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20章
楚玄意恍惚地和林不念去商場。
恍惚地給林不念挑衣服。
恍惚地陪林不念吃完飯。
又恍惚地回到了酒店房間。
楚玄意一路上想起來不少之前種種，林不念態度在悄然變化著，但某幾個時刻還是稍微動動腦就能想出來的不對勁，他硬是當局者迷沒看出來。
楚玄意揉了揉眉心，鎮定下來，問999：“救贖值攢多少了？”
999打開面板：【加上剛剛宿主給林不念挑衣服入賬的100，吃飯入賬的20，總共4920救贖值。】
【宿主，咱們還跑嗎？】震驚消化完了，999還有點小開心：【林不念喜歡你，應該不會因為你是假少爺殺你吧？昨天晚上肯定是個誤會！】
那就能省下買易容丸的一萬救贖值了！
楚玄意餘光瞅了眼坐在桌前練字，看起來姿態閑雅、歲月靜好的大反派，腦中晃過林不念說殺鬼就殺鬼的雷厲風行。
沈默片刻，“999，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或許不會因為我是假貨殺我，但會因為我有眼無珠，拒不戀愛殺我。”
【那宿主就和林不念談戀愛呀。】
999一派天真，電子眼中只有救贖值，樂滋滋地說：【沒準林不念一高興，救贖值嘩啦啦的來！連宿主給他挑個衣服都有100呢！】
楚玄意：“婉拒了哈。”
“我說過了，不談戀愛。”
【為什麽？】999很是疑惑：【宿主可以把談戀愛當成做任務，只要你不說，林不念不會知道。】
楚玄意發現自家系統竟然是個天然黑，挑了下眉，“任務完成我就要去下個世界，沒必要談沒有結果的戀愛。”
999不理解：【等任務完成，林不念應該就執念消散去投胎了吧，他去投胎，宿主去下一個世界，這不是很好的結果嗎？】
楚玄意想想好像有點對，又說：“我的觀念裏，只能以真心換真心，我可給不了林不念真心。”
【可林不念給了你一顆真心。】
為了救贖值，999難得聰明了一次：【數據顯示，宿主在橋上遭遇水鬼襲擊時，反派黑化值飆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回來後耗費精血，給了宿主一堆保命符。】
999好奇托腮：【那宿主是不是要還他一顆？】
楚玄意：“……”
楚玄意無語：“你當時怎麽不說？”
999感到委屈：【它升的快，降的也快，大反派總是喜怒無常，每天黑化值都和過山車一樣，如果每次都提醒，宿主可能會吵到耳鳴。】
“……有這麽誇張嗎？”
999肯定道：【有，我記錄下來了，不信宿主你看！】
楚玄意腦海裏彈出了一張極為跌宕起伏的“心電圖”，充分展現了林不念風輕雲淡表皮下的波瀾起伏。
他忍不住再度看向林不念。
剛才沒註意，現在再看，林不念似乎後背長了眼睛，楚玄意一看過去，那脊背會很不明顯地微微挺直。
楚玄意緩緩躺下。
999還在喋喋不休地讓他嘗試和反派談戀愛，給他舉例一百種戀愛的好處。
楚玄意只能用一句“我是直男”結束話題，被子一掀閉眼裝死。
林不念頂多對他有點好感，這點好感或許還是因為孤獨幾百年，和他一直呆在一塊，他又一直在幫忙才產生的。楚玄意以己度人，試想誰在一棟宅子裏住幾百年，出來後不得精神動蕩點？
所以林不念肯定對他說不上喜歡，更談不上愛。
想想辦法讓林不念嫌棄他、掐滅愛情的小火苗就行了。
楚玄意安心入睡，不到片刻就會了周公。
清淺的呼吸聲逐漸平緩規律。
999對楚玄意強大的心理素質嘆服無比，轉頭就看見大反派輕輕放下筆，側過頭，一手支頤，靜靜瞧著自家宿主。
難道昨晚的場景要重現了嗎？大反派還沒放下要殺宿主的心？
999心驚膽戰，卻見林不念似是看夠了，起身慢慢接近楚玄意，在999欲喊醒楚玄意前，指尖屈起，懲罰似得在青年眉心輕輕彈了下，嗓音不辨喜怒。
“那麽重的怨氣也敢碰，身上陰氣都旺了幾分。”
又彈一下。
“我死前未曾加冠，哪來的子孫。”
又又又彈一下。
“心不在焉一夜，怕了？”
999等著被彈三次的宿主醒來，雖然自家宿主時常不靠譜，但警覺性還是有的！
但它等啊等，床上的青年睡得正香，呼吸紋絲未亂。
嗯？？
楚玄意沒醒在林不念預料之中，他撤回手時，指尖似是無意，劃過青年的眼睫，嗓音極輕，恍若呢喃。
“怕什麽，你我皆為男子，還是同宗，更是人鬼……”
林不念頓了頓，沒再說下去，神色如常地收回手，在另一張床坐下。
999眼尖地看見大反派那根手指悄悄蜷了蜷。
再看自家宿主，被彈三下，眉心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宿主真的不考慮考慮和反派談戀愛嗎？999憂郁了，它聽見了一大波救贖值憑空蒸發的聲音！
……
N市的極陽之地找完了，下一個目標是離得最近的K市。
楚玄意早早買好了票，第二天一早就和林不念乘坐高鐵趕往K市。
K市是海濱城市，將近八月，夏日炎炎，一下高鐵，楚玄意明顯感覺到光線比之前去過的幾個城市還要強烈。
他下意識去看林不念。
出發前，林不念拒絕了楚玄意推薦的“木乃伊”穿搭，這會兒防護措施只有手裏的一把傘。
林不念撐著傘，微微擰眉。
“不然等晚上再找？”楚玄意看了眼行程表，建議道：“這裏的極陽之地現在是海濱公園，不屬於景區，晚上也能去。”
林不念搖頭：“還有十二個地方沒找，不等晚上，現在去吧。”
楚玄意知道林不念想快點找齊屍骨，不過他也想讓林不念早點完成執念，便也沒阻攔，只是從背包裏掏出了準備好的家夥。
昨天除了個口罩，給林不念買的防曬裝備全被水鬼毀了，他在給林不念買衣服的時候買了新的，只是早上起來，林不念突然就不想戴了。
