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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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初螢臉頰滾燙，急匆匆打斷說： “我還沒答應當你媳婦。”
楚玄意：……？
楚玄意說：“我說的媳婦不是你。”
初螢的笑容僵在臉上。
小銀蠍興奮晃悠的尾巴也僵住了。
林間落針可聞。
看著少年鮮活生動的神情霎時間淹沒，楚玄意奇怪的有些心緒不寧。
為什麽會有這種情緒？楚玄意垂眸思索，打消他人的誤會再正常不過。
眼前的人只是任務目標，他又沒有再一次和任務目標談戀愛的想法，他答應了林不念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都不和別人談，只等林不念來再續前緣。
不管等不等得到，至少答應了，就要做到。
片刻後，初螢打破死寂，開口道：“你騙我。”
“如果你有媳婦，怎麽沒看見她？”
“如果你有媳婦，怎麽之前從沒見你提過？”
“如果你有媳婦，怎麽會對我好，會說出要帶我出去，要養我這種話？你就不怕你媳婦生氣。”
初螢淺色的眼瞳深處滲出絲絲猩紅，眼眶也微微泛紅，視線盯死在楚玄意身上，看起來卻沒有半分脆弱，只顯兇殘。
“所以，你在騙我。”初螢肯定道。
楚玄意覺得初螢的誤會太深，無奈地解釋：“我媳婦過世了，和你說那些話也沒有其他意思，就是很正常的資助你上學。”
初螢楞了一下，等思考過來過世的意思，兇殘盡數消失不見，眼睛倏然一亮，“死了？那你就可以找新媳婦了。”
楚玄意嚴重懷疑初螢的耳朵裝了只過濾器，只捕捉想聽的重點，不想聽的統統過濾掉。
“我不想找。”楚玄意鄭重其事地說：“我只要他一個。”
初螢神色瞬間變了，下頜繃直，圓潤的瞳孔收縮成針尖狀，如陰冷潮濕處爬行的冷血動物，透出滲人的氣息。
“你再說一遍？”
999察覺不對，戰戰兢兢地提醒自家宿主註意黑化值。
楚玄意沈默地與初螢對視，無視999的小聲提醒，黑化值不是他妥協的理由。
初螢也一聲不吭，就那麽盯著他。
楚玄意只好說道：“再說幾遍都是一樣的結果，初螢，我們是朋友，朋友也很重要，不一定要成為伴侶。”
從目前得到的信息看，初螢極其厭惡古家寨的人，應該很長一段時間身邊只有蠱蟲，沒有能和他好好說話的人，更別說朋友。
而初螢想要緊密的關系，想要深刻的感情，越親近越好，所以他這個不知底細的外來人稍微哄一哄，對他好一點，就……成了現在這樣。
“邁入一段感情要慎重，你才多大？我起碼比你大十歲。”
楚玄意語重心長地勸導：“更何況你真的喜歡我嗎？如果是因為烤肉，就算做朋友，我也能天天給你烤。”
他挺喜歡初螢這個小孩，相處起來輕松自然，再說烤肉又不是什麽麻煩事，偶爾投餵的時候看見初螢滿足的笑臉，還會產生絲絲愉悅。
咳，初螢有一句話說的沒錯，確實有點養成的感覺。
楚玄意摸了摸鼻尖。
“……”初螢幾次張口又閉上，欲言又止，盯著楚玄意半天，神色幾度變幻，最終洩了氣。
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轉身，帶著爬到肩膀處的小銀蠍，幹脆利落地往前走。
楚玄意看著他的背影，和999一同嘆氣。
看樣子初螢是不會幫忙了，進禁地之後只能自己想辦法保命了。
楚玄意低頭拿著投影儀調試，前面的初螢回頭看他：“呆著幹什麽？不是要去蠱鬥場？”
楚玄意微微怔楞，旋即眸中染上笑意。
“好。”
**
蠱鬥場是禁地的另一個名字，古家寨的人一般都叫蠱鬥場，禁地僅僅是針對外來人的稱呼。
初螢領路，繞到蠱鬥場後方的一扇小門處，不知道是不是驅使了蠱蟲，也沒看他做什麽，相連的幾個村民守衛都開始神色恍惚。
“走吧。”初螢低聲說了一句，轉眼大大方方大搖大擺地走過去，神志不清的守衛自發給他開門。
楚玄意跟在初螢身後，看著這一幕，有點想學驅使蠱蟲了。
初螢餘光瞥見身旁的人神情，稍微一琢磨就猜出楚玄意在想什麽，嘴角細微地翹了翹，殘忍地給楚玄意潑了盆涼水。
“死心吧，外來人基本學不了禦蠱，一般情況下，只有自己親手培育養大的蠱蟲才會聽主人的話，和主人有心靈感應，從認識蠱蟲到挑選蠱種，再到培育蠱蟲，裏面的東西太多了，沒有人手把手教你個十年八年，你連根毛都學不會。”
初螢說：“不過古家寨的人從不教外來人。”
楚玄意瞄了眼初螢，後者微微揚起下巴，狀似漫不經心地逗弄著小銀蠍，實則滿身暗暗透露著快來求我拜我為師的信號。
他眼底噙著笑，也故意說道：“原來是這樣，那算了，估計也沒人願意教我。”
初螢神色一垮，撇了撇嘴，彈了下小銀蠍討好地蹭過來的尾巴，“裏面蠱蟲太多，你跟著他。”
小銀蠍靈性地點了點腦袋，脊背生出一雙銀色半透明形似蝴蝶的翅膀，在夜色下泛著點點熒光，慢悠悠飛到楚玄意肩膀上。
尾巴不小心蹭了下楚玄意的脖頸。
初螢無意間瞥見，一下子炸了毛：“幹什麽？離遠點。”
小銀蠍懵了懵，委委屈屈地往旁邊挪，挪到楚玄意肩膀最外側，要不是體型小，險些掉下去。
楚玄意不由側目，頓了頓，又看向初螢。
初螢早已收回目光，大步朝前。
楚玄意沈吟片刻，和999說：“果然還是小孩子。”
