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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因果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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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內動感的音樂讓人下意識晃動手臂和腰肢, 戴著各種面具的男女有意無意地接觸著彼此的肢體,互相試探,用觸感交換信息。

清乃戴著半張黑貓面具, 露出性感的邀人親吻的嘴唇和尖俏的下巴, 和戴著白鴿面具的涼子一起坐在吧臺前,觀察著每一個異性, 挑選著獵物。

作為一個幾乎身經百戰的人,即便面孔被遮住, 清乃也能通過身材、舉止等等各種大小細節判斷出一個男人的好壞。看來涼子沒說錯, 來的人看起來確實都不錯, 至少在身家底子上。不過對於清乃來說,比起臉長得是否帥氣、是不是很有錢,她更看重身材和對方的個性。正所謂好看的外表千篇一律, 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她是要嘗遍各種類型的男人,而不是長得都差不多的男人。

清乃喜歡有挑戰性的獵物。

“你覺得那個怎麽樣?身材看起來不錯,像野牛。”清乃指著人群裏那個身材特別突出的男人說。

涼子看了兩眼, 說:“從下巴看來,這個男人大概長得不太好看,而且行為舉止上有些笨拙, 性格應該有些內向靦腆。”

“那不是很有趣嗎?野獸一樣的外表,小鹿一樣的內心。”清乃說,長得帥的男朋友她交過無數過了,偶爾來幾個醜的, 只要沒到不堪入目的程度,也是別有風味。反正又不是要看一輩子的。

涼子無語地笑了笑,“我說你啊,真的是不長教訓,這種長得不好看的一旦跟你發生點關系,就會纏上你的。更何況你之前跟大樹老師分手後,不是說以後再也不找長得不好看的人了嗎?”

涼子突然提到這個,清乃眉頭就皺了起來,眉間流露出厭惡。

清乃跟嶺西高中的歷史課老師大樹老師交往過這件事,知道的只有涼子這幾個不良妖女團成員,會去勾引大樹老師完全是帶著些許火氣的一時興起。

大樹老師嚴肅又古板還很自大,非常惹人討厭,全身上下除了身材比較高大之外幾乎沒有稱得上優點的地方。明明不是教她們班的教師,卻有一次當眾呵斥了清乃,讓清乃感覺非常火大,同時又突然覺得攻略這家夥是個挑戰,所以就想方設法地勾引他。

這曾經讓她感覺非常刺激,勾引成功後還因此跟大樹老師熱戀了一段時間,在學校裏品嘗著各種禁忌的快感。

不過被男人寵壞的她向來喜新厭舊得很快,一段時間過後就開始覺得無趣起來,再加上大樹老師性格不好,和清乃交往後越發喜歡管教她,所以她感到厭煩後就很幹脆利落地跟對方提出了分手。大樹老師糾纏過清乃一段時間,曾經覺得也沒怎麽不堪入目的臉在那時變得十分惡心起來。

好在師生戀是明令禁止的,被學校發現的話學生不會有事,倒是老師會被開除,所以清乃借此威脅過他後,他就乖乖地沒再繼續糾纏,在學校也不再找她麻煩,因為他教的是高一高二年級的歷史課,所以在有意躲避的情況下也很難在學校遇到,清乃幾乎已經忘記這個人的存在了。

因為被糾纏期間被那張臉惡心到了,清乃發誓再也不找長得不好看的了,要不然分手後的嘴臉會把自己惡心到。

然而好了傷疤忘了疼,當時的誓言在現在早就被風吹到不知道哪去了,清乃又開始覺得不是時下流行的那種受歡迎面孔的人也是一種滋味了。

被涼子提醒後,清乃才決定再看看,反正那麽多人,夜晚才剛剛開始,能玩的多了去。

……

司機將前面的雨刷打開了,細細的像霧一樣的雨在空氣裏飄了起來,遠處的高樓大廈已經看不見頂端,它們淹沒在了濃重的雲霧之中。

雨穗看著手機上的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屋漏偏逢連夜雨,她這樣趕時間,可都這個時間段了,前面的路還這樣堵著。

“是演唱會。剛剛好是時下一個很火的偶像團體的演唱會結束呢,就在前面的體育館裏。”司機說,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雨穗,見雨穗臉色不好,安慰地說:“別擔心,很快就不堵了,演唱會人多交警才會封路,這個點很快就疏通了。”