也許現在改變了主意？楚玄意把防曬物品遞給林不念：“要不要戴上擋一擋？”
“太過引人註目。”林不念再度拒絕，邁開步伐，不緊不慢地朝高鐵站外走。
楚玄意低頭看了眼手裏的裝備，又看了看K市不少防曬到連一點皮膚都看不見的人，心道也沒有啊。
但林不念不想，也不能摁著強求。
“是右邊，你走錯了。”楚玄意給自己戴了頂防曬帽，大步流星追上走錯出口的林不念。
林不念跟在楚玄意身旁，面不改色道：“是你太慢，在等你。”
楚玄意忍著笑，點頭：“是，是我太慢，辛苦你等我。”
他往正確的方向一攤手：“請吧，林先生。”
林不念輕飄飄睨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往正確的出口走。
楚玄意嘴角的笑意微滯，他要惹林不念嫌棄排斥，這種時候就應該不懂事的拆穿林不念啊！
但機會已經錯過了，楚玄意摸了摸鼻尖，只能等下一個機會。
公園坐地鐵就能到，二十分鐘後，兩人出現在門口。
八月正值暑期，出來旅游的游客不少，海灘人山人海，男男女女穿著清涼的花褲衩和泳衣，遠遠看過去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林不念剛走上海灘，倏然轉過了身。
楚玄意看見幾位穿著比基尼的女性結伴走過，頓時了然。
機會來了。
楚玄意故意說：“你不會害羞了吧？”
林不念轉頭看他，眉心擰起三分：“非禮勿視。”
“那怎麽辦？”
楚玄意指了指身後，笑瞇瞇地說：“你還要找東西，可這麽大的地方，這麽多人全穿著非禮勿視的泳衣，你總不能讓所有人換衣服，不如你蒙著眼睛找……”
林不念眉頭擰得更緊。
楚玄意笑意加深，正打算乘勝追擊，卻見林不念沒有絲毫生氣的跡象，反而認真思索，須臾讚同點頭道：“是個辦法。”
楚玄意眼睜睜看著林不念不知從哪掏出一根黑布條，說蒙就真蒙上了。
不是，他不是這個意思啊。
林不念難道不覺得他說話的語氣很欠揍嗎？
楚玄意匪夷所思。
“走吧。”
蒙上布條，林不念肉眼可見放松了緊繃的身體。
楚玄意沈默地看著他：“你不覺得這樣很不方便？”
林不念明顯不覺得，縱使看不見，走路仍沒有絲毫遲滯停頓。
楚玄意看著他在沙灘走了一圈，硬是沒撞上一個人和障礙物，在背後豎起大拇指。
“幹什麽？”
林不念撐著傘回頭看他，蒙住眼睫的黑色布條尾端隨海風輕輕飄蕩。
楚玄意產生懷疑，“你是不是能看見？”
“不能。”林不念淡淡道：“但能感知。”
難道是鬼魂獨有的特殊技能？
楚玄意若有所思，一改先前的積極，繼續發揮欠揍精神，笑吟吟道：“既然你能感知，那應該用不上我，我就去旁邊休息了，省得耽誤你時間。”
不等林不念答應，楚玄意揚了揚手機：“完事了聯系。”
林不念望著楚玄意的背影，似乎察覺出什麽，眸色深深。
他收回目光，看似不在意地邁開腳步。
楚玄意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999疑惑地問：【宿主，你怎麽不和林不念一起行動？】
“一起行動幹什麽？添亂？”楚玄意嗤笑一聲，要他和人類幹架他是一把好手，一挑五也不是沒有過，但和會魔法攻擊的厲鬼打就不一樣了。
999見縫插針地勸說：【林不念不覺得是添亂就可以呀，為了救贖值著想，宿主……】
楚玄意翻看著論壇，敷衍地屏蔽999：“在掐火苗，勿擾。”
999委屈巴巴地縮回了精神海。
一個小時後，林不念發來信息，問楚玄意在哪。
【林：沒有氣息，買票吧，去下一個地方。】
“這麽快？”
楚玄意倒不算失望，畢竟剛在N市找到了一把骨刀，一共就剩下三把沒找到，這次撲空了也不要緊。
楚玄意發過去地址，打字：【下個地點在F市，有點遠，坐飛機？】
【林：好。】
楚玄意餘光瞥見一個球體急速飛來，他條件反射用手擋下，手臂一麻，排球咕嚕嚕掉落在地。
“不好意思！”不遠處急忙跑過來一個年紀不大的小男生，看著楚玄意滿臉歉疚：“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沒事。”楚玄意撿起排球遞給小男生，叮囑道：“下次玩得時候小心點。”不小心砸到別人腦袋，可不是小事。
男生忙不疊點頭：“會的會的。”
他撓了撓頭：“實在太不好意思了，我請你喝飲料吧。”
楚玄意說：“不用。”
“那怎麽行呢？”男生搖搖頭，露出笑容，直勾勾盯著楚玄意：“我做錯了事，就要道歉才行。”
奇怪的是，明明海灘上人如潮湧，聲音嘈雜，這會兒卻像是隔了一層透明的屏障，越來越安靜。
楚玄意隱隱察覺到一點不對勁，他不動聲色地和小男生拉開距離。
男生歪了歪頭：“你想去哪？”
“你哪都去不了。”男鬼咧開嘴，嘴角詭異地高高揚起，腦袋忽然凹陷下去，破開一個大洞，爭先恐後湧出沾著白黃腦漿的鮮血。
感覺出這只鬼比先前的水鬼強上數倍，楚玄意眼神微沈，手指伸進口袋，悄然夾住一張符紙。
男鬼用手裏的排球在洞上滾來滾去，沾滿紅紅白白的鮮血和腦漿後，滿意地拋給楚玄意：“給你的飲料，喝吧。”
楚玄意：“……”
……
結界之外，林不念驀然停下腳步，“看向”空蕩的沙灘。
“林玄意？”
他喊了一聲，沒有任何回應。
林不念淡漠的眉眼仿佛覆了一層千年不化的冰霜。
他一把扯下蒙著眼睛的絲帶。
……
拒絕了男鬼的“飲料”後，男鬼一下子變了臉色，滿是臟汙的排球裹挾著陰森氣息朝楚玄意飛馳而去。
楚玄意早有防備，身姿敏捷地往右一閃，躲過血淋淋的排球，趁男鬼錯愕時疾沖上前，指尖夾著的林不念牌保命符唰然打在男鬼身上。
符紙上微光閃爍。