對朋友的占有欲真強。
999撓了撓數據，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蠱鬥場內部和古羅馬的鬥獸場相似，中心地帶一片寬闊，一個個四四方方的狹小房間圍繞著中心廣場，形成包圍圈。
裏面沒有燈籠，也沒有火把蠟燭之類的東西，黑暗宛如吞噬一切的怪物，肆意游走，鋪滿整個鬥場。
幸好楚玄意夜視能力不錯，專註註意力，借著月光勉勉強強能看清路，再多就不行了。
他聽著初螢壓低聲音的叮囑，牢牢跟在初螢身後，踩著初螢踩過的地方走。
每經過一間小房間，耳畔灌入的無數窸窸窣窣節肢動物行動的聲音會增大數倍，在黑暗的環境中，這些聲音令人頭皮發麻。
999比楚玄意眼神好，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宿、宿主，地上也有好多好多好多蟲！】
比第一次在溪邊見到任務目標的時候還要多！
999想暈了。
楚玄意定睛去看，隱約看出來地上確實有不明顯的無數黑影，正在瘋狂朝他蠕動過來。
肩膀上的小銀蠍也註意到了。
它飛過去，尖銳細小的嗡鳴聲響起，黑影們一僵，遇見天敵般瑟瑟發抖，急如潮水般褪去，圍繞楚玄意隔出來一個真空地帶。
初螢半點驚訝都沒有，往這邊瞄了眼，恰好看見小銀蠍朝他搖尾巴，想了想，勉勉強強誇了句：“幹得不錯。”
小銀蠍的尾巴搖得更歡快了，喜滋滋地飛回楚玄意肩頭，還記得離他遠點，挪了挪調整位置，謹慎地掛在楚玄意肩頭的衣服布料上。
楚玄意看得想笑，這是蠍子嗎？真的不是小狗？
初螢的聲音打斷了他望著小銀蠍的目光。
“蠱鬥場是古家寨養蠱的地方。”
初螢落後兩步，和楚玄意並肩，說道：“你想找的罪證簡單，這裏每一間房都有嬰孩的屍體，但你要是想找那些被囚的外來人，有點麻煩。”
為了防止有人逃跑，古家寨把人藏得十分嚴密，連很多自己人都不知道，開門的鑰匙只有負責祭祀的幾人和村長有。
楚玄意看向身側的房間，眸色微沈。
“總要試試看。”楚玄意一邊記下路線，一邊說：“我會想辦法拿到鑰匙。”
初螢皺了皺眉，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我可以讓你見她們，但帶她們所有人逃跑，幾乎是不可能的，她們現在的狀態太差，走路都成問題，你帶上她們，走不出這片林子。”
楚玄意腳步微頓。
初螢疑惑地看他：“怎麽了？”
楚玄意問道：“你對那些人的處境很了解？”
過了幾秒鐘，初螢“嗯”了一聲，輕描淡寫地說道：“小時候見過。”
楚玄意心中一動，機會來了。
他問道：“我一直沒有問你，你好像很討厭古家寨的所有人？”
初螢低頭，踹開了一條不怕死爬過來的小蛇，隨口說：“你不覺得他們很討人厭嗎？”
楚玄意探出了試探的觸角：“他們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麽？”
小銀蠍搖晃的尾勾停住，初螢擡頭，看向楚玄意，淺色的眼瞳被黑夜浸染，變得幽深，“你又不把我當你媳婦，問這麽多幹什麽？”
“但我把你當朋友。”楚玄意繼續高扯朋友大旗。
初螢似乎嗤笑一聲，轉回了頭：“我只和我媳婦分享我的過去。”
楚玄意：“……”
**
一路有驚無險，楚玄意跟著初螢找到了一條地下通道。
初螢站在通道口，讓楚玄意等他回來，他去想辦法取鑰匙。
“你一定要小心。”
雖然知道任務對象的武力值一般都很強，但楚玄意仍然有些不放心，畢竟武力值強不代表無敵，也不代表一定不會出事。
“如果實在沒辦法拿不到鑰匙，那就算了。”楚玄意囑咐說：“保護好自己，什麽都沒有你的安全重要。”
初螢心跳不爭氣地跳快一拍，故作淡定地收回目光，說：“我幫你是要拿報酬的，等我回來，你要給我烤一大堆肉。”
楚玄意莞爾：“烤到你吃不下怎麽樣？”
【叮，救贖值到賬50，望121號執行者再接再厲！】
“那可能有點難。”初螢矜持地輕點了下頭，離開前，不放心地留下了三只蠱蟲，呈三角形把楚玄意護在中間。
“在我回來之前，不要離開這裏。”
楚玄意感覺自己像被悟空圈住的唐僧，頓時哭笑不得，但還是應了一句：“好。”
初螢消失在夜幕中。
他走了，楚玄意也沒事做，低頭觀察小黑豆眼盯著周圍、時刻警惕防備著的三只蠱蟲，把它們取名為一號二號三號。
初螢的蠱蟲都是銀白色，有些部位半透明，且都能張開一雙閃著熒光的翅膀，在夜晚看像只放大了一點點的螢火蟲。
楚玄意欣賞著，目光不知不覺停留在其中的三號上。
三號是只蝴蝶，同樣銀白色半透明的翅膀上零星散布著藍色的不規則斑塊，仙氣十足。
楚玄意指尖微動，有幾分怔松，不知為何想起細膩的白皙肌膚上，那只栩栩如生展翅欲飛的藍蝶。
楚玄意垂下眼。
林不念一向很靠譜，對他的承諾次次履行兌現，他突然很希望這次也是。
他……有點想他了。
思念來得突如其來，一來便成山成海，形成浪潮將他淹沒，楚玄意呼吸輕顫了下，困惑地擡手按了按心口。
“在想什麽？”
神出鬼沒的初螢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看著楚玄意歪了歪頭，正準備說兩句，觸及楚玄意的眼睛，頓住了。
俄頃，初螢回過神，眉眼浮現一團戾氣冷意，被強制壓下：“你在想誰？”
不用楚玄意回答，初螢也知道，楚玄意一定在想他早死的媳婦！
