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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黃歷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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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黃歷翻篇

先前塞到一旁的電子煙包裝盒不知何時落到了淩軒宇的手中。

韓之遙翻身而起,伸手就要去夠。

淩軒宇從沙發上起身,松開了先前握著她的另一只手,兩手撐在她兩側身旁,專註地盯著她的眸子,微微張口,正準備說什麽時,床墊忽然振動起來。

韓之遙側頭看了一眼,“是路芷茗。”

淩軒宇見狀,坐回了沙發。

韓之遙用發涼的手指夠到手機,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清透的男聲,“餵,是我,遙遙。圓圓沒事。”

她疑惑地重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是路芷茗的名字沒錯,不是梁醫生。梁醫生只記得小動物們的花名,壓根兒就不記得她的名字,更不會喊自己遙遙。

“餵。”她回了一聲招呼。

“遙遙,醫生在,太好了!”聽筒裏分明就是路芷茗元氣滿滿的聲音。

韓之遙楞了楞神,竟然出現了幻聽?她將音量調低了一些,耳朵貼近聽筒。

“醫生說沒事兒?檢查了嗎?什麽情況?”

“是吃了草,但還好沒中毒,不用洗胃。應該是亂吃草消化不良,急性腸胃炎,剛剛開了藥,但可能要禁食兩頓了。”

“只要沒中毒就好,禁食就禁食吧。”韓之遙稍稍安下心來。

“剛剛路上嚇死我了,萬一圓圓怎麽著,你會不會跟我絕交?”確認圓圓沒什麽大礙,松了一口氣的路芷茗這才卸下強裝的鎮定。主人不在身邊,要是她流露出任何不安,韓之遙真有可能半夜從島上沖回來。

“是我忘記跟你說了,它平時經常吃草,我也沒太當回事兒。”韓之遙感到些許自責,畢竟路芷茗是出於好心才幫自己照顧圓圓的,雖不專業,但也已經盡到了善良管理人的基本義務,還是自己沒有提前交代細致。

圓圓遛彎兒的時候總喜歡鉆到樹叢裏啃草,但一般都是嚼一嚼就吐掉了,沒出過什麽大事兒。不可能每次都嚴防死守,她就沒太放在心上。估計今天是不小心吃到了硬質的灌木葉,嚼不爛還有刺激。

“一回生,二回熟,我下次就知道了。”路芷茗反過來安慰她。

“不好意思,讓你大半夜跑這麽一趟,等回去之後喊你吃飯哈。今天看病的錢還有你來回的車錢,我回頭轉給你。”

“沒事沒事,沒多少錢。我就是跟你報個平安,你今天團建一天應該也挺累吧,早點休息。希望你明天回來的時候圓圓能好一些。沒想到還能在這兒碰到原斐然,哈哈哈。你剛剛聽出來了吧?”路芷茗的聲調揚了起來,但音量降下去了,應該是離話筒遠了一些,“餵,要不要再跟遙遙說兩句。”

韓之遙的心臟砰砰砰大力跳動起來,不是幻聽,反而比幻聽更加令人心悸。

“餵。”原斐然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比先前輕柔了不少。

韓之遙暗暗掐了一把大腿,保持著和剛剛對著路芷茗毫無二致的語氣,“我聽著呢,你繼續說。你呢?什麽情況?”

“我?”

“對。”

“我家的一只傻狗,被人家沒拴繩的狗給揍了。”

“處理好了嗎?不嚴重吧?”

“還好它比較皮實,只是外傷。”

“哪個?我認識嗎?”

“黑豆。”

“哦,我知道了。”韓之遙想起了上次在柴咖見到的最親人的那只黑色胖煤氣罐,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強壓住湧上來的笑意。

“沒事吧?”

“沒事。”

默不作聲的淩軒宇起身倒了一杯熱茶,遞給了跪坐在床上接電話的韓之遙。

她接過來,垂下眸子,輕輕吹了幾下,一口氣喝掉了。

“還要嗎?”淩軒宇站在一旁,收回了杯子。

她一心二用地擺了擺手,“不用。”

“你旁邊有人?”手機裏傳來了問詢,以及微不可聞的短促嘖聲。

“對。” 韓之遙恢覆了對敏銳聽力的信心。

“你在哪兒?”

“在房間裏,準備睡了。”惡作劇一般的小心思如藤蔓一般漸漸攀附上來。

能聽到背景音的汪汪犬吠,電話裏的人似乎陷入了短暫的沈默。

“……還沒到十一點呢。”

“嗯,我今天腰疼腿疼肚子疼,要早睡。”

“那你早點兒休息吧。”

“替我和圓圓說一聲晚安,我們等白天再說。”

手機沒再傳給路芷茗,就被掛斷了,韓之遙挑了挑眉。

“看樣子,圓圓好像沒事兒?”淩軒宇擡眼看著她的臉。

“吃草吃出了消化不良,還好沒吃到除草劑之類的東西。”

“那你今天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

“圓圓沒事,你也該回去休息了。”韓之遙側身下床,穿上了拖鞋,“外面估計快散場了吧,肖律也該回來了。”