男鬼驚恐的表情定格在臉上，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擊飛倒地，連身影都淡了不少。
男鬼憤怒至極，緩了半晌才從地上爬起來，雙眼迸發濃郁的怨恨，碎碎念道：“我道歉了，你還打我，你想打死我，我被你打死了，我要報仇，我要殺了——”
陰冷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只蒼白有力的手猶如鬼魅伸來，緊扣住男鬼血淋淋的後腦，旋即重重砸進沙灘！
“砰！”
塵土飛揚。
令人牙酸的骨骼斷裂聲響起。
楚玄意收起指間符紙，篤定道：“林不念？”
沙土激起的煙塵散去，展露出一雙狠戾陰郁的狹長鳳眸，看見楚玄意，林不念神色稍緩。
他沒有回應，低頭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男鬼，一只幹凈的鞋忽然踩上男鬼的猙獰面龐上，以不可抗拒的力道將它的腦袋往下壓。
“饒、饒了我——”
男鬼還沒有求饒完，在腦袋全部沒入沙土之前，楚玄意聽見了一聲宛如西瓜爆裂的聲音。
楚玄意眼前一花，伴隨著999後知後覺的尖叫，洶湧的人聲重回耳畔，一切恢覆原狀，沒有沾了鮮血腦漿的排球，地上也沒有男鬼的身影。
999不知道是嚇暈還是下線了。
楚玄意總算知道為什麽說林不念是反派，他看了看好像只是踩死了一只螞蟻般漫不經心的林不念，陷入了深深的沈思。
好像比起讓林不念嫌棄他，還是保命更重要點。
萬一他表現的太欠揍，林不念眼也不眨殺了他怎麽辦？
這種事還是先放放吧。
……
路上，林不念始終沒開過口。
直到楚玄意買完票，上了飛機，林不念還是沒開口，全程面無表情，如果刨除周身的低氣壓，看起來和平常無異。
“咳。”
楚玄意清咳一聲，主動打破平靜：“其實你剛剛不來，有你的符紙，我也能對付那只鬼。”
系統出品的符紙效果不錯，但沾了林不念精血的符更為強悍，就憑那一打符，楚玄意很有信心，自保絕對沒問題。
林不念闔眼。
楚玄意左等右等，依舊沒等到林不念接話。
他東拉西扯說了好一會兒，林不念這才睜開眼瞥他，淡淡應了一句。
氣氛好似恢覆平常，又像是在醞釀什麽看不見的風暴。
或許運氣在順利找到前兩枚骨刀時用光了，楚玄意和林不念接下來幾天去了五個地點，六個地方皆無所獲。
楚玄意不信邪，拉著林不念來來回回感應了好幾遍，依舊連一絲氣息都沒感應到。
行吧。
眼見林陽征要來老宅“查崗”，楚玄意買了飛機票，和林不念回了老宅。
這次離開的有些久，趴在地上的花花一看見他們，耷拉著的尾巴立刻翹了起來，興高采烈熱情無比地朝兩人撲來。
楚玄意唇角微揚，戲謔道：“這是誰家的小狗。”
“喵嗚！”花花軟軟地叫了一聲，爪爪扒拉了下楚玄意的褲腿，像是撒嬌。
它就撩這一下，又跑到林不念身前，圓溜溜的大眼睛仰頭望他，眼巴巴的，有幾分人性化的思念。
林不念神色淡淡，眸色卻柔和些許，彎腰把花花抱起。
楚玄意看著花花用毛茸茸的腦袋狂蹭林不念下巴，林不念鳳眸微微睜大，淡漠神情有些繃不住的場面，唇角笑意越深。
那天之後，林不念神情都沒怎麽變過，這回總算是有變化了。
楚玄意眼含促狹，說：“原來是你家小狗，想主人了。”
林不念此前沒出過老宅，花花估計從沒和他分離過這麽久。
“嗯。”
林不念應了一聲，摸了摸花花的毛腦袋。
他們一起逗了逗花花，楚玄意每回都會買點小魚幹和貓罐頭回來，餵花花吃完，和林不念商量之後的行程。
還剩下六個地方沒去，這六個隔的太遠，只能每過一次血契就去一個。
楚玄意的計劃剛開口，林不念抱著花花上樓：“之後再說。”
楚玄意眼底劃過一抹詫異，林不念怎麽看起來對找骨器不太感興趣了，是他的錯覺嗎？
既然林不念說要休息，楚玄意沒多留，回了主屋的房間。
明明只在外面飄蕩了一個星期，再回來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楚玄意感嘆一聲，倒在床上，看著古色古香的天花板，不知為何想起了林不念的記憶。
林不念記憶裏的林宅和這裏不一樣，是因為重新翻修過？
楚玄意睜著眼思考，他到現在也只知道林不念想拿回自己的屍骨和記憶，不管怎麽試探，林不念還是沒透露過自己的執念到底是什麽，導致他對於怎麽完成任務也只有一個模糊的想法。
要想不讓林不念走上新手禮包預測的線路，必須保證林不念拿回屍骨恢覆記憶後不黑化，至少不徹底黑化，最終害人害己。
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林不念拿回屍骨的同時，消除林不念的執念。
一般厲鬼的執念是殺死害死它們的兇手，但也有例外，比如詠懷村碰見的女鬼。
林不念的執念……到底是什麽呢？
不會是殺光林家人吧？
楚玄意摸了摸有點發冷的脖頸，沈思，血緣上不算，但原主從小在林家長大，算林不念眼中的林家人嗎？
……
楚玄意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早起了床。
林陽征八點就到了老宅，等著盯他割手。
有林不念先前的叮囑，楚玄意站在桌案前沒動，在林陽征眼中，“他”正在乖乖完成整個血契過程。
楚玄意看著林陽征的眼神變得滿意，就知道幻象裏的“他”結束了。
林不念在血契結束後就消失不見，懶得和林陽征說半句話。
楚玄意送林陽征出門。
走出小樓一段路，林陽征拍了拍楚玄意的肩膀，眉心的褶皺舒展幾分，說道：“還算讓我省心。”
楚玄意微笑，就等著這渣爹趕緊走。