那個眼神裏凝聚了最美好的情愫，極致的溫柔，成堆的思念，還有牽掛、悵惘……與埋藏深處不曾被發掘的愛意。
他冒著風險去幫忙偷鑰匙，這人前面說擔心他，其實根本一點也不擔心，反而在這裏思念亡妻。
初螢胸膛起伏不定，指尖不停顫抖，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不等楚玄意開口，粗暴地打斷道：“不用說了！”
這又是幹什麽？
楚玄意滿心疑惑，初螢的脾氣是不是太喜怒無常了點？
但這話肯定是不能當面說的，楚玄意耐心等著初螢平靜下來，本以為這次也跟之前一樣，沒多久初螢就又會笑嘻嘻起來，誰知對方久久沒有平息無端升起的陰郁怒氣。
999默默點開任務對象的黑化值，給楚玄意看：【宿主，這是來到這個世界後，任務對象黑化值最高的一次。】
它相信宿主肯定有辦法降黑！
楚玄意掃了眼眼前的虛擬面板，被嗆了下，初螢到底在想什麽啊？怎麽突然這麽高的黑化值。
他蹙了蹙眉，望著少年面覆寒霜的精致面龐沈吟片刻，在系統商城翻找，買了一樣東西，遞到初螢面前。
“吃薄荷糖嗎？”
999定睛一看，心疼死了：【這可是價值兩千救贖值的清心丸，不是什麽薄荷糖，宿主，你是不是買錯了？】
清心丸能在各種異常狀態下保持一定時間內的神智清醒，楚玄意上個世界捉鬼時買過，這個世界也能使用。
“沒買錯。”楚玄意在心中回了它一句，註視著初螢，又往他面前遞了遞：“甜的。”
初螢眼睫低垂，望著遞到眼前的“薄荷糖”，沈默許久。
楚玄意還以為初螢不想吃，要收回去時，初螢伸手，像是生怕他反悔，飛快地拿了過去，塞進嘴巴裏。
楚玄意笑了下，問道：“好吃嗎？”
“……嗯。”初螢悶悶地應了一聲，“薄荷糖”清清涼涼，又帶著絲絲恰到好處的甜味，只是沒有嘗多久，就融化在唇齒間。
初螢扯了扯楚玄意的衣角，把鑰匙給他。
楚玄意會意，走下地下通道，初螢默不吭聲地跟在身旁，驅除湧過來的蠱蟲。
通道漫長狹窄，太過靜謐，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如果你想救她們，”初螢恢覆如常，輕聲道：“我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初螢冷靜分析：“很快是三年一度的蠱神祭祀，到時候整個古家寨的人都會把註意力放在祭祀上，我想辦法牽制他們拖延時間，你拿鑰匙到這裏，帶她們跑出去。”
“在此之前，你要做些有營養的食物，我會把食物和水送進來，讓她們養好身體，起碼要到正常走路跑步的程度。”
楚玄意眉峰微蹙，很不讚同：“你怎麽牽制整個古家寨？到時候被發現了怎麽脫得了身？”
他目前還是不知道初螢到底經歷了什麽，也不知道初螢和古家寨這些人的相處模式，這麽多天，他甚至就沒見過初螢在古家寨的人面前出現過。
總不能是初螢帶著蠱蟲和古家寨的人硬剛吧？
初螢滿不在乎地說：“這個你不用管，我說能做到就能做到。”
楚玄意停下腳步，“我是想救人，但我也帶你一起走。”
不如說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要帶初螢離開古家寨。
“我沒答應過和你一起走。”初螢別過頭，沒再開口閉口媳婦，說：“我要留在古家寨。”
註意到楚玄意的神情，初螢補充道：“你放心吧，這不是為了你，我本來就打算在今年的蠱神祭祀幹票大的。”
楚玄意眸光微動，這麽說，一個月後的蠱神祭祀是節點？
初螢語氣厭煩地說：“我受夠了這種祭祀，也受夠了蠱鬥場，不如說你想做的也是我想做的，雖然出發點不一樣，至少目的一樣，算是一場合作。”
“希望合作愉快。”初螢扯唇笑了笑。
楚玄意擰著眉頭，“你真的不願意和我一起走？”
初螢搖頭。
“外面有更好吃的烤肉也不願意？”楚玄意使出了美食誘惑。
初螢繃不住了，瞪了他一眼，問道：“我在你心中難道是為了一口吃的什麽都願意的人？”
楚玄意目光游移。
初螢磨了磨牙，像是想咬他一口。
“算了。”楚玄意決定到時候再看，也許之後初螢改變了想法呢？
走了將近二十來分鐘才走到底部。
門口守著兩名守衛，還沒看見兩人的全貌，就被初螢的蠱蟲放倒。
對上楚玄意的視線，初螢說道：“放心吧，等他們醒過來就會忘了有人來過，只會以為自己太困，睡著了。”
楚玄意點了點頭，看著小銀蠍有點心動。
有蠱蟲感覺很方便的樣子。
楚玄意收斂心神往前走，視線在一排排監牢一般的屋子掃過，眉心慢慢緊擰了三分。
每間屋子用木柵欄隔開，不大的房間擠著幾個人，地上鋪著草席，草席上黏滿了各種汙穢也沒人在意，每一個人都神情麻木，蓬頭垢面，衣不蔽體，瘦到畸形，看見有人過來也沒有絲毫波動。
從外面一眼看去，和豢養牲畜的農場無異。
瞥見什麽，楚玄意第一時間遮住了初螢的眼睛。
“怎麽了？”
掌心裏長睫毛好奇地撲閃撲閃，帶起連綿的癢，楚玄意克制著沒收回手，另一只手推著初螢轉身回去，低聲說：“別看了，你去通道口守著，我很快過來。”
“有什麽不能看的？”
初螢嘴上說著，卻也沒有拉下楚玄意的手，半推半就走去看不清牢裏情形的通道口，等著楚玄意回來。
楚玄意重新回去，掃了眼那些眼如枯井的男男女女，其中還有阿長的妻子，短短幾天就變了模樣。
他深吸了一口氣。
這些年，古家寨到底害了多少人？
