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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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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之後,容瑜笙就再也沒見過沈郁苡。

不對,不是沒見過。

他們擦肩而過了幾次。

但沈郁苡大多時候都同身側的朋友講著話,壓根兒沒把視線往他身上落,根本沒註意到他這個活生生的人。

關於沈郁苡的消息也淡了下去。

兩人之間所謂的小游戲也像是黃粱一夢,短暫地進行了一陣子,又匆匆結束,甚至根本沒人正式喊停。

再次看到沈郁苡那張揚模樣,是在運動會上。

沈郁苡肩上斜挎著一把棕黑混色的電吉他,頭發也難得散開來,隨意地半披在肩膀上,微風拂過,碎發遮擋眉眼的瞬間,她難得多了兩分柔和,但手指撥弄電吉他的琴弦,躁動的聲音響起,瞬間打破這短暫的幻象。

她站在離運動場很遠的一處小樹林彈著電吉他,身邊站著幾個人,圍了一圈。

容瑜笙則站在更隱蔽的角落裏,嘴裏咬著一根還未點燃的煙,他咬著煙嘴,手抓了下頭上被陽光曬的滾燙的頭發,視線筆直地落在沈郁苡的臉上,之後便不再移動。

“這是什麽歌?”沈遠牫問。

顧寧窈瞥他一眼,說:“Bad guy,你沒聽過?”

“回去立馬就聽。”沈遠牫找補一般說。

安赫茹連連咂舌,“沈遠牫,你這功課做的還是不夠啊,追人可不是這樣追的。”

“我沒追人。”沈遠牫耳朵尖尖紅了一塊,說。

沈郁苡輕聲哼唱著歌,那調調在空氣裏飄,呼應著她那電吉他彈奏出來的節奏,聽見一旁的話,她臉上笑容加深。

在陽光的照耀下,少女格外明媚,一看見她便徹底移不開眼。

容瑜笙站在那個暗角裏,投進來陽光太少,大抵只有那兩縷,本來還投在他頭頂,但他松松垮垮地向身後的墻壁稍微依靠,那陽光便直接毫無顧忌地落到了他眼底,照清他眸底稍顯冷淡的深棕色,也給他的視野裏蒙了層光,那層光就那樣加在沈郁苡身上。

夠漂亮。

這一片場地都屬於那一個主角。

“容瑜笙。”

溫逾安手裏拿著個打火機,隨意地拋擲著又接住,他從一條小路走過來,最先註意到沈郁苡,沈郁苡就站在那,別人想忽視都難,而後,溫逾安也沒忘了正事,他把打火機拋給容瑜笙,才站定,雙手插兜看著沈郁苡,見對方被自己的聲音吸引過來視線,還揚唇笑笑,算是打了個招呼。

沈郁苡也就隨意掃了一眼,便垂眼接著看琴弦,琢磨著摁弦。

溫逾安看著沈郁苡的側臉,連連咂舌,壓低聲音,說道:“容瑜笙,我請假這幾天,聽說你和她玩到一塊兒去了?”

容瑜笙把打火機揣起來,煙也被他捏在手心,捏的變了形才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裏,他沒理會溫逾安那句話,而是問:“找著那個人了嗎?”

“找著了。”溫逾安聳聳肩,笑著說:“他倒是夠黑心的,偷了我的錢不說,還倒打一耙,直接把狀告道我爹那兒去了,說我整天不學好,就想著怎麽花錢揮霍,擺脫,他說那話簡直都不過腦子,我要真是那人,我早就被我爹剝皮抽筋了,哪裏還輪得到他來說呢。”

容瑜笙卻蹙眉,說:“沒說這個,我說我給你發的那個照片上那個人。”

“誰?”溫逾安回憶了下,才反應過來:“哦哦哦,那個男生?和你爸還長得有點兒像呢。”他故意那樣說,如同說些詼諧的玩笑一般,但話裏什麽意思,連人都清楚。

“嗯,據說是私生子。”容瑜笙毫不在乎地說。

“據說?”溫逾安挑挑眉頭。

“有沒有真血緣誰說得準呢。”容瑜笙皮笑肉不笑。

這話一出,溫逾安就懂了。

血緣關系可能是有的,但現在容家正統的少爺就容瑜笙一個,他要說誰血緣真不真,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有些東西,能做的手段實在是太多了。

這世道,黑得很。

溫逾安笑笑,換了個話題,他擡眼看著光裏的沈郁苡,說:“聽說沈家最近開發了很多新項目,沈杭嶺野心相當大了,甚至連藏都不願意藏。”

“身處那個位置的,哪有幾個野心小的,都是豺狼,沒什麽裝的必要。”容瑜笙語氣淡淡,“不然像容齊凜一樣嗎,裝得溫和,實際上,恨不得把所有人的勢力都吞肚子裏去,虛偽。”