話是這樣說,可一場演唱會幾萬人擠在那裏,結束後又一窩蜂地出來,還是要堵上一小會兒的。

雨穗連謝謝司機先生的安慰的心情也沒有,扶著額頭看著手機上又跳出來的來電頁面。這已經是良平給她打的第26個電話了,信息也有好幾十條了,裏面的字她一個也不敢看。大拇指在接聽鍵上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按了拒聽鍵,並且為了節省手機電量,將他拉進了黑名單。

抱歉……但是她有必須要這樣做的理由。雨穗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眼圈微微泛紅,目光堅定到透露出幾分兇光,她一定要成功,她準備了那麽久,為的就是今天,絕對……絕對不能失敗,因為這是唯一的機會!

……

桐平將車子轉向了右邊的路口,良平提醒他,“另一邊比較近。”

“另一邊是比較近,但是那邊今晚因為有演唱會封路了,現在大概是演唱會結束的時間,堵。”桐平說,幸好他在交警部門也有朋友,聊天的時候他提到了今晚的演唱會,而他又記憶力驚人地記住了,要不然現在過去堵在那裏,不知道得浪費多少時間。

良平沒有應聲。

“又拒聽了?”桐平看了良平一眼,見他垂著眸看著手機發呆的樣子,說:“還有空拒聽也好,證明她還沒開始做她要做的不知道是什麽的事。”

這句話絲毫沒有安慰到良平。看起來漸漸冷靜的外表下,他覺得心臟像要破裂般的難受,在幾個小時以前他覺得有多幸福,現在就感到有多絕望。為什麽這樣?他已經搞不明白了,是像桐平說的那樣嗎?一切都只是謊言,她的全部都是假的。從名字到身份,到她說的每一句話。她不是雨穗,她說的喜歡他也是騙他的,即便她真的是一個心懷叵測的別有用心者,她用心的對象也不是他。

那麽他是什麽?是她閑暇之餘玩弄的對象嗎?那些令他沈迷害羞做夢都忍不住笑的吻,甜美可愛又邪惡的讓他暈眩的笑容,也全都是假的嗎?

良平覺得快要無法呼吸了,他不得不用力地吸氣,才能擺脫這種缺氧的感覺。他看向窗外,被雨水打濕的窗戶上倒映出自己發紅的眼眶,握著再也打不通雨穗電話的手機的手指尖森白,毫無血色。

桐平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心裏憤怒的火苗有些更旺了起來,竟敢這樣玩弄他弟弟的真心,那個不知名的女孩,最好有足夠的理由解釋她所作的這一切,否則他是一定要送她進去吃牢飯的。

……

清乃最終還是選擇了那個身材高大的,已經被她定位於“野獸外表小鹿內心”的男人。因為現場觀察了一段時間後,沒有比他更特別的人了,雖然優秀的人很多,但全都是她已經交往過的類型。

盯上這只獵物的同性獵手有不少,清乃將其一一打敗,最終成功地坐在對方身邊。

“你很拘謹,第一次參加這種舞會嗎?”清乃杵著下巴,微微側頭,將自己妖嬈的紅唇露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她的獵物戴著的是一個遮了大部分臉的很普通的面具,只露出了嘴巴和偏方形的下巴,看起來十分保守。

“你看起來年紀不大,但好像對這種場合十分游刃有餘了。”對方這樣說,聲音低沈,有些悶。

“沒錯啊,因為我是個壞女孩嘛。”清乃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妖女般的笑容,兩根手指點在強壯的胸口,慢慢地走到他的下巴,輕輕點著,“更何況,我早就過了法定的結婚年齡了啊,國家法律都允許我這樣壞了呢。怎麽?跟我這種壞女孩一起,你怕了?”

她的“小鹿”呼吸有些滯緩,清乃心中泛起得意。落在他下巴上的手指又往下滑過他的咽喉,落在他的領帶上,修長的塗著紅色指甲的手一把抓住領帶,將措不及防的獵物扯得上身前傾,與她呼吸交融,“既然你這麽不習慣這裏,我帶你出去透透氣吧。你有車吧?”