林陽征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開始和楚玄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說廢話。
楚玄意面上的笑容快要維持不住時，林陽征瞇起眼，突然話鋒一轉，問道：“你最近有沒有出過門？”
楚玄意對上林陽征的犀利的眼神，眨了眨眼，迅速擺出一副委屈臉，用原主的語氣說：“我怎麽可能出去？你說我出去林家不會再給我一毛錢，你還不認我這個兒子！我還想要你給我買游艇，還想要跑車，我瘋了我跑出門。”
林陽征沒有被糊弄過去：“那卡裏的錢為什麽少了？”
楚玄意臉不紅心不跳：“你兒子無聊網戀，最近在追人。”
走之前楚玄意預料到了林陽征會監控原主的賬戶和行程動向，早就讓999動過手腳，因此並不擔心林陽征發現端倪。
“說起這個，爸，你能不能再多給我點零花錢？”
“好好的不學，學什麽網戀？”林陽征習慣了小兒子的不學無術，加上調查來的賬戶錢款動向，大筆金額確實是轉向了同一個人，聞言信了幾分，只皺了皺眉，問道：“還要錢幹什麽？”
楚玄意笑瞇瞇道：“追人費錢啊。”
“下午我讓秘書轉。”
林陽征教訓了幾句，讓楚玄意玩玩就算了，別真上心，又狀似不經意問：“最近老祖宗在幹什麽？是不是有什麽動靜？”
“不知道。”楚玄意眼也不眨，“我一般就呆在自己房間裏玩，你知道我有多怕他，每隔三天見他一次我都害怕，怎麽可能會去打聽這個。”
林陽征面上閃過一絲嫌棄，擺擺手說：“算了，下午管家會帶電工來牽電線，你看著點，別打擾了老祖宗。”
“電線？”
楚玄意眉梢微挑，顯露出訝異：“管家不是說他不喜歡電？”
林陽征見楚玄意的神色不像假的，更為放心，故意沈下臉來，說：“你天天和老祖宗住一起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以後膽子大點，多看著點那邊，祖宗又不會吃了你。”
又說了兩句，林陽征公司還有事情，匆匆走了。
等到下午，管家居然真的帶了一批電工，給整個老宅牽上電線，安裝燈泡，還添置了幾樣最新款的電器，不包括能聯網的家電。
等所有人都走了，確定沒人會再來，楚玄意去了小樓。
小樓和之前沒什麽區別，依舊是紅墻黑瓦，只是檐下掛了幾個樣式古典的電燈。
一樓沒有林不念的影子。
楚玄意在上樓和不上樓之間游移，林不念的聲音從樓上飄下，似乎知道是他。
“不回去休息？”
楚玄意知道林不念聽得見，便也沒動，問道：“怎麽裝上電線了？”
過了一會兒，微帶冷感的嗓音再度飄下：“手機充電不方便。”
楚玄意眼底漾開一絲笑意，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明天去Y市嗎？我現在訂票？”
林不念許久沒開口。
正當楚玄意以為林不念不會開口時，一抹紅色出現在樓梯口。
林不念下樓梯，道：“不用。”
楚玄意驚訝地問：“明天不去嗎？”
林不念擦過楚玄意的肩，在太師椅坐下，隨手翻開一本書，垂眸說：“你不用去。”
“你要自己找？”楚玄意微微蹙眉，“沒有身份證……”
“你是不是忘了。”
林不念擡眸看向楚玄意，黑眸如濃稠的夜，“我去哪，想幹什麽，你覺得人類攔得住？”
確實，只要現在的林不念不想，人類連看都看不見林不念，又怎麽攔？
但……
“我也去。”
楚玄意態度堅定，說：“一起找。”
林不念鳳眸微瞇，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行。”
“為什麽不行？”楚玄意理智思考，一本正經地給林不念分析：“不帶上我，你總不能偷渡上飛機高鐵吧？你雖然是鬼，但生前是人，還是要講文明講道德，不能被不美好的白嫖品質腐蝕內心啊。”
林不念：“……”
林不念語調冰涼：“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就算沒有999的提醒，楚玄意光看林不念周圍驟降的溫度，估摸著黑化值沒少升。
楚玄意靠著桌案，一攤手，說：“反正你去哪我去哪。”
他不能留在老宅坐以待斃，要跟在林不念身邊隨時關註狀況，萬一等林不念找齊屍骨，恢覆記憶，還是走上了大禮包預測的黑化道路，救贖失敗，他也就跟著沒了。
自從上次看著林不念踩爆鬼頭，楚玄意現在覺得林不念很有黑化潛質。
林不念驀然冷笑一聲，眼底翻湧不休的黑色愈濃。
他正欲開口，忽然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了他。
林不念一滯，就見眉目清俊的青年攥著他的手，好似天生看誰都盛著瀲灩情意的桃花眼輕眨，帶出幾分失落與真摯的認真，軟聲道：“一起去吧，我說過我要幫你，雖然可能幫不上什麽忙，但我想幫你。”
林不念詫然太過，險些捏碎太師椅的把手。
楚玄意最終還是可恥的出賣了色相。
999懵懵地看著秒變黯然深情的青年，這是它家宿主嗎？
【宿主，你不是說你演戲不好嗎？】這演的惟妙惟肖啊。
“是不好。”楚玄意理直氣壯地在腦海中回它：“這不是演戲，這叫真情流露懂不懂。”
一想到要掛了，回不去原來的世界，就算天性感情再淡薄，誰都會有點小悲傷吧？
999一噎，疑惑地問道：【那你不是不想談戀愛嗎？你這樣，萬一林不念更喜歡了怎麽辦？】
“這是特殊情況。”楚玄意嘆氣：“示弱而已，又不是告白，林不念一向吃軟不吃硬。”
999瞅了眼林不念，可它覺得這對某只鬼來說差別不大啊。
就像被戳破的氣球，林不念強硬的態度瞬間被軟化。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楚玄意恍惚地和林不念去商場。
