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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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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同伴

商吹玉的表情實在算不上好。

看到鳳曲的第一眼, 那張臉便慘白一片,更襯得兩眼下的烏青越發明顯。

他有心想伸手來拉鳳曲,可莫飲劍鑿出的窟窿太小, 稍微動靜, 就會驚落一片的碎石, 紛紛揚揚砸向穴中的鳳曲和商別意。

莫飲劍擡手指揮手下:“快快,都滾過來開道!”

六七個人便手忙腳亂地擁了過來。

商吹玉比他們都快, 且不佩劍,只用雙手翻刨著窟窿四周的石塊。尖銳的邊角很快劃得他皮開肉綻, 幾滴鮮血潤進土壤,鳳曲看得心驚:

“吹玉,你別碰了,你讓他們來。”

其他人至少帶了刀劍,總不至於徒手和這些作對。

話未說完, 不知是誰鑿動了土層裏松動的部分,石穴頂部變得松松晃晃。一不留神,一片巴掌大的碎石坍塌而下,激起煙塵彌眼,鳳t曲帶著商別意連縱幾下,還是被其中一塊砸傷了腿。

商別意雙眉驟沈:“鳳曲,腳沒事嗎?”

商吹玉也聽到了這句:“老師!您受傷了?!”

莫飲劍一腳踢開方才的始作俑者,大怒道:“蠢貨!笨手笨腳的幹嘛?不知道下面是什麽人嗎?傷到一點皮毛本少主要你拿命謝罪啊!!”

穴外又是一陣誠惶誠恐的謝罪。

反而一聲清喝叫停了他們的混亂,來人撥開心急如焚,眼看就要往洞裏跳的商吹玉和莫飲劍,先行往洞裏望了一眼:“是傾鳳曲和商別意?”

鳳曲痛得冷汗滾滾, 全靠商別意在旁支扶。

但商別意也是硬撐,腳下虛軟得厲害, 聞言艱難地點一點頭:“阿綾,是我。”

阿綾默然片刻:“你還能撐住嗎?”

這話在鳳曲聽來頗為刺耳。

他們都還活著,當務之急當然是一起救出,可阿綾莫名其妙說什麽“還能撐住”,簡直像在提防他們。

商別意遲疑了一會兒,卻沒有反感阿綾的詢問:“先救鳳曲出去。”

“等等,先救別意。”鳳曲道,“他比較瘦,現在這個洞口夠他出去了。我在下邊托著,你們接應一下。”

商別意立刻拒絕:“你腳才受了傷……”

鳳曲卻堅決地拉著他:“我摸過了,骨頭沒事。抓緊,趁我還有些力氣。”

洞口外的阿綾背光望著他們,只有洞內螢石隱約的光芒稍微照亮她的表情。

商別意嘆息一聲,湊近到鳳曲的耳邊:“我是‘白虎’。”

鳳曲反問:“那又如何?”

阿綾和曹瑜、明雪昭同隊,說明她也是十方會的一員。和阿蕊一樣,她肯定知道商別意體內的子蠱“白虎”。

那一句詢問,無非是想確認商別意還有沒有自信“活著”。

畢竟據他們所說,子蠱宿主瀕死時,就會被子蠱占據心智,走火入魔、敵友不分。倘若商別意失去理智,他們當然更傾向用這座墓宮困住這頭“白虎”。

但鳳曲相信他會活著。

“……再說,你明明就不想死吧?”鳳曲道。

商別意渾身一凜,又聽阿綾的聲音也在洞口響起。

螢石照亮她恢覆平靜,卻莫名顯得堅定的神情:“——先上來吧。”

“啊啊。”商別意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但外邊太多人了,就連吹玉也……”

轉回頭,鳳曲已經做好了托起他的準備。

“只要你有那種意圖,我就會和你拼命。”他說,“放心吧,我不會留手。”

商別意動了動幹裂的唇,仰頭看向伸手的阿綾。

鳳曲在後屈膝托掌:“來。”