楚玄意平覆情緒，顧不上被初螢發現端倪，數了數牢裏的人數，在系統商城買了十三份調養身體的營養藥，透過木柵欄給每個人發了一份。
他壓低聲音，盡量放輕放緩，不嚇到這些被古家寨捉過來，摧殘的不成人形的人們解釋怎麽用這些藥。
沒有人動。
註意到這些人幹裂的嘴唇，楚玄意又兌換了一大桶水和一次性杯子，把營養藥倒進水裏遞過去。
這一回，所有人都有了動作，瘋狂地撲上來搶奪。
楚玄意安撫了好一陣，看著她們喝完，臉色好看了點，稍微松了口氣，和其中最清醒的人溫聲說下次還會來，又塞了點藥品讓她們藏好，叮囑她們養好身體，這才起身離開。
初螢安安分分站在樓道口逗蠱蟲，一只不知道什麽時候竄下來想咬人的毒蜈蚣，被初螢指揮的小銀蠍踩在腳下，蜈蚣腿七零八落的散落各地，好不淒慘。
楚玄意看了眼，移開視線，說道：“走吧。”
初螢好奇地看了眼楚玄意身後，問道：“你哪來那麽多的藥？”
初螢耳朵好使，楚玄意不意外他知道，隨口道：“來探險，準備的多。”
初螢半信半疑。
他們正要離開，身後的牢房中，一個看起來最年長的男性動了動眼珠，嘶聲開口：“……初、初螢？”
初螢沒停。
楚玄意聽見了，雖然那人說話的聲音極為嘶啞，但初螢兩個字還是很清晰的。
“你認識他？”楚玄意拉住往前走的初螢。
“不認識。”初螢皺著眉，看不出絲毫異樣，說：“不走嗎？”
楚玄意正想再問，那人又開了口：“是你吧，初螢？你怎麽還沒逃出去？你不是被他們當成聖子——”
“關你什麽事？”初螢冷聲打斷他，“你最好別提有人來過，否則這輩子都得在這老死。”
話音落，初螢拉住楚玄意的手轉頭就走。
初螢力氣極大，楚玄意也沒有反抗的心思，連初螢牽著他的手都沒意識到，思考著剛剛得到的信息。
聖子？是說初螢？
初螢長得倒是和這個名頭相像，但處境……
沿著原路返回，一路快步走出蠱鬥場，楚玄意的手才被放開。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少年精致的面孔隱入黑暗中，“但是我現在不想說。”
楚玄意的問題全被這一句話給堵住了，沈默了好長時間，妥協了。
這是初螢的隱私，他不想說，難道要強逼嗎？
看出初螢情緒低落，楚玄意的手擅自動了，想去摸摸少年的腦袋。
在落在初螢腦袋前，楚玄意猛然醒悟，硬生生改道，給了初螢肩膀上的小銀蠍一個摸摸。
小銀蠍：？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小銀蠍很樂意被楚玄意親近，尾巴搖得飛快，勾子擺成一個愛心。
初螢睜大眼，本就圓潤的貓兒眼瞪得更圓了。
楚玄意表面淡定地收回手，實則非常想不明白這只手在幹什麽，口不擇言，隨便問了一句：“我有點餓了，要吃烤肉嗎？”
初螢罕見地沒應聲，看了眼小銀蠍，把小銀蠍盯得尾巴都不敢晃了，戰戰兢兢地僵在那。
盯完小銀蠍，初螢又開始盯著楚玄意的手猛瞧。
沒見楚玄意接受到信號，初螢憋了半天，憋不住了，緩緩說：“明明是我讓它幫你，你不摸我，摸它？”
楚玄意不確定地問道：“你也要？”
初螢不說話。
楚玄意只好匆匆摸了下。
【叮，救贖值到賬25，望121號執行者再接再厲！】
總覺得氣氛尷尬，楚玄意又問道：“吃烤肉嗎？”
“吃。”這回，初螢幹脆利落地應了。
**
楚玄意的日常發生了變化。
他更忙了。
白天上門看診滿地采藥，傍晚去小溪邊餵飽初螢，順便誘惑初螢跟他走，晚上處理掉一大堆初螢找來的食材，拜托初螢交給那些人，半夜再給溜進他房間的初螢一個摸摸頭，再誇一句辛苦了。
自從初螢被摸頭後，就跟開啟了什麽開關一樣，每天都要摸摸，不請自來變得頻繁。
好在摸一次就漲救贖值，楚玄意很快接受了，選擇躺平。
直到有一天，初螢正好又撞上他洗澡的時候，從窗戶鉆進來，直勾勾看著他的腹肌，表示想摸。
摸一下，就送楚玄意一只蠱蟲，哪只都可以。
楚玄意……楚玄意可恥的有點心動了。
他對那次在蠱鬥場，初螢留下的那只銀色藍斑點蝶“一見鐘情”。
但理智占了上風，因為楚玄意知道，這次一旦開了先河，就憑初螢堪稱沒有的道德感，這種不良交易將會有下次、下下次，還會得寸進尺的升級。
楚玄意嚴詞拒絕。
初螢不死心：“就摸一下，就一下，大不了……”
一塊塊緊實的蜜色，比愛吃的烤肉還要誘人，初螢實在眼饞，充分明白了什麽叫得不到的就更想要。
“大不了你摸我，摸回來。”
初螢一把掀起衣服，給楚玄意看自己軟綿綿的白肚皮。
楚玄意：“……”
很難想象力氣這麽大的人，肚皮是軟的，沒有一點腹肌的影子。
楚玄意按了按太陽穴，正想一勞永逸，幹脆教一教初螢長出腹肌的辦法，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點藍色。
那點藍色只在初螢微微轉身時露出冰山一角，足以讓楚玄意呼吸一滯，瞳孔微縮。
初螢放下衣擺，蹙眉不悅地看向窗外，那裏來了一只銀色的蜻蜓蠱蟲，正嗡嗡響。
“知道了。”
初螢揮揮手，轉頭正要和楚玄意分享信息，卻被後者一把摁住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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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螢臉頰滾燙，急匆匆打斷說： “我還沒答應當你媳婦。”
