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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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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微(3)

“黎華。”

慕松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 聽起來好像有點生氣。

“你和我媽說了什麽?”他努力克制著情緒,聲線沈沈的還帶著點氣憤的顫抖。

和他媽一個樣子,明明生氣還要裝出儒雅隨和的模樣。

黎華一邊拿著座機聽筒,一邊低身從茶幾抽屜裏摸出一把軟尺。

“沒說什麽呀。”她輕快道, “我們聊得很開心, 我還問候了一下阿姨的業務水平呢。”

“什麽意思?”慕松沈聲問道。

“沒什麽意思呀。”黎華把軟尺拉開纏繞在腰上, “阿姨來zhuojian, 業務水平不合格, 鎩羽而歸了。”

慕松楞了一會兒,反應過來這話什麽意思以後又接著沈默了起來。

黎華用尺子量出腰圍,記錄下數字, 然後收起軟尺,頗為憐愛地摸了摸小腹。

“怎麽了?”她問慕松, “怎麽不說話了?”

慕松聲音弱了一點,沒之前那麽理直氣壯且怒氣沖沖了。

“她罵你了?”

黎華誇張地“謔”了一聲, 陰陽怪氣地說:“你覺得呢我的小寶貝,你媽來找我, 不是為了罵我,難道是想我和義結金蘭拜為姐妹嗎?”

“她不光罵我, 她還想進來打我呢。”黎華無所謂地補充道。

慕松一下就緊張起來了,急忙問道:“你沒事吧?”

黎華把軟尺卷起來丟進茶幾抽屜裏,然後重新躺回沙發上,懶洋洋地說:“沒事啊。”

慕松松了一口氣, 然後就聽見她繼續說。

“不過下次就不一定了,我怕她下次帶人來打我啊。”

確實是他媽做得出來的事。

以前捉別人家的小三就帶人打死過好幾個, 後面也就隨便推了幾個人出來頂罪,而她什麽事都沒有。

黎華好奇地問慕松:“誒, 你怎麽想的,和你媽說這種事?你怎麽說的?”

慕松猶豫了一下,“我說我想離婚,然後娶你。”

這下就連黎華也沈默了,她沈默了好久好久,然後撲哧笑了一聲。

“慕松,你腦子沒問題吧?和你媽說這種事情?”她的聲音裏滿是笑意,但慕松知道,這時候她應該是生氣的。

她越是生氣就越是愛笑,充滿危險的輕笑。

慕松氣弱地解釋道:“這種事情還是應該和我媽說一聲,問問她的意見。”

黎華還是笑,笑語中有幾分嘲諷,“你可真是你媽的好兒子。”

“你就不怕把我害死了嗎?”

慕松說:“我想對你負責。”

黎華質問道:“我讓你負責了嗎?”

黎華一向很能把xing和愛情分開,她做這種事情,不管得到怎麽樣的後果都出來不會找另一方負責。

就像現在懷孕了一樣,她寧願一個人生下孩子也不會去找人負責,或是用孩子去威脅對方讓對方妥協。

這和花錢買服務是一個道理,一分錢一分貨,她一直都是一個很有信譽的商家。

慕松顯然沒料到黎華聽他這麽說,非但沒有感動,反而還格外生氣。

“我只是覺得你一個人,懷著孩子不容易。”

他說:“好歹也是我的孩子。”

黎華嗤笑一聲,“你怎麽就覺得是你的孩子了?”

“我容不容易和你有什麽關系?”

“你這樣,你這種,和侮辱我有什麽區別?”

