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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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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淩晨的天際明暗相混,猶如肆意潑墨匯聚成的一小灘水窪。此刻應是寂寥安靜的,但紐約的淩晨卻仍舊繁華灼目,萬頃高空睥睨俯下,燈光璀璨,而在市中心,這座金城的中央———

薄雪鋪灑在地面,一串接著一串剛剛被印上的腳印再次被堪堪掩埋,但很快,又有一串腳印緊接著印上來,陣風吹過,薄雪被吹撒上天,迎著行人的匆匆,迷蒙眉眼。

白霧中一雙眉眼就那樣藏著。

背景樂是從不遠處的酒吧內傳來的嗨曲。

街角處還有不少男女深擁著,或是眉目傳情,或是星火燎原。

那雙眉眼處變不驚,對這樣的情景見怪不怪。

一瞬歡愉不過海市蜃樓。

寂寞的人兒排解欲望罷了。

當個熱鬧看看,打發時間就好了。

“沈。”

這聲音傳來。

那雙眉眼的主人吐了口煙,淡薄荷味的煙瞬間將她籠罩其中,她站在雪中,安靜地看著不遠處高挑瘦削的男子朝著她走過來。

“要回家了嗎。”這男子是西方面孔,鼻梁高挺,碧眼金發,瞳孔深處的翠綠色如同深春初綻的生機,讓人一眼掃過去便移不開眼,深陷其中。但難得的是,他一口中文說得流利。

沈郁苡不緊不慢地將煙抽完,女式細煙夾在指間,漸漸燃盡,那男子也不急,就那樣笑吟吟地看著她,乖乖等著,像是早就習慣了沈郁苡這幅模樣。

沈郁苡把煙掐了,陡然眉上傳來一瞬溫意,她擡眼看,便撞進男子的眸底。

男子笑著說:“有頭發。”說著,他將被風吹來的碎發攏到沈郁苡的耳後去,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指腹擦過沈郁苡的耳垂處,他才淡笑著收回手。

沈郁苡清楚他那點兒小心思,瞥他一眼,後背靠在冰冷刺骨的墻壁上,攏了攏自己身上披著的薄皮草披肩,“沒有,還早著,有事?”

“新年快樂。”特利爾沒回那句話,而是彎著眼說了句祝福,“祝你新年依舊好運氣,快快樂樂。”

祝福的話配著他那張俊臉十分討人歡心。

沈郁苡看他兩秒,才笑笑,“新年快樂,想要什麽禮物?”

特利爾像是早就在等著她這句話,借此一步走上前去,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到沈郁苡肩上去,借著這個動作,他與沈郁苡之間的距離止不住地拉近,仿佛下一刻,兩人便要像那些街角酒醉艷遇的人們一般,跌到一個共同的癡纏擁抱裏去。

“一個吻。”特利爾直白坦蕩,毫不掩飾他那覬覦的心思,“你的吻。”

沈郁苡擡眼看著那張臉,半晌沒說話。

倏地。

沈郁苡敏感地察覺到有人在盯著她瞧。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

沈郁苡長得太過漂亮,哪怕在國外,她也依舊不改那乖張的行事方式,讓人捉摸不透,況且在這故土之外,她那雙典型的東方美人長相更給她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讓人止不住地想要親自去探索。

聚焦在她身上的實現更是數不勝數。

沈郁苡並非嗔癡人,對感情不大上心,對那些人的試探覬覦更是理會都很少,在美國這兩年,真算起來,也就一個特利爾能真正擠到她身邊。

沒別的,特利爾家裏產業不簡單,沈郁苡能從他那學著點兒東西,特利爾這人又像是死心塌地撲到了沈郁苡身上去,想當初,沈郁苡煩特利爾的時候,還能用英語不好這種拙劣的借口來作為不理會特利爾的理由,常常忽視他,用時靠近,無用時就丟到一旁去,但後來特利爾幹脆學了中文,給沈郁苡搞得不厭其煩。

也正是特利爾的徹底近身,加之林煬也常常繞在她身邊,給她擋了不少桃花,那些追求者才漸漸少了起來,某種程度上來說,沈郁苡也算是多了點兒清凈。

那些若有若無的註視才少了起來。

沈郁苡側眸去找那註視的源頭,便發現,在不遠處的十字路口,有著個男人正站在紅綠燈下,黑色風衣,冷臉看著她。

沈郁苡有些近視,不大看得清那男人長得什麽樣,也沒多想,直接就收回視線。

而特利爾瞧了那人一眼,頓了一秒,便轉回來接著看沈郁苡,輕聲低語道:“不可以嗎,沈。”

冷風之下,他煙波柔和將沈郁苡籠罩其中,低垂下眼,他勾勾沈郁苡的手指,將她的手勾起來,湊過去,將自己的臉貼上沈郁苡的掌心,“不可以也沒關系的,我習慣了,沈。”

他語氣平和,但莫名讓人有種替他委屈的感覺,他在委曲求全。

沈郁苡嚅囁了下嘴唇,偏開臉,沒開口,但眼眸卻低垂下去,沈默地盯著地面。

特利爾知曉,沈郁苡這是默許。

特利爾抿著唇,彎眼笑,“允許了嗎。”他故意問。下一刻他就俯身,輕柔地親了親沈郁苡的臉頰,罷了,他還低聲嘟囔了句:“沈,這哪裏算是你的吻,你的吻應該是你親我才對。”

“….. But it's enough.”特利爾笑。

沈郁苡的思緒早已飄遠。

新年。

家人團聚的日子。

……..

