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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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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自清長老入化境,前來拜訪的門派絡繹不絕,蜀山紮紮實實熱鬧了幾天,可惜,自清長老卻遲遲未能飛升,所以十日之後,來蜀山的人漸漸少了。

思寧對此倒是頗為遺憾,大小門派趕來蜀山,他過足了千人追捧,萬人擁戴的癮,如今來的人少了,他的場面話卻還未用完。

此刻,遠遠瞧見有人來,一陣烏沈香氣漫進居室,思寧瞇著眼睛瞧了好一會兒,等到那人逼至眼前,他忽然張大了眼睛,喊道:“你為何還要回來?”

柳渭坐上了思寧的位子,笑道:“大師兄,你忘了,掌門說過,我永遠是他的弟子,我來拜望掌門,不可麽?”

“既是拜望,那何時能走?”思寧語氣冰冷,眼神卻不敢看柳渭。

柳渭忽然雙手扣住了思寧的肩膀,道:“我們好歹是同門,師兄你就這麽想讓我走嗎?”

“柳渭,你在這,蜀山便沒有我的位子,你如今已是柳家公子,為何還要同我搶!”

“哈哈哈,”柳渭笑到站不直,“我的大師兄,你可真是一點也沒變,還是這麽天真。”

思寧窩火,恨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我呢,十分仰慕自清長老,想親自拜見,還請大師兄以掌門的名義將自清長老請出來。”

“掌門說過,自清長老飛升一事關乎蜀山正道,長老一日不出,任何人不得擅入。”

“哦?那我便留在蜀山,反正地久天長,總有見到那一日。”

這一句話算是說到了思寧的命脈上,他做夢都怕柳渭留在蜀山,於是說道:“你要在何處見自清長老?”

“全真峰後山。”

思寧踏入了清峰,眼見四下無人,對著自清長老窗外恭敬說道:“長老,掌門請您過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且叫掌門全權定奪。”

思寧故作為難,道:“長老,掌門昨夜遇襲,心神渙散,情況危急,自寧長老不敢聲張,等您定奪。”

“掌門在何處?”

“全真峰後山,雲杉林。”

雲杉林高大茂密,層層疊疊,自清長老趕到時,此地空無一人,斷斷續續的蕭聲自茂林深處來,輕,緩,又帶著無限的歡喜,這是自清長老二十年前譜的曲:安樂三生。

這世間自清長老只為安樂吹過,他的安樂。

恍惚間,二十年前的安樂從林中走來,還是那身湖藍色長衫,白玉耳墜,婷婷裊裊,帶著一身江南的春意。

“安樂,我想你。”

一指仙法,自清恢覆了二十年前的容貌,素衫木冠,與藍色美人相映成畫。

美人無言,自清捧上《五堯心法》,道:“安樂,不要去師父那裏偷了,師父會殺了你。把這本《五堯心法》給你師父,她一定會放你走,到時我帶著你踏遍五湖四海,你說好不好?”

自清長老幾乎垂下淚來:“安樂,不要去偷,師父不會放過你的。”

藍衣美人指了指心口,自清長老猝然轉醒,青筋暴起,仙澤化為鄴火,火蛇蠶食著自清長老,堪堪就要成魔。

在自清長老五臟焚燒之際,問今一記劍招刺破歆然心口,歆然發出驚恐尖叫,自清長老用殘留的一絲理智端詳著眼前人,道:“你不是她?”

歆然口吐鮮血,扯下耳環,寶釵,抹去胭脂,恨恨對著虛空說道:“你們都不得好死。”

眼看自清長老將被鄴火吞噬,問今將靈力化水註入自清長老體內,長老眼睛有些許清明,問今趁機說道:“此人是嶺山派懷安長老之女,不足雙十,絕不可能是長老心中所念之人,背後之人是為了引出邪氣,危害長老,構陷蜀山。”

“她不是安樂?”

“不是,她是連家女。”

“我是誰?”

“長老是蜀山中流砥柱,是思林,思玉,時序的師父,是無數修士景仰之人。”

自清長老將一股內力強行灌入識海,火舌隨即褪去,雙目明澈,再一次恢覆了正常。

就在這時,祥雲遮日,無數只彩鳳飛過烈陽,圍繞蜀山鳴唱,天空撕裂出一道巨口,天梯自巨口而降,直鋪到自清腳下,登上天梯,即成仙人。

聖光指引無數修士朝這裏趕來,屬於蜀山的榮光將萬古長存,就連此時的見證者也將被載入青史。

自清長老才踏上第一階天梯,便感到邪念稍輕,順勢而上,此生所苦,所困都會過去。

而下一息,柳渭拉拽住歆然半個身子,沖著自清長老喊道:“你殘殺發妻,也配登仙!”

天梯開始晃動,自清動用念力,屏蔽五感,拔腿又上了一階,可越是這樣,那人的聲音便越發清晰:

“安樂死前對你說了什麽,你可還記得?她說她不怪你,你便真下了狠手。你可知,她不過是偷本假心法應付她師父,你師父卻汙蔑她偷盜真心法,要你殺了她。你呢?一劍刺中安樂心口,不偏不倚,險些喪命。她那時已有孩子,還沒來得及親口告訴你。”

天梯搖搖晃晃,裂痕如藤蔓,自清仍就往上走,不曾回頭,直到最後一句:

“那個孩子就是此女!。”

