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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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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稽侏儒高高舉著兩只小斧子, 左右劈砍。另外一個侏儒在地上翻滾, 齊貴妃笑出了聲。她聽到只有自個的笑聲, 微微側首, 見著宣和帝高坐在上,面上神情晦澀莫辨, 她的笑聲如同被只手從中掐斷了, 瞬間就沒了下段。

太子坐在宣和帝身邊, 身邊持著葵花金杯,臉上淡淡的, 分不出喜怒。

過了半晌,宣和帝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嘴唇裏吐出一個字“賞。”

原先熱熱鬧鬧的,場面一下冷下來。宣和帝和太子都不說話,齊貴妃善於曲意逢迎,揣摩心思, 也不作聲。

只有送賞的太監捧著個朱紅漆盤,裏頭裝放著幾塊金子,給戲臺上的侏儒送去。

侏儒跪下來接了賞, 宣和帝手臂穩穩當當靠在椅子把手上, 側過頭去問朱承治,“太子, 這戲演的如何?”

“尚可。”朱承治低首答道。

父子兩人親情淡薄,說起話來,也沒有父子間該有的親熱。例行公事一樣, 你問我答。

宣和帝頷首,“大喜的日子,看人打架,的確也沒有多少意思,”說著看向身邊的總管太監,“上個熱鬧點的。”

宣和帝命令一下,頓時鑼鼓喧天,生生營出了過年的氣氛。

寶馨不喜歡安靜,喜歡熱熱鬧鬧的,這般熱鬧最得她的意。就算只能站在那兒伺候人,她也要拼盡自個最大的努力,好好享受一番熱鬧。自己泡在這熱鬧裏頭,那股鮮活的勁頭,也似乎滲過了肌膚,一點點滋潤著她。

可現在,就算再熱鬧,她也沒那個心思去管了。胸腔裏頭的心臟,好像被只手給緊緊攥住,半晌都沒有放松,不管怎麽使勁,都沒辦法掙脫半點。

馮懷在外頭的事,她也有所耳聞,尤其在皇子府上,聽說了不少西廠辦案殘酷,不查則己,一查便牽連甚廣,進了靈濟宮大獄的,可以有上百人之多。東廠殘酷,西廠雖然是後起之秀,但手段不亞於東廠這個老前輩,栽在西廠手裏的大員,恐怕也有上百了。

這些事原本都是馮懷在朝立身的根本,到了現在,倒是成了政敵攻訐他的工具。

寶馨冷汗涔涔,夜涼如水,後背生生急出了冷汗。涼風一吹,冷徹肌骨。

能叫侏儒在皇帝面前演上這出,外頭朝廷上的那些個大人還沒有本事到這個地步。這些演戲的侏儒原本就是供皇帝取樂的玩意兒,豢養在哪兒,就和玉熙宮裏養著的那些個飛禽走獸也沒有多大差別。

朝臣們恐怕不一定能看得上他們,而且也接觸不到。

寶馨嘴唇微翕,唇縫裏緩緩吸氣。

宣和帝身子還虛弱著,需要靜養。這段日子,他被張太後看管著,不能近女色,飲食清淡,踩著點兒就寢。時間一長身子就漸漸適應了。困乏湧上來,宣和帝手蓋住嘴,打了個哈欠。

朱承治起身,“兒臣送父皇回宮。”

宣和帝點了點頭。

朱承治親自送宣和帝回乾清宮,而後才回了慈慶宮。方英人比鬼精,覺察到朱承治的情緒有些不妙,進了宮門,就叫人都打起精神來。

太監宮女,除非是有深仇大恨,不然都是互相體恤著點,尤其是貼身伺候負責侍寢的那些宮女太監,地位最高,肩上的擔子也最重,要是主子有個心情不好,出來的時候,打個手勢,告知其他人,免得遭殃。