她現在聽起來特別生氣,氣得肚子都有點疼,一只手拿著電話,另一只手揉著肚子輕輕打圈。

她深呼一口氣,嘆道:“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你去把你媽那邊的事情解決了,就說我和你沒關系。”

“別讓她來找我了,我還沒那麽想死。”

慕松唯唯諾諾地應下,黎華掛了他的電話。

這事好像有點奇怪,慕松怒氣沖沖地打來電話想要興師問罪,結果被她一頓說,最後竟然態度誠懇地認了錯。

黎華懶得去想多的事情,倒進柔軟的沙發裏,腦袋墊在沙發枕頭上,後腰靠著另一個小枕頭。

肚子還是有點疼,她發現自從意識到自己懷孕以後,肚子裏這個小家夥的存在感就越來越強,現在居然生氣也要強調一下自己的存在。

“寶貝。”她揉著肚子輕聲道,“你幹嘛,媽媽沒有生你的氣。”

“乖乖的。”她溫柔地安慰道,“媽媽會保護好寶貝。”

她躺在沙發上,平躺著望著頭頂的天花板,亂七八糟的思緒在腦袋裏蔓延。

剛才她量了腰圍,腰圍沒有變化,暫時還看不出來懷孕。

現在知道的人只有慕松和他媽。

她目前還不想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她有點擔心那人知道以後會采取某些措施,用來肅清自己的名聲。

即使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但是身在政界的人疑心難免重一點,百分之一的幾率放到現在也能算是危險。

究竟應該怎麽瞞住這件事情,好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和她約好的alpha已經排到了下個月,據說懷孕前兩個月是危險期,不能做那種事情。

她準備過幾天去醫院查查,看現在是懷孕多少天了,她自己算了一下,應該才一個多月,可以和排在前面的人說一下,就說身體出了問題,要休養半個月。

半個月以後進入安定期,把再把約好的這些alpha打發走,之後就不再應約了。

她把事件計劃好,然後找出記錄的本子,把上面記下來的人名和電話號碼一一騰進手機裏,先給半個月內的人打電話,說身體出了點問題,要去醫院接受治療。

大多數人都對她報以關心與同情,雖然有些少部分抱怨的人,但主動權一向被黎華握在手裏,他們有怨言也沒有別的辦法。

她花了一整個上午做完這些事情,下午補了個覺,到了晚上起來隨便煮了點面條填肚子,吃完迷迷糊糊刷了碗又躺回床上。

她淩晨醒了一會兒,迷迷糊糊預約了個醫生,定在下周三,還有一個多星期。

她還沒開始孕檢,據說還要建卡什麽的,雖說現在月份不大,但還是得按照流程來。

其實她是準備早一點預約醫生的,結果晚上暈乎乎地定了時間,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甚至沒有任何印象。

預約以後不能取消,如果不去甚至還會被拉進黑名單。

她也無所謂,反正畢業以後沒什麽事情,她又沒什麽朋友,沒有社交,沒有必須的壓力。

錢她有很大一筆,之前有個alpha很滿意和她一起快樂,事後推薦她去買一棟辦公樓,那時候價格很實惠,那alpha又幫她談下了很實惠的價格。

後來房價上漲,辦公樓竣工,每年租金又是很大一筆錢,她完全不用為生活煩惱,甚至還能餘下很多很多的錢,大概一輩子都用不完。

她在家裏窩了兩天,冰箱裏的食材都吃完了,當時的送貨□□並不是很發達,就算她再怎麽不願意出門,一個人住在家裏也只能她出去買菜。

近幾日天氣忽然熱了起來,出門穿短袖短褲或者裙子綽綽有餘。

她的肚子依舊平坦得與往常無異,所以她也沒換衣服,也沒化妝,就邋邋遢遢地收拾了一下穿了套公園裏大爺特別喜歡的白襯衣黑短褲,拎著個買菜的布口袋懶懶散散地準備出門。

她剛打開門,撲面而來一股刺鼻的油漆味。

她走出門往回看,門上滿是血紅色的油漆,旁邊的墻上密密麻麻寫著一些字符,仔細看寫的是“破壞家庭,天打雷劈”。

好像還有點押韻。

黎華悠閑地站在門口叉著腰這麽想到。

雙開的大門上寫的是“小三之家”。

字寫得有點醜,她嫌棄地皺了皺鼻子,自言自語道:“真醜。”

