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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逢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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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逢舊人

夏銀燭回過頭,就見一個黑影舉刀朝他砍下。他將杯中茶水潑出擾亂了那人視野,緊接著側身躲開。

夏銀燭躲開的瞬間,淩玉塵的劍就刺了上來,那人連忙揮刀抵擋。利刃相碰產生的沖擊甚至讓地板都震動了一下,這麽打下去,只怕整個客棧都要變成一片廢墟。

想到這一點,淩玉塵連忙收劍,但還是晚了一步。剛才的碰撞讓流觴曲水的裂口又大了幾分,還散發出陣陣黑氣。

這是魔界的邪氣!

淩玉塵當即折斷劍刃,以免邪氣進一步擴散影響到整把劍。

“不愧是淩宮主,行事真是果斷。”那人拍手叫好,“在下好生佩服。”

淩玉塵擡眸看他,眼神凜冽:“你是何人?身上為何會有魔界的邪氣!”

“這就不是淩宮主能過問的了,除非您能打敗我。不過您連劍都斷了,還能奈我何?”

淩玉塵歪頭一笑:“哦?是嗎?”

那人心覺不妙,連忙舉刀準備迎擊,卻聽“啪”的一聲,他的刀竟被一根鞭子打掉了!

夏銀燭拽了拽手裏的鞭子,囂張道:“我可不是死的。”

“這鞭子……他居然把這個給了你。”

“我說什麽來著,你師父果然給你留了好東西。”淩玉塵打量著夏銀燭手上的鞭子說,“摧靈鞭,這可是你師父為神時用的神器。神器都有一絲主人的神魂以此來認主,可它卻沒有。連神魂都收了回去,他倒是舍得。”

“神器?”夏銀燭一臉震驚,“這…師父給我讓我殺雞的時候沒說過啊。”

淩玉塵懷疑自己沒聽清:“殺什麽?”

“殺雞。”

夏景之是個極不負責的師父,撿來徒弟後一天沒養過。五歲的夏銀燭拉拉師父的衣擺說餓,他就打發夏銀燭讓他去山上挖野菜找野果子吃,一座山挖完了就讓夏銀燭去隔壁山挖。

就這樣周圍的幾座山的野菜野果子都被夏銀燭挖完了,後來夏景之就丟給夏銀燭一根鞭子讓他自己上山捉雞捉鴨殺著吃。

曾經名鎮一方的神器,就這麽淪落成了殺雞殺鴨的工具。

“你拿它殺雞殺鴨……就沒有發生過什麽特別的事嗎?”

“特別的事?哦對!這根鞭子特別方便,用它殺的雞鴨殺完就直接熟了,吃起來特別香!”

淩玉塵沈默片刻,不知是對夏銀燭還是對他手中的鞭子說了句:“委屈你了。”

夏銀燭擺手笑道:“沒事沒事,我都習慣了。”

“你真是……當心身後!”淩玉塵提醒道。

聞言,夏銀燭連忙甩出鞭子擋下一刀。這一鞭下來,那人的刀竟直接被抽成了兩半!

“不愧是神器…本以為景之神君的威名會就此沒落,沒想到他居然還教出了個如此優秀的徒弟,倒是我看低他了。”

那人說著將刀丟到一旁,轉而召出一根玉笛,和那邊詭異的刀不同,這玉笛通體銀白,仙氣十足,是一把貨真價實的仙器,而且品質不亞於神器。

仙界何時有這樣的仙器了?!

那人轉著玉笛,帶著幾分玩笑的語氣說:“淩宮主別誤會,這玉笛沒入仙器庫。我可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不會動貴界公款的。”

淩玉塵冷哼一聲道:“那我是不是還要誇你一句你很有原則?”

那人笑了笑,道:“多謝淩宮主誇獎。”

“不用謝。我這個人一向賞罰分明,有誇獎當然也要有賞賜。”

說罷,淩玉塵伸手摸向夏銀燭腰身,夏銀燭一楞,就見淩玉塵從他腰側摸出了一支毛筆。這是第一次下人間時淩玉塵連同空白經卷一起給夏銀燭的,夏銀燭隨手就把它掛到了腰側,後來發生的事太多,他就忘記還給淩玉塵了。

淩玉塵給筆註入仙力,那筆頓時變大數倍。而那人看見淩玉塵手上的筆,徹底不淡定了:“這筆……該死,你居然把它放在一個飛升新人身上。”

“此言差矣,夏銀燭也是四宮之主,有權擁有山河筆。”

山河筆是四宮宮主專屬的仙器,是仙界保密程度最高的仙器。除了四位宮主,連仙尊都沒有權利觸碰。

同樣,它也是仙界威力最大的仙器之一。

淩玉塵揮動山河筆,揮灑出的筆墨瞬間變成冰霧迷住了那人的視線。夏銀燭抓住時機揮出鞭子捆住那人,用力一甩!把那人直直甩出了客房。

淩玉塵緊隨其後追到街上,揮動山河筆變出冰錐將那人困在其中。

等夏銀燭趕來看到這一幕,他不禁心想這等強悍的仙力,完全看不出來淩玉塵身中劇毒,更無法把他和昨日那個床榻上眼尾泛紅飽含淚水的模樣聯系在一起。

“這…這筆這麽厲害?”

