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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畢回府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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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畢回府憩

面對夏銀燭的質問,淩玉塵楞了一瞬。須臾,他掙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頭,像安撫靈獸崖上總兇巴巴卻絲毫沒有威脅程度的絨狼崽子一樣,莞爾道:“想什麽呢,我跟他能有什麽關系?”

夏銀燭皺著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那他怎麽約你喝酒……你還笑著答應他……”

這是吃醋了啊。

淩玉塵“噗嗤”一笑,收手改捏他的臉道:“韓雲是鬼界四判官中處理人間事最多的一位,不止我,仙界大多數仙都認識他。我只是湊巧和他關系比較好而已。”

夏銀燭眉頭更皺,對淩玉塵這番解釋並不滿意。

他重新扣住淩玉塵的手腕抵到墻上,整個人又湊近了幾分。這一湊,他直接湊到了淩玉塵面前,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呼出來的熱氣。

這個距離實在太近了,只要淩玉塵稍微一動,兩人便能觸在一起。

寂靜的黑夜,廢棄的房屋,把他囚在一方天地質問他的人,淩玉塵的思緒又不禁回到了那段命懸在刀尖上的日子——

死蠱城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它的布局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變化。變化前後這段時間往往是最危險的,因為永遠無法知道下一秒腳邊會有什麽東西蹦出來。

那是一次城中布局變化之後,原本繁華的酒樓轟然倒塌,取而代之的一堆矮小廢棄的房屋。淩玉塵護著十幾個凡人,帶他們避開了變化時掉落的大量碎石和偷襲的鬼怪。

等一切安定下來,淩玉塵手中的劍便因脫力掉到地上,劍柄處已經被血染到看不出原色了。

還沒等他緩口氣,少年便從人群中沖出,二話不說握住淩玉塵滿是鮮血的右手把他抵到了墻上。

“你還要如此嗎!”

淩玉塵看著少年,擡起沒有血的左手拍了拍他的頭,安慰道:“沒事了,這一波過去了。”

少年冷哼一聲,將他和淩玉塵相握的手舉到淩玉塵面前,質問道:“你管這叫沒事了?你只手都快廢了你知不知道!”

從進城開始,淩玉塵揮劍的動作幾乎就沒有停過。一路廝殺下來,他的右手早已傷痕累累,仙力和陰氣的反覆侵蝕已經讓他的經脈到了極限。再撐下去,只會落得一個經脈斷裂,右手作廢的下場。

可淩玉塵對此毫不在乎:“只要能護你們平安離開,廢只手又有何妨?”

“冥頑不靈…”少年低聲罵了他一句,繼而道:“淩仙君…淩玉塵…我求你不要硬撐了好不好?讓我去和他完成交易換你們出城的機會,這才是最優解。”

“不行!”淩玉塵否決道,“一條凡人的命換一個出城的機會,代價太大了。況且他的話沒有一句可信,誰知道他是不是騙人的?與其去卑微求他,倒不如自己殺一條路出去!我就不信,這座死城覆蓋的結界我破不開!”

“可我們已經損失很多了。”少年傾身靠到淩玉塵懷中,低喃道:“阿淩,我們已經耗不起了。這裏沒有仙力靈力補充,再強悍的力量也會有消耗殆盡的一日,我們已經鬥不起了。”

從城主府出來到現在已一月有餘,他們走遍了每個能去的地方,都找不到出城的路。

這裏沒有仙力靈力補充,少年早已與普通人無異。淩玉塵是仙,有仙丹保護,堅持的時間能相對長一點。此刻卻也快到極限了。

他們確實鬥不起了。

淩玉塵深知這一點,卻依舊倔強:“……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喪命於此。”

“我也不能眼睜睜看你喪命於此。”少年擡頭看他,“你是仙界四宮之一,執人間冬三月,仙界人間不能沒有你。而我只是一個凡人,死了一捧黃土,沒有任何影響。拿我一命換你們出城的機會,我願意。”

淩玉塵垂眸看著他,沒再說話,但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

見狀,少年伸手在他眼尾抹了一下,居然感覺到了一點潮意。

少年垂手撚了撚指腹,沈默半晌,道:“況且……我也舍不得見你再受傷了…阿淩,仙也會痛吧?”

“傻子…當然會。”可就算是痛,也比親自送心愛之人去死要輕松的多。

“嗯,我是傻子。”少年偏頭在淩玉塵唇間吻了一下,“我什麽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不能眼睜睜看心愛之人一次又一次受傷。所以…滿足我這個傻子最後一個願望,好不好?”



思緒到這裏戛然而止,因為淩玉塵發現夏銀燭不知何時松開了他,原本帶著些陰郁和不高興的神情變成了他現在所熟悉的天真清澈,當然,還有些委屈。

“我…我剛剛是不是弄疼你了?”夏銀燭小心翼翼開口,“對…對不起……我剛剛抓的太緊了,忘記你背上本來就有傷……我剛才是不是碰到你的傷口了?”