恍惚地給林不念挑衣服。
恍惚地陪林不念吃完飯。
又恍惚地回到了酒店房間。
楚玄意一路上想起來不少之前種種，林不念態度在悄然變化著，但某幾個時刻還是稍微動動腦就能想出來的不對勁，他硬是當局者迷沒看出來。
楚玄意揉了揉眉心，鎮定下來，問999：“救贖值攢多少了？”
999打開面板：【加上剛剛宿主給林不念挑衣服入賬的100，吃飯入賬的20，總共4920救贖值。】
【宿主，咱們還跑嗎？】震驚消化完了，999還有點小開心：【林不念喜歡你，應該不會因為你是假少爺殺你吧？昨天晚上肯定是個誤會！】
那就能省下買易容丸的一萬救贖值了！
楚玄意餘光瞅了眼坐在桌前練字，看起來姿態閑雅、歲月靜好的大反派，腦中晃過林不念說殺鬼就殺鬼的雷厲風行。
沈默片刻，“999，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或許不會因為我是假貨殺我，但會因為我有眼無珠，拒不戀愛殺我。”
【那宿主就和林不念談戀愛呀。】
999一派天真，電子眼中只有救贖值，樂滋滋地說：【沒準林不念一高興，救贖值嘩啦啦的來！連宿主給他挑個衣服都有100呢！】
楚玄意：“婉拒了哈。”
“我說過了，不談戀愛。”
【為什麽？】999很是疑惑：【宿主可以把談戀愛當成做任務，只要你不說，林不念不會知道。】
楚玄意發現自家系統竟然是個天然黑，挑了下眉，“任務完成我就要去下個世界，沒必要談沒有結果的戀愛。”
999不理解：【等任務完成，林不念應該就執念消散去投胎了吧，他去投胎，宿主去下一個世界，這不是很好的結果嗎？】
楚玄意想想好像有點對，又說：“我的觀念裏，只能以真心換真心，我可給不了林不念真心。”
【可林不念給了你一顆真心。】
為了救贖值，999難得聰明了一次：【數據顯示，宿主在橋上遭遇水鬼襲擊時，反派黑化值飆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回來後耗費精血，給了宿主一堆保命符。】
999好奇托腮：【那宿主是不是要還他一顆？】
楚玄意：“……”
楚玄意無語：“你當時怎麽不說？”
999感到委屈：【它升的快，降的也快，大反派總是喜怒無常，每天黑化值都和過山車一樣，如果每次都提醒，宿主可能會吵到耳鳴。】
“……有這麽誇張嗎？”
999肯定道：【有，我記錄下來了，不信宿主你看！】
楚玄意腦海裏彈出了一張極為跌宕起伏的“心電圖”，充分展現了林不念風輕雲淡表皮下的波瀾起伏。
他忍不住再度看向林不念。
剛才沒註意，現在再看，林不念似乎後背長了眼睛，楚玄意一看過去，那脊背會很不明顯地微微挺直。
楚玄意緩緩躺下。
999還在喋喋不休地讓他嘗試和反派談戀愛，給他舉例一百種戀愛的好處。
楚玄意只能用一句“我是直男”結束話題，被子一掀閉眼裝死。
林不念頂多對他有點好感，這點好感或許還是因為孤獨幾百年，和他一直呆在一塊，他又一直在幫忙才產生的。楚玄意以己度人，試想誰在一棟宅子裏住幾百年，出來後不得精神動蕩點？
所以林不念肯定對他說不上喜歡，更談不上愛。
想想辦法讓林不念嫌棄他、掐滅愛情的小火苗就行了。
楚玄意安心入睡，不到片刻就會了周公。
清淺的呼吸聲逐漸平緩規律。
999對楚玄意強大的心理素質嘆服無比，轉頭就看見大反派輕輕放下筆，側過頭，一手支頤，靜靜瞧著自家宿主。
難道昨晚的場景要重現了嗎？大反派還沒放下要殺宿主的心？
999心驚膽戰，卻見林不念似是看夠了，起身慢慢接近楚玄意，在999欲喊醒楚玄意前，指尖屈起，懲罰似得在青年眉心輕輕彈了下，嗓音不辨喜怒。
“那麽重的怨氣也敢碰，身上陰氣都旺了幾分。”
又彈一下。
“我死前未曾加冠，哪來的子孫。”
又又又彈一下。
“心不在焉一夜，怕了？”
999等著被彈三次的宿主醒來，雖然自家宿主時常不靠譜，但警覺性還是有的！
但它等啊等，床上的青年睡得正香，呼吸紋絲未亂。
嗯？？
楚玄意沒醒在林不念預料之中，他撤回手時，指尖似是無意，劃過青年的眼睫，嗓音極輕，恍若呢喃。
“怕什麽，你我皆為男子，還是同宗，更是人鬼……”
林不念頓了頓，沒再說下去，神色如常地收回手，在另一張床坐下。
999眼尖地看見大反派那根手指悄悄蜷了蜷。
再看自家宿主，被彈三下，眉心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宿主真的不考慮考慮和反派談戀愛嗎？999憂郁了，它聽見了一大波救贖值憑空蒸發的聲音！
……
N市的極陽之地找完了，下一個目標是離得最近的K市。
楚玄意早早買好了票，第二天一早就和林不念乘坐高鐵趕往K市。
K市是海濱城市，將近八月，夏日炎炎，一下高鐵，楚玄意明顯感覺到光線比之前去過的幾個城市還要強烈。
他下意識去看林不念。
出發前，林不念拒絕了楚玄意推薦的“木乃伊”穿搭，這會兒防護措施只有手裏的一把傘。
林不念撐著傘，微微擰眉。
“不然等晚上再找？”楚玄意看了眼行程表，建議道：“這裏的極陽之地現在是海濱公園，不屬於景區，晚上也能去。”
林不念搖頭：“還有十二個地方沒找，不等晚上，現在去吧。”
楚玄意知道林不念想快點找齊屍骨，不過他也想讓林不念早點完成執念，便也沒阻攔，只是從背包裏掏出了準備好的家夥。
昨天除了個口罩，給林不念買的防曬裝備全被水鬼毀了，他在給林不念買衣服的時候買了新的，只是早上起來，林不念突然就不想戴了。
也許現在改變了主意？楚玄意把防曬物品遞給林不念：“要不要戴上擋一擋？”