寢殿裏的人不消半會,都知道太子心情不佳,頓時戰戰兢兢,站在那兒和木頭樁子似得。連個人氣都沒有了,只求太子別註意到自己,把火氣都撒在自個身上。

方英不想自己做了前沖鋒,沖寶馨擠眉弄眼,“姐姐進去伺候吧,誰都知道姐姐是太子爺的心頭寶,太子爺寧可砸了寶,也不會動姐姐一根手指頭,再說了,爺們家的,脾氣再大,只要有出息,也不會往女人身上撒的。”

瞧瞧這話說得,就差來一句‘受氣就是你無能’。寶馨心裏有事,也顧不上和方英犯計較,直接進了側殿。

天已經開始暖熱了,衣裳穿的多,一日下來,哪怕中間要換個幾身,還是避免不了出汗。朱承治整個泡在浴桶裏,小太監們站著一路到門外去,彼此手裏提著木桶,一路傳過去,寶馨進去,朱承治背靠在捅上,雙目微闔。

他頭發已經叫拆開了,洗過後,太監站在桶邊,將那一束頭發給持在手裏,拿個篦子,仔細的梳攏。

殿內安安靜靜的,所有人都在緊張的井然有序的工作,但偏生沒有半點聲響。

寶馨進去,接了巾櫛。篦子已經把頭發篦過了,篦子梳齒又密又長,發絲裏蘊含的水滴,已經被篦的差不多了。寶馨換了玉梳子,給他梳頭。

他的頭發烏黑濃密,持在手裏沈甸甸的,梳齒才插到頭發裏,朱承治的眼睛睜開了。

寶馨給他梳了頭發,用巾子包住,朱承治從浴桶裏站起來,頎長而健美的身子沒有半點遮掩,完全暴露在她眼前。

寶馨下意識轉頭,卻聽他的毫無波動的嗓音響起,“何必呢,又不是甚麽都沒有做過。”

太監們的眼頓時就掃了過來。

寶馨被噎了下,兩個人的確是做過點什麽,但是仔細算來,卻還是清清白白,實質上的關系沒有的。但要不要當著這麽一群太監的面說這話?這群太監簡直唯恐天下不亂了!

她站在那兒,勉為其難的掉過身子,朱承治已經裹著大毯子到裏頭去了。

寶馨馬上跟過去,朱承治在帷帳裏頭已經穿好了貼身的衣裳才出來,他也不主動和寶馨說話,自己躺在羅漢床上。

她拿了一把宮扇,坐在他身邊,給他打扇子。

過了好半會他終於射的睜開眼,“今個的戲,你瞧著怎麽樣?”

寶馨啊了聲,“看著也解解乏也不錯。”

朱承治鼻子裏嗤笑。

寶馨捏緊了扇柄,搖了兩下,“那個馮閻王的……就不怎麽聽得明白了。”

朱承治覆閉眼,“真聽不明白,還是裝聽不明白?”

既然如此,那麽也沒有必要遮遮掩掩了,“殿下,是殿下……”

朱承治不置可否,他手指輕彈了下。寶馨心裏一股涼意已經洶湧而出。原先她就有些懷疑,沒想到竟然還是真的。

馮懷這些年鋒芒畢露,勢必得罪了不少人。做的那些事,未必沒有幾件是觸怒朱承治的,打狗還需看主人,馮懷是宣和帝一手扶持上來的。做兒子的不能越俎代庖,那就讓宣和帝自己來。

“要是觸怒了皇爺……”寶馨有些不安,嗓音也低下來。

朱承治搖搖頭,“大好的日子,說的是下頭的一條狗。怎麽可能發怒?”他說完,坐起身子來,半濕的頭發落下來,披在背上。

“怎麽就問這事了?”他狀若無意,寶馨立刻扁扁嘴,“還不是見太子悶悶不樂的,所以想要打聽到底甚麽不得你意了。”

朱承治噗嗤笑,他這一笑,如同破開了冰淩,原本寂靜的殿宇裏終於有了些許快活的氣息,“你也忒小心了。”