“……”

螢石的光芒隨著傾瀉的天光逐漸轉暗,商別意的眼眸卻越來越亮。

幾不可聞地,鳳曲聽見他的唇間洩出一聲嘆息。但沒有多說什麽,商別意提起衣擺,試探著蹬上了他的手掌。

而在穴外的阿綾拉住商別意的手,又過片刻,商吹玉的手緩緩伸了進來。

“上來吧。”

-

好不容易出了地穴,仰頭就能看見萬裏無雲、碧空如洗的天。

此地風和日麗,全然不見睦豐連日的風雨,就和鳳曲猜測的相仿,他和商別意順流而下,蹉跎幾天,果然已經走出了睦豐地界,當地天象也不再受空山棋陣的影響。

莫飲劍自稱是被阿枝送出了城。

“那小鬼神神叨叨念了一堆我聽不懂的咒,就讓我往景雲縣來。還說,只要我能找到十方會的人,就能找到夫人你——謔,那小鬼原來從十方會來,難怪那麽討人厭煩。”

同屬十方會的阿綾沒什麽反應,只是點點頭:“莫少主找上門來,我也恰好從十方會的前輩口中聽說一些事。猜想前輩要找的人,和少主要找的人,恐怕是一路人馬,索性一起帶來了。”

鳳曲便看向了商吹玉:“那吹玉是?”

商吹玉答:“我和秦鹿沒找到老師,就和阿綾姑娘先結隊了。”

“誒,是說阿鹿也……”

“在場都對他的身份心知肚明,遮遮掩掩也無意義。他被阿綾的‘前輩’叫走,這幾日都神出鬼沒,不知道在忙什麽。”

鳳曲心神微定。

他猜阿綾所說的“前輩”,就是八門行者康戟。康戟指派了阿綾來救,阿枝又引了莫飲劍來,這讓他一時有些看不清局勢。

但秦鹿既然在和康戟往來,至少晚些還能問問秦鹿。

不知為何,鳳曲莫名地相信秦鹿會對自己全部坦白——雖然秦鹿已經是前科累累,可這種直覺還是空前強烈。

莫飲劍探過頭來,總算有了些撬過別人墳頭的自覺。

他一邊安排手下把窟窿填上,一邊笑嘻嘻來找鳳曲敘舊:“夫人,可真急死我了。幸好讓你戴了耳掛,這叮鈴鈴一響,隔著千山萬水我也知道是你。”

鳳曲擠出一絲疲憊的笑:“確是多虧了你。”

“那我們就是贏了第二輪了?夫人要選這個病秧子?我是沒所謂,反正景雲縣距離我家主宗也很近了,再過一關,夫人隨我回趟門唄?我娘肯定稀罕你的,她也讀過書,你們肯定有話聊……”

莫飲劍說著說著,隱隱看出鳳曲蒼白的臉色。

地下畢竟陰寒,商別意剛出穴口就暈了過去,幸虧阿綾在場,囑人取了馬車裏備好的溫酒給他暖身。

鳳曲比商別意要強,但連日疲累都壓在他的身上,這會兒也是強弩之末,氣色都差了不少。

“啊!”莫飲劍脫了外袍想給他披上,“你們趕緊去找些熱食過來,喔,把馬車上的坐墊再墊厚幾層。夫人,你有什麽想吃的?我叫人快馬加鞭先去城裏準備著,咱們一到地方就能吃上。”

商吹玉比他更快一步,默不作聲握住了鳳曲的手,以內功傳來溫和的暖意。

鳳曲對他一笑,又無奈地看向莫飲劍:“聽你剛才的說法,也有幾天沒休息了,怎麽還這麽精神。”

莫飲劍兩眼亮晶晶的:“我一見夫人就精神啊!”

商吹玉的手緊了些許。

莫飲劍又看上兩人的手:“誒,你這登徒子,松開松開。有沒有聽過那個,呃,男的女的,不能這麽親!”