楚玄意：……？
楚玄意說：“我說的媳婦不是你。”
初螢的笑容僵在臉上。
小銀蠍興奮晃悠的尾巴也僵住了。
林間落針可聞。
看著少年鮮活生動的神情霎時間淹沒，楚玄意奇怪的有些心緒不寧。
為什麽會有這種情緒？楚玄意垂眸思索，打消他人的誤會再正常不過。
眼前的人只是任務目標，他又沒有再一次和任務目標談戀愛的想法，他答應了林不念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都不和別人談，只等林不念來再續前緣。
不管等不等得到，至少答應了，就要做到。
片刻後，初螢打破死寂，開口道：“你騙我。”
“如果你有媳婦，怎麽沒看見她？”
“如果你有媳婦，怎麽之前從沒見你提過？”
“如果你有媳婦，怎麽會對我好，會說出要帶我出去，要養我這種話？你就不怕你媳婦生氣。”
初螢淺色的眼瞳深處滲出絲絲猩紅，眼眶也微微泛紅，視線盯死在楚玄意身上，看起來卻沒有半分脆弱，只顯兇殘。
“所以，你在騙我。”初螢肯定道。
楚玄意覺得初螢的誤會太深，無奈地解釋：“我媳婦過世了，和你說那些話也沒有其他意思，就是很正常的資助你上學。”
初螢楞了一下，等思考過來過世的意思，兇殘盡數消失不見，眼睛倏然一亮，“死了？那你就可以找新媳婦了。”
楚玄意嚴重懷疑初螢的耳朵裝了只過濾器，只捕捉想聽的重點，不想聽的統統過濾掉。
“我不想找。”楚玄意鄭重其事地說：“我只要他一個。”
初螢神色瞬間變了，下頜繃直，圓潤的瞳孔收縮成針尖狀，如陰冷潮濕處爬行的冷血動物，透出滲人的氣息。
“你再說一遍？”
999察覺不對，戰戰兢兢地提醒自家宿主註意黑化值。
楚玄意沈默地與初螢對視，無視999的小聲提醒，黑化值不是他妥協的理由。
初螢也一聲不吭，就那麽盯著他。
楚玄意只好說道：“再說幾遍都是一樣的結果，初螢，我們是朋友，朋友也很重要，不一定要成為伴侶。”
從目前得到的信息看，初螢極其厭惡古家寨的人，應該很長一段時間身邊只有蠱蟲，沒有能和他好好說話的人，更別說朋友。
而初螢想要緊密的關系，想要深刻的感情，越親近越好，所以他這個不知底細的外來人稍微哄一哄，對他好一點，就……成了現在這樣。
“邁入一段感情要慎重，你才多大？我起碼比你大十歲。”
楚玄意語重心長地勸導：“更何況你真的喜歡我嗎？如果是因為烤肉，就算做朋友，我也能天天給你烤。”
他挺喜歡初螢這個小孩，相處起來輕松自然，再說烤肉又不是什麽麻煩事，偶爾投餵的時候看見初螢滿足的笑臉，還會產生絲絲愉悅。
咳，初螢有一句話說的沒錯，確實有點養成的感覺。
楚玄意摸了摸鼻尖。
“……”初螢幾次張口又閉上，欲言又止，盯著楚玄意半天，神色幾度變幻，最終洩了氣。
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轉身，帶著爬到肩膀處的小銀蠍，幹脆利落地往前走。
楚玄意看著他的背影，和999一同嘆氣。
看樣子初螢是不會幫忙了，進禁地之後只能自己想辦法保命了。
楚玄意低頭拿著投影儀調試，前面的初螢回頭看他：“呆著幹什麽？不是要去蠱鬥場？”
楚玄意微微怔楞，旋即眸中染上笑意。
“好。”
**
蠱鬥場是禁地的另一個名字，古家寨的人一般都叫蠱鬥場，禁地僅僅是針對外來人的稱呼。
初螢領路，繞到蠱鬥場後方的一扇小門處，不知道是不是驅使了蠱蟲，也沒看他做什麽，相連的幾個村民守衛都開始神色恍惚。
“走吧。”初螢低聲說了一句，轉眼大大方方大搖大擺地走過去，神志不清的守衛自發給他開門。
楚玄意跟在初螢身後，看著這一幕，有點想學驅使蠱蟲了。
初螢餘光瞥見身旁的人神情，稍微一琢磨就猜出楚玄意在想什麽，嘴角細微地翹了翹，殘忍地給楚玄意潑了盆涼水。
“死心吧，外來人基本學不了禦蠱，一般情況下，只有自己親手培育養大的蠱蟲才會聽主人的話，和主人有心靈感應，從認識蠱蟲到挑選蠱種，再到培育蠱蟲，裏面的東西太多了，沒有人手把手教你個十年八年，你連根毛都學不會。”
初螢說：“不過古家寨的人從不教外來人。”
楚玄意瞄了眼初螢，後者微微揚起下巴，狀似漫不經心地逗弄著小銀蠍，實則滿身暗暗透露著快來求我拜我為師的信號。
他眼底噙著笑，也故意說道：“原來是這樣，那算了，估計也沒人願意教我。”
初螢神色一垮，撇了撇嘴，彈了下小銀蠍討好地蹭過來的尾巴，“裏面蠱蟲太多，你跟著他。”
小銀蠍靈性地點了點腦袋，脊背生出一雙銀色半透明形似蝴蝶的翅膀，在夜色下泛著點點熒光，慢悠悠飛到楚玄意肩膀上。
尾巴不小心蹭了下楚玄意的脖頸。
初螢無意間瞥見，一下子炸了毛：“幹什麽？離遠點。”
小銀蠍懵了懵，委委屈屈地往旁邊挪，挪到楚玄意肩膀最外側，要不是體型小，險些掉下去。
楚玄意不由側目，頓了頓，又看向初螢。
初螢早已收回目光，大步朝前。
楚玄意沈吟片刻，和999說：“果然還是小孩子。”
對朋友的占有欲真強。
999撓了撓數據，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蠱鬥場內部和古羅馬的鬥獸場相似，中心地帶一片寬闊，一個個四四方方的狹小房間圍繞著中心廣場，形成包圍圈。