油漆有點難聞,熏得她腦袋發暈。

她從包裏摸出個口罩戴上,又給物業打了個電話,簡單描述了一下,物業起初還不相信,黎華就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給對方聽。

念到最後物業都有點聽不下去,趕緊說馬上派人過來。

黎華她自己倒沒什麽羞恥的感覺,大概已經習慣了。

她平時跟著別的alpha一起出席某些宴會也免不了會受到這樣的指摘,雖然大多都要比這次收斂許多,但性質都是差不多的。

再說了,她本來就是個小三,這麽說其實也沒什麽錯。

她有她這麽做的需要,別人也有辱罵她的合理理由。

物業到的時候她已經買好了菜,還是那一身邋裏邋遢的穿著,門半開著,她清清瘦瘦地站在門口,戴著口罩抱著手臂,斜斜地靠在鞋櫃邊上。

物業的維修小哥在來的時候聽管家介紹過這件事的情況,因為是小三,又涉及到人身辱罵一類的事情,他想象的是嫵媚女人梨花帶雨地哭著,或者歇斯底裏地吵鬧,整個局面一團糟。

他怎麽也沒想到對方會是這麽悠閑的反應,好像這墻上這門上用紅漆寫的所有都和她沒關系一樣,好像只是家裏壞了個電器,等著維修,修完以後依舊是正常的生活,並沒有任何變化。

黎華見了他就迎了上來,特別禮貌特別和善地笑起來,因為戴著口罩只看得到她彎彎的一雙眼睛,像一只乖巧禮貌的小貓,但身上又有些拒人千裏的冷冽氣質。

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皎皎小花,給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距離感,

維修小哥被她身上的氣質震撼得整個人都傻傻的,一直到她走到自己的面前說了句“你好”才反應過來。

“你,你好。”他的臉猛地爆紅,像只熟透了的小蝦,“您您您好,我是,我是第五號維修員,您的需要是什麽?”

他把自我介紹像背書一樣念完,然後規規矩矩地站在黎華面前。

黎華覺得他的反應好玩,看起來二十七八的一個年輕人,應該比自己要大很多,結果反應這麽傻,像個小孩一樣。

“不用緊張。”她反過來安慰道,“我沒什麽要求,就是這墻上還有門上的漆有點影響美觀。”

“還有對身體好像也不太好,得麻煩您幫我處理一下。”

她想起什麽似的從兜裏摸出一個口罩,“我這兒有口罩,您也戴上吧,這漆還怪難聞的。”

維修小哥雙手捧著接過口罩,薄薄的布料上還有黎華的溫度,溫溫的,帶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黎華的信息素是很淡的桃花香,很淡很淡,淡得幾乎捕捉不到,只似有似無地在鼻尖挑逗。

她每次和別的alpha在床上做那種事情,alpha覺得她的信息素太淡,總覺得這樣一個omega好像永遠不會真正動情一樣。

他們總幻想著自己征服了黎華這麽一個人間尤物,但他們得到的信息素永遠淡淡的,他們所建立的也永遠是臨時標記。

她就像一只美麗自由的小鳥,每日銜走一根樹枝築巢,沿途每一棵樹都想獻出那根樹枝,每一棵樹都想成為她唯一的樹枝,想要她在自己的枝幹上築巢停留。

但她永遠只要一根樹枝,她永遠都是一只自由的小鳥。

淡淡的桃花香標榜著她的自由,同樣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維修小哥被她迷得七葷八素頭暈眼花,暈暈乎乎地戴上口罩,平心靜氣了好一會兒才看清周遭的情況。

油漆塗了大概有兩三天了,都幹得差不多了,要是早點發現還好處理一點。

黎華解釋道:“之前一直沒出門,我都在睡覺,沒聽到動靜。”

她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麻煩你了。”