正跟男朋友四處交際的涼子看到清乃還是將那個身材突出的男人給帶了出去,搖了搖頭。說實在她覺得清乃這樣不行,她們之前那什麽畢業前達到的百人斬成就的比賽,一開始大家都挺有興致的,但現在最認真的也就只有清乃了,她已經感覺有些疲憊,也有一點畢業後不知道該去向何處的迷茫了。

畢業之後父母就不會再給零花錢,依靠來來去去的男人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她現在盡可能地擴充自己可以利用的人際關系,也不再那麽頻繁地換男友,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也跟清乃這樣說過,不過她看起來並不以為意,還是只想著玩。

這個男人當然有車,清乃拉著他去兜風。車子開了一會兒後,她才發現剛剛那個別墅所在的地理位置比較僻靜,車子慢慢地開了一會兒,兩邊都沒有看到路燈,荒草叢生,外面因為大雨將至,狂風呼嘯,雨霧綿連。

這種環境讓人不太舒服,清乃有些後悔出來兜風的提議了,便說:“不要再往前了,荒無人煙的,回去吧。”

“再等一下。”她的“獵物”說,並沒有把車子停下,繼續緩緩往前開。轉過了一個路口,路口過去有一座挺大的工廠,車前大燈照過去,能看到生銹的鐵門和雜亂的四周。

“停在這裏幹什麽?”清乃不太高興地擰起眉頭,轉頭看向駕駛座上的人,卻見他已經將面具摘下來,露出的面孔讓她瞬間大驚失色。

……

紅點和黃點已經交匯在一起近二十分鐘了,27號已經到來,大雨已經瓢潑,雨穗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趕到當場,卻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讓司機在那座正在進行假面舞會的別墅門口停下,自己冒著雨往那座廢棄的餅幹制造廠跑去。

四周一片漆黑,雨水四濺,打在身上像小石子落在身上,轉眼間就將人打得渾身濕透。雨穗在路上與一輛快速前進的車子擦身而過,快速前進的車子濺起了汙水,潑了雨穗一褲腿。

雨穗回頭看了那輛車子一眼,腳步不停借著手機光線一路跑到餅幹制造廠。

此時廢棄的餅幹制造廠內有微弱的燈光,老舊的線路讓昏黃的燈泡光線晦暗且時不時微微閃動,看得人眼睛十分難受。生銹的鐵門鎖已經壞了,正敞開著任人出入。

雨穗胸口起伏加劇,將口袋裏小小的球狀體拿了出來,迅速又警惕小心地走了進去。

這個工廠很大,已經不能用也賣不了什麽錢的機器被工廠主人丟棄在這裏,結滿了蜘蛛網和厚厚的灰塵。因此可以看到地面有淩亂的腳印和拖曳摔打的痕跡,痕跡一直蔓延到工廠深處,那一堆堆雜物和器械後面。

雨穗聽到了微不可查的拖行的聲音,在燈光晦暗的屋頂被雨水打得砰砰作響的破工廠裏讓人心跳加速。

冰冷的雨水從她的身上接連不斷地滑下,落在地面厚厚的塵埃裏幾乎沒有聲響,衣服和頭發都變得很重,緊貼著肌膚感覺不到自己的絲毫溫度。雨穗一步步地朝聲源處靠近,在每過一個被雜物堆出來的路口的時候,都在擔心會猝不及防地看到一個很可怕的人。一路有些心驚膽戰地走到最後,緊張到了極限,然後邁出了最後一步。

拖行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個看起來十分瘦弱穿著寬大的白色T恤的男子驚愕地看著雨穗。他的手穿過了清乃的腋窩,正架著她,拖行的痕跡從那頭一直滑到了清乃無力伸直著的腳後跟。清乃眼淚鼻涕橫流,看起來還有意識,但全身綿軟無力。她很狼狽,衣服撕裂,臉上被打得青腫,嘴角破裂,有血從大腿和被割破的手腕上滑落,滴了一路。

看到雨穗,她的眼裏再也沒有先前的厭惡,而是剎那間眼淚流的更兇,像是驚恐到極致後見到了親人一樣。

雨穗的眼睛瞬間定定的,銳利得可怕,是無論是清乃還是良平都從未見過的眼神,再也沒有絲毫讓人如沐春風的溫和清新。她的目光在清乃身上和這個陌生的男子身上來回轉動了幾下,定定地落在了男子身上,“是你做的?”

