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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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大雨傾盆而下。
雨落聲與狂風的哭號沖入寂靜的房中，寂寞地熱鬧著。
念亦安眼中的那一絲微弱期待在沈默中緩緩熄滅。
她垂下了頭。
他為什麽不說話。
他以前，不是那麽會說好話，哄她一次次開心，哪怕只是為了讓她更盡力地為他做事嗎？
念亦安撐著地面站起來，腦袋有些昏，險些站不穩。
“我繼續收拾這些飯菜。”她輕聲道。
念亦安將這些飯菜原封不動地端起來，剛走上幾步，手卻不知怎的沒有拿穩，腳也踩在了方才潑在地上的菜，直接摔了下去。
手掌恰好撐在碎瓷上，瞬間鮮血如註。
念亦安看著自己的傷口，也不急著止血。反而笑了笑，看向沈瑾逸。
“又流血了，讓世子見笑了。”
手顫抖著，她撿起地上的碎片，重新將所有的餐具都放在盤上，站起身，往外一步步走去。
跨過門檻，卻聽身後人出聲。
“不要妄想。我馬上要和楚妍定親，別生事。”
念亦安控制住呼吸，盡力維持著平穩的步伐，終於將這堆碎瓷交給了廚房的仆從，還吩咐了人進去打掃餐桌的殘局。
而後，便失了神一般，走進滂沱大雨中。
很久沒有這麽大的雨了。
念亦安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雨、是淚，還是還未完全好轉的視線。
泥濘的路上總是有些泥坑。
腳下沒踩穩，念亦安腿一軟倒在泥水中。
濺起的泥水打上她的臉，又被雨沖刷而去。
她做不到和殺父仇人的女兒共處一室，做不到對這種人卑躬屈膝。
可她也做不到，將這麽多年的感情在一瞬間剝離。
她可真賤啊。
“亦安！”
是沈瑾逸的聲音。
念亦安的眼又在瞬間被點亮。
她轉過身，發現沈瑾逸正打著傘朝她走來。
方才死去的心又狠狠地跳動起來。
視野中唯一的光裏走來了一個人。
如同當年他接她回沈府一樣。
他越走越近。心跳聲在瞬間代替了雨聲，充斥在耳中。
念亦安癡癡地望著他，向當年那樣伸出手，等他向當年那樣牽她起來。
他會不會像曾經那樣，微笑著低下頭，溫柔地告訴她：“我答應你，不會迎娶楚妍。”
或者哪怕只是：“快回去吧，再淋一會兒就要著涼了。之前是我不對。”
只要他一開口，她保證自己會立刻拋棄自己的所有原則。
她真的好傾心於他。
他一定知道這件事，他肯定知道。
可沈瑾逸卻避開了。
她的手上全是泥濘。
念亦安舉起的手滯在半空。
傘沿落下的雨水形成一道密密的簾，將沈瑾逸和她隔離成兩個世界。
“我一會兒還要再去見楚家來的人，你這副模樣，不要讓他們看見了。”
沈瑾逸只吩咐道。
念亦安放下手，隔著雨簾試圖與他對視，卻找不到他的目光。
“所以我就該被藏在暗處，看著你一人離去嗎？”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成何體統？當初在比雅會和北……這些宴會上，多讓人生羨？”
念亦安自嘲地笑道：“是啊，所有人都羨慕我的夫君是你。可現在，我的夫君要去見他未來真正的妻子了。”
沈瑾逸站在遠處，許久沒有回話。
念亦安低下頭，愈發無力地坐在地上。
“罪臣之女，癡心妄想。”
頭頂傳來沈瑾逸冷漠到極致的聲音。
念亦安不可置信地擡起頭。
大雨迅即流進她的眼睛。她眨也不眨，任由那微小的刺痛逐漸變大。
這一瞬間，她的身體仿佛徹底僵住，就連呼吸也變得極為困難。
