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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王娟娟又帶著柏玉亭和程卿去了張群家。
這次張群和女孩依然全都在家。進了院門，就能看到女孩正坐在客廳的屋檐下望著天空發呆。
天空中一陣鳥雀熱鬧飛過，女孩神色有些黯然。
王娟娟笑瞇瞇地和女孩打招呼：“小妹，我們又來了。”
張群從女孩身後暗沈沈地屋裏一瘸一拐地走出來，站在女孩身邊，警惕地看著王娟娟。
王娟娟神色如常，和張群也找了個招呼：“大哥，前兩天說的那個事，我跟你說一下啊。二十萬肯定是不行的，兩萬，最多兩萬。”
張群粗糙黝黑的臉上現出不耐及不滿，哼了一聲，勉強道：“也行，怎麽給？”
王娟娟笑道：“那當然不能我說給就給的，我們是有流程的你知道吧？哎，也就是我們這個項目主要是救助婦女兒童的，才能申請下來這麽多，大哥你千萬不能出去和別人說。”
張群微微瞇起眼睛，嘖了一聲，不耐煩道：“什麽流程？”
王娟娟笑容一滯，不高興地沈下臉來：“沒有材料肯定是不行的。給你們家是以孕婦、兒童需要生產救助的名義申請的，那孕婦的材料至少要有。有在醫院建檔立卡嗎？“
張群虎著臉道：“沒有。”
王娟娟驚訝：“啊？沒有？那……那B超單彩超單呢？”
張群：“剛懷的時候拍過一張，我拿給你。”
王娟娟：“不行，要最近的，證明寶寶健康，能生下來，生不下來的孩子也不用生產救助啊。”
張群一張臉瞬間拉了下來，一瘸一拐地快速往王娟娟的方向走，邊走邊破口大罵：“你他媽說誰的孩子生不下來呢？有種你再說一遍，臭婊子不會說話就把嘴縫上，媽的……”
張群罵罵咧咧沖過來，程卿下意識地就上前一步，把站在最前面交涉的王娟娟拉到了身後。柏玉亭大步上前，攔在王娟娟和程卿面前，冷冷地看著張群。
柏玉亭常年練拳且健身，夏季穿得又輕薄，一米九一的個頭與線條流暢的肌肉組合出極具威懾感的壓制力，尤其是他冷著臉一副要揍人的表情，對需要仰著頭才能看到柏玉亭的臉的張群顯然有著絕對的強者氣場。
張群停住腳步，眼皮上翻，瞪著柏玉亭，面上氣勢不減，動作卻不自覺地退了小半步。
王娟娟猛一拍手，意識到自己方才話語中的不當之處，忙理虧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大哥，我說話沒過腦子，真是太對不起了，您不要放在心上哈。”
張群從側臉越過柏玉亭的大臂，嫌惡地看著說話不過腦子的王娟娟：“老子不跟你一般見識，錢給我！”
王娟娟理虧又為難，支支吾吾半天，提議：“大哥，沒材料肯定不行，這樣行不？反正小妹也快生了，咱們帶小妹去城裏拍個彩超，一來查查母子情況，二來我也能有份材料。”
張群不耐煩聽王娟娟說話，怒道：“你不要跟我說那麽多，我們不去查，錢給我！”
王娟娟賠笑：“不行，大哥，真不行。檢查費我出行不？我給你道個歉，檢查費算我的。”
張群完全不松口：“不去！”
王娟娟納悶：“就做個檢查就好了，我們租車帶你們去，檢查費我們去，怎麽不能去啦？小妹這肚子，這都快生了吧，查一下大家都好，大哥你是什麽顧慮不讓小妹檢查呢？”
張群虎著的臉一僵，噎住了。
張群把女孩單獨叫進屋交代了一會，出來的時候，女孩臉上的淚痕已經擦幹，可水汪汪的眼睛和泛紅的眼角一看就知道是哭過了的。
程卿心裏一緊。
張群勉強道：“我腿腳不方便，得喊我表哥陪著，我媳婦肚子也大了不能擠著，你們車坐不下吧，留一個人在村裏吧。”
霎時間，王娟娟和程卿心中一緊，都看向柏玉亭。
柏玉亭從容道：“娟娟姐，咱們這次回去不是準備帶些農特產品嗎，考慮到走的時候要帶那些桃子梨子什麽的，我租的是七座車，再帶兩個都行。反正你肯定要去付錢的，卿卿這兩天腸胃不舒服，我也順便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肯定不能留下。”