裏面沒有燈籠，也沒有火把蠟燭之類的東西，黑暗宛如吞噬一切的怪物，肆意游走，鋪滿整個鬥場。
幸好楚玄意夜視能力不錯，專註註意力，借著月光勉勉強強能看清路，再多就不行了。
他聽著初螢壓低聲音的叮囑，牢牢跟在初螢身後，踩著初螢踩過的地方走。
每經過一間小房間，耳畔灌入的無數窸窸窣窣節肢動物行動的聲音會增大數倍，在黑暗的環境中，這些聲音令人頭皮發麻。
999比楚玄意眼神好，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宿、宿主，地上也有好多好多好多蟲！】
比第一次在溪邊見到任務目標的時候還要多！
999想暈了。
楚玄意定睛去看，隱約看出來地上確實有不明顯的無數黑影，正在瘋狂朝他蠕動過來。
肩膀上的小銀蠍也註意到了。
它飛過去，尖銳細小的嗡鳴聲響起，黑影們一僵，遇見天敵般瑟瑟發抖，急如潮水般褪去，圍繞楚玄意隔出來一個真空地帶。
初螢半點驚訝都沒有，往這邊瞄了眼，恰好看見小銀蠍朝他搖尾巴，想了想，勉勉強強誇了句：“幹得不錯。”
小銀蠍的尾巴搖得更歡快了，喜滋滋地飛回楚玄意肩頭，還記得離他遠點，挪了挪調整位置，謹慎地掛在楚玄意肩頭的衣服布料上。
楚玄意看得想笑，這是蠍子嗎？真的不是小狗？
初螢的聲音打斷了他望著小銀蠍的目光。
“蠱鬥場是古家寨養蠱的地方。”
初螢落後兩步，和楚玄意並肩，說道：“你想找的罪證簡單，這裏每一間房都有嬰孩的屍體，但你要是想找那些被囚的外來人，有點麻煩。”
為了防止有人逃跑，古家寨把人藏得十分嚴密，連很多自己人都不知道，開門的鑰匙只有負責祭祀的幾人和村長有。
楚玄意看向身側的房間，眸色微沈。
“總要試試看。”楚玄意一邊記下路線，一邊說：“我會想辦法拿到鑰匙。”
初螢皺了皺眉，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我可以讓你見她們，但帶她們所有人逃跑，幾乎是不可能的，她們現在的狀態太差，走路都成問題，你帶上她們，走不出這片林子。”
楚玄意腳步微頓。
初螢疑惑地看他：“怎麽了？”
楚玄意問道：“你對那些人的處境很了解？”
過了幾秒鐘，初螢“嗯”了一聲，輕描淡寫地說道：“小時候見過。”
楚玄意心中一動，機會來了。
他問道：“我一直沒有問你，你好像很討厭古家寨的所有人？”
初螢低頭，踹開了一條不怕死爬過來的小蛇，隨口說：“你不覺得他們很討人厭嗎？”
楚玄意探出了試探的觸角：“他們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麽？”
小銀蠍搖晃的尾勾停住，初螢擡頭，看向楚玄意，淺色的眼瞳被黑夜浸染，變得幽深，“你又不把我當你媳婦，問這麽多幹什麽？”
“但我把你當朋友。”楚玄意繼續高扯朋友大旗。
初螢似乎嗤笑一聲，轉回了頭：“我只和我媳婦分享我的過去。”
楚玄意：“……”
**
一路有驚無險，楚玄意跟著初螢找到了一條地下通道。
初螢站在通道口，讓楚玄意等他回來，他去想辦法取鑰匙。
“你一定要小心。”
雖然知道任務對象的武力值一般都很強，但楚玄意仍然有些不放心，畢竟武力值強不代表無敵，也不代表一定不會出事。
“如果實在沒辦法拿不到鑰匙，那就算了。”楚玄意囑咐說：“保護好自己，什麽都沒有你的安全重要。”
初螢心跳不爭氣地跳快一拍，故作淡定地收回目光，說：“我幫你是要拿報酬的，等我回來，你要給我烤一大堆肉。”
楚玄意莞爾：“烤到你吃不下怎麽樣？”
【叮，救贖值到賬50，望121號執行者再接再厲！】
“那可能有點難。”初螢矜持地輕點了下頭，離開前，不放心地留下了三只蠱蟲，呈三角形把楚玄意護在中間。
“在我回來之前，不要離開這裏。”
楚玄意感覺自己像被悟空圈住的唐僧，頓時哭笑不得，但還是應了一句：“好。”
初螢消失在夜幕中。
他走了，楚玄意也沒事做，低頭觀察小黑豆眼盯著周圍、時刻警惕防備著的三只蠱蟲，把它們取名為一號二號三號。
初螢的蠱蟲都是銀白色，有些部位半透明，且都能張開一雙閃著熒光的翅膀，在夜晚看像只放大了一點點的螢火蟲。
楚玄意欣賞著，目光不知不覺停留在其中的三號上。
三號是只蝴蝶，同樣銀白色半透明的翅膀上零星散布著藍色的不規則斑塊，仙氣十足。
楚玄意指尖微動，有幾分怔松，不知為何想起細膩的白皙肌膚上，那只栩栩如生展翅欲飛的藍蝶。
楚玄意垂下眼。
林不念一向很靠譜，對他的承諾次次履行兌現，他突然很希望這次也是。
他……有點想他了。
思念來得突如其來，一來便成山成海，形成浪潮將他淹沒，楚玄意呼吸輕顫了下，困惑地擡手按了按心口。
“在想什麽？”
神出鬼沒的初螢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看著楚玄意歪了歪頭，正準備說兩句，觸及楚玄意的眼睛，頓住了。
俄頃，初螢回過神，眉眼浮現一團戾氣冷意，被強制壓下：“你在想誰？”
不用楚玄意回答，初螢也知道，楚玄意一定在想他早死的媳婦！
那個眼神裏凝聚了最美好的情愫，極致的溫柔，成堆的思念，還有牽掛、悵惘……與埋藏深處不曾被發掘的愛意。
他冒著風險去幫忙偷鑰匙，這人前面說擔心他，其實根本一點也不擔心，反而在這裏思念亡妻。