“這麽說你爹?”溫逾安笑得肩膀直顫,頓了頓,他又揚揚下巴,點評沈郁苡道:“這沈家小姐,看著就和她爹一樣,眼睛裏面是幾乎要將人淹沒的野心,說不準她以後子承父業了,要比她爸還要兇狠。”

但話剛落,他又自行推翻:“也不對,沈家不還有個沈遠牫呢嗎,說不準她還接不了手。”

容瑜笙沒吭聲,而是拿出來盒煙,他點了一根,風過吹起裊裊白霧,迷蒙眉眼,他眉梢沒有幾分情緒,看起來像是冷漠淡情的人,他像是想著什麽,又像是在聽沈郁苡的電吉他聲,偶爾耳邊還傳來沈郁苡那邊的陣陣笑聲,與這倆人這處像是形成了無形的戈壁裂痕,徹底淪為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良久,容瑜笙輕笑一聲,那笑聲裹挾著風聲,放蕩不羈,沒有歸處,“溫逾安,她是沈家大小姐,不是金絲雀。”

“嗯?”溫逾安沒反應過來他怎得就說了這麽一句話,“當然了,哪個大小姐會自降身價甘願進囚牢呢,你瞧她那樣子,她就算是鳥,也是個展翅高飛的鷹,關不住的。”

煙掐滅,容瑜笙隨意地拍了拍校服上蹭到的墻壁上的灰漬,慢條斯理地說:“她也未必不是豺狼。”

容瑜笙擡眼。

沈郁苡若有所感地看向他所在的位置。

兩人遙遙對視,此刻,風停了。

溫逾安順著容瑜笙的視線方向看過去,看著沈郁苡那當仁不讓的高傲,以及她眸底被晦暗掩埋的情緒,溫逾安猜,裏面肯定不是平靜的毫無波瀾,裏面或許正熊熊燃燒著不滅的火焰,他說:“…..嗯,有些事兒誰又說得準呢。”

溫逾安像是已經能預想到多年後他不缺熱鬧看的光景,笑了又笑,最終一拍手,率先朝著沈郁苡走過去。

“我叫溫逾安。”他自我介紹。

容瑜笙看著他的背影,無言兩秒,沒動。

沈郁苡停了撥弦的動作,她從巨石上跳下去,但也沒朝著溫逾安走過去,而是轉身把電吉他放到一旁小亭子裏的桌子上,自己隨便坐到了個小石凳上。而她與溫逾安之間的距離也因此拉遠。

溫逾安笑得有些僵了。他平常同人打招呼,那需要去等人家這麽長時間,大多都是迫不及待地就過來握著他的手,但沈郁苡不是,沈郁苡心安理得地晾著他。

顧寧窈見此心裏有了數,扭頭低聲問沈遠牫:“他得罪過你姐?”

“我哪裏知道。”沈遠牫又不是天天和沈郁苡賴在一起,況且,他姐那心思,有時候他也搞不懂,有些事在他看來無傷大雅,但他姐那人偏偏就能記上個幾年。

“哦,我記得你。”沈郁苡笑瞇瞇地說:“溫逾安。”

“是嗎?”溫逾安自然地放下手,走近,“雖說咱們彼此家裏的長輩都是合作夥伴,我們都聽過彼此的名字,但是畢竟沒親自打過交道,沒想到你居然記得我。”

“嗯,我怎麽能不記得。”沈郁苡毫不費力地從記憶裏挖出來那麽一段:“小時候,你從我身後路過的時候,說我比你還高,像巨人。”

“……..”溫逾安嘴角抽搐,他怎麽不記得自己說過這話,而且,小時候他見過沈郁苡嗎?

沈郁苡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根本沒什麽印象。

沈郁苡把電吉他重新背到後背上去,遠處的廣播聲通過大喇叭傳遍每一個角落,沈郁苡揮揮手,扭頭就走了。好像她說起那事也就是隨口一提,溫逾安也是這麽覺得的,他心底喊冤,扭頭過去找容瑜笙,嘟囔道:“我小時候還幹過這麽沒禮貌的事兒呢,那得多小啊,我都沒印象,這沈郁苡就記住了,也忒記仇了點兒。”

容瑜笙瞥他一眼,“自求多福。”

“不是,你什麽意思?”溫逾安怔怔,看著毫不猶豫遠走的容瑜笙,連忙問:“什麽叫自求多福?她還要收拾我不成?”

“你猜猜呢。”容瑜笙的壞心毫不掩飾,理所應當地讓溫逾安惴惴不安,追問得不到回應。

……..