王娟娟立刻驚訝地看向程卿：“小程，你不舒服？怎麽不和姐說呢？”
程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應該就是吃不慣鬧肚子，柏玉亭大驚小怪。”
柏玉亭嚴肅道：“什麽大驚小怪，一定得查查。”
王娟娟也連聲應和：“對，查查，不然我們怎麽和你爸媽交代啊。”
張群不情不願道：“一起去也行。但是我媳婦身份證過期了，也沒有醫保，我和鎮上一個診所的醫生還算熟悉，去他那拍片子就好了。”
王娟娟猶豫片刻，勉強答應：“那先去診所，不過我們上報的材料要有醫院的印才行，到了之後我先看看檢查單的樣式符不符合規定，咱們再說。”
山路不好走，七座車在山上開得平穩緩慢。
張群的大表哥坐在副駕，第二排座椅上坐著張群和他找來的好兄弟。第三排座椅上擠著王娟娟、女孩和程卿。
一路上，王娟娟都十分開朗地在和女孩聊天，以過來人的姿態和女孩交流孕期的感受和生產的註意事項，還時不時提醒柏玉亭開得慢一點，別顛著孕婦。
三個小時之後，鎮上的診所到了。
那診所是棟普通的二層小樓，所處的街道門面很多，算得上繁華。只是中午十二點多，外面又熱，街上沒什麽人。
七個人下了車，進了診所。診所進門處簡單設了一個接診臺，接診臺那卻沒人，往裏走就能看到有個小護士在給病人紮針，張群喊了一句，小護士不耐煩地頭也不擡喊了一聲：“等一下！”
這個小診所中午也不下班的，聽說張群他們要拍片，給醫生打了個電話把醫生喊了下來。
下車之後，張群和他的親友下了車之後一直陪同在女孩左右。
等待醫生的時候，柏玉亭輕輕握住程卿的手指，以不大不小的音量道：“卿卿，這裏衛生環境不好，等她檢查結束，我帶你去縣裏正規醫院做檢查，好不好？”
程卿不好意思地用胳膊肘撞了柏玉亭一下：“我沒事，先幹正事。”
醫生下來，簡單問了一下情況，開了檢查單，讓女孩喝水憋尿，憋好後上二樓去做檢查。
女孩進了B超室，張群和他帶來的人都在B超室外等候。
程卿輕輕揉著自己的肚子。
柏玉亭大手放在程卿肚子上，看向王娟娟：“娟娟姐，這邊應該快結束了。卿卿有點不舒服，麻煩你先送他回車上吧。”
王娟娟看看B超室的門，再看看程卿，猶豫一下，點點頭：“行吧，我帶小程下去先拿點藥。你們這邊結束了就下去哈。”
張群他們不甚在意地看了王娟娟和程卿一眼，便各自低下頭繼續玩手機。
程卿和王娟娟順著二樓走廊走到尾，王娟娟進了女廁所，程卿握著車鑰匙直接回了車裏，鎖了車門，握著手機看著群消息。
大概等了十多分鐘，王娟娟在群裏發：“是拐賣，報警。”
這肯定是得了女孩的確切消息了。程卿立刻打了110。
掛了電話的程卿坐立不安，握著手機不知道還能做什麽，只能在心裏默默祈禱。
按照計劃，現在的樓上，王娟娟和女孩應該在女廁所裏，柏玉亭一個人在女廁所外面攔著張群他們，程卿在車裏鎖死車門，防止張群他們搶了人直接開車逃跑。
張群喊的兩個同伴雖然個頭不突出，但都是身體壯實的漢子，尤其是張群的那個好兄弟，滿臉橫肉，下巴還有一道疤，看起來十分兇悍。
柏玉亭雖然練拳，畢竟沒有實戰，一個人要攔住三個人，程卿心裏實在沒底。
每一秒鐘都無限拉長，時間像一只粘稠的觸手，從程卿身上緩緩劃過，留下窒息、惡心的濡濕感，讓程卿幾乎喘不過氣。
在幾乎無人的街道裏，在封閉的車內空間裏，程卿耳邊又響起十四年前的哭聲。
哭的是程卿，一直都只是程卿。無論是英英還是王娟娟、柏玉亭，被好好保護著的是程卿，被留下的是程卿，面對失去的是程卿，後悔的也是程卿。
隔著車窗，程卿向診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安靜的診所大門像是一張大嘴，又像是一道隔絕了過去與未來的選擇之門。
程卿拉開車門，下了車。