淩玉塵被他態度的轉變逗笑了:“剛才不是挺霸道嗎?怎麽突然這麽慫了?”

夏銀燭伸手在他眼尾掃了一下,說:“你,你剛剛眼眶紅了…我以為是我弄疼你了……”

聞言,淩玉塵連忙擡手胡亂揉了揉眼,嘴硬道:“誰眼眶紅了…我才沒有。是你臉上那些劣質的染料進眼了吧。”

聽淩玉塵這麽說,夏銀燭才想起來自己臉上還糊著一堆劣質染料。他使勁揉了揉臉想要抹掉臉上的染料,卻發現抹不掉了!

那些東西居然抹不掉了!

“我天,這些東西怎麽弄不下來了?!我不會毀容吧?!”

淩玉塵忍著笑意說:“大概是風幹了,回去用冷泉水洗一下就好。子時已過,我們的任務完成了,走吧,回仙界。”

夏銀燭捂著臉道:“好。”

淩玉塵轉頭看他,不解道:“你捂臉作甚?”

“醜,不能讓別人看見。”

淩玉塵安慰道:“天是黑的,沒人能看見。”

夏銀燭把臉捂的更緊:“那也不行!你會看到的!”

“噗——”淩玉塵終於忍不住,放聲笑了起來。



冬宮裏,夏銀燭坐在桌案前奮筆疾書,終於在淩玉塵沐浴完成前寫完了除夕日的行程匯報經卷。

淩玉塵沐浴完回來,一手拿帕子擦著頭發,一手審閱著夏銀燭寫的經卷,臉色卻是逐漸冷了下去。

倒不是夏銀燭寫的不好,和眾仙那些流水賬比起來,夏銀燭寫的實在好太多,就是這個用詞……

“銀燭。”淩玉塵語重心長放下經卷說,“經卷是方便日後或是後人查看,寫個大概就好,不用如此詳細。”

至少不用詳細到把他們是怎麽被大娘用掃帚追著打,為了打入群鬼內部扮演殉情夫妻這種事都用大白話寫上去。

冬宮宮主只是愛兇人,不是不要臉。

“那這事……”

“寫‘除夕日下人間,助鬼界韓大人制服鬼魂兩百’即可。”

“這……”這省略得可真多。

夏銀燭很快取了個空白經卷,按淩玉塵說的把經卷寫好。這個功夫淩玉塵已經擦幹了頭發,從櫃中取了個瓷瓶出來。

“寫好了嗎?”

“嗯,寫好了。”夏銀燭放下筆說。

淩玉塵放下帕子到床邊坐下說:“那便過來幫我上藥吧。”

“嗯,好……嗯??”夏銀燭後知後覺,“我…我上…你…給你上藥?”

淩玉塵疑惑道:“那麽大反應作甚?我昏迷半月你不一直是這麽做的嗎?”

“這……話雖如此,但是…”醒著和睡著畢竟還是有區別的。

說話間,淩玉塵已經解了衣衫。背上的傷口經過冷泉水浸泡已經止住了血,可傷口依舊猙獰,好像只要稍微碰一下就會裂開一樣。

“罷了,你若真不願,我找雪人過來幫我。”

“不用!我來就好!”這幾道傷由夏銀燭親自處理了半個月,怎麽可能交到別人手上?更別說放心交到雪人手上了。

夏銀燭來到床邊坐下,從淩玉塵手中接過瓷瓶,熟練將藥粉撒到了傷口上。他上藥的動作很輕,淩玉塵幾乎感覺不到疼痛。

為了上藥方便,夏銀燭將淩玉塵的頭發都撩到了一邊。偏頭給淩玉塵左邊後肩處上藥時,夏銀燭餘光瞥到了淩玉塵心口,那個地方有好幾道劍留下的傷痕。

上一次夏銀燭沒有看清,現在細看,這些傷痕都是深度從中間向四周擴散,就好像他曾經以劍對準這一點,剖開過這裏的皮肉一樣……

這怎麽可能……夏銀燭在心裏安慰著自己,就算淩玉塵是仙,也不可能自己挖自己的心玩吧?

註意到夏銀燭的目光,淩玉塵不禁道:“你在看什麽?”

“沒,沒什麽。”夏銀燭收回目光,給淩玉塵包紮好傷口後便起身道,“好了,傷口已經包紮好了。淩宮主,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我…我幫你去處理點經卷。”

淩玉塵合衣上床說:“不必了,明日是迎春會,還有許多事要忙。你跟我跑了一天也辛苦了,趁著現在還有時間,過來小憩一會兒吧。”

“我?過來?”

淩玉塵拍了拍床邊空位,說:“這麽晚了,你回夏宮也不方便。再說以前你又不是沒在這張床上睡過,過來湊合半晚吧。”

夏銀燭看著那半個空位,又看了看“盛情相邀”的淩玉塵,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說好的冬宮宮主不喜與人接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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