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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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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大夫給庭晣處理了傷,但庭晣昏睡不醒,還發了高燒,小臉通紅,幹裂的嘴唇翕動不停,蕭巖靠過去,只聽孩子念道:“師······師······師父······師父······”

蕭巖顫抖著握住小孩的手,兩眼通紅,一語不能言。

此時,淩岳在門外揚聲道:“蕭先生,侯爺已驗明步月圖真假,您可以離開了。”

蕭巖聞言,毫不猶豫,立即抱起庭晣要走。寧珵伸手一攔:“前輩,庭晣傷成這樣,不宜奔波,不如留下養好傷再走。”

“不必了,受不起你們寧府的恩德!”

寧珵知道寧府在此事上不占理,只得讓步:“前輩,這是舍弟的舊衣,他與庭晣一同長大,身量相差無幾,讓庭晣換了衣裳再走吧。”

蕭巖看寧珵面容溫和,真摯誠懇,與寧欽立似乎不是一路人,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

庭晣高燒好幾天,回了曉霧繞也不曾醒轉,蕭巖日日守著他,眼睛都不敢閉,熬了幾日,眼裏滿布紅血絲,面容憔悴,總算讓庭晣退了燒。雖然人還沒醒,但蕭巖放了心,摸摸庭晣的小臉,離開了房間。

庭晣醒來時口幹舌燥,頭腦發蒙,以為自己還在侯爺的院子裏挨板子,心中陣陣發顫,緩了一會才發現眼前已換了天地。

被褥、枕頭、床邊的桌椅······他回到曉霧繞了?庭晣不知發生了何事,正要看個清楚,身後的傷卻扯得他不敢動彈,眼淚“唰”一下掉下來。

是挨了板子,大概也是真的回到曉霧繞了,是師父去救他了?他偷了步月,師父竟還肯讓他回來?想到這裏,庭晣的眼淚更加洶湧,很快打濕了小臉。

蕭巖的時間算得準,庭晣醒了沒多久,他便提著一包東西進來了。庭晣擡頭仰望師父,不敢說話,他犯了大錯,絕不可能再求饒,更別說撒嬌了,他只能安安靜靜地看著,等待師父的責罰。

蕭巖沒什麽精神,他一連折騰好幾日,一閉上眼就看見庭晣挑了他劍的場景,怎麽也睡不著。他思索許久,最後覺得也許橋歸橋,路歸路才是最好的結果。

“這是你在曉霧繞的東西,給你收好了,這是傷藥,你自己記得上藥,傷好了便走吧。”蕭巖將包袱放在床頭。

庭晣眼睛盯著那大包袱,不敢相信:“師父,您要我走?”

“以後不必喚我師父了,我花了六兩銀子買你,你陪我這麽久,還清了。”

還清了,沒有牽扯了。庭晣眼裏閃出淚花,他果真失去了師父。其實不必驚訝的,決定偷步月的時候他就想到了,只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他依然無法接受。

庭晣搖搖頭,聲音嘶啞:“不,我不要走。”

“我同你,終歸是沒有緣分,不必強求。”蕭巖話說得平靜,心裏卻難受。

“師父······”庭晣滾出兩行熱淚,伸手想抓住蕭巖的衣擺,但他夠不著,而蕭巖似乎也不願意向前走,小手空空地亂抓,“不要,不要丟下晣晣······”

“庭晣,你冷靜······”

“不是!我是晣晣,是晣晣,師父,”庭晣撕扯著嗓子喊起來,“您不能不要我,您說過的,會永遠喜歡晣晣,晣晣比步月還重要,您說過的,您忘了嗎?我不該偷步月的,我知道錯了,您打我,您打我啊!”庭晣口齒不清,見蕭巖並無動作,幹脆扯開身上的被子,強忍著跪了起來,在包袱裏一陣翻找,找出那柄戒尺塞給蕭巖,“師父,求求您了,您別不理我······”