他鎖上車門，把車鑰匙藏進路邊的花壇裏，奔進了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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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王娟娟又帶著柏玉亭和程卿去了張群家。
這次張群和女孩依然全都在家。進了院門，就能看到女孩正坐在客廳的屋檐下望著天空發呆。
天空中一陣鳥雀熱鬧飛過，女孩神色有些黯然。
王娟娟笑瞇瞇地和女孩打招呼：“小妹，我們又來了。”
張群從女孩身後暗沈沈地屋裏一瘸一拐地走出來，站在女孩身邊，警惕地看著王娟娟。
王娟娟神色如常，和張群也找了個招呼：“大哥，前兩天說的那個事，我跟你說一下啊。二十萬肯定是不行的，兩萬，最多兩萬。”
張群粗糙黝黑的臉上現出不耐及不滿，哼了一聲，勉強道：“也行，怎麽給？”
王娟娟笑道：“那當然不能我說給就給的，我們是有流程的你知道吧？哎，也就是我們這個項目主要是救助婦女兒童的，才能申請下來這麽多，大哥你千萬不能出去和別人說。”
張群微微瞇起眼睛，嘖了一聲，不耐煩道：“什麽流程？”
王娟娟笑容一滯，不高興地沈下臉來：“沒有材料肯定是不行的。給你們家是以孕婦、兒童需要生產救助的名義申請的，那孕婦的材料至少要有。有在醫院建檔立卡嗎？“
張群虎著臉道：“沒有。”
王娟娟驚訝：“啊？沒有？那……那B超單彩超單呢？”
張群：“剛懷的時候拍過一張，我拿給你。”
王娟娟：“不行，要最近的，證明寶寶健康，能生下來，生不下來的孩子也不用生產救助啊。”
張群一張臉瞬間拉了下來，一瘸一拐地快速往王娟娟的方向走，邊走邊破口大罵：“你他媽說誰的孩子生不下來呢？有種你再說一遍，臭婊子不會說話就把嘴縫上，媽的……”
張群罵罵咧咧沖過來，程卿下意識地就上前一步，把站在最前面交涉的王娟娟拉到了身後。柏玉亭大步上前，攔在王娟娟和程卿面前，冷冷地看著張群。
柏玉亭常年練拳且健身，夏季穿得又輕薄，一米九一的個頭與線條流暢的肌肉組合出極具威懾感的壓制力，尤其是他冷著臉一副要揍人的表情，對需要仰著頭才能看到柏玉亭的臉的張群顯然有著絕對的強者氣場。
張群停住腳步，眼皮上翻，瞪著柏玉亭，面上氣勢不減，動作卻不自覺地退了小半步。
王娟娟猛一拍手，意識到自己方才話語中的不當之處，忙理虧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大哥，我說話沒過腦子，真是太對不起了，您不要放在心上哈。”
張群從側臉越過柏玉亭的大臂，嫌惡地看著說話不過腦子的王娟娟：“老子不跟你一般見識，錢給我！”
王娟娟理虧又為難，支支吾吾半天，提議：“大哥，沒材料肯定不行，這樣行不？反正小妹也快生了，咱們帶小妹去城裏拍個彩超，一來查查母子情況，二來我也能有份材料。”
張群不耐煩聽王娟娟說話，怒道：“你不要跟我說那麽多，我們不去查，錢給我！”
王娟娟賠笑：“不行，大哥，真不行。檢查費我出行不？我給你道個歉，檢查費算我的。”
張群完全不松口：“不去！”
王娟娟納悶：“就做個檢查就好了，我們租車帶你們去，檢查費我們去，怎麽不能去啦？小妹這肚子，這都快生了吧，查一下大家都好，大哥你是什麽顧慮不讓小妹檢查呢？”
張群虎著的臉一僵，噎住了。
張群把女孩單獨叫進屋交代了一會，出來的時候，女孩臉上的淚痕已經擦幹，可水汪汪的眼睛和泛紅的眼角一看就知道是哭過了的。
程卿心裏一緊。
張群勉強道：“我腿腳不方便，得喊我表哥陪著，我媳婦肚子也大了不能擠著，你們車坐不下吧，留一個人在村裏吧。”
霎時間，王娟娟和程卿心中一緊，都看向柏玉亭。
柏玉亭從容道：“娟娟姐，咱們這次回去不是準備帶些農特產品嗎，考慮到走的時候要帶那些桃子梨子什麽的，我租的是七座車，再帶兩個都行。反正你肯定要去付錢的，卿卿這兩天腸胃不舒服，我也順便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肯定不能留下。”
