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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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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到了半夜,茶稚野翻身從被窩裏摸出手機,按亮屏幕,刺眼的亮度鋪她的眼皮,半瞇著眼睛適應亮度,在心裏估算著他們是否睡去的時間

胃裏泛著酸意,嘴裏一股餿掉的白菜味,每咽一次口水都惡心的想吐

晚飯時的白菜是被挑走了,但濃稠的白菜湯還貼著面條,湯汁的味道抓著腸胃不上不下,她現在急需一種口味重的食品壓一下心頭的惡心感

趴在門縫邊緣朝兩周看

二樓走廊的盡頭是一個露臺,紗質的窗簾映去周婭一半的身影,依稀露出一個抱著雙臂的茶淵,那張照片七零八落的碎在地上,純色的地毯被零零散散的紙屑染的看著很不雅觀

周婭明顯在壓著情緒,嗓音很低,生怕吵到誰一樣,夜裏很安靜,連她哭泣的聲音都能完全融入外界的景觀,滿眼的神采都充滿了疲倦“外人如何評價茶稚野的身份,這與我無關,更於圖圖無關,你要做的只是抹除這些負面新聞,而不是把我和圖圖推進去把她換上來,這裏沒人是後來者,沒人是私生子,茶稚野不是,茶蘇圖更不會是”

“我嫁給你前,圖圖是我的兒子,嫁給你後,他也只是我的兒子,我不管私生女這個詞會對她以後的生活造成的困擾有多大,讓她如何擡不起頭,無論她未來的路怎麽難走,我都不會打壓我的人來給你的惡性行為墊背”

茶稚野又重新合上那條縫,外面的天光被側底敲毀,她蜷縮的坐在地上

她是個懦夫

但也好想要好想要地上的那張照片,撕碎的縫隙裏含著光

從櫃子裏抽出行李箱

周婭買的衣服整整齊齊的掛在衣桿上,一件未動

在填寫住宿申請表時之前,她就收拾好了行李,隨時都能拖著箱子前往另一個地點

風塵仆仆的來就要一塵不染的帶走自己遺留的痕跡

她一直都是對的

略有些年代感的手表開機都費勁,點開一張圖片都要加載好久,照片裏的女孩呲著一口大白牙對著鏡頭比耶,溫和的女人只露出半張臉,鬧鈴裏的鈴聲是茶稚野的母親特地給她錄的

邊角褪了色的電話手表裏是永生見不到的囑咐

每天中飯時提醒她不要浪費食物,放學時給她哼的一首歌謠

很久遠的一首歌,現在估計也沒多少人聽了

節奏很慢,聲音很輕,一開始的背景音樂遮住了音色,卻還是能聽出來歌喉下的熱愛與溫情

手表貼著耳朵,一陣冰涼,在耳後的皮膚上引起一股寒意,勾的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鬧鈴錄的很短,只能一遍一遍的按著聽

手表的背部被畫了一朵紅花,和母親相處的點點滴滴在她記事後就變得越來越模糊,只有這些遺留下來的產物仍然保留著最初的記憶

母親親手畫的,本來說好了,等集市開了後,給她買大紅色的盆栽,要只開紅色的花,只是有人違了約定,有人啼哭忘懷

跪坐的姿勢保持久了,便會從小腿開始發麻,套上一雙襪子後拖著拖鞋便又開了一條縫,視線剛好撞上準備越過她門前回屋的茶蘇圖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沒聽到

他本身就不應該了解,他這樣的人應該一輩子快樂

他看了眼她有些泛白的唇,大大方方從懷裏的零食庫裏抽出幾包形狀不一的甜食遞給她,還做出一副兄長的模樣嚇唬她說“少吃點,小心蛀牙”

茶稚野朝他一笑關上門想了想,又打開門,拽住納悶著低頭看配料表的茶蘇圖的衣服後擺,轉到他面前接過他手裏的甜食

“謝謝”

“你剛說什麽?”茶蘇圖瞪大眼球“謝謝?這是我這三年零八個月裏第一次聽你主動給我說謝謝?艹?你沒睡醒?”

