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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誤入小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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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誤入小重山

“笨兔子,就把你烤了吧。”

餘水灣後的老愚山上,一只兔子剛好蹦到了套子上,腳被緊緊扣住,一動不動,似乎已經認命。站在一旁頗為得意的就是下套的家夥,老獵戶時得金的女兒時序,年方15。眼見兔子放棄掙紮,拎起兔子就走。

時序飛快下山,順手揪了一把草果當香料,得把兔子趁熱剝皮烤了。還有這鐵套子,修一修還能用,明兒再套幾只灰鼠,又是一頓好的。

時序心裏正盤算著,一擡眼已經到家門口了,舉著兔子說到:“爹爹,新鮮的兔肉,晚上喝幾口?”

“序呀,把兔肉給妹妹拿走,我有話和你說。”時得金一改往日的暴脾氣,時序還有些不適應。

時序身後一串的弟弟妹妹聞言趕緊把兔子拿走,一時間堂屋只剩下時序和爹。

“娘呢?”時序試探著開口。

“你娘在外邊煮皮子。”時得金只盯著時序,仿佛她不是她的女兒。

“可娘往常都在屋裏……”

“夠了,哪那麽多話。我實話和你說吧,明兒你就要嫁給李麻子,換三畝田和一頭牛。”

“……”時序一時如晴天霹,腦子像是塞了棉花,轉不過來,只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親爹。

“別這麽看著你爹,在山裏刨食哪比得上在地裏刨食安穩,有了地,有了田,你爹我這輩子就有依靠了,你那些弟妹就都有依靠了。”時得金咂了口酒,見時序沒反應,接著說,“你嫁給王麻子,只要伺候好公婆,多幹活,日子也有得過,王麻子雖然人懶了點,可我看他將來肯定有大出息。人家就是看上你手腳勤快,人又機靈,不然這麽好的親事,哪輪得到你,說來還是你福氣好。”

“明天什麽時候?”時序看著時得金,覺得可笑,自己的親爹就這麽把自己賣了,還賣得如此冠冕堂皇,理所應當。這麽多年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偷著日子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明兒雞鳴就走,吉時耽誤不得。”時得金看女兒並沒有做什麽反抗,一張老臉笑成了倭瓜,握住女兒的手,開始感嘆養兒養女的不易。

時序直接掙開了時得金的手,轉身就走了。

“娘”時序走到門外,難道娘親也要把自己買了嗎?

“序呀,這兔子真肥,娘忙去了啊。”時序的娘自時序跨出門檻就想抽身離開,這一聲娘更是讓她慌裏慌張,她不敢看時序,前言不搭後語地跑了。

時序一直忍著的淚終究沒忍住,為什麽自己明明拼命地生活,還是被命運戲弄?王麻子是鄉裏鄉外的惡霸,才死了妻子就急著再娶一任,這樣的人,爹爹說答應就答應。

爹爹賣女兒,娘親做幫兇。這一切好不公平!時序把腳下的石子踢了個幹凈,直到腳趾感受不到疼痛。猛然擡頭看天,六月的夜空,明星閃爍,燦如白晝。突然一顆流星劃過,游戲似的出現又離開。此時此刻,時序真希望自己是一顆流星,即使短暫,也可以來去自由。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不如走吧,我才15,怎麽就該在這裏困一輩子,天高任鳥飛,我要出去”時序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對著流行許願。

“三兒,四兒,你倆過來。”時序叫來兩個最聽話的弟弟妹妹,“三兒你去看著爹,四兒你去看著娘,姐姐有事要做,不能被爹爹娘親發現,知道嗎?”

“嗯嗯”兩小孩兒點頭如搗蒜,對於最好的大姐姐,他們一向很懂事。

“姐姐”四兒叫住正準備離開的時序,“姐姐,你是不是要走了?”

時序不敢回頭,她怕一回頭,就舍不得走了。

“姐姐,你不要回頭,我知道你不喜歡這個家,雖然你走了我會想你,但是我一直記得姐姐的樣子,所以我可以一直在心裏想你。”

時序忍不住顫抖。

“姐姐,你走吧,別回頭。”三兒原來也知道時序要幹什麽,她噙著淚,向時序揮手作別。

時序終究不敢回頭,跑到屋裏,收拾了衣物,帶著唯一屬於自己的夥伴,一只烏龜,趁著夜色,逃了。

從小時序就喜歡在山裏跑,哪怕是走夜路,她也輕車熟路。她聞著夜間松樹散發出來的清香,因為夜的寒涼,顯得格外幹凈好聞。

月光照著林間小路,時序一直往前走,心情好了很多。

時序的家鄉被群山環抱,野子山還有開墾的痕跡,再往前走,就是不知名的深山,只要走到裏面去,就沒人可以找到時序。

大概走了兩天,時序回頭已經望不到家鄉的影子了,周圍盡是高聳入雲的古樹,腳下是厚實的松針。時序很累,雙腳已經麻木,但是她不能停,為了振作,她開始在腦子裏編故事:

以前老人家都說凡有深山必有神仙,是不是只要再往前走,自己也能遇到神仙?她希望遇到大方一點的神仙,可以帶她騰雲駕霧,看看山的盡頭再哪裏,看看海有多寬。

就這樣想著,時序恢覆了一點精力,又走了一截,松樹林漸漸褪去,眼前出現了兩條路,一條是亂七八糟的荒石路,一條是泥巴路。

走哪條?