“太過引人註目。”林不念再度拒絕，邁開步伐，不緊不慢地朝高鐵站外走。
楚玄意低頭看了眼手裏的裝備，又看了看K市不少防曬到連一點皮膚都看不見的人，心道也沒有啊。
但林不念不想，也不能摁著強求。
“是右邊，你走錯了。”楚玄意給自己戴了頂防曬帽，大步流星追上走錯出口的林不念。
林不念跟在楚玄意身旁，面不改色道：“是你太慢，在等你。”
楚玄意忍著笑，點頭：“是，是我太慢，辛苦你等我。”
他往正確的方向一攤手：“請吧，林先生。”
林不念輕飄飄睨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往正確的出口走。
楚玄意嘴角的笑意微滯，他要惹林不念嫌棄排斥，這種時候就應該不懂事的拆穿林不念啊！
但機會已經錯過了，楚玄意摸了摸鼻尖，只能等下一個機會。
公園坐地鐵就能到，二十分鐘後，兩人出現在門口。
八月正值暑期，出來旅游的游客不少，海灘人山人海，男男女女穿著清涼的花褲衩和泳衣，遠遠看過去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林不念剛走上海灘，倏然轉過了身。
楚玄意看見幾位穿著比基尼的女性結伴走過，頓時了然。
機會來了。
楚玄意故意說：“你不會害羞了吧？”
林不念轉頭看他，眉心擰起三分：“非禮勿視。”
“那怎麽辦？”
楚玄意指了指身後，笑瞇瞇地說：“你還要找東西，可這麽大的地方，這麽多人全穿著非禮勿視的泳衣，你總不能讓所有人換衣服，不如你蒙著眼睛找……”
林不念眉頭擰得更緊。
楚玄意笑意加深，正打算乘勝追擊，卻見林不念沒有絲毫生氣的跡象，反而認真思索，須臾讚同點頭道：“是個辦法。”
楚玄意眼睜睜看著林不念不知從哪掏出一根黑布條，說蒙就真蒙上了。
不是，他不是這個意思啊。
林不念難道不覺得他說話的語氣很欠揍嗎？
楚玄意匪夷所思。
“走吧。”
蒙上布條，林不念肉眼可見放松了緊繃的身體。
楚玄意沈默地看著他：“你不覺得這樣很不方便？”
林不念明顯不覺得，縱使看不見，走路仍沒有絲毫遲滯停頓。
楚玄意看著他在沙灘走了一圈，硬是沒撞上一個人和障礙物，在背後豎起大拇指。
“幹什麽？”
林不念撐著傘回頭看他，蒙住眼睫的黑色布條尾端隨海風輕輕飄蕩。
楚玄意產生懷疑，“你是不是能看見？”
“不能。”林不念淡淡道：“但能感知。”
難道是鬼魂獨有的特殊技能？
楚玄意若有所思，一改先前的積極，繼續發揮欠揍精神，笑吟吟道：“既然你能感知，那應該用不上我，我就去旁邊休息了，省得耽誤你時間。”
不等林不念答應，楚玄意揚了揚手機：“完事了聯系。”
林不念望著楚玄意的背影，似乎察覺出什麽，眸色深深。
他收回目光，看似不在意地邁開腳步。
楚玄意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999疑惑地問：【宿主，你怎麽不和林不念一起行動？】
“一起行動幹什麽？添亂？”楚玄意嗤笑一聲，要他和人類幹架他是一把好手，一挑五也不是沒有過，但和會魔法攻擊的厲鬼打就不一樣了。
999見縫插針地勸說：【林不念不覺得是添亂就可以呀，為了救贖值著想，宿主……】
楚玄意翻看著論壇，敷衍地屏蔽999：“在掐火苗，勿擾。”
999委屈巴巴地縮回了精神海。
一個小時後，林不念發來信息，問楚玄意在哪。
【林：沒有氣息，買票吧，去下一個地方。】
“這麽快？”
楚玄意倒不算失望，畢竟剛在N市找到了一把骨刀，一共就剩下三把沒找到，這次撲空了也不要緊。
楚玄意發過去地址，打字：【下個地點在F市，有點遠，坐飛機？】
【林：好。】
楚玄意餘光瞥見一個球體急速飛來，他條件反射用手擋下，手臂一麻，排球咕嚕嚕掉落在地。
“不好意思！”不遠處急忙跑過來一個年紀不大的小男生，看著楚玄意滿臉歉疚：“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沒事。”楚玄意撿起排球遞給小男生，叮囑道：“下次玩得時候小心點。”不小心砸到別人腦袋，可不是小事。
男生忙不疊點頭：“會的會的。”
他撓了撓頭：“實在太不好意思了，我請你喝飲料吧。”
楚玄意說：“不用。”
“那怎麽行呢？”男生搖搖頭，露出笑容，直勾勾盯著楚玄意：“我做錯了事，就要道歉才行。”
奇怪的是，明明海灘上人如潮湧，聲音嘈雜，這會兒卻像是隔了一層透明的屏障，越來越安靜。
楚玄意隱隱察覺到一點不對勁，他不動聲色地和小男生拉開距離。
男生歪了歪頭：“你想去哪？”
“你哪都去不了。”男鬼咧開嘴，嘴角詭異地高高揚起，腦袋忽然凹陷下去，破開一個大洞，爭先恐後湧出沾著白黃腦漿的鮮血。
感覺出這只鬼比先前的水鬼強上數倍，楚玄意眼神微沈，手指伸進口袋，悄然夾住一張符紙。
男鬼用手裏的排球在洞上滾來滾去，沾滿紅紅白白的鮮血和腦漿後，滿意地拋給楚玄意：“給你的飲料，喝吧。”
楚玄意：“……”
……
結界之外，林不念驀然停下腳步，“看向”空蕩的沙灘。
“林玄意？”
他喊了一聲，沒有任何回應。
林不念淡漠的眉眼仿佛覆了一層千年不化的冰霜。
他一把扯下蒙著眼睛的絲帶。
……
拒絕了男鬼的“飲料”後，男鬼一下子變了臉色，滿是臟汙的排球裹挾著陰森氣息朝楚玄意飛馳而去。
楚玄意早有防備，身姿敏捷地往右一閃，躲過血淋淋的排球，趁男鬼錯愕時疾沖上前，指尖夾著的林不念牌保命符唰然打在男鬼身上。
符紙上微光閃爍。
男鬼驚恐的表情定格在臉上，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擊飛倒地，連身影都淡了不少。