“沈。”一個跳脫的女聲陡然傳來。

沈郁苡扭頭去看。

一個大波浪的金發美女像是喝得醉得不能再醉,兩只胳膊,一邊架著一個人,左邊架在一個短發女生的肩膀上,那女生似是嫌棄她身上那熏天的酒精味,擰著眉頭皺鼻子,還時不時催促她走快一點兒,而右邊,則是架在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看起來乖乖的男生身上,而與他氣質不符的是,他臉上赫然印著數個唇印,看那口紅顏色以及形狀,似乎還不是一個人印上去的。像是誤闖花叢的書呆子,被人捉弄完了才被放出來。

但一切都是假象,他開口就是怪罪那大波浪的美女,也就是加蓮娜,“加蓮娜,你最好是明天別醒過來了,都告訴你自己控制點兒量,怎麽又喝醉了,壞了我的好事,那種類型的美女我可我還是第一次見呢,你可真是個壞氣氛的搗蛋鬼。”

加蓮娜正頭暈著,根本聽不清他說話,只是含糊不清地哼唧了句:“別說那些讓人頭疼的話了,討厭死了,亨利。”

短發美女,也就是瑪麗,她撇撇嘴,擡眼看著沈郁苡,又打量了特利爾一眼,揚聲說了句:“你倆能不能來幫我扛著加蓮娜,我快要被熏死了,她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特利爾聳聳肩,說:“你完全可以松手,讓亨利自己扛著就夠了。”

亨利錯愕地擡眼看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感覺肩膀上一重,徹底壓得他說不出來話。

“Fuck!”亨利罵。

幾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哄著醉鬼加蓮娜,慢慢悠悠地朝著家走。

本來打算叫家裏的司機來,但加蓮娜那家夥喝了些酒,就開始耍酒瘋,哼哼唧唧地就要來個city walk,還幹脆整個人都跳到了亨利的後背上去,死也不肯下來。

特利爾自然沒意見,他巴不得和沈郁苡多待一會兒,而沈郁苡前兩個月都在忙著學校裏的事,以及…..家裏的事,太多事情無形地壓在肩膀上,沈杭嶺自從她來美國後便再也沒過問過什麽,只是定期打來幾筆錢,而沈郁苡也沒興趣去主動聯系他。

都說沈家感情淡漠,都是豺狼。

但沈郁苡卻覺得,只有她爸才是真正的無情人,用那冷漠刻薄的態度推著她這個長女成為狼豹。

至於顧落衡,沈郁苡已經快忘了那一家。

她已經忘了太多了。

“喲,帥哥啊。”加蓮娜最愛美男,酒場更常常是她的獵艷場,看見帥的俊俏的,她就常常走不動路。

這不,加蓮娜一手抓著亨利的頭發作為力度的支撐點,一邊擡起頭,看著那抽著煙的男人,吹了個嘹亮的口哨。

亨利簡直想把她甩下去。

沈郁苡打了個電話。

給林煬。

這兩年,他倆當作練手,弄了個小公司,這幾年生意還算不錯,而林家那邊也樂得看林煬在生意場上爭搶,更是希望林煬多和沈郁苡這個沈家人接觸。

自然,他們也不是沒擔心過沈郁苡會隨了沈家人的根,弄些壞手段,搞了林煬,但林家人好賭,倘若沈郁苡對林煬沒有壞心思,那自然是好的,倘若有,那也借此給林煬上一課,讓他穩住心性。

但好在,直到現在,林煬和沈郁苡在生意場上彼此合作,愈走愈好。

沈郁苡眼光毒辣,林煬則是負責著手去做實事。這倆人配合極好。

林家那邊似是又聽說了沈杭嶺同沈郁苡之間的關系僵硬,更是動了徹底讓沈郁苡和林煬結連理,成為一家人的心思,連連撮合。

沈郁苡那邊囑咐了兩句關於生意上的事,便聽林煬將話往林父那打算上引,她直截了當地打消了林煬的顧慮,“林煬,我不嫁人,我倆只是朋友。”

掛斷電話。

沈郁苡擡眼去看加蓮娜,又順勢掃了眼加蓮娜口中的那個大帥哥。

視線一頓。

是個…..東方面孔。

沈郁苡視線稍作停頓,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下。

煙霧氤氳,半遮住那男人的眸子。

陡然風吹而過,煙霧被打散。

沈郁苡毫無預兆地和那人對上了視線。

就在這一刻。

沈郁苡莫名地覺得有一瞬心慌。

煙順著風飄過來。

淡淡的夾雜著冷冽。

是柑橘味的。

不應該。

沈郁苡覺得有點兒可惜。

太淡了。

他像是抽更濃烈的煙的人。

加蓮娜被亨利背著走遠。

亨利:“你省省吧加蓮娜,快閉嘴。”

幾人從那男人身旁擦肩而過。

特利爾的聲音不高不低:“沈,你不嫁人,我可以入贅的。”

“……..”

沈郁苡瞥他一眼,懶得反駁。

月下身影漸遠。

而沈郁苡的心慌似是也在遠走那刻,才穩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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