初螢胸膛起伏不定，指尖不停顫抖，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不等楚玄意開口，粗暴地打斷道：“不用說了！”
這又是幹什麽？
楚玄意滿心疑惑，初螢的脾氣是不是太喜怒無常了點？
但這話肯定是不能當面說的，楚玄意耐心等著初螢平靜下來，本以為這次也跟之前一樣，沒多久初螢就又會笑嘻嘻起來，誰知對方久久沒有平息無端升起的陰郁怒氣。
999默默點開任務對象的黑化值，給楚玄意看：【宿主，這是來到這個世界後，任務對象黑化值最高的一次。】
它相信宿主肯定有辦法降黑！
楚玄意掃了眼眼前的虛擬面板，被嗆了下，初螢到底在想什麽啊？怎麽突然這麽高的黑化值。
他蹙了蹙眉，望著少年面覆寒霜的精致面龐沈吟片刻，在系統商城翻找，買了一樣東西，遞到初螢面前。
“吃薄荷糖嗎？”
999定睛一看，心疼死了：【這可是價值兩千救贖值的清心丸，不是什麽薄荷糖，宿主，你是不是買錯了？】
清心丸能在各種異常狀態下保持一定時間內的神智清醒，楚玄意上個世界捉鬼時買過，這個世界也能使用。
“沒買錯。”楚玄意在心中回了它一句，註視著初螢，又往他面前遞了遞：“甜的。”
初螢眼睫低垂，望著遞到眼前的“薄荷糖”，沈默許久。
楚玄意還以為初螢不想吃，要收回去時，初螢伸手，像是生怕他反悔，飛快地拿了過去，塞進嘴巴裏。
楚玄意笑了下，問道：“好吃嗎？”
“……嗯。”初螢悶悶地應了一聲，“薄荷糖”清清涼涼，又帶著絲絲恰到好處的甜味，只是沒有嘗多久，就融化在唇齒間。
初螢扯了扯楚玄意的衣角，把鑰匙給他。
楚玄意會意，走下地下通道，初螢默不吭聲地跟在身旁，驅除湧過來的蠱蟲。
通道漫長狹窄，太過靜謐，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如果你想救她們，”初螢恢覆如常，輕聲道：“我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初螢冷靜分析：“很快是三年一度的蠱神祭祀，到時候整個古家寨的人都會把註意力放在祭祀上，我想辦法牽制他們拖延時間，你拿鑰匙到這裏，帶她們跑出去。”
“在此之前，你要做些有營養的食物，我會把食物和水送進來，讓她們養好身體，起碼要到正常走路跑步的程度。”
楚玄意眉峰微蹙，很不讚同：“你怎麽牽制整個古家寨？到時候被發現了怎麽脫得了身？”
他目前還是不知道初螢到底經歷了什麽，也不知道初螢和古家寨這些人的相處模式，這麽多天，他甚至就沒見過初螢在古家寨的人面前出現過。
總不能是初螢帶著蠱蟲和古家寨的人硬剛吧？
初螢滿不在乎地說：“這個你不用管，我說能做到就能做到。”
楚玄意停下腳步，“我是想救人，但我也帶你一起走。”
不如說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要帶初螢離開古家寨。
“我沒答應過和你一起走。”初螢別過頭，沒再開口閉口媳婦，說：“我要留在古家寨。”
註意到楚玄意的神情，初螢補充道：“你放心吧，這不是為了你，我本來就打算在今年的蠱神祭祀幹票大的。”
楚玄意眸光微動，這麽說，一個月後的蠱神祭祀是節點？
初螢語氣厭煩地說：“我受夠了這種祭祀，也受夠了蠱鬥場，不如說你想做的也是我想做的，雖然出發點不一樣，至少目的一樣，算是一場合作。”
“希望合作愉快。”初螢扯唇笑了笑。
楚玄意擰著眉頭，“你真的不願意和我一起走？”
初螢搖頭。
“外面有更好吃的烤肉也不願意？”楚玄意使出了美食誘惑。
初螢繃不住了，瞪了他一眼，問道：“我在你心中難道是為了一口吃的什麽都願意的人？”
楚玄意目光游移。
初螢磨了磨牙，像是想咬他一口。
“算了。”楚玄意決定到時候再看，也許之後初螢改變了想法呢？
走了將近二十來分鐘才走到底部。
門口守著兩名守衛，還沒看見兩人的全貌，就被初螢的蠱蟲放倒。
對上楚玄意的視線，初螢說道：“放心吧，等他們醒過來就會忘了有人來過，只會以為自己太困，睡著了。”
楚玄意點了點頭，看著小銀蠍有點心動。
有蠱蟲感覺很方便的樣子。
楚玄意收斂心神往前走，視線在一排排監牢一般的屋子掃過，眉心慢慢緊擰了三分。
每間屋子用木柵欄隔開，不大的房間擠著幾個人，地上鋪著草席，草席上黏滿了各種汙穢也沒人在意，每一個人都神情麻木，蓬頭垢面，衣不蔽體，瘦到畸形，看見有人過來也沒有絲毫波動。
從外面一眼看去，和豢養牲畜的農場無異。
瞥見什麽，楚玄意第一時間遮住了初螢的眼睛。
“怎麽了？”
掌心裏長睫毛好奇地撲閃撲閃，帶起連綿的癢，楚玄意克制著沒收回手，另一只手推著初螢轉身回去，低聲說：“別看了，你去通道口守著，我很快過來。”
“有什麽不能看的？”
初螢嘴上說著，卻也沒有拉下楚玄意的手，半推半就走去看不清牢裏情形的通道口，等著楚玄意回來。
楚玄意重新回去，掃了眼那些眼如枯井的男男女女，其中還有阿長的妻子，短短幾天就變了模樣。
他深吸了一口氣。
這些年，古家寨到底害了多少人？
楚玄意平覆情緒，顧不上被初螢發現端倪，數了數牢裏的人數，在系統商城買了十三份調養身體的營養藥，透過木柵欄給每個人發了一份。
他壓低聲音，盡量放輕放緩，不嚇到這些被古家寨捉過來，摧殘的不成人形的人們解釋怎麽用這些藥。
沒有人動。