“罪臣之女”……
這……是從沈瑾逸口中說出來的？
毋庸置疑，除了他，這裏沒有別人。
“你自始至終，都只覺得我是個只配做奴的罪臣之女，是嗎？”
念亦安感到腦袋與身體都仿佛被灌了鉛，連開口說話都變得困難。
“我只是你……最得心應手的棋子。”
“我有很多棋子，好用的也不少。”
他甚至連頭都沒有低一下。
“你既然心裏明白，就好好做好一枚棋子該做的事。”
卻在這一刻，念亦安感到眼前的世界徹底清晰了起來。
北屹王的藥終於起效了。
她也終於看清，雨簾後沈瑾逸冷漠的神情。
這場大雨洗滌了他暖色的偽裝，只剩下他冰冷的內核。
“謝謝你回答我。”念亦安用盡全力發聲。
“我很久沒有得到過世子如此清晰的回答了。念亦安，很感激。”
她將“念”字吐得異常堅定。
這麽多年，府上幾乎沒有人敢提起過她的姓。
念亦安跪好伏地，聽見雨中沈瑾逸一言不發離去的腳步聲。
*
天覆晴時，已至次日黎明。
像被沈瑾逸下過禁令一樣，沒有人路過這裏。
就連沈瑾逸也沒有。
她一整夜都跪在這裏。
她覺得已經跪夠了。
念亦安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回去打了熱水，將身上的泥濘全部洗去。
從水中站起身的那一刻，她感到一身輕松。
今日沈瑾逸去祖廟納吉，求一個早就知曉答案的簽。
她知道沈瑾逸這幾天一定不會讓她跟著。
梳一個漂亮的發髻，穿上好看的衣服，淺淺描了個時興的眉形。
念亦安敲開北屹王的門時，他先是被驚艷了一瞬，便淺淺露出一個笑容。
初升的太陽照在他的臉上，照亮了屬於塞北的生命力。
“我要挑一匹馬。”
念亦安的聲音堅定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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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傾盆而下。
雨落聲與狂風的哭號沖入寂靜的房中，寂寞地熱鬧著。
念亦安眼中的那一絲微弱期待在沈默中緩緩熄滅。
她垂下了頭。
他為什麽不說話。
他以前，不是那麽會說好話，哄她一次次開心，哪怕只是為了讓她更盡力地為他做事嗎？
念亦安撐著地面站起來，腦袋有些昏，險些站不穩。
“我繼續收拾這些飯菜。”她輕聲道。
念亦安將這些飯菜原封不動地端起來，剛走上幾步，手卻不知怎的沒有拿穩，腳也踩在了方才潑在地上的菜，直接摔了下去。
手掌恰好撐在碎瓷上，瞬間鮮血如註。
念亦安看著自己的傷口，也不急著止血。反而笑了笑，看向沈瑾逸。
“又流血了，讓世子見笑了。”
手顫抖著，她撿起地上的碎片，重新將所有的餐具都放在盤上，站起身，往外一步步走去。
跨過門檻，卻聽身後人出聲。
“不要妄想。我馬上要和楚妍定親，別生事。”
念亦安控制住呼吸，盡力維持著平穩的步伐，終於將這堆碎瓷交給了廚房的仆從，還吩咐了人進去打掃餐桌的殘局。
而後，便失了神一般，走進滂沱大雨中。
很久沒有這麽大的雨了。
念亦安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雨、是淚，還是還未完全好轉的視線。
泥濘的路上總是有些泥坑。
腳下沒踩穩，念亦安腿一軟倒在泥水中。
濺起的泥水打上她的臉，又被雨沖刷而去。
她做不到和殺父仇人的女兒共處一室，做不到對這種人卑躬屈膝。
可她也做不到，將這麽多年的感情在一瞬間剝離。
她可真賤啊。