男子像是終於回神,立刻伸出一只手來慌忙擺動,驚慌失措地說:“不不不……不是我!這不是我做的,是、是我救了她,我看到有個男人、有個男人打她,就出聲把他嚇跑了,不是我做的!不、不信你問她!”

雨穗看向清乃,一字一句地問:“他說的是真的嗎?是他救了你?”

清乃淚流滿面地費勁地張了張嘴,肯定了他的話。

男子松了一口氣,說:“你看,我沒有說謊。”

雨穗的目光卻沒有絲毫變化,依然定定的銳利得可怕地看著他,“你確實救了她?”

“當事人都這麽說了,你居然還不相信嗎?”沒想到雨穗居然還要再問一遍,男子相當驚訝。

雨穗目光盯著男子的臉,眼前這個男子大概20歲左右的樣子,身形消瘦,一頭黑發亂糟糟的,一副典型的宅男模樣。穿的是一件長袖的白色T恤,此時因為清乃已經沾上了灰塵和血跡。

雨穗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將那顆小球塞回口袋裏。

然後好一會兒後,像是終於相信了他,雨穗的眼神緩緩地放柔了下來,僅僅只是這樣的改變,便剎那間像一朵出水的芙蓉般清新美麗,叫男子的眼神瞬間都有些癡了。她微微吐了一口氣,“我知道了。謝謝你,我真是嚇到了。”緩緩地走了過去。

“沒、沒關系。”男子臉頰有些發紅。見她走過來,連忙說:“我一個人可以的!”就像普遍的雄性生物一樣,即便他瘦弱得根本抱不起清乃,此時此刻他也想要在美麗的雌性面前逞能一把。

“你的手也受傷了嗎?”雨穗卻沒有停下腳步,而是走到他身邊,伸手抓住了他胳膊,胳膊上的衣袖被清乃的血沾到了。

“沒關系,這個不是我的……”他說著,雨穗卻已經將他的袖子推了上去,露出了他蒼白的手臂。他的反應瞬間有些激動,立刻把手抽回來,連清乃也顧不上了的松開了另一只手,迅速將衣袖扯了下去,表情有些僵硬起來。

清乃又跌回了地上。

雨穗有些被他突然激動的反應嚇到了的樣子,“是我唐突了嗎?真的非常抱歉,我只是想確認你沒有受傷而已。”

“……沒關系。”男子說,然後彎下腰想要將清乃重新架起來。

“那些痕跡……”盡管他縮得很快,但她還是瞄到了,手臂內側隱約有一點傷疤。根據記載,他的手臂內側確實應該有傷疤,是一大片被煙頭燙傷的痕跡,是他小時候受到親生母親的虐待留下的。

“是我媽。”男子低著頭說,沒有看到雨穗彎下腰去撿了一個東西。他突然意識到這種悲慘的事總是很容易博得異性的同情,所以前一秒還很介意,這一秒便說了出來。

他心裏打著小算盤,話才說完,下一秒突然感覺大腦被重重砸了一下,他一下子和清乃一起摔在了地上,瞬間頭暈目眩,捂著頭□□了兩聲,感覺到手上沾到了滑膩的鮮血。他痛苦又不明所以地擡頭,卻見剛剛讓他心動不已的美麗少女手上抓著一塊臟兮兮的煙灰缸,此時她正擡高了手,準備砸第二下。

瞬間有些清醒,可男子暈眩疼痛的腦袋讓他站不起來,求生的本能讓他往旁邊滾了兩下,躲開了雨穗的第二下。

察覺到手上的這個煙灰缸不好用,雨穗便將它扔掉,重新撿起了一節鐵棍,她的手抖得很厲害,呼吸也異常急促。

冷靜一點,雨穗在心裏對自己說,露出笑容,馬上就要結束了,帶著笑容來結束這一切吧,冷靜一點!

就是這個人啊,就是這個人,這一切的開始,這一切圍繞的重心……就是這個人啊!