寶馨橫乜他,“那可不行,你不高興,我也跟著揪心,怎麽著都該弄明白,到時候也好對癥下藥,讓太子快些好起來。”

說的和治病救人似得,朱承治翻了翻眼皮,他伸伸手,她坐了過來,燈光下的她,有一股白天裏沒有的韻味,無關與相貌美醜,瓷白的肌膚泛著層柔和的光芒,眼睛裏也是溫潤的,似乎能將他的一切都包容進去。

“嗯,我身邊就你最好。”朱承治擡手撫上了她的發鬢。他頓了下,“今夜就睡在我這裏吧。”

寶馨楞了下,點了頭。

兩人睡在一塊,早已經不是第一次,只要不做什麽,睡了也就睡了。寶馨大清早起來,整個人覺得頭重腦輕,強撐著叫小太監給馮懷送了消息之後,再也扛不住,一頭紮在床上起不來了。

伺候她的小翠,急的熱窩上的螞蟻,恨不得把腳下的地給轉出個大窟窿眼子。

昨夜裏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被夜風一吹,就著了涼。昨夜裏還不顯現出端倪,可過了一夜就露出厲害來了,頭昏腦熱不說,嗓子火燒似得疼。張嘴啊啊兩聲,都說不出話。

“好端端的,怎麽病了呢。”小翠對插著袖子,急的臉蛋通紅。寶馨躺床上,聽她這麽說,掀了眼皮瞭她,覆又閉眼。

小翠一咬牙,“不成,這麽燒下去,說不定就要成傻子了。奴婢叫人給您請個太醫過來!”說著就要出院子,叫小太監請太醫去。

寶馨嘶啞著嗓子叫住她,“你幹嘛呢,還嫌棄我這事不夠多?”

宮女都病不起,生病了,都是想辦法塞點錢讓太監淘弄點藥來,胡亂對付著吃了。都不敢聲張,生怕被人發現上報,給送到安樂堂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去。

小翠急的直跺腳,“您都成這樣了!姑姑,您要是再不讓太醫來瞧瞧,到時候燒成個傻子了。”

小翠知道這裏規矩多,不過再多也比不上人命關天,給寶馨蓋好被子,自己腳底下跑的飛快就去找吳太監了。

寶馨暈暈乎乎躺著,病來如山倒,這話並不是說說而已。她掙紮著起身,就一陣眩暈。有一頭栽回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響起腳步聲,被子裏的手被拿出來。半晌,就被塞了一嘴的苦湯。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可昏昏沈沈的,註意力怎麽也集中不起來。

“怎麽樣?”

“瞧著是受了風寒。”

寶馨聽風寒兩個字,手掌倏地掙出來,“我不去安樂堂!”

“不去安樂堂。”

“我不去!”

“不去。”

手被握住,對方的手掌溫暖幹燥,掌心和指腹上都有一層老繭,在她肌膚上親密的摩挲。

寶馨嘴裏嗡噥著不去安樂堂,腦子裏被攪成了一鍋粥。

耳邊有個聲音心疼又無奈,“好好躺下,沒人能送你去安樂堂。”

寶馨想要反駁,可體力不支,閉眼躺那兒,巨大的困意洶湧而上,意識瞬間被拖入深潭裏。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寶馨睜開眼,第一眼瞧見的就是身邊和木頭樁子似得戳著的小翠。小翠眼睛紅腫著,下頭兩抹青黑。也不知道多久沒睡了,她強撐著,見著寶馨睜開眼,口呼了句天爺,兩只膝蓋一軟,就給寶馨跪了。

一雙膝蓋砸在青磚地面上,聲響聽得寶馨都覺得牙酸。

“姑姑可算是醒了!”小翠跪在地上,匍匐了兩步,撲到寶馨面前,“這幾天可擔心死奴婢了!”