“亦安！”
是沈瑾逸的聲音。
念亦安的眼又在瞬間被點亮。
她轉過身，發現沈瑾逸正打著傘朝她走來。
方才死去的心又狠狠地跳動起來。
視野中唯一的光裏走來了一個人。
如同當年他接她回沈府一樣。
他越走越近。心跳聲在瞬間代替了雨聲，充斥在耳中。
念亦安癡癡地望著他，向當年那樣伸出手，等他向當年那樣牽她起來。
他會不會像曾經那樣，微笑著低下頭，溫柔地告訴她：“我答應你，不會迎娶楚妍。”
或者哪怕只是：“快回去吧，再淋一會兒就要著涼了。之前是我不對。”
只要他一開口，她保證自己會立刻拋棄自己的所有原則。
她真的好傾心於他。
他一定知道這件事，他肯定知道。
可沈瑾逸卻避開了。
她的手上全是泥濘。
念亦安舉起的手滯在半空。
傘沿落下的雨水形成一道密密的簾，將沈瑾逸和她隔離成兩個世界。
“我一會兒還要再去見楚家來的人，你這副模樣，不要讓他們看見了。”
沈瑾逸只吩咐道。
念亦安放下手，隔著雨簾試圖與他對視，卻找不到他的目光。
“所以我就該被藏在暗處，看著你一人離去嗎？”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成何體統？當初在比雅會和北……這些宴會上，多讓人生羨？”
念亦安自嘲地笑道：“是啊，所有人都羨慕我的夫君是你。可現在，我的夫君要去見他未來真正的妻子了。”
沈瑾逸站在遠處，許久沒有回話。
念亦安低下頭，愈發無力地坐在地上。
“罪臣之女，癡心妄想。”
頭頂傳來沈瑾逸冷漠到極致的聲音。
念亦安不可置信地擡起頭。
大雨迅即流進她的眼睛。她眨也不眨，任由那微小的刺痛逐漸變大。
這一瞬間，她的身體仿佛徹底僵住，就連呼吸也變得極為困難。
“罪臣之女”……
這……是從沈瑾逸口中說出來的？
毋庸置疑，除了他，這裏沒有別人。
“你自始至終，都只覺得我是個只配做奴的罪臣之女，是嗎？”
念亦安感到腦袋與身體都仿佛被灌了鉛，連開口說話都變得困難。
“我只是你……最得心應手的棋子。”
“我有很多棋子，好用的也不少。”
他甚至連頭都沒有低一下。
“你既然心裏明白，就好好做好一枚棋子該做的事。”
卻在這一刻，念亦安感到眼前的世界徹底清晰了起來。
北屹王的藥終於起效了。
她也終於看清，雨簾後沈瑾逸冷漠的神情。
這場大雨洗滌了他暖色的偽裝，只剩下他冰冷的內核。
“謝謝你回答我。”念亦安用盡全力發聲。
“我很久沒有得到過世子如此清晰的回答了。念亦安，很感激。”
她將“念”字吐得異常堅定。
這麽多年，府上幾乎沒有人敢提起過她的姓。
念亦安跪好伏地，聽見雨中沈瑾逸一言不發離去的腳步聲。
*
天覆晴時，已至次日黎明。
像被沈瑾逸下過禁令一樣，沒有人路過這裏。
就連沈瑾逸也沒有。
她一整夜都跪在這裏。
她覺得已經跪夠了。
念亦安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回去打了熱水，將身上的泥濘全部洗去。
從水中站起身的那一刻，她感到一身輕松。
今日沈瑾逸去祖廟納吉，求一個早就知曉答案的簽。
她知道沈瑾逸這幾天一定不會讓她跟著。
梳一個漂亮的發髻，穿上好看的衣服，淺淺描了個時興的眉形。
念亦安敲開北屹王的門時，他先是被驚艷了一瞬，便淺淺露出一個笑容。
初升的太陽照在他的臉上，照亮了屬於塞北的生命力。
“我要挑一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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