茶稚野木著臉關上門,懷裏的東西被扔在地上,挑挑揀揀,拎出來一包吃了一半又拉開門,等著茶蘇圖那屋響起巨大的關門聲

這才跑到樓下換鞋,小心翼翼的打開大門,為了不讓院子裏的大門發出太大的噪音,只好繞到一邊,翻出去

拉窗簾的顧懌手一松,側身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圍墻的陰影下

“走了”

“還好她填了住宿申請表”

顧懌“哼”了一聲,沒再開口

茶蘇圖從一堆卷子下面摸出手機,按了幾次,手指上沒有舔幹凈的配料擦在屏幕上,出現好幾道油汙

“關機了”茶蘇圖“嘖”了聲,還是有些不放心,給手機充上電,用腳晃了下顧懌的腿“你給江舟打個電話,看能不能遇到人”

“事媽”顧懌吐槽歸吐槽,還是掏出手機撥下了江舟的手機號

“誰不欠她”茶蘇圖見他打完電話,突然悶聲說話,見顧懌不說話,挑著眉等下文的模樣,突然有些口渴

不過也沒打算吊他胃口,直接扔出來一對王炸“茶淵不是我爸,茶稚野的母親生病去世的那天,他們結婚了,本來沒人知道這個秘密,我是我媽和第一任的兒子,細節我不知道,就在四年前,我媽把他保險櫃打開了,於是就有了我媽贖罪,覺得是因為自己一己私欲害死了那個女人”

茶蘇圖攤手“你就說離不離譜吧,你去當醫生我都覺得沒比這離譜到哪裏去”

顧懌晃了晃身形差點接不住這對炸彈,他靜了靜,看見茶蘇圖拿濕巾擦拭著手指,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我確實不打算學醫”顧懌答

“你難道不覺得作為一堆總裁身邊的牛逼醫學生很牛逼轟轟嗎”

“你能不能看到總裁都不好說”顧懌閑來無事嗆了他一句後便不在開口

夜晚的人流稀少,少有的人攛動著聚在酒吧門口,路燈下的人影給她找了個落腳點

他沒喊她的名字,只是一前一後的跟在她身後

夜幕籠罩著茶稚野瘦小的身影,她獨自走了一晚,一如剛來的那天,天空很空,掛著星星寥寥的燦爛,她討厭用酒精麻痹仍能思考的心思

這一天的夜額外的黑,明光透亮的路燈綿延不斷,茶稚野爬上校園的天臺,用鐵絲撬開生銹的鎖,坐在最高的臺子上,擡頭看著最為耀眼的月亮

盯久了會低頭揉著眼睛,眼睫濕潤了一半,倔強的吞咽著淚水不讓它滾燙一片

江舟靠在樓梯口的墻旁,順著她的目光擡頭,風一起,他便低了頭

琥珀色的目光圈住落滿月色的茶稚野

手裏夾著的煙升起一股清煙,自由飄逸的混在風中

煙味很嗆人,即使拿在手裏讓它隨意發揮也阻撓著思緒,心口壓抑的情緒現在只想掩住口鼻尋找一片純凈的天地

她想要呼吸,在這個偌大的天地裏

她需要呼吸

校園的天臺一如既往的很空,落著的煙灰存著上一個人的痛苦,她守著月亮,樓下的月光映著她的模樣

茶稚野想找個理由結束這荒唐的一切,可她找不到

她沒辦法重新開始,沒辦法回頭後退,她似乎只能在這些糟糕透了的選擇裏胡亂摸一個來決定自己的人生

漏了雨的半邊天,無論有沒有雨傘都沒用了

她一直都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小房子和街道

目光一垂,恍然看見江舟翻過圍墻往校外的便利店闊步跑去

她的靈魂正在渴望拯救

在這個炎熱的夏天有一個被無盡夏淹死的鏟

茶稚野的眼前突然撕裂一絲裂縫,鬼使神差的摸到他翻墻前站的地方

叮叮當當一聲響,江舟把一袋子啤酒送上墻頭,剛要翻過去就看見呆頭呆腦的茶稚野,手勁收了回去,沒過多久又翻了過去,把一袋子酒放在她腳邊又翻了回去

酒味嗆著咽喉,滿腦子的熱氣,一言難盡的酒後感

酒瓶捂不熱,嘴裏發燙,帶著熾熱燃燒的熱

江舟靠在圍墻後,點燃一支煙,架在指縫中,薄霧劃出一道雲煙,裊裊而升

煙味很淡,卻也吹散了指腹上的茶香

茶稚野抱著空酒瓶子翻過墻頭

江舟按滅煙頭,伸手護著酒鬼

“你怎麽在這”

這個酒鬼還挺會倒打一耙

江舟勾起她手上的瓶子“送快遞”