寶馨張了張嘴,嗓子眼裏冒不出音。嗓子不像之前那樣快要冒煙,但卻還是疼。

小翠抹了兩把臉,爬起來,“姑姑才醒,還沒怎麽吃東西呢,奴婢給姑姑弄些吃的來。”說罷,去了茶房。防著寶馨中途醒過來沒東西吃,小爐子上備著些小米粥。小翠端了來,粥一直溫在爐上,米油熬了出來,加了點蜂蜜,甜香四溢。

小翠扶著寶馨坐起來,持著匙子送到她嘴邊,她勉強吃了一口,就皺著眉頭不肯再吃一口。

小翠見她真的吃不下,勸了兩句,見著實在是勸不動,之後她壓低了聲兒,“姑姑,外面有人要我傳話給你,說他一切都好,承你的情。”

這話小翠也是聽個小太監要她傳的,至於是誰說的這話,承姑姑的什麽情,她一概不知。

寶馨捂住被子,呼了聲,渾身上下骨頭好像散架似得,可心上卻實打實的輕松了下來。

“姑姑,這人是誰呀?”小翠兩只眼裏冒出求知若渴的綠光。

寶馨翻白眼的力氣都沒得,“知道那麽多幹甚麽,小心知道太多,回頭給人填了筒子河。”

小翠吐了吐舌頭,“那奴婢還是不聽了,泡在筒子河裏頭,泡發了多醜。”她說著,端過來碗,“姑姑還是多吃點,您病的那會,東西餵不下去,光灌藥了。還不吃點東西,到時候腸胃要壞的。”

寶馨張了嘴。

小翠一邊餵,一邊叨叨絮絮的,“幸好姑姑醒了,姑姑不知道,太子爺知道姑姑生病的時候,臉色可嚇人了。”小翠想起來,還有些心有餘悸,這位殿下不愛罰人,只要不是太大的罪過,擡擡手也就過去了。可是這會,一進來,臉色鐵青,質問為何沒有人發現人情況不對。

“太醫過來的時候,好幾個已經被太子爺給拖出去打板子了呢。”小翠說著身上打了個哆嗦,“要不是奴婢是貼身伺候您的,您也不喜歡換人,要不然奴婢就真的去尚方局那兒挨板子了。”

太子進來,面色陰冷一言不發,見到床上躺著的人,怒到了極點,話語未說,太監宮女跪了一地,瑟瑟發抖。

小翠想起自個額頭緊貼冰冷地面,指甲摳住青磚地面,才知道原來生死只有一線之隔。

寶馨仔細回想了一下,混沌的腦袋瓜在吃了點東西之後,終於清醒了點。

小翠嘴上停不住,開了話匣子就合不上了,“太子爺多著緊姑姑呢。聽方公公說,太子爺那會子還在和幾個大人商量事兒,聽姑姑病了,馬上擱下事兒來瞧您了。”

“太醫也是太子爺讓叫來的。”

寶馨是太子身邊得臉的宮女,不過說到底還是個宮女,還不能叫太醫來看病。小翠有心去叫,也沒法請來,最後還是太子用自個的名頭請的人。

小翠唏噓了兩句,寶馨把最後一口小米粥給吞下肚子。粥都燉開了米花,出了米油,是養人的東西,下了肚子,腦子也活轉起來。

“太子請來了太醫?”寶馨慢了半拍,終於反應過來。

小翠點頭,“是呀。”

寶馨捂臉倒了回去,太醫看病都會記錄脈案,看病的是哪個,脈案如何,用藥是什麽,甚至藥渣都要保存起來。

這下子兩人可能不僅僅只在東宮裏頭鬧騰了。

寶馨才醒,頭疼欲裂,抱住腦袋一頭紮倒枕頭上哀嚎。這一病還真是出了個大婁子,她抱住枕頭自暴自棄,小翠看的滿頭霧水,鬧不明白到底出了啥事兒。

“姑姑,這是好事啊。”