和美女有關的事情都不能叫做麻煩,維修小哥只覺得自己鬥志滿滿。

他從工具箱裏取出磨輪,黎華幫忙牽來插線板,通上電以後懟著墻上的油漆磨了一個多小時,磨得墻坑坑窪窪的,但好歹把漆都磨光了。

門上的油漆先用水打濕,然後在用鏟刀一點一點鏟下來,這樣才能將對門板的傷害降到最低。

這麽一□□下來,年輕的小夥子累得滿頭大汗,黎華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旁邊剝桔子吃,給自己剝一個,還分一半給維修小哥,逗得人家滿臉通紅,連連推卻。

“誒,接下來是要把這個墻重新刷一遍嗎?”黎華一邊把橘瓣塞嘴裏,一邊問,“這個墻重新刷一遍,用的那個膠是不是對身體不太好啊。”

小哥抹了把汗,一邊舉著水壺喝水一邊回答:“量不大,對正常人沒什麽影響。”

黎華聞言遲疑地“啊”了一聲,“那我懷孕了,是不是對肚子裏的小孩不太好啊?”

維修小哥聽她這麽一說,嘴裏的水差點沒包住噴到地上。

黎華被他這麽驚訝的反應逗得笑起來,“怎麽了?”

她很自來熟地問道:“很意外嗎?”

“沒有沒有沒有。”小哥連忙否認。

因為一開始就知道黎華的身份......或者說是職業,如果小三也能算作職業的話,所以現在聽說她懷孕有點不太能接受。

或者說是不太能相信。

這樣一個自信自立的omega,怎麽會讓自己懷孕,這好像不太符合她展現出來的模樣。

黎華站起來退兩步仰頭仔細打量整堵墻的樣子。

她沈吟道:“其實這樣看起來也挺不錯的。”

小哥在旁邊附和道:“嗯,挺不錯的。”

“要是就這麽不去刷新漆,其實也挺不錯的。”

小哥繼續附和:“嗯,也挺不錯。”

“那就這樣?我感覺還有藝術感,挺好看的。”

小哥依舊在附和,還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嗯,挺好看的。”

黎華奇怪地看他一眼,看到他紅著臉傻不拉幾的樣子,忽地輕快地笑了起來。

銀鈴一般悅耳的笑聲回蕩在寬敞的走廊裏,她彎著眼睛似乎是最溫柔最和善的女神。

維修小哥被她笑得臉色更紅,活脫脫一個純情小男孩。

“好啦,那就這樣。”黎華蹲下身撈起小凳子,“維修費多少呀,謝謝你了。”

小哥連連擺手,“我是拿固定工資的,您交了物業費,不用給維修費。”

黎華扭頭看著他想了一會兒,抿著唇露出一個乖乖的思考的表情,而後皺眉道:“不行。”

“你弄得這麽好,拿固定工資太不公平了。”

她好像很懂,他們這個維修班有五個人,每天真做事的只有他這麽一個人,因為他是新來的,其他幾個都是靠關系進來的老人,就算有本事也難得做事。

“你等等我。”她說。

她拎著小凳子走進門,在裏面翻翻找找了一會兒,然後又走出來,手裏拿著一把錢。

那把錢看起來不少,應該有四五百的樣子,差點沒把維修小哥嚇壞。

“要不了這麽多,我其實什麽都沒做,就是把漆磨掉了而已。”小哥連連後退。

黎華皺眉道:“怎麽會什麽都沒做,你看你這麽累,要是讓我做我肯定做不好。”

她把錢塞進對方懷裏,認真道:“拿好。”

她說:“錢對於我來說不算什麽,這是你應當得到的報酬。”

也是他急需的金錢,他家裏的老人生病住在醫院,前幾天進了一趟icu,每天都在花錢,錢花得和流水一樣,他的積蓄已經快要見底了,可老人的身體依舊沒有好轉。

能借的錢他都借得差不多了,但還差很多,還差好多好多錢。

黎華把錢塞到他懷裏,又補充道:“如果還不夠我可以借給你。”