“嗯,傳說這是古神遺跡中尋到的,上面還殘留著古神的一絲神力,所以如此強悍。”淩玉塵解釋說,“不用太羨慕,這筆你也可以用。”

“我也可以?”

“這是專屬於四宮的仙器,你是夏宮宮主,當然可以用。不過現在不行。”

“為何?”

“因為現在是我的主場。”

和仙界其他仙不太一樣,四宮宮主的實力強弱有主次場之分。人間為隆冬時,便是淩玉塵的主場期,在立冬到立春前夕,他都可以調動人間的靈力為己用,同時獲得山河筆的使用權力。

而等主場期一過,淩玉塵便要同下一季節的宮主進行交替儀式,將山河筆轉交於下一位宮主,同時他將失去山河筆的使用權力慢慢進入次場期,仙力也會因失去外界加持而變弱。

現在是淩玉塵的主場期,與之對應,執掌夏季的夏銀燭目前就處在最弱的次場期。除了自身仙力,他幾乎調不動任何外界靈力,也無法使用山河筆。

“原來四宮之間還有這樣的聯系啊……”

見夏銀燭一臉“原來如此”的樣子,淩玉塵便知這一點他那不靠譜的師父也一定沒有告訴他。

註意到淩玉塵的目光,夏銀燭連忙轉移話題道:“那個…那我要是在不屬於自己的主場期用了山河筆會怎樣?”

“輕則仙力反噬,重則仙力受損,反正哪種都不好受。”淩玉塵收回山河筆說,“所以啊,把手放下吧。”

聽到淩玉塵這麽說,夏銀燭嘿嘿一笑,老老實實放下了圖謀不軌的手。

淩玉塵忽然覺得夏銀燭能在自己尋死的天性和不靠譜的師父養育下活著長大,祖上恐怕在鬼界把未來一萬年的功德都給貸完了。

“往後不懂的就問我,莫要自己胡鬧惹事。”淩玉塵略有些無奈道,“我既接了帶你學習的任務,就一定會負責到底。所以,有話說話,別一個人悶在心裏,知道嗎?”

夏銀燭連連點頭。現在他可以說徹底顛覆了以往對淩玉塵的認知,那個能因為一本奏書下界去毀神像供奉令人談之色變的淩宮主……好像其實也挺溫柔的。

此時,被冰錐困住的那人開口了:“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

淩玉塵轉身看他:“你這話何意?”

“我說淩宮主您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當年在城裏,您也是這麽說的,可有用嗎?到頭來還不是……失去所有。”

淩玉塵臉色驟變:“你從哪知道的這些!你到底是誰!”

“比起我親自說,這樣是不是更好?”

說罷,那人打了一個響指,困住他的冰錐頓時被炸個粉碎。煙霧中,那人卸掉偽裝,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他左半臉瞧著是個俊美的男子,可毫無血色,一片死氣,右半邊臉則是猙獰可怖的血骨,仿佛剛從屍山血海爬出來一樣。

這樣的樣子,六界之中只有一個地方會有,也是淩玉塵最不願意提及的地方——死蠱城。

傳說死蠱城是一座會移動的城,每次停下,都會在當地掀起一場巨大的災難。而吸引死蠱城停下的,周圍往往是怨氣聚集,一片死寂,而其中最大的那份怨念的主人就會占領主導地位,成為死蠱城的“城主”,主導一切。

淩玉塵當年踏進死蠱城時遇到的就是這位城主,他在裏面呆了幾個月,同這位城主談過話,交過手,卻依然得不到有關他身份的任何線索。

誤入死蠱城的人可以離開,城主卻不行。而今這位城主出現在這裏,就證明他怨念已消,死蠱城又開始尋找新的目標了!

但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怨氣和邪氣來看,怎麽都不像是怨念已消的樣子。

淩玉塵握緊山河筆問:“你是怎麽出來的?”

城主啞然一笑:“淩宮主真是太看得起在下了,在下不過一介凡人,而且是個很記仇的凡人,怨念怎麽可能消呢?”

淩玉塵心下一驚,他怨念沒消,還是死蠱城城主,那他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淩玉塵連忙擡頭打量四周,確保沒有被陰氣籠罩才松了口氣。

“別這麽緊張嘛,我不過出來透口氣,正好聽聞這位小兄弟飛升成仙的消息,據說還到了您手底下學習,就好奇究竟是何等人才能得淩宮主賞識,今日一見,小兄弟果然是個人才——”

夏銀燭被他盯的渾身不舒服,皮笑肉不笑道:“這誇獎我不收,謝了。”

“呦?脾氣倒是變差了不少,跟當年相比……”

“你住口!”淩玉塵擋在夏銀燭面前,怒道:“我不管你是怎麽出來的,但你敢動他一下,我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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