登時,天梯陷落,玉石碎,仙人毀。

自清長老再回頭,已是雙目著火,不辨人形。

此刻,說什麽都沒用了,誰都不曾想到,自清長老飛升之日亦是墮魔之時,蜀山一息從朝拜仙山變成了人間煉獄。

那些修士帶著狂喜而來,轉瞬即逝間便被燒成了灰燼,即使僥幸逃脫火海,也逃不了天梯碎石如暴雨般砸下來。

蜀山弟子無一人退,時序戰在最前方,胡鵲劍配合《五堯心法》,發揮到了最極致。

時序不肯相信,也不願相信,師父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直到師父對她毫不留情,她才握緊了劍。

自清長老成了魔,所用招數仍是蜀山劍法,長老招架不住,身上都是血口。唯有時序,所練的《五堯心法》超出蜀山派系,能與自清纏鬥幾招,可自清長老招招痛下殺手,時序又總有所保留,幾番打鬥,幾乎筋脈盡斷,力竭而亡。

鄴火燒到了山腳下,魔氣焰囂張,所踏之處,炙土焦骨。蒼生為上,蜀山弟子將其合圍,妄圖以螻蟻之身護百姓安危。

思玉,思寧,思情,思楊等一眾思字輩弟子,元朗,元乾,元戎,元白等一眾元字輩弟子,玄凝,玄燁,玄秦,等一眾玄字輩弟子,甚至是出山多年的無字輩弟子,乃至才入山門的心字輩弟子,接力而戰,無一人退縮。

就在此時,言鈺匆匆趕來,當機立斷,道:“救時序,滅邪魔。”

此話一出,眾人都將眼睛放在了時序身上,而時序因為受傷太重,早已倒地不起,根本聽不到言鈺說了什麽。

掌門問道:“言鈺,你是何意?”

“師父曾算出命有此劫,故創立《五堯心法》,此心法與師父自身修為相生相克,如今只有時序一人會此心法,故而時序是破局之人。”

“如今時序傷成這個樣子,談何破局?”

問今問完這句話,誰也不去看,細心照料時序起來。

天上地下,連成火海,自清長老魔氣纏身,那些他守護半生的弟子,被他一個個斬殺,從空中撕碎,化為血雨。

言鈺神情凝重,黑亮眼眸折射出火光,他面向眾人,道:“蜀山之危,源自師父,我了清峰一派,自當以命一搏,只是我們這一支,命小人微,我自當獻出全部功法以助時序。”

“師兄,都是蜀山弟子,這危機還分你家我家,我等都願獻出功法。”

思意一言,足以代表眾人之心,一時間,時序身邊圍了所有殘存的蜀山弟子,以掌門為首,連成浮游陣,為時序療傷。

浮游陣上,蜀山弟子獻出的功法結成點點熒光,熒光聚在時序身上,是屍山血海上不可思議的白。

在這關鍵時刻,自清一雙異眼盯住了這裏,只是一揮手,便能將所有人揉成肉齏粉。

眾人無法分心,生與死,成與敗,都只能交給天意。

“轟隆!”

碩大火球砸向眾人,卻在落地之時停在了半空,思林的脊背,沒有任何防護,生生扛住了鄴火,然而思林全部的力量,只夠拖延兩息,下一息,思林灰飛煙滅,火球再無阻擋。

蜀山弟子都閉上了眼睛,他們不缺乏勇氣,但是如果死亡來得如此殘忍,沒有人會因為閉眼而苛責他們。

只有蜀山掌門,火光灼燒眼睛那一刻,他仍撐住眼眶,如果蜀山不能在他手裏中興,他也要看著蜀山在他手裏覆滅,這是掌門的宿命。

只是掌門還是留下了一滴濁淚,不是因為烈火,只是他想起來,年輕的時候,師父只看重自清,以掌門之行教養,他不甘心又無可奈何,直到安樂出現,他毫不猶豫利用了這個機會,只用一本假心經,得了掌門之位。

蜀山掌門才是害死蜀山的罪魁禍首,這滴淚,是罪證。

原來烈火焚身前一刻的觸覺是如此清晰,火焰不是一下子將人吞噬的,而是先侵入表層,在痛覺才發生後再讓人痛不欲生。

好在,天意眷顧蜀山,在蜀山弟子開始體會到烈火灼傷時,時序醒了。只一記劍光,火球便碎成了微末星火。

時序感到周身靈力充盈灌耳,體內氣息龐雜,她知道,此刻,必須藏起所有的害怕與不安,像曾經被護在身後那樣,護住眼前人。

“可是師父,劍峰相對那一刻,我又是誰?”

今時今日,時序才明白為何師父一定要自己學《五堯心法》,原來是為了有朝一日赴死。

魔此刻手中仍就握住清風劍,劍氣如風,自身後向時序襲來,時序頓感周身劍風淩厲,待要對招,處處可下手,卻又處處只是劍風。

胡鵲劍沒有巧勁兒,《五堯心法》也是內斂深厚,一招一式都極盡霸道,故而時序的招式直接果決,幾個回合下來,都落了下風。

師父成魔,不知疼痛,招招用盡全力,只需這麽耗下去,時序便必輸無疑。

為避免靈力耗盡,時序主動出擊,使用《五堯心法》前三式。

破——

斬——

格——

魔並不躲閃,以火鑄劍,滔天烈火直壓過來,時序屏息淩空而避,微若峰登時崩裂。

碎石飛濺,時序來不及多想,若是《五堯心法》不可行,那便將心法與蜀山排山劍法合用。於是凝神發力,自上而下搗毀其識海,在魔舉劍那一刻,驟然偏移,只偏一寸,獵其命脈。

一剎那,魔露出了破綻,時序劍峰距離喉口只有絲縷之遠。

——師父——

一瞬猶豫,魔反敗為勝,扼住時序脖頸,砸在斷山之上,只差一劍,時序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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