男鬼憤怒至極，緩了半晌才從地上爬起來，雙眼迸發濃郁的怨恨，碎碎念道：“我道歉了，你還打我，你想打死我，我被你打死了，我要報仇，我要殺了——”
陰冷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只蒼白有力的手猶如鬼魅伸來，緊扣住男鬼血淋淋的後腦，旋即重重砸進沙灘！
“砰！”
塵土飛揚。
令人牙酸的骨骼斷裂聲響起。
楚玄意收起指間符紙，篤定道：“林不念？”
沙土激起的煙塵散去，展露出一雙狠戾陰郁的狹長鳳眸，看見楚玄意，林不念神色稍緩。
他沒有回應，低頭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男鬼，一只幹凈的鞋忽然踩上男鬼的猙獰面龐上，以不可抗拒的力道將它的腦袋往下壓。
“饒、饒了我——”
男鬼還沒有求饒完，在腦袋全部沒入沙土之前，楚玄意聽見了一聲宛如西瓜爆裂的聲音。
楚玄意眼前一花，伴隨著999後知後覺的尖叫，洶湧的人聲重回耳畔，一切恢覆原狀，沒有沾了鮮血腦漿的排球，地上也沒有男鬼的身影。
999不知道是嚇暈還是下線了。
楚玄意總算知道為什麽說林不念是反派，他看了看好像只是踩死了一只螞蟻般漫不經心的林不念，陷入了深深的沈思。
好像比起讓林不念嫌棄他，還是保命更重要點。
萬一他表現的太欠揍，林不念眼也不眨殺了他怎麽辦？
這種事還是先放放吧。
……
路上，林不念始終沒開過口。
直到楚玄意買完票，上了飛機，林不念還是沒開口，全程面無表情，如果刨除周身的低氣壓，看起來和平常無異。
“咳。”
楚玄意清咳一聲，主動打破平靜：“其實你剛剛不來，有你的符紙，我也能對付那只鬼。”
系統出品的符紙效果不錯，但沾了林不念精血的符更為強悍，就憑那一打符，楚玄意很有信心，自保絕對沒問題。
林不念闔眼。
楚玄意左等右等，依舊沒等到林不念接話。
他東拉西扯說了好一會兒，林不念這才睜開眼瞥他，淡淡應了一句。
氣氛好似恢覆平常，又像是在醞釀什麽看不見的風暴。
或許運氣在順利找到前兩枚骨刀時用光了，楚玄意和林不念接下來幾天去了五個地點，六個地方皆無所獲。
楚玄意不信邪，拉著林不念來來回回感應了好幾遍，依舊連一絲氣息都沒感應到。
行吧。
眼見林陽征要來老宅“查崗”，楚玄意買了飛機票，和林不念回了老宅。
這次離開的有些久，趴在地上的花花一看見他們，耷拉著的尾巴立刻翹了起來，興高采烈熱情無比地朝兩人撲來。
楚玄意唇角微揚，戲謔道：“這是誰家的小狗。”
“喵嗚！”花花軟軟地叫了一聲，爪爪扒拉了下楚玄意的褲腿，像是撒嬌。
它就撩這一下，又跑到林不念身前，圓溜溜的大眼睛仰頭望他，眼巴巴的，有幾分人性化的思念。
林不念神色淡淡，眸色卻柔和些許，彎腰把花花抱起。
楚玄意看著花花用毛茸茸的腦袋狂蹭林不念下巴，林不念鳳眸微微睜大，淡漠神情有些繃不住的場面，唇角笑意越深。
那天之後，林不念神情都沒怎麽變過，這回總算是有變化了。
楚玄意眼含促狹，說：“原來是你家小狗，想主人了。”
林不念此前沒出過老宅，花花估計從沒和他分離過這麽久。
“嗯。”
林不念應了一聲，摸了摸花花的毛腦袋。
他們一起逗了逗花花，楚玄意每回都會買點小魚幹和貓罐頭回來，餵花花吃完，和林不念商量之後的行程。
還剩下六個地方沒去，這六個隔的太遠，只能每過一次血契就去一個。
楚玄意的計劃剛開口，林不念抱著花花上樓：“之後再說。”
楚玄意眼底劃過一抹詫異，林不念怎麽看起來對找骨器不太感興趣了，是他的錯覺嗎？
既然林不念說要休息，楚玄意沒多留，回了主屋的房間。
明明只在外面飄蕩了一個星期，再回來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楚玄意感嘆一聲，倒在床上，看著古色古香的天花板，不知為何想起了林不念的記憶。
林不念記憶裏的林宅和這裏不一樣，是因為重新翻修過？
楚玄意睜著眼思考，他到現在也只知道林不念想拿回自己的屍骨和記憶，不管怎麽試探，林不念還是沒透露過自己的執念到底是什麽，導致他對於怎麽完成任務也只有一個模糊的想法。
要想不讓林不念走上新手禮包預測的線路，必須保證林不念拿回屍骨恢覆記憶後不黑化，至少不徹底黑化，最終害人害己。
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林不念拿回屍骨的同時，消除林不念的執念。
一般厲鬼的執念是殺死害死它們的兇手，但也有例外，比如詠懷村碰見的女鬼。
林不念的執念……到底是什麽呢？
不會是殺光林家人吧？
楚玄意摸了摸有點發冷的脖頸，沈思，血緣上不算，但原主從小在林家長大，算林不念眼中的林家人嗎？
……
楚玄意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早起了床。
林陽征八點就到了老宅，等著盯他割手。
有林不念先前的叮囑，楚玄意站在桌案前沒動，在林陽征眼中，“他”正在乖乖完成整個血契過程。
楚玄意看著林陽征的眼神變得滿意，就知道幻象裏的“他”結束了。
林不念在血契結束後就消失不見，懶得和林陽征說半句話。
楚玄意送林陽征出門。
走出小樓一段路，林陽征拍了拍楚玄意的肩膀，眉心的褶皺舒展幾分，說道：“還算讓我省心。”
楚玄意微笑，就等著這渣爹趕緊走。