註意到這些人幹裂的嘴唇，楚玄意又兌換了一大桶水和一次性杯子，把營養藥倒進水裏遞過去。
這一回，所有人都有了動作，瘋狂地撲上來搶奪。
楚玄意安撫了好一陣，看著她們喝完，臉色好看了點，稍微松了口氣，和其中最清醒的人溫聲說下次還會來，又塞了點藥品讓她們藏好，叮囑她們養好身體，這才起身離開。
初螢安安分分站在樓道口逗蠱蟲，一只不知道什麽時候竄下來想咬人的毒蜈蚣，被初螢指揮的小銀蠍踩在腳下，蜈蚣腿七零八落的散落各地，好不淒慘。
楚玄意看了眼，移開視線，說道：“走吧。”
初螢好奇地看了眼楚玄意身後，問道：“你哪來那麽多的藥？”
初螢耳朵好使，楚玄意不意外他知道，隨口道：“來探險，準備的多。”
初螢半信半疑。
他們正要離開，身後的牢房中，一個看起來最年長的男性動了動眼珠，嘶聲開口：“……初、初螢？”
初螢沒停。
楚玄意聽見了，雖然那人說話的聲音極為嘶啞，但初螢兩個字還是很清晰的。
“你認識他？”楚玄意拉住往前走的初螢。
“不認識。”初螢皺著眉，看不出絲毫異樣，說：“不走嗎？”
楚玄意正想再問，那人又開了口：“是你吧，初螢？你怎麽還沒逃出去？你不是被他們當成聖子——”
“關你什麽事？”初螢冷聲打斷他，“你最好別提有人來過，否則這輩子都得在這老死。”
話音落，初螢拉住楚玄意的手轉頭就走。
初螢力氣極大，楚玄意也沒有反抗的心思，連初螢牽著他的手都沒意識到，思考著剛剛得到的信息。
聖子？是說初螢？
初螢長得倒是和這個名頭相像，但處境……
沿著原路返回，一路快步走出蠱鬥場，楚玄意的手才被放開。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少年精致的面孔隱入黑暗中，“但是我現在不想說。”
楚玄意的問題全被這一句話給堵住了，沈默了好長時間，妥協了。
這是初螢的隱私，他不想說，難道要強逼嗎？
看出初螢情緒低落，楚玄意的手擅自動了，想去摸摸少年的腦袋。
在落在初螢腦袋前，楚玄意猛然醒悟，硬生生改道，給了初螢肩膀上的小銀蠍一個摸摸。
小銀蠍：？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小銀蠍很樂意被楚玄意親近，尾巴搖得飛快，勾子擺成一個愛心。
初螢睜大眼，本就圓潤的貓兒眼瞪得更圓了。
楚玄意表面淡定地收回手，實則非常想不明白這只手在幹什麽，口不擇言，隨便問了一句：“我有點餓了，要吃烤肉嗎？”
初螢罕見地沒應聲，看了眼小銀蠍，把小銀蠍盯得尾巴都不敢晃了，戰戰兢兢地僵在那。
盯完小銀蠍，初螢又開始盯著楚玄意的手猛瞧。
沒見楚玄意接受到信號，初螢憋了半天，憋不住了，緩緩說：“明明是我讓它幫你，你不摸我，摸它？”
楚玄意不確定地問道：“你也要？”
初螢不說話。
楚玄意只好匆匆摸了下。
【叮，救贖值到賬25，望121號執行者再接再厲！】
總覺得氣氛尷尬，楚玄意又問道：“吃烤肉嗎？”
“吃。”這回，初螢幹脆利落地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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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玄意的日常發生了變化。
他更忙了。
白天上門看診滿地采藥，傍晚去小溪邊餵飽初螢，順便誘惑初螢跟他走，晚上處理掉一大堆初螢找來的食材，拜托初螢交給那些人，半夜再給溜進他房間的初螢一個摸摸頭，再誇一句辛苦了。
自從初螢被摸頭後，就跟開啟了什麽開關一樣，每天都要摸摸，不請自來變得頻繁。
好在摸一次就漲救贖值，楚玄意很快接受了，選擇躺平。
直到有一天，初螢正好又撞上他洗澡的時候，從窗戶鉆進來，直勾勾看著他的腹肌，表示想摸。
摸一下，就送楚玄意一只蠱蟲，哪只都可以。
楚玄意……楚玄意可恥的有點心動了。
他對那次在蠱鬥場，初螢留下的那只銀色藍斑點蝶“一見鐘情”。
但理智占了上風，因為楚玄意知道，這次一旦開了先河，就憑初螢堪稱沒有的道德感，這種不良交易將會有下次、下下次，還會得寸進尺的升級。
楚玄意嚴詞拒絕。
初螢不死心：“就摸一下，就一下，大不了……”
一塊塊緊實的蜜色，比愛吃的烤肉還要誘人，初螢實在眼饞，充分明白了什麽叫得不到的就更想要。
“大不了你摸我，摸回來。”
初螢一把掀起衣服，給楚玄意看自己軟綿綿的白肚皮。
楚玄意：“……”
很難想象力氣這麽大的人，肚皮是軟的，沒有一點腹肌的影子。
楚玄意按了按太陽穴，正想一勞永逸，幹脆教一教初螢長出腹肌的辦法，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點藍色。
那點藍色只在初螢微微轉身時露出冰山一角，足以讓楚玄意呼吸一滯，瞳孔微縮。
初螢放下衣擺，蹙眉不悅地看向窗外，那裏來了一只銀色的蜻蜓蠱蟲，正嗡嗡響。
“知道了。”
初螢揮揮手，轉頭正要和楚玄意分享信息，卻被後者一把摁住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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