計了。一聽她明天可能還不回來,他有些失落。過了好一會兒,鄭予妮才收到他下一條語音:“那……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給你……送個外賣。”

——天呀。鄭予妮捂住了嘴,咧嘴而笑的褶子卻溢出了掌心。間隔的空白裏,她想他一定在猶豫,就連他決定按下語音之後,也沒能把話說利索。

——鄭予妮,你今天贏了,你讓他說服了自己,讓他承認了,他想你了。

按下語音的那一刻,她沒藏住蜜意——不,她根本不想藏,語氣全糖去冰,明明白白地讓他聽到:“好啊,我想喝糖水,熱的。”

經天立刻就回:“好,我去找一下。”

到了醫院,鄭予妮才知道段溪芮發燒了。嚴重燒傷,身體大面積炎癥,發燒是難免的。聽她難受哀嚎,父母們也心如刀割,於琛一個大男人也幾次落淚。

不久後,鄭予妮就接到經天的電話。她跑遠些接起來:“餵?”

“餵我到了,剛從電梯出來,然後怎麽走?”他的語氣輕快爽朗了些,聽得出來他很開心。

鄭予妮一路往電梯走,一路笑。一過拐角,經天猝不及防出現在眼前,穿著那件她說過喜歡的貴十倍的藏藍色夾克。

一見到她,他就笑起來,拎著給她買的糖水,大步朝她走來。

這是鄭予妮第一次在工作之外的地方見到經天——那夜的暴雨,也算是工作範圍。也就是說,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第一次在工作之外的地方產生了交集。不是偶然,不是意外,兩千萬人口的城市哪有意外偶遇,只有刻意去見,專程去見,才能制造出雙向奔赴。

他高大頎長的身影漸走漸近,她望他的視線也隨之擡高。待近了他看仔細她,才皺起了眉:“瘦了這麽多啊。”

鄭予妮肆意撒嬌,跺跺腳,扭扭身子:“真的好累呀,本來也還好,就是每天坐地鐵好久,偏偏又發燒了。”

經天一變方才輕快的語氣,又沈悶起來:“就是太累了才發燒的吧。”

“可能是吧,可能也跟情緒有關。”

經天把糖水遞給她:“還是之前那家,我搜了一下看附近也有分店,就過去了。”

鄭予妮心滿意足地把袋子抱過來,再含著隱忍的笑意望向他。經天也註視著她,不似在單位裏那般笑容可掬,眉間多了些凝重,冷冽的模樣卻是增添了幾分英氣。按照經天的配置,放小說裏大概會是個不茍言笑生人勿進的高冷霸總,可他不,他像個大金毛,一天到晚晃著尾巴咧嘴大笑,覺得全世界都是好人,全世界的人都愛自己。

鄭予妮驀地撲哧一笑。經天好笑地問她:“笑什麽?”

她不瞞他:“笑你像個大金毛。”

“啊?”

“就像大金毛,”她越說越好笑,“你怎麽不養金毛呢?伯恩山犬愛笑嗎?”

他大略明白了她,無語地白她一眼:“像個鬼。”

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鄭予妮便轉了身,帶他去尋找一處座位。經天跟了上去,他們過了拐角,遠遠地看見於琛他們在ICU房前,鄭予妮便在一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經天也在她身邊坐下,他們好像很少這麽挨近,近到鄭予妮感覺到他的冷烏木香如此強烈。

她問:“今晚回家嗎?”

經天說:“都到這了,應該回吧。”

“哦,那kiki會很開心。”

經天一笑,擡眼望去,問道:“那是你朋友的父母嗎?”

“對,她爸爸媽媽,公公婆婆,還有老公。”

“也是你們大學同學嗎?”

“一猜就中啊?”

“結婚早的一般都是同學吧。”

鄭予妮看向他:“所以你會結婚晚咯。”

經天眉頭一皺:“哪來的推理?”

“結婚早推同學啊,否同學否結婚早,你行測不是91分嗎經處?”鄭予妮好笑道,轉念又改了口,“不對喔,你不一定否同學啊,萬一你肯同學呢?”

“……”經天很無語,“你想結婚早嗎?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

——禍水東引,經天很擅長這一手。鄭予妮喝了一口他的糖水,悠悠地答:“好啊。”

經天一怔,只得順著問:“你想找什麽樣的?”

鄭予妮看向於琛,說:“比我們琛哥高,比他帥咯。”

經天循著她看了一眼,再看回她眼中,面無表情,不緊不慢地道:“那剛好,只有一個了。”

鄭予妮楞住。

——他太牛了,她完全無法應付。他沒說是自己,她便無法說他臭屁。可他不說是自己,她便也無法確定他的心意,無法順理成章地沖他撒嬌。

——讓她陷入兩難,陷入他的迷魂陣,簡直是他的拿手絕技。

但好在,鄭予妮悟性頗佳,邯鄲學步,他現場教學,她立馬學會了反將他一軍。她也不緊不慢地喝著糖水,然後愉快地問他:“我問你呀。”

“問什麽?”

鄭予妮轉頭看向經天:“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沒上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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