能丟下那麽多的大人,專程過來看,還請了醫術高超的太醫。能不是好事嗎。

寶馨覺著一時半會的和小翠也解釋不清楚,幹脆翻了身不搭理她了。

朱承治做主的地兒還好說,可不是做主的地方,例如外頭,那就真說不好。

這一番心思也沒法和外人說道。小翠見她躺著不動,以為她累著了,起身給她蓋好被子,放下羅帳。

今個的太陽有些蒸人,馮懷在宮門那兒下了馬,沿著宮道往乾清宮而去。

前頭帶路的太監對著馮懷拿出十二萬分的殷勤勁兒。

“皇爺這段日子,好了不少吧。”

“瞧著有精神多了,老娘娘下的令,把宮裏的那些個和尚道士都給轟出了宮,也不許貌美宮女子貼身伺候。漸漸的可不把精氣神給慢慢養回來了?”太監在前頭帶路,呵腰道。

馮懷心裏盼著的就是宣和帝快些好,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一抹笑來。他原來生的俊美風雅,這笑展露在他臉上,別有一番弘雅的意境。

“那就太好了,皇爺身子好轉,於國家社稷那是天大的福氣。”

“可不是?奴婢瞧著,這段日子喜鵲都飛來了不少,喜鵲報喜,皇爺龍體也快好了。”

馮懷含笑頷首,“太子殿下這些日子,來乾清宮次數可多?”

“多,太子爺每日裏頭和大人們商量大事,每逢不能決斷的時候,就拿事兒來請教皇爺。”太監說的有些唏噓,“那位到底不是自小兒就養出來的,有些事兒還是不太熟練,還是需要親爹給帶一帶。”

馮懷眼底多了一絲晦澀。他仰首一笑,“畢竟太子殿下也是剛上手不是?有些事兒不能決定,拿來問皇爺,也是應該的。”

過了橫街,入了西端的隆宗門,馮懷進了宣和帝所在的弘德殿。到了弘德殿最裏頭,他利索跪下給床上的宣和帝磕頭,“奴婢叩見皇爺。”

宣和帝翻了翻眼皮,眼下天已經開始熱了,原本地上鋪著的毯子也撤了去,露出金磚。

跪在金磚上的內官,身姿修長,哪怕穿著內官曳撒,行動舉止,卻沒有半點閹寺們常有的卑躬屈膝,反而是坦坦蕩蕩。

宣和帝當初用他,也是為著這和其他內官不一樣的氣勢。

人如何,從通體的氣勢上可以瞧出來。到現在,馮懷也的確如同他所想,是用在手裏的一把好刀。

宣和帝叫了起,“朕最近聽說了件事,宮外給你起了個諢號,叫做馮閻王,還說馮閻王叫你三更死,全家都活不過五更。你比真閻王還厲害?”

馮懷已經從寶馨那兒知道此事,他人在宮外,到底有些鞭長莫及,一時疏忽,竟然還真叫人給鉆了空子,馮懷站在那兒躬身答道,“這事兒奴婢也有所耳聞,可奴婢委實冤枉,西廠的案子辦下來的,十有八、九都是落實了罪名的。奴婢從未以權謀私,”他頓了頓,“主犯下獄,他們的親眷好友自然不滿,故而出言中傷奴婢。還請皇爺明察。”

明察不明察,哪裏有得那麽重要。

“空穴來風,未必沒有根據。”宣和帝慵懶開口,他懶洋洋的靠在那兒,“朕在病中都聽說西廠辦案橫行霸道,彈劾你的折子都不知道堆得有多高了。侯良玉和朕說,你這個人,才能是有的,但人少不知事,任由手下人胡來。”

宣和帝喘了口氣,“你不需要朕來教你怎麽做吧?”

馮懷一掀曳撒,跪在金磚上,“奴婢有罪!”

“朕是知道你是個好的,但若是行事太沒顧忌了,就算朕不拿你。到時候自然有人治你。”

馮懷額頭緊緊貼在冰冷的金磚地面上,外頭是艷陽天,可是金磚卻沒有絲毫溫度,反而從裏子沁出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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