茶稚野輕輕的“嗯”了聲,也不知道能不能理解這句話

反正乖的可愛

軟軟的刺猬

茶稚野扯著頭發上的頭繩,怎麽也拽不掉,頭皮被拽的發疼

江舟慌忙上手,手指剛剛沾到她的發頂就見她躲在地上

發繩是純黑色的,被蓋在她頭發下的是一顆很小的蘿蔔

江舟像在以為自己在她面前是有罪的

蹲下身急切的樣子仿佛已經替她承擔了所有痛苦

她起身,眼角帶著濕潤

茶稚野知道自己沒醉,江舟也知道

醉了的人不會壓抑自己的情緒,不會勸著自己保持理智

薄薄的樹影下,茶稚野借著酒精捂著眼睛趴在江舟懷裏染的他的胸懷滾燙一片

討厭那群人的自大,只遵循他們自己的想法,討厭責怪她的外婆,討厭讓她守了一個星期的母親,討厭悄悄離開的小舟哥哥

她討厭所有人

可又能如何呢?

那群人有自己的意志,就連配角都要有思想,她改變不了任何人的想法

是外婆,是唯一一個把自己的家分給她的人

是母親,是獨一無二只愛她,給她塞滿糖的媽媽

是小舟哥哥,唯一一個陪自己走了那麽久夜路也不抱怨的朋友

她誰都不能討厭,她需要他們

她走不掉,只能沈默著向前

江舟把口袋裏的糖塞進她的口袋裏,還貼心問她“酸奶味的還是蘋果味的”

“橘子”

“便利店還沒關門,不知道有沒有,你今天先好好睡,明天我會給你買你喜歡的糖”

“你那知識還要逃課?”她抽泣著問他

江舟覺得自己可能做了孽,傻逼一樣接到個電話就往她家的方向趕,流氓似的跟了一路,費心費力買的酒還被弄碎了一半,現在還要嘲諷他

簡直不可理喻

他捏著她半邊臉,不能算捏,臉上肉少的可憐,虧他剛才還覺得她可愛

茶稚野順著他的勁擡頭看他

眼睛裏蒙著一層淡淡的水霧,借一點光還能看清她微紅的鼻尖,淚痕還掛在臉上,耳邊的碎發淩亂的貼在皮膚上,原本夾風帶槍的眼睛現在濕漉漉的帶著被風吹幹的淚痕

奶裏奶氣的

江舟欲言又止,忽的一笑,讓她挪挪地,把位置空出來,蹲下身把碎了的酒瓶子用紙包著放進塑料袋裏

“你這翻墻技術還敢拎著東西翻”

茶稚野手裏還抓著一瓶空了大半的啤酒瓶,蹲在一旁看他

還沒來得及反駁

她便一手撐著地,跪在地上,一只手捂著肚子,倒下,最後縮在地上

連續不斷的絞痛把周身的寒冷蔓延的全身都是,冷汗從額頭滲出,咬著嘴唇,按著肚子想要暫緩疼痛

可這一切都是無用功

她喊不出來,也叫不出來,翻滾而上的嘔吐瓦解著她的全部

本就黑的天空現在不留一絲亮光

眼角留著一星半點的目光,可她看不清,淚水糊著視線

她妄圖洗刷心中的酸水,看清這個夏

江舟想要打橫抱起她,又怕動了她會更嚴重,手伸在半空,又皺著眉從口袋裏掏手機,手機卡在口袋裏拽不出來,心裏焦躁不安,手背上因為焦急被酒瓶子劃傷,血液滲出一道血痕,他也看不清,在這個寒冷的夜,他視線恍若看見雪崩,一瞬間患上了雪盲癥

口袋裏的糖灑落一地

茶稚野擰著眉

江舟猛的一扯,口袋裂了個口子,手機這才露出來一角,隨即俯下身子聽她說話

“胃”茶稚野騰出一只手,蓋在江舟想要聯系醫院與車輛的手上,手心裏濕漉漉的,蹭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陣涼意“我不喜歡去醫院”

我討厭那裏

我不想去

我想要逃離那裏

江舟

“艹”江舟少有的罵了她一句“不去醫院我他媽的給你治?”

“不去”茶稚野倔強的擡頭看他

目光所及逐漸模糊,難熬的疼痛慢慢散去,輕飄飄的浮空在半空中

窒息感湧上心頭

漸漸的,變為浮雲

厚重的消毒水味黏著鼻腔,久久揮發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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