在歷史學家們的不懈努力下,根據搜集到的古早的報紙、文獻、列傳中的只言片語,他們大概拼湊出了那位連真名是哪一個都一直很有爭議的臭名昭著的科學家兼哲學家兼殺人魔的一生,其中被認為最具有戲劇性的、被認為是他一生中的第一個轉折點的,是他20歲的一個夜晚,他的自述是這樣的:

“啊……那是什麽時候呢?哪個月份記不清了,反正大概是櫻花雕謝得一朵不剩的季節後吧,第一場雨就下得好大,我經過一個廢棄的餅幹制造廠——之所以這個記得特別清晰,是因為事後我肚子餓了,找到了好幾箱餅幹,可惜都過期了,回去我拉了一晚上的肚子呢——我經過那個工廠的時候,聽到裏面傳來聲音,過去一看,看到有個男人在對一個女孩行兇,我當下就趕緊想辦法把那個男人嚇跑了。我救了那個女孩,只是在把她往外面拖的時候,我看著她那淒慘的淚流滿面的樣子,那鮮紅的血,那毫無反抗之力的樣子,突然產生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最後,我沒有把她帶離那個工廠,而是拖著她往工廠的更深處去了。”

那個女孩——清乃,成為了喚醒惡魔的祭品。

在原來的歷史裏,被解救時的她就和現在一樣吧,感激得無以覆加,以為自己解脫了,卻沒有想到自己只是落入了更可怕的惡魔的手中。

然後,被喚醒的惡魔在其一生中,會不斷地行兇,直到他遇到了他的最後一個受害者……她的良平君。

雨穗在清乃身邊那麽久,一直在等待的就是今天,就是他。

她尋找和計算了很多次,試圖改變良平的結局,終結一切的起源,可全都失敗,最後才找到這個最關鍵的節點、發現這個唯一能改變一切的辦法——只要這個人死了,那麽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躺在地上無力動彈的清乃瞪大眼,傻了似的看著這一幕。

“啊……”男子哀嚎著,見她隨手撿起了一截鐵棒,朝他走了過來,“為、為什麽……”他驚恐得爬了幾步,遭受到一次重擊的腦袋卻讓他爬不起來。

然而雨穗並不跟他多說廢話,猛地就舉高了手上的鐵棒朝著他砸下去,卻不想那人雖然表面驚恐無力得不行,突然間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塵朝著雨穗的面孔撒了過去。

灰塵進入了眼中,眼睛瞬間無法睜開,動作也因此停住了。

男子立刻忍著暈眩,連滾帶爬跌跌撞撞搖搖晃晃費勁地往外跑。

有一種眼睛要被砂礫戳瞎了的感覺,生理性鹽水瞬間從淚腺裏冒了出來,雨穗能感覺到眼球已經通紅,眼球上的疼痛和癢意讓人難以忍受,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她的行動。隨手用衣袖擦了兩下,她無視眼睛上的疼痛,執著地追了過去。

“不要……不要……不要啊……”男子一邊跑一邊爬還一邊摔,怎麽跑得過雨穗穩穩的兩條腿,看到那個渾身濕漉漉兩只眼睛通紅,卻依然朝他追來的女孩,男子只覺得恐怖萬分,眼淚都滾了出來,一邊更快地朝著工廠大門跑去,一邊顫抖著企圖發出大聲的喊叫,可他發不出。

眼見著工廠大門就在眼前,僅僅一步之遙了,他卻一個不穩,摔倒了。

完了,那一瞬間,他滿心絕望。

卻在摔倒的瞬間,被一只手扶住了。他擡頭,絕望驚恐的眼中爆發出強烈的希望。

雨穗的腳步猛地停住。

良平渾身濕透地站在工廠門口,臉色蒼白滿目震驚地看著她。同樣渾身濕透的桐平扶著剛剛逃過一劫幾乎要癱軟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子,眼神銳利地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殺人犯。

那邊躺在地上的清乃,還有這個被他們救了一命的男子,再加上雨穗手上那根兇器,一切似乎無法辯駁。

“……雨穗……你在做什麽?”良平張了張嘴巴,聲音沙啞十分艱難地出聲。

雨穗看著良平,胸腔內的壓抑的那些情感驟然爆發開來,眼中的淚瞬間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滾落。

那一瞬間,腦中所有的疑惑和糾結和難以置信都消失無蹤了,良平像著了魔,他覺得無論雨穗做了什麽他都可以原諒她,甚至是她讓他去殺人他也願意。他立刻就想去到雨穗的身邊,只是才邁開一步,就被桐平拉住了。

“別犯傻!”桐平嚴厲呵斥道。事實已經擺在眼前,還有什麽可解釋的?這個女孩現在分明就是殺人未遂,他不會讓良平再跟她有絲毫關系了!