一中慣例,運動會上一個班至少出兩到三個節目。

沈郁苡對這事兒不感興趣。

以前,要是運動會,沈郁苡直接請了假出去快活去,再不濟,在家躺著睡足了覺也比這大熱天在外面曬著要強,更別說看著學校那一個個領導的嘴臉。

學生個個頂著太陽在下面曬著,他們在陰涼底下坐著喝茶水倒是自在了。

要說今年怎麽就變了。

還得說前兩天那個晚自習。

林煬是個閑不下來的。

最近學校改了規定,晚自習沒了老師看著,一個年級只有一個學年主任在走廊裏巡視記錄,都說了是學年主任,自然記不住哪個學生在哪個班。

像林煬他們這種家庭背景的人,年級主任肯定會記著他們,但班級卻也是記不住的。

林煬自然就開始鉆空子,直接逃到了沈郁苡她班裏去,拽著個凳子,就和沈郁苡、安赫茹圍成了個小圈,開始玩上游戲,自己找樂子。

玩這麽一圈下來。

沈郁苡輸的最多。

按理說不應該。

沈郁苡除了學習,哪個都是拔上頭的,但是偏偏碰著林煬,林煬可謂吃喝玩樂無不精通,就他能壓得住沈郁苡,偏偏林煬還有意要坑沈郁苡,直接和安赫茹一同搞了個局。

最後。

沈郁苡願賭服輸,她的名字就到了節目單上。

沈郁苡臉上畫了個精致的妝,唯一缺憾的就是她嘴唇上少了點兒顏色,她那漂亮勾人的長相最是應當配上紅唇,哪怕她此刻還尚且有一分青春獨有的稚嫩,但你也不可否認,沒什麽其他的顏色比燒得正艷的正紅色要與她更適配了。

但學校的規定,上臺表演化妝可以,不要太過,至於這個過的標準,就要看教導主任的心情,這個標準對於沈郁苡來說可有可無,過了又怎樣,記個過、下個處罰、回家反省幾天,不痛不癢,但她現在情緒不太高漲,輸了游戲,被弄上了臺,她總琢磨著怎麽扳回一城,明年把林煬也給弄上來,也沒什麽心情來更多得研究自己這張臉。

況且,不就是個口紅,難不成缺了她就不漂亮了嗎?

不是的。

沈郁苡站在臺上,臺下原本還因上一個熱辣的舞蹈節目高漲呼喊,瞬間緘默得鴉雀無聲,一個個都直勾勾地盯著沈郁苡那張臉看。

沈郁苡坐到學生會搬上來的凳子上,把電吉他的卡棱架到腿上,低眸垂眼,眼睫的弧度流暢幹凈,碎發隨風飄著,像是攀巖的花,她隨意撥弄了下電吉他弦。

這一聲,臺下如大夢初醒,掌聲雷動。

你瞧。

她缺了那點兒嘴唇上的顏色,但她這個人就是最驚艷浪蕩的那一抹色彩,誰能忍住不把視線黏在她身上?

沒人。

容瑜笙就站在臺下看著臺上的沈郁苡。

但沈郁苡一曲結束後。

容瑜笙就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走到臺上,遞給沈郁苡一捧綺麗絢爛的玫瑰花。

顧落衡。

“學姐,花。”顧落衡笑得靦腆,“我先前聽別人說你運動會要表演節目,我本來還不信,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買了一束花,還好,你上臺演出了,不然這花就要被我扔掉了。”

臺下瞬間卷起浪潮般的起哄聲。

沈郁苡緩緩擡眼,看他,又看了眼花。

不是她喜歡的花。

她喜歡的是黑玫瑰。

“我不上臺表演就不能送我花了?”沈郁苡反問。

顧落衡一楞,連忙紅著臉否認道:“沒有,是這樣才能給我一個正當的送花理由。”

沈郁苡笑笑,接過花,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刺痛人心的話:“謝謝,下次別送了,我不喜歡。”

隨後,她便抱著電吉他率先下了臺,獨留顧落衡在臺上。

臺下的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沈郁苡的身影便已然消失。

她拿著那束花遠走。

沒人聽見她對顧落衡說了什麽,他們有些摸不明白,怎麽收了花又把顧落衡自己仍在臺上。

美人自是最不缺風流八卦。

更何況是沈郁苡。

先前的林煬、容瑜笙都被拋在了腦後。

現在大家都只顧著盯著顧落衡看。

顧落衡反應過來後,便想去追沈郁苡,但卻沒了方向。

……..

沈郁苡拿著花直接出了學校。路過超市,她進去買了兩根棒棒糖,拆開一根在嘴裏咬著,咬成一塊塊碎渣。

她剛要出超市,到了門口又頓住腳步,問:“老板,能扔垃圾嗎?”

那老板以為他要扔方才的棒棒糖塑料袋,便要伸手去接,“可以扔。”

誰知道,沈郁苡直接把那塑料袋塞到了花束上,過程中還把兩支玫瑰給弄得折了枝,才把那花束直接遞給老板,扭頭毫無留戀地走了,徒留老板看著那束花又看著她的背影,茫然無措。

沈郁苡剛走了兩步,就感覺到校服側兜裏震動。

“嗡嗡嗡——”

掏出手機。

來電備註——沈杭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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