他一聽這話趕緊拒絕:“不用了,謝謝您,我,我還有錢。”

他眼裏含著眼淚,其實他沒什麽錢,還差一筆手術費,最近他在想還有什麽賺錢的路徑,有人給他介紹了些不太靠譜的。

據說幫人運貨一次能賺好幾萬,就開一趟車,從雲南往北方開,大概要兩個多星期,報酬豐盛得不像話。

剛才他在處理墻漆的時候接到的電話,那人聲情並茂地給他介紹了這個生意,正巧黎華就坐在旁邊,多多少少聽了點進去,也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黎華聽他拒絕了自己,也沒多說什麽,就提醒了句:“別去做那些不明不白的事情。”

他其實也知道那是不明不白的事情,送一趟貨能賺幾萬,那時候這筆錢都能在市中心買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了。

那貨是什麽他心裏也清楚,從雲南往北運,走的路線都比較偏僻,從大山裏繞道,能是什麽合法的東西。

可他真沒辦法了。

黎華瞧見他臉上糾結的神色,也沒多說什麽,說了句再見,轉身就往裏走。

她剛走到門口準備進門,就聽到身後一句急急的“等等”,聽起來像是要哭了一樣。

“什麽事?”她回頭問道。

小哥猶猶豫豫地說:“我,我確實有點.......”

他真不好意思接著往下說,向一個陌生人借錢,這算什麽事。

“我媽媽她生了病,心臟病,要做手術,還差一點錢。”

黎華態度沒變,依舊和和善善的,“還差多少?”

“還差三萬八。”小哥羞愧地低下頭,“我不想放棄她。”

因為他真的很愛很愛他的媽媽,他是單親家庭的小孩,只有他和他的媽媽,他的媽媽一直都對他很好,他還沒有結婚,還沒有談過戀愛,能夠依賴的只有媽媽。

如果躺在病床上急需手術的不是他的媽媽,就算是他自己他也不會開這個口。

可這是他唯一的親人,為了對方他連坐牢的事情都願意做,他真的很需要這筆錢。

黎華其實挺羨慕他的,至少他還有母親,而她什麽都沒有。

不過現在還有肚子裏的小孩,如果以後她的寶貝也躺在了病床上,或許她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她看維修小哥臉上的焦急與真情不似作假,或者說她其實從最開始就沒有懷疑過。

她還記得不久前對方接到那個電話的時候,慌慌張張地捧著廉價的手機,低聲下氣的懇求充滿苦楚與無奈。

“沒關系。”她安慰道,“你等我一下。”

小哥抵著腦袋局促地站在門口,有些難堪地垂著手

黎華進去了沒一會兒就又出來了,看見小哥低著腦袋偷偷抹眼淚,還語調輕快地嘲笑了兩句。

“諾。”她遞給對方一張紙,“支票會用吧?去銀行櫃臺取,然後,然後你就問櫃員。”

小哥胡亂擦了兩把眼淚,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定睛一看,整整五萬,好多好多個零,差點把他嚇得跌坐在地上。

“要,要不了這麽多。”他趕緊說,“只要三萬就夠了,我,我還有八千。”

那八千是找親戚朋友還有同事借的,雖然也不知道多久能還上。

“啊。”黎華故意遺憾道,“但是我只有這麽一張支票紙了,寫了又不能改,將就了唄。”

她有那麽多錢,又沒有什麽花錢的愛好,像她這種人,雖然說不上樂於助人,但偶爾能幫幫真正有需要的人其實還是挺開心的。

後來那小哥說了好多感謝的話,又哭著要給她跪下,好老套的橋段,黎華有點受不了,她都不看狗血劇好多年了,當然沒讓他真跪下。

小哥堅持要打欠條,黎華覺得沒必要,但沒拗過他,只能順著他的意思收下了這張欠條。

“張正立。”她把欠條上的名字讀出來,“好正氣淩然的名字。”