“你們……你們認識?”男子察覺到這個,臉上又有些驚恐起來,掙脫開桐平的手想跑,只是被嚇得太過,腿軟得很,腦袋又十分暈眩,所以沒跑一步就摔倒在了地上。

“別讓他走!”那一下刺激到了雨穗,她立刻尖叫出聲,沖了過去,表情瞬間有些崩潰到猙獰,那雙紅彤彤的眼中迸發出無盡的痛苦和恨意。

桐平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一腳踩住想要爬走的男子。

良平將雨穗攔住,手臂抱著她不讓她掙脫,他的嘴巴貼近她的耳朵,壓抑的聲音很低,顫抖著問:“雨穗,雨穗,他對你做什麽了?是不是他對你做什麽了?你告訴我,然後我去殺了他……”

雨穗沒有回答良平,她只是淚流滿面地看著他,呼吸急促,仿佛在竭盡全力地忍耐著什麽,眼中的情感深如大海,充滿了愛和悲傷,讓良平幾乎瞬間就要溺斃在其中。然後,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目光轉向桐平,說:“如果我告訴你,你今天救下的這個人,在以後他的一生裏,他會以殘忍的手法殺害五十幾個人,你還會救嗎?”

“什麽?”桐平怔住。

“你胡說!”那個男子驚恐地瞪大眼,“我為什麽要殺人?!你這個瘋子,神經病!我為什麽要殺人!我剛剛還救了一個人呢!這、這位先生,那個、裏面那個女孩子就是我救下來的!”

“你到底在說些什麽?”桐平看著雨穗,糟糕,她的精神是不是有問題?她居然在說未來的事?難道她還想說自己來自未來嗎?難道她以為說出這種話,就能讓他身為一個警察,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市民被殺嗎?

“如果我說,在未來,被他殺害的受害者之一是良平,你也要救他嗎?”雨穗卻盯著桐平,執著地問道。

良平一楞。

“如果你真的知道未來的事,不如你告訴我明天會發生什麽,後天會發生,讓我驗證驗證再說。”桐平眉頭皺了起來,他不喜歡這個未知名的女孩說的這句話,就好像在拿良平當借口一樣,怎麽?到現在還想要蠱惑他弟弟嗎?她是電視劇還是漫畫看多了看傻了嗎?

雨穗深呼吸了一口氣,她就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桐平不會相信她的話,就算最後相信了,身為警察的他也不會讓她行兇犯罪,她也沒有時間給他去驗證她是不是真的來自未來,所以她才直接把他弄暈鎖起來。但是她沒有想到,計劃還是趕不上變化,桐平還是成了她的阻礙。

“良平,把手機給我。”已經沒有必要再廢話了,桐平看她沈默的樣子心想果然如此,他決定現在就通知廳裏的人過來抓人。這個女孩實在太奇怪了,越想越讓人不放心。

然而良平沒有動作。

桐平恨鐵不成鋼,眼睛看向被他一腳踩著一直在低聲呻-吟的男子,“餵,你有手機嗎?”

“啊……”男子將暈未暈,根本聽不到桐平的話也回應不了。桐平有些氣良平居然到現在還偏袒雨穗,半點耐性也沒有,幹脆彎腰自己伸手去摸,結果還真的摸到。

“哥!等一下!”見桐平真的找到了手機要讓其他警察過來了,良平立刻就松開雨穗去搶桐平的手機。即便親眼所見,即便似乎無可辯駁,即便雨穗真的只是在戲弄他,良平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雨穗被送進監獄。

可是一個高中生想要從警校畢業的兄長手中搶走一樣東西不是那麽容易的,良平的懇求現在也不能阻止桐平了。

良平滿心焦慮,突然感覺和桐平相觸的部位傳來電流,他條件反射地縮回了手,然後睜大了眼,僵在原地。

桐平緩緩地倒落在地。露出了站在他身後的雨穗。

雨穗手上拿著那顆小小的花紋古怪的金屬球,看著呆住的良平,說:“他沒事。”

桐平躺在地上,和上次不同,這次他沒有完全暈過去,眼睛甚至還能睜開,微微動著腦袋□□著,全身麻痹,就像被麻醉了一樣。甚至他的腦袋還很清楚,還在暗惱自己居然兩次都栽在同一人同一個物件手中,並且十分驚恐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剛剛淋雨了,電擊球的威力削減了,不過這樣也足夠了。礙事的人不能再礙事了,只是……