他一邊說著,一邊去扒商吹玉的手。那雙彈琴的手剛經過無數石塊的磨礪,和鳳曲相握時都特意裹了袖擺,似乎不願讓自己的血漬弄臟鳳曲。

這會兒被莫飲劍一拉,不知是不是碰到了傷口,商吹玉眉頭一蹙,壓低了聲音:“嘶……”

鳳曲臉色微變:“小莫,你別碰他手。”

莫飲劍的手便在空中一僵:“啊?”

“吹玉是個琴客,手上傷不得。”

“那、那我剛還用劍去撬石頭呢,我也是個劍客呀!那還是我最寶貝的束天劍!”

鳳曲又有些心軟:“對不起……”

商吹玉對他的表忠充耳不聞,自顧自垂下眼睫,指尖輕輕勾住鳳曲的袖子:“都怪我沒能一直陪著老師,倒讓外人爭了眼去。老師的衣衫破了,我的包袱裏倒有幾件不曾穿過的新衣,都是年前幽州織造新成的布匹,我們身量相仿,若蒙老師不棄,也可將就一些時日。”

“幽州織造怎麽啦?幽州織造我家也大匹大匹的買,去年的浮花錦、今年的煮雪緞,本少主輸不了你!!”

只見莫飲劍越罵越氣,偏偏身高不如,更是一邊罵人,一邊踮腳,險險就要竄上去和人動起手來。

幾個手下七手八腳來拉他們的少主:“少主,您剛才搬石塊也受了傷,快看看要不要緊。”

“胡說八道!本少主英明神武怎麽可能這麽點小事就受傷……”

話沒說完,卻見鳳曲因著幾個手下的話語投來目光。

莫飲劍的話又跟著一個轉彎:“……但是,好像,是有點……痛……嗯,是哪裏痛呢……?”

鳳曲果然憂心忡忡,起身便想來看:“是傷到哪了?”

阿綾和商吹玉卻同時叫住了他。

“老師,還是先看看您的腳。”商吹玉蹲下去,撩開垂落的衣擺,那塊石頭砸在腳踝,鳳曲走路也因此顯得微跛。

阿綾則不由分說走上前來,徒手扒下鳳曲的鞋,撕開褲腿:“……骨頭確實沒事,但晚點肯定要腫起來了。得趕緊回城裏處理,商別意那邊體虛氣衰,也要灌幾副補藥進去,否則太虛弱了,我怕他撐不過今晚。”

說完,阿綾一手接過鳳曲,押著人往馬車過去。

商吹玉扶了幾步,似乎想起什麽,等到兩人走遠了些,又轉頭看向連衣服都沒刮破一下的莫飲劍:

“老師之德表,如圭如璋,令聞令望,天下同仰。還請莫少主自尊自重,無故攀親,只會叫人恥笑於你。

“……還有,方才你t想說的‘男女授受不親’,其一,老師與某都不是女子;其二,老師冰壺秋月,師生之誼不容外人誹謗。莫少主今後言行,還是慎重為好。”

說罷,商吹玉冷冷掃過一眼,便跟上鳳曲的腳步走遠。

莫飲劍:“?”

他扭頭問其他手下:“他嘰裏咕嚕說了堆啥?”

手下:“……”

老大,他好像在說你沒文化。

莫飲劍和他帶來的手下都是騎馬,馬車便騰給了兩個病患。

阿綾在車內照看二人,商吹玉則在外駕車。

莫飲劍驅了幾個手下先去開路,自己則緊緊跟在馬車一旁,透過車窗和鳳曲搭話:“夫人,你腳真沒事嗎?這女的會不會看?我再找兩個十步宗的醫師過來吧,十方會的游醫我放心不下。”

阿綾冷冷地斜他一眼,啪地合上窗簾:“吵吵嚷嚷,煩死人了。”

“誒你——”

“病人要靜養,莫少主息聲吧。”

“……那、那你仔細著照顧好我夫人!”