林陽征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開始和楚玄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說廢話。
楚玄意面上的笑容快要維持不住時，林陽征瞇起眼，突然話鋒一轉，問道：“你最近有沒有出過門？”
楚玄意對上林陽征的犀利的眼神，眨了眨眼，迅速擺出一副委屈臉，用原主的語氣說：“我怎麽可能出去？你說我出去林家不會再給我一毛錢，你還不認我這個兒子！我還想要你給我買游艇，還想要跑車，我瘋了我跑出門。”
林陽征沒有被糊弄過去：“那卡裏的錢為什麽少了？”
楚玄意臉不紅心不跳：“你兒子無聊網戀，最近在追人。”
走之前楚玄意預料到了林陽征會監控原主的賬戶和行程動向，早就讓999動過手腳，因此並不擔心林陽征發現端倪。
“說起這個，爸，你能不能再多給我點零花錢？”
“好好的不學，學什麽網戀？”林陽征習慣了小兒子的不學無術，加上調查來的賬戶錢款動向，大筆金額確實是轉向了同一個人，聞言信了幾分，只皺了皺眉，問道：“還要錢幹什麽？”
楚玄意笑瞇瞇道：“追人費錢啊。”
“下午我讓秘書轉。”
林陽征教訓了幾句，讓楚玄意玩玩就算了，別真上心，又狀似不經意問：“最近老祖宗在幹什麽？是不是有什麽動靜？”
“不知道。”楚玄意眼也不眨，“我一般就呆在自己房間裏玩，你知道我有多怕他，每隔三天見他一次我都害怕，怎麽可能會去打聽這個。”
林陽征面上閃過一絲嫌棄，擺擺手說：“算了，下午管家會帶電工來牽電線，你看著點，別打擾了老祖宗。”
“電線？”
楚玄意眉梢微挑，顯露出訝異：“管家不是說他不喜歡電？”
林陽征見楚玄意的神色不像假的，更為放心，故意沈下臉來，說：“你天天和老祖宗住一起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以後膽子大點，多看著點那邊，祖宗又不會吃了你。”
又說了兩句，林陽征公司還有事情，匆匆走了。
等到下午，管家居然真的帶了一批電工，給整個老宅牽上電線，安裝燈泡，還添置了幾樣最新款的電器，不包括能聯網的家電。
等所有人都走了，確定沒人會再來，楚玄意去了小樓。
小樓和之前沒什麽區別，依舊是紅墻黑瓦，只是檐下掛了幾個樣式古典的電燈。
一樓沒有林不念的影子。
楚玄意在上樓和不上樓之間游移，林不念的聲音從樓上飄下，似乎知道是他。
“不回去休息？”
楚玄意知道林不念聽得見，便也沒動，問道：“怎麽裝上電線了？”
過了一會兒，微帶冷感的嗓音再度飄下：“手機充電不方便。”
楚玄意眼底漾開一絲笑意，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明天去Y市嗎？我現在訂票？”
林不念許久沒開口。
正當楚玄意以為林不念不會開口時，一抹紅色出現在樓梯口。
林不念下樓梯，道：“不用。”
楚玄意驚訝地問：“明天不去嗎？”
林不念擦過楚玄意的肩，在太師椅坐下，隨手翻開一本書，垂眸說：“你不用去。”
“你要自己找？”楚玄意微微蹙眉，“沒有身份證……”
“你是不是忘了。”
林不念擡眸看向楚玄意，黑眸如濃稠的夜，“我去哪，想幹什麽，你覺得人類攔得住？”
確實，只要現在的林不念不想，人類連看都看不見林不念，又怎麽攔？
但……
“我也去。”
楚玄意態度堅定，說：“一起找。”
林不念鳳眸微瞇，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行。”
“為什麽不行？”楚玄意理智思考，一本正經地給林不念分析：“不帶上我，你總不能偷渡上飛機高鐵吧？你雖然是鬼，但生前是人，還是要講文明講道德，不能被不美好的白嫖品質腐蝕內心啊。”
林不念：“……”
林不念語調冰涼：“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就算沒有999的提醒，楚玄意光看林不念周圍驟降的溫度，估摸著黑化值沒少升。
楚玄意靠著桌案，一攤手，說：“反正你去哪我去哪。”
他不能留在老宅坐以待斃，要跟在林不念身邊隨時關註狀況，萬一等林不念找齊屍骨，恢覆記憶，還是走上了大禮包預測的黑化道路，救贖失敗，他也就跟著沒了。
自從上次看著林不念踩爆鬼頭，楚玄意現在覺得林不念很有黑化潛質。
林不念驀然冷笑一聲，眼底翻湧不休的黑色愈濃。
他正欲開口，忽然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了他。
林不念一滯，就見眉目清俊的青年攥著他的手，好似天生看誰都盛著瀲灩情意的桃花眼輕眨，帶出幾分失落與真摯的認真，軟聲道：“一起去吧，我說過我要幫你，雖然可能幫不上什麽忙，但我想幫你。”
林不念詫然太過，險些捏碎太師椅的把手。
楚玄意最終還是可恥的出賣了色相。
999懵懵地看著秒變黯然深情的青年，這是它家宿主嗎？
【宿主，你不是說你演戲不好嗎？】這演的惟妙惟肖啊。
“是不好。”楚玄意理直氣壯地在腦海中回它：“這不是演戲，這叫真情流露懂不懂。”
一想到要掛了，回不去原來的世界，就算天性感情再淡薄，誰都會有點小悲傷吧？
999一噎，疑惑地問道：【那你不是不想談戀愛嗎？你這樣，萬一林不念更喜歡了怎麽辦？】
“這是特殊情況。”楚玄意嘆氣：“示弱而已，又不是告白，林不念一向吃軟不吃硬。”
999瞅了眼林不念，可它覺得這對某只鬼來說差別不大啊。
就像被戳破的氣球，林不念強硬的態度瞬間被軟化。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