雨穗看著良平,握著球的手漸漸收緊,事到如今她也沒有必要再遮掩,她的眼中滿含溫柔的悲傷和愛意,還有一種堪稱瘋狂的執念,使得她即便驚懼得渾身顫抖,依然堅定地要做這件事。

良平猛地深呼吸了一口氣,像是剎那間回過了神來,也剎那間冷靜了下來,“我知道了。”他說,然後彎下腰,將桐平拖進了工廠裏。

“白癡,你給我住手……”桐平連舌頭都在發麻,發聲很艱辛,急到不行。

可良平恍若未聞,將他放下後,又將那個男子給拖進了工廠。

“如果要做,動作就要快一點,可是我沒有學過怎麽殺人,大概也沒有辦法完美地將這個犯罪事實掩蓋過去,更何況這件事就在我哥的眼皮子底下進行。所以你現在離開,我把他殺了之後和我哥一起在這裏等警察過來,我會請求他將你的事延後告知警方,這些時間應該夠你換回自己的身份回到你原來的生活裏了吧?”他的聲音平靜,仿佛回到了平日裏的高冷禁欲的狀態之中

“良平,你這個白癡,你做夢!別給老子犯傻!”桐平快要氣死了,他不明白自己的弟弟怎麽就喜歡這個女人喜歡到這種地步?居然要替她去殺人!他圖的什麽!等等,桐平又突然想到,良平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只是在哄騙她的吧?對,一定是這樣!桐平心存僥幸地想,可心底又有些不確定的恐慌。

良平沒有理會桐平的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雨穗,“你走吧。”

雨穗看著良平,突然失笑,望著他的目光溫柔得像水一樣,即便是現在,也依然讓良平迷戀不能自拔。

她走過去抱住他,“真是笨蛋。你就這麽愛我嗎?”

良平沒有說話,只是沈默用力地回抱著她。是啊,他這麽愛她,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然後,他聽到她在他的耳邊說:“我也愛你啊。”

糟糕!良平立即想要推開雨穗,可是電流瞬間便穿透了全身,他眉頭擰起,瞬間全身麻痹無力地靠在了她的身上,掙紮地痛苦地呢喃:“雨穗……”

雨穗將他和桐平放在一起,用手絹綁住了良平的眼睛,不想讓他看到她接下來要做的事。冰涼的手指輕輕地撫摸過他的面頰,捂住他不停念著她的名字的嘴巴,低聲說:“其實他殺多少人都不值得我這樣大費周折,可是他殺的人裏有你啊,我不能讓他活著,我必須要殺了他,終結這一切,然後……你就不會再痛了。”說罷,她起身又去撿起了那截鐵棒,朝著那個男人走去。

良平心頭巨顫,喜悅到眼中湧出淚水,世界卻因為她正要做的事而搖搖欲墜瀕臨崩塌。

桐平怔住,怕良平為了雨穗而犯罪的心情驟然一松,看著雨穗心情有些覆雜起來。不管她是真的瘋還是假瘋,至少她對良平還是有良心的。所以他出聲:“餵,如果像你說的,未來那個人會是殺人狂魔,那我之後把他監視起來就好了,你何必要因為這種人弄臟了自己的手?殺人是要坐牢的!”總之先把她哄住手。

“因為你不懂。”雨穗說,已經走到了已經昏迷過去的男子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張平凡無奇的臉,“有些事情,只有他死了才會終結,你說的監視毫無作用,因為你不知道他是什麽人,只要他活著,良平就會死,良平死了,我就會發瘋。我已經不想發瘋了,所以他必須死。”

“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你是在跟我討論命運?哲學?時空理論?”已經看到雨穗擡起了鐵棍的桐平急得眼睛都冒出了血絲,也顧不得一些話不適合他這樣一名警察說出來了,“如果你還有一點理智,你可以想到無數種殺人方法,甚至搞不好還能掩蓋過去讓他死得無聲無息,為什麽非要這樣做?!無論如何為了一點想不開的事情就搭上自己去殺人,都是最愚蠢的方法!”

“可是……”雨穗死死地盯著地上的這個人,“已經沒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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