後半句話被一聲驚天響的馬鞭打斷。

鳳曲再聽到什麽動靜,就是莫飲劍氣勢洶洶找商吹玉算賬,兩人不知怎麽吵的,好一會兒才算消停下去。

阿綾一邊搭著商別意的脈,一邊點評:“年輕氣盛,肝火也旺。”

鳳曲失笑道:“他才十五歲,不闖大禍就算了吧。”

“睦豐的情況不好?”阿綾問,“八門行者只叫我來此地等人,卻沒有交代什麽因果。如果睦豐太平,他們該不至於連莫飲劍都送來。”

鳳曲一怔,面上不由自主掛上了苦笑:“我也不知該怎麽解釋。不過,曹兄和明兄都比我先走一步,想來他們總該平安了。青娥也和他們一起。”

他實在是一頭霧水,這幾天雖有阿枝和商別意的講解,可這等賭上太多人身家性命的賭局,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讓他明白的。

或許只有等康戟露面,或者商別意養好身體,再與他仔細說道……

對話間,鳳曲腦中閃過一道靈光,另一個名字浮了出來。

阿瑉也和他想到了一處:「秦鹿。」

阿綾卻皺了皺眉:“……他們勝過了你和穆姑娘,卻選擇了穆姑娘作為後續的同伴嗎?”

鳳曲反問:“這樣不對嗎?青娥畢竟是醫師。”

阿綾搖頭:“倒不是不對……只是曹瑜行事,一向都是八門行者的意思,他本人應該更關註你。”

她說到一半,就看見鳳曲難看的神色。

一直以為是偶然的事情,現在卻發現是別人蓄意營造的“巧合”——這種結果落到誰的身上都不好受,更何況牽扯到鳳曲最看重的同伴。

阿綾心知自己說多了話,改口道:“但你說的也有可能。總之,他們既然出了睦豐縣,又不在景雲縣,想是繼續往前了。”

“往前還有危險嗎?”

“如今玉城最厲害的三個人,無非是空山老祖、紫衣侯和十步宗的宗主。”阿綾道,“前兩個人都在睦豐,至於十步宗宗主,他和十方會還不曾明面上翻臉,應當不至於對曹瑜他們動手。”

鳳曲越想越覺頭疼,無奈地搖搖頭,謝過阿綾的幫助,便倚著車窗閉目養神。

前有動機不明的康戟,後有來者不善的曲相和。

他好像站在萬仞之高的懸崖,踏錯半步,就是萬劫不覆。可偏是如此險惡的處境,他最強烈的情緒,居然是無可奈何、和“果然如此”的唏噓。

「前世曲相和並未與我為敵。」

“什麽意思?你曾經和曲相和是同盟嗎?”

「……不,我只是從未見過康戟,也從不知道他們的針鋒相對。」

阿瑉和他一樣都在回憶。

他們決定從瑤城登陸開始——從天香樓裏救下映珠的那個念頭開始。

“……我救了映珠,所以見到了吹玉。別意因此留意到我,於是將我設計卷進方敬遠一事,後來才有了阿鹿對我的寬宥。”

「花游笑記恨秦鹿,又有康戟推波助瀾,宣州瘟疫因你們而解,偃師玦也因此事而恨上了你。」

“但偃師玨的親近也是莫名其妙……是因為阿鹿嗎?還是說……”

「是有人提前告訴了他,你不僅是傾如故的門生,也是‘神恩’選中的宿主。所以他才會向你求助,並把你送進未央的地宮。」

阿瑉重覆了一次:「前世,這些都沒有過。」

鳳曲已然抑不住身體的戰栗。

他很害怕,這無法否認。他害怕渺茫的前路,害怕窺伺的眼睛,害怕自己走錯的每一步路,害怕連累了身邊無辜的人。

但是回憶往日,每一次抉擇他都不曾後悔。

“我還是會救映珠。”鳳曲輕聲說,“只要有阿瑉在,我就有底氣做任何事。那些事,都是我認為正確的事。”

阿瑉似乎嘆了一聲。

路途遙遙,車裏顛簸著好像故意撥亂他們的心神。鳳曲偏偏靈光乍現:“所以你從未見過康戟,其實是因為……”

「是因為他們沒看上我。」

“……”

「事實證明,他們沒有看錯。我和曲相和並無差別,只不過他比我早死一步。」

鳳曲屏住呼吸,問:“他死了?”