王娟娟立刻驚訝地看向程卿：“小程，你不舒服？怎麽不和姐說呢？”
程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應該就是吃不慣鬧肚子，柏玉亭大驚小怪。”
柏玉亭嚴肅道：“什麽大驚小怪，一定得查查。”
王娟娟也連聲應和：“對，查查，不然我們怎麽和你爸媽交代啊。”
張群不情不願道：“一起去也行。但是我媳婦身份證過期了，也沒有醫保，我和鎮上一個診所的醫生還算熟悉，去他那拍片子就好了。”
王娟娟猶豫片刻，勉強答應：“那先去診所，不過我們上報的材料要有醫院的印才行，到了之後我先看看檢查單的樣式符不符合規定，咱們再說。”
山路不好走，七座車在山上開得平穩緩慢。
張群的大表哥坐在副駕，第二排座椅上坐著張群和他找來的好兄弟。第三排座椅上擠著王娟娟、女孩和程卿。
一路上，王娟娟都十分開朗地在和女孩聊天，以過來人的姿態和女孩交流孕期的感受和生產的註意事項，還時不時提醒柏玉亭開得慢一點，別顛著孕婦。
三個小時之後，鎮上的診所到了。
那診所是棟普通的二層小樓，所處的街道門面很多，算得上繁華。只是中午十二點多，外面又熱，街上沒什麽人。
七個人下了車，進了診所。診所進門處簡單設了一個接診臺，接診臺那卻沒人，往裏走就能看到有個小護士在給病人紮針，張群喊了一句，小護士不耐煩地頭也不擡喊了一聲：“等一下！”
這個小診所中午也不下班的，聽說張群他們要拍片，給醫生打了個電話把醫生喊了下來。
下車之後，張群和他的親友下了車之後一直陪同在女孩左右。
等待醫生的時候，柏玉亭輕輕握住程卿的手指，以不大不小的音量道：“卿卿，這裏衛生環境不好，等她檢查結束，我帶你去縣裏正規醫院做檢查，好不好？”
程卿不好意思地用胳膊肘撞了柏玉亭一下：“我沒事，先幹正事。”
醫生下來，簡單問了一下情況，開了檢查單，讓女孩喝水憋尿，憋好後上二樓去做檢查。
女孩進了B超室，張群和他帶來的人都在B超室外等候。
程卿輕輕揉著自己的肚子。
柏玉亭大手放在程卿肚子上，看向王娟娟：“娟娟姐，這邊應該快結束了。卿卿有點不舒服，麻煩你先送他回車上吧。”
王娟娟看看B超室的門，再看看程卿，猶豫一下，點點頭：“行吧，我帶小程下去先拿點藥。你們這邊結束了就下去哈。”
張群他們不甚在意地看了王娟娟和程卿一眼，便各自低下頭繼續玩手機。
程卿和王娟娟順著二樓走廊走到尾，王娟娟進了女廁所，程卿握著車鑰匙直接回了車裏，鎖了車門，握著手機看著群消息。
大概等了十多分鐘，王娟娟在群裏發：“是拐賣，報警。”
這肯定是得了女孩的確切消息了。程卿立刻打了110。
掛了電話的程卿坐立不安，握著手機不知道還能做什麽，只能在心裏默默祈禱。
按照計劃，現在的樓上，王娟娟和女孩應該在女廁所裏，柏玉亭一個人在女廁所外面攔著張群他們，程卿在車裏鎖死車門，防止張群他們搶了人直接開車逃跑。
張群喊的兩個同伴雖然個頭不突出，但都是身體壯實的漢子，尤其是張群的那個好兄弟，滿臉橫肉，下巴還有一道疤，看起來十分兇悍。
柏玉亭雖然練拳，畢竟沒有實戰，一個人要攔住三個人，程卿心裏實在沒底。
每一秒鐘都無限拉長，時間像一只粘稠的觸手，從程卿身上緩緩劃過，留下窒息、惡心的濡濕感，讓程卿幾乎喘不過氣。
在幾乎無人的街道裏，在封閉的車內空間裏，程卿耳邊又響起十四年前的哭聲。
哭的是程卿，一直都只是程卿。無論是英英還是王娟娟、柏玉亭，被好好保護著的是程卿，被留下的是程卿，面對失去的是程卿，後悔的也是程卿。
隔著車窗，程卿向診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安靜的診所大門像是一張大嘴，又像是一道隔絕了過去與未來的選擇之門。
程卿拉開車門，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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