蕭巖看見他掙紮這麽久,身後的傷又滲出了血,下意識地伸出手,尚未抓住小孩又生生忍住了:“我已經不是······”

“您是!您永遠都是!師父,打過便揭過,是您說的啊,您怎麽能說話不算話?您不喜歡晣晣了嗎?晣晣不重要了嗎?嗚嗚嗚······”

蕭巖從沒見過庭晣哭成這樣,當真是哭成了淚人,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汩汩而出,哭聲如鷹爪一般攫住他的心,他多想,抱一抱晣晣,替他擦一擦眼淚,跟他說不要哭。

“師父,求您原諒晣晣,我會好好練功,好好讀書,再也不胡鬧,再也不敢騙您了,您再給晣晣一次機會吧,您要怎麽樣才能原諒我啊?我好難受,師父,您說話啊!!”

“您說什麽都會答應我的,我求您打我,您為什麽不打我?為什麽不原諒我?”

“師父,我知錯了,別趕我走,嗚嗚嗚······”

蕭巖眼眶微紅,將戒尺搭在包袱上,顫聲道:“我已不是你師父,不會再對你動手。”

“不!!師父是,師父永遠是師父!”庭晣拼命想抓住蕭巖的衣袖,“師父不會舍得丟下我的,師父是最心疼晣晣的!啊!!”庭晣一直朝前攀,一個不註意,重心不穩,整個人翻下了床,屁股著地,疼得他話也說不出,“啊呃······”

蕭巖當真是心都抽著疼,可是他也知道,一旦他伸手,庭晣便更不可能死心了。於是他硬著心腸,目光轉向了別處。

“師······師父······疼,好疼······”庭晣沒法翻身過來,更別說起身,只得咬牙痛呼,可是他呻吟許久,卻半點動靜也無,最後依稀聽見門“吱呀”一聲。

他痛暈過去了。

庭晣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手指曲了曲,臀腿的傷痛跟著蘇醒過來。發現師父並沒有因為自己身上帶傷就心疼,庭晣傷心是有的,但他不會一味沈溺在自己的情緒中。悲傷片刻後,庭晣換了念頭,他現下動彈不得,即使有心求得師父原諒,也無法行動,不如養好了傷,再向師父請罪。

確定此法可行,庭晣咬住下唇,用盡全力翻過身,伸手拿了傷藥來上,又在地上趴了小半個時辰,待得力氣恢覆,才拼死爬上了床。

全身都是汗,黏糊糊的。

庭晣這會倒是感謝起慎洛來,要不是那兩年慎洛將他丟出侯府,他還未必能忍受渾身汗濕的別扭,此時卻覺得並無什麽,自己取了帕子,擦了擦夠得著的地方。

天已擦黑,蕭巖雖說與庭晣斷絕了師徒關系,但也說了讓他在這養傷,總不會把他餓死,還是給他做了些吃的。當蕭巖把吃食端進房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他想著,若是孩子實在起不來,就最後抱他一次,可沒想到,庭晣竟已自己攀上了床。

不愧是晣晣,蕭巖想,只是,再不是他的晣晣了。

庭晣看見蕭巖進來,眼睛發亮,穩著聲音喚:“師父。”

蕭巖不應他,把盤子放在床邊的小桌上:“吃吧,以後早晚會給你送吃的來,好好養傷,就當是為你送行了。”

盤子上是幾個饅頭,庭晣想起以前養傷時師父為自己做的各式各樣的菜,心酸不已,但又明白自己此時沒什麽資格提要求,道:“師父放心,我會好好養傷的,等養好了傷再向師父請罪。”

口口聲聲喚著師父,卻從沒真的把他當師父,蕭巖覺得實在太可笑了,也許,他就不是當師父的料。

蕭巖沒有應,轉身離開了。庭晣眼底盛著沈甸甸的淚水,抓起一個饅頭,拼命往自己嘴裏塞。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掉的,饅頭鹹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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