有風從合不上的窗縫裏探進,帶來了車外清新的草木香氣。

它像調皮的一朵蒲公英,恰到好處地搔動著鳳曲緊繃的心弦。鬼使神差地,盡管還沒等到阿瑉的回答,鳳曲竟然感到一絲異樣的荒唐。

他忽然想,無論人情險惡、道路坎坷,該開的花還是開,該吹的風也還是吹。

「他死了。」阿瑉終於回答,「他死在師父的劍下,那也是師父殺死的最後一人。」

阿瑉沒有說過這些。

鳳曲張了張嘴,喃喃問:“那麽,是他引起島上驚變,也是他和師父同歸於盡……?”

阿瑉又陷入了沈默。

馬車卻已緩緩減慢速度,商吹玉敲了敲車門,城關守衛都被莫飲劍震懾,根本不敢攔停他們的馬車。因此,現在他們已經回到了商吹玉等人落腳的客棧。

商吹玉輕聲道:“老師,我們到了。”

鳳曲連忙幫著阿綾攙扶商別意,車門大開,莫飲劍也叫手下備好了擔架在外等候。

卻聽遠遠的一聲嘲笑,鳳曲不及回神,餘光就已瞥見客棧裏款步走出的一道白影。秦鹿照舊蒙了雙眼,一身金絲白衣,內裏穿了淺碧色的緞面裙。

袖間抖出的一截霜凝般的腕,掛上一只青翠玉鐲,此刻握了一把折扇,娉娉裊裊地走來,掐著女嗓便道:“呀,夫君還是曉得回來的呀?”

鳳曲:“……”

莫飲劍正想去扶鳳曲,商吹玉還沒出手,秦鹿先一扇子抽了去。

精鋼鍛的扇骨抽出一條刺眼的紅痕,莫飲劍倒吸一口冷氣:“秦鹿你——”

“小孩子玩兒你的破泥巴去。”秦鹿笑瞇瞇地,又是一扇拍開他的臉。

接著,折扇挑起鳳曲的下巴,秦鹿微傾近身:“睦豐好玩兒嗎,夫君?是被這乳臭未幹的小毛頭迷了眼呢,還是改了口味,瞧上老八那等糠咽菜了?”

鳳曲咳嗽兩聲,撥開他的扇子:“沒那回事。”

“噢,那就是……”

秦鹿轉頭朝向了擔架上骨瘦如柴的人影。

後半句話沒有出口,但他身形停頓,顯然是想追問商別意的事。卻不知是忌憚什麽,秦鹿又轉回了頭,懶洋洋說:

“算了,夫君的那些風流韻事早就傳遍天下。妾身縱有天大的權、海量的金,也堵不住這悠悠之口,罷了、罷了。”

一邊說著,他擡腿邁進門檻,對阿綾招呼:“瞧那病死鬼的德行,可別臟了這兒的風水。喏,另換一間客棧吧,瞧著他,妾身不適得很。”

鳳曲瞪大了眼睛:“阿露,那不是別意嗎?你和別意……”

“是他自己糊塗,道不同不相為謀。夫君不明內幕,就別替他說好話了。”秦鹿換上溫和的口吻,“妾身早就令人備了好酒好菜,吹玉,請你老師入席吧。”

他轉臉朝向咬牙切齒的莫飲劍,輕飄飄地一笑:“莫少主也請?聽聞夫君待你猶如親生弟弟,不必客氣,嫂嫂也不會薄待了你。”

莫飲劍顯然被他這副故作大方的做派氣得不輕,顧不得撕破臉皮,指著秦鹿的鼻尖就罵:“你、你分明是個男的,還裝什麽夫妻!”