還和她喜歡的那個人是同一個姓。

小哥有點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整個人的氣質都明朗了許多。

她這麽做好像有點太沖動了,莫名其妙地借一大筆錢給一個剛認識不到兩小時的陌生人。

但她本來就是一個很容易沖動的人,至少花這筆錢還能讓自己開心一點,比其他富太太愛好奢侈品而得到的快樂要真實許多。

這件事之後一整個周都沒發生別的事情,她的同學們在畢業的假期裏紛紛找到了實習的工作。

她原本是要繼續讀研究生的,但懷孕這件事給她的計劃帶來了太多沖擊,讀研這件事也暫時取消,她休了一整年的學,以後的事情看情況再定。

一晃眼到了周三,周三她起了個大早,早早等在醫院門口,等到掛號的時候護士給她看預約記錄,發現預約的是下午三點。

當時已經到了堵車的高峰期,回去再來又有點麻煩,她就坐在大廳裏無所事事地等著。

然後殷藍找過來的時候,正好就在大廳裏和她對上了目光。

殷藍穿著一身高貴華麗的大牌衣服,休閑套裝,但看起來依舊咄咄逼人,沒有一點休閑的氣質。

她身邊簇擁著幾個魁梧的年輕男人,肌肉繃在黑色西裝裏,戴著墨鏡,很是嚇人。

黎華小小地遲疑了一會兒,然後猛然反應了過來。

不巧殷藍已經發現了她,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殷藍這麽快就從人群裏看到了她。

大概買通了那種私家偵探,一有消息就通知過來。

她之前一直沒出門,這還是最近第一次出門。

她心裏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她看到殷藍瞇著眼睛緊緊地盯著她,目光裏有些勢在必得的狠厲。

就算之前她再怎麽表現得無所謂,也沒辦法在這時放下心來。

她從人群中擠出一條路,警惕著身後的動靜,殷藍正帶著人往前追,她走到樓道口,回頭往後望,正好望見殷藍的表情,一雙深棕色的眸子裏閃著狠厲的色彩。

醫院大廳的燈光正在她頭頂上,她微微低著頭,沒有低太多,錯落的光影無序地描摹出她面容深淺的輪廓,如同惡鬼得逞時陰陰的笑容。

黎華忽然楞了一下,她好像從來沒見過誰露出這樣的表情,就像個瘋子,瘋子做事好像從來不會在意後果。

所以如果她被殷藍控制住,不管殷藍不管做什麽,放在她這裏都是無所謂的。

所以要做什麽,黎華不敢去冒險,要說之前她還敢逗人玩一玩,放到現在就完全是戰戰兢兢的恐懼。

醫院裏人來人往,她鉆進電梯裏,電梯門合上的前一秒,殷藍帶著人沖到門口,但是沒有進來。

她在三樓下了電梯,電梯裏按了三樓四樓五樓六樓,還有七八樓。

她選在第三樓下電梯,因為三樓電梯門開的時候,殷藍就站在樓梯口,她如果不趕緊往外跑,大概很快就會被追上。

這是她第一次上這家醫院,環形的走廊每一間診室每一間病房都緊緊閉著。

她每路過一間病房,透過門上巴掌大的玻璃窗看到裏面滿滿的人,有說有笑的聚在一起。

她對這樣的熙攘熱鬧感到莫名的害怕,只能悶頭往前跑,路過每一間熱鬧的病房,沒有推門進入的勇氣。

直到她跑過那間安安靜靜的病房,淺金的陽光落在地板床單和房間每一個角落裏,一個漂亮的女人靠坐在床上,腦袋一點一點的,看起來是在打瞌睡,旁邊有一張嬰兒床,小小一團的小嬰兒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母親身邊。

一派安寧平靜的畫面,黎華一時楞了神,不自覺跑過了房間,然後又怔怔地繞回來。

期間殷藍已經追到了拐角處,她抱著莫名的僥幸推門進入,不敢再去看身後的情景。

她不知道這樣的僥幸算什麽,但她似乎只有這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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