“肖律跟你一個房間?”淩軒宇掃視了一圈房間裏散落的行李,才發現還有一個箱子。

“嗯。”韓之遙點點頭。

覆合是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的,可今天好像一樣都不占,即使有心留,也留不住。

她送淩軒宇到門口,開鎖之前伸出手來,“還有。”

“什麽?”淩軒宇低頭。

“我的東西,還給我。”

“這裏好像全棟禁煙吧。”

“我最近不抽。”韓之遙低頭,目光游移在淩軒宇兩邊的口袋上。

“那你留著什麽用?”淩軒宇按住褲兜,用手腕擋開了她的手,“我先幫你保管一段時間吧。”

“這是以備不時之需。”韓之遙不依不饒。

雖然還有其他的存貨,但她不能容許別人當著自己的面搜刮走任何一個。這關乎尊嚴和臉面問題,她又不是因違反校規而被沒收違規品的高中生。

推拉之間,淩軒宇膝蓋抵在她兩腿之間的門板上,按住了她不安分的手。力道雖經控制,但她的後背還是隨著慣性砰地一聲撞到了門上。

聲響不大,力度也不重,他甚至用一只手墊到她的肩膀後方充當了緩沖。

只是,居高臨下的睥睨姿態和自上而下的俯瞰視線令韓之遙感到了些許不爽。

她仰起臉,以命令式的口吻淡淡說道:“你松手。”

“東西暫時放我這兒,你不要再跟我搶了。”

回應他的卻是緘默無聲的倔強。

“遙遙,我是為了你好。聽話,別鬧了,好嗎?”淩軒宇扶住她的肩膀,耐著性子說。

韓之遙見他臉上露出百般無奈,好像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但他不是文弱的秀才,她也不是無理取鬧的刁蠻惡霸。

“我說了不抽就不抽,你為什麽不相信我?你不是比別人更了解我嗎?那你應該知道我什麽時候能聽話,什麽時候半句都聽不了。”她的雙頰因為壓制的慍怒而生出了紅暈。

淩軒宇的確是比其他人更了解她,總能精準踩中她的各種雷區。口口聲聲來找她和好,但從出發路上到現在,似乎一直都在戳她的軟肋。

一開始是媽媽,接著是圓圓,再然後回型鏢砸到了她這兒。

不過,還沒到最終回合。

“你是不是最近壓力很大?”

“不大,”韓之遙語氣略沖,“我最近吃得好睡得香,好得很。”

淩軒宇俯下身子,深邃的眼睛裏倒映著韓之遙的影子,光照之下顯得水光漣漣。

“可你前男友那麽不招你媽媽待見,你去他那兒打工,阿姨不介意嗎?”

帶著綠茶薄荷清香的氣息似有若無地拂過韓之遙的面龐,她卻瞬間冷得起了一陣寒顫,整個身子都僵住了。來不及第一時間組織說辭,最不該自曝的話語就已脫口而出。

“你怎麽會知道他?”

“都一個月了,我知道得也不算早吧。”

照這麽說,上次在律所碰面,淩軒宇應該還不知情。韓之遙已經不想深究他是從哪個大嘴巴那裏聽說這件事的了,最近得知她和原斐然是高中同學的人不少。若是有心,沿著這根線索順藤摸瓜,並非不能探知到事件的全貌,畢竟她和原斐然在高中的那段瓜葛算不上全然隱秘。

見韓之遙沒什麽反應,淩軒宇繼續問,“你在他手下打工不膈應嗎?”

“只要錢到位,其他都無所謂。在哪兒打工不是打?我不膈應。”韓之遙慵懶地倚靠著門,先前如同困獸一般的戾氣已全然消散。

“如果是給的錢多,我也可以給你。”

“你要養著我?”韓之遙擡眼,眼角微微上揚,頗有幾分戲謔的味道。

“對,我養你,我養得起。”淩軒宇板著面孔,很是認真。

“相比等著別人餵食的金絲雀,還是自己囤糧更有安全感。你能幫我拉來客戶嗎?”

“什麽?”淩軒宇蹙起眉,心臟突突跳動著。

“錢固然重要,但客戶才是真正稀缺的資源。嵐山兩樣都能給我,有什麽理由說不呢?別說前男友,就算是前夫,我也照去不誤。”

無論出道的起點如何,要在律師這條路上長久走下去,唯一的出路就是獨立,而客戶和案源就是路上的一塊塊墊腳石。

淩軒宇找不到反駁她的理由,但還是啞著嗓子問道:“你真的不是因為放不下他?”

“我承認,我是跟他談過。但過去的事情都翻篇兒了,已經是老黃歷了。我不喜歡活在過去,也不喜歡吃回頭草。”韓之遙坦然說道。

“那我呢?我也是回頭草嗎?”淩軒宇聲音愈發虛弱,未及韓之遙接話,就將她緊緊攬進了懷中。

韓之遙緩緩眨了眨眼,沒有立即推開。不知是不是因為一下午都在山裏的緣故,他的身上似乎殘留著陽光曬過的味道。江南的初冬雖然雕敝,但草木尚未完全零落。劃開即將枯萎的草葉,仍有新鮮的草汁流淌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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