秦鹿上揚的唇角遽然一收,同樣一掌拍在桌上,冷道:“看來你也清楚男女之別、夫妻之義,既然如此,還在坊間造謠生事,敗壞鳳曲名聲。他是當你心思單純,本座可清楚你這潑賴,分明其心當誅。”

“本少主才沒有——”

“你們十步宗什麽風評自己最清楚不過,可小鳳兒是正道名俠,你日日夥同他游街串巷、t招搖做事,敢說沒有你父親的屬意?”

“夫人,我絕對沒有那樣想過!我爹、我爹根本還不知道我喜歡的是你啊!”

“那你就回去請示了莫宗主再來‘追愛’吧。吹玉,送客。”

商吹玉提弓擋下莫飲劍還想伸向鳳曲的手,面色肅穆:“我早勸過你了。”

鳳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得頭暈,忙道:“你們先別吵啊,小莫他真沒什麽壞心……”

秦鹿卻一手拉住了他。

被他冰涼的體溫一刺,鳳曲後知後覺地擡起眼來,才發覺一直忠心耿耿隨在莫飲劍身後的幾個十步宗門人,這會兒竟然對陷入困頓的莫飲劍無動於衷。

正相反,他們更專註於另一邊商別意的去向——盡管在秦鹿的授意下,已經派出了兩個影衛前去護送。

感受到鳳曲的目光,十步宗門人這才上前半步,拉開莫飲劍:“少主,想是有什麽誤會,我們先讓夫人好好休息,改日再來拜訪吧。”

莫飲劍氣急敗壞地喊:“我也要住這裏,掌櫃的呢?本少主現在就要訂房!”

然而結果可想而知。

商吹玉和秦鹿的落榻之處,只要有機會,必定都是整間包下。

商吹玉以一己之力守在門前,身材並無魁梧,卻像極了一尊門神。

面對莫飲劍又羞又怒又急又憤的臉,商吹玉也只鐵面無私地道:“回吧。”

-

不知過了多久,客棧二樓角落的廂房傳出一絲細微的動靜。

影衛之一背著昏睡的商別意從窗戶鉆了進來,安置榻上。另一個影衛則將手中飛刀一擲,一道緊追而來的身影應聲倒下,喉嚨上的切口湧出了汩汩的鮮血。

兩名影衛相視一眼,將屍體一齊背回廂房安置。

再過須臾,廂房裏翻出一道人影,和先前死去的人同樣穿著。

他埋頭鉆進了街頭往來的人群,不多時,站回莫飲劍的隨從隊列。

莫飲劍還在為先前的吃癟不忿:“一個秦鹿、一個商吹玉,居然敢跟本少主這種態度!真是可惡!!”

手下們爭相安撫:“他們是還不知道少主的厲害,又嫉妒少主和夫人感情深厚。不過夫人是偏著少主的,少主趕明兒再去就是了。”

剛回去的隨從被另一人匆匆拉走。

兩人縮到街邊,暫且避開了莫飲劍的視線:“怎麽樣,他們把‘白虎’藏去哪兒了?”

後者嘆著氣搖頭:“‘天權’果真不是善類,都說他和商別意感情多好,可翻了臉,居然真就把人送到無人過問的草堂去了。”

“這麽狠心?那我們今晚就把人帶走如何?”

“恐怕不好,那個十方會的阿綾畢竟是個醫師,對待病患很是上心。而且他們還有傾鳳曲,只怕無論如何都會把商別意找回去。”

“什麽?那現在要如何是好?難道把‘白虎’和‘螣蛇’都一齊劫回去嗎?”

歸隊的門人咳嗽兩聲,掩面道:“……兩個人有些困難,但只把‘白虎’帶走,倒是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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