時序正猶豫著,一直貪睡的花花從衣襟裏爬了出來,沒人似的,徑直往左邊的荒石路爬去。

“行,就聽花花的”時序抱起花花,大踏步朝左邊走。

走了沒幾步,原本亂石橫生的陡坡突然生出一片合歡花,紅白相間,落英繽紛,煞是好看。

“這深山果然神奇,平白無故長出這麽一大片合歡花。”時序正驚嘆於眼前的景色,花花又跑出來了。

“花花,你別亂跑!時序跑進花叢,找不見花花,只得一直往前。紅紅白白的花,有的鋪在地上,有的飄在空中,還帶著細細的花蕊,精靈似的,染得天地都是朦朦朧朧的粉。

花花跟丟了魂一樣,一個勁兒往前爬,時序好不容易找回花花,一聲淒厲的鳥鳴劃過天空,緊接著傳來了一聲尖叫。

原本粉絲的天空突然出現一只藍色相思鳥,尾巴是淺綠色,翅膀長過五尺,爪子還勾了個人,似乎是個少年。這是時序在畫裏看過的鳥,傳說相似鳥極為重情,從不和伴侶分離。

那這只相思鳥是怎麽回事?

“姑娘救我!打開錦囊,打開——啊”被相思鳥抓住的少年盡力呼喊,接著丟下一只錦囊。

時序趕緊打開錦囊,掏出了一本殘書,一柄劍,一瓶血,還有一只黃玉笛。這錦囊原來是個乾坤袋,時序顧不得感嘆這些稀奇東西,想來想去,只有這只笛子似乎有用。

可惜時序不懂音律,只得胡亂吹奏,但是很快她發現笛音越高相思鳥越狂躁。原來這只笛子可以控制相思鳥的情緒,時序鼓足一口氣,越吹越快,那相思鳥像被火燒一樣,胡亂翻飛,叫聲淒厲,已然失控。

只見少年抓住機會,一個騰挪,掙出相思鳥的爪子,掉在了一棵樹上。

時序就慘了。相思鳥順著笛音,一個俯沖,向時序襲來。時序眼看鐵鉤一樣的鳥嘴從天而降,堪堪指向自己的心口,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心臟狂跳。

“不怕不怕”時序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強裝鎮定,繼續吹奏,慢慢往一棵合歡古樹上靠。

時序瞅準機會,一個側身,相思鳥砰的一聲撞在了古樹上。

“好險。”時序直接滑到了地上,癱坐著,再沒力氣說出別的話。

“姑娘,千萬別睡過去。”少年從樹上爬下來,拖著流血的左臂走到了時序身旁。

時序睜開眼睛,略微笑了一下:“沒想到深山裏還有個挺好看的人。”

少年怔住,轉而餵時序吃了個不知名的藥丸,時序漸漸感到身體暖和起來,恢覆了力氣。

“你是山裏人?”

“不是,我是偶然路過這裏的”

“哦哦,我還以為你住在這裏呢。”時序伸出手,遞給他那個錦囊,“給你,你的錦囊。”

“多謝”少年趁時序不註意,將錦囊細細搜尋一番,書還在,相思血也沒丟,神情放松下來。

“姑娘為何來此?此地多有古怪,十分危險。”

“我也是跟著花花來的,就是我的烏龜。”時序頓了頓,“還不知你的名姓?”

“柳渭,你呢?”

“時序。”

少年不知緣何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一起走吧。出了這座山,我們就此別過。”

“你要去哪?”時序忍不住問道。

“自然是去蜀山,闖出一番事業。”柳渭說這話的時候雙手環抱,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仿佛此時流血負傷的另有其人。

“蜀山?就是那個可以修仙得道的地方?”時序眼睛張得老大,精神都好了很多。

“蜀山是天下第一修仙門派,”柳渭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時序,接著說,“雖然天下修仙門派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比如中原的柳家就僅次於蜀山,但是呢蜀山是唯一招收外門弟子的門派,別的世家旁人都進不去。”

“哦,”時序把這個哦字拖得老長,“我明白了,你就是中原柳家的,可你為什麽要大老遠去蜀山求道?”

“這跟你無關。”柳渭蹙著眉,直接不理時序。

“你別生氣,別生氣,我就是隨口問問,”時序湊到柳渭跟前,“既然你要去蜀山的話,能不能帶上我啊?”

“你?”柳渭又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修仙是要看天賦的,像你這樣的,估計去了也會被趕出來。”

“可是不去怎麽知道結果?你是不是怕我比你厲害,不敢讓我去?”時序氣鼓鼓的,覺得這個人也不怎麽好看。

“行,我帶你去,到時候被趕出來可別後悔,”柳渭一面說一面用手指著自己,“當然了,要是你日後聽我吩咐,我也可以保你留在蜀山。”

“你還是自己先進去再說吧。”時序看看四周,除了合歡樹什麽也沒有,“況且我們連這怎麽出去都不知道。”

“你進來時走的那條路?”

“這條”時序往下一看,花花又從時序的懷裏溜了出來,“花花,你再跑我就生氣了!你從一進山就怪怪的。”

時序看看花花,又看看柳渭:“要不我們跟著花花走吧?我的花花一直很聰明。”

“跟著一只烏龜走,也是沒了法,”柳渭搖搖頭,跟在了時序的後面

“你別不信嘛,我的花花是真的聰明”。

二人跟著花花一路往前,嘩嘩水聲由遠及近,原來是一道瀑布。瀑布自懸崖垂掛而下,四周都是水潭,本該是白如銀鏈的水簾確是通體的藍,水潭也是藍汪汪的,像是天空的一角。

兩人從未料想到此處場景,藍色的水堵住了所有的去路,非游出去不可。

“柳渭,你會游水嗎?”

柳渭搖頭

“我也不會。”時序嘆氣。

花花見了藍色的水,爬得更快了,眼看就要游到水潭中央。

時序無法,只能跟上去。

花花游到水潭中央,快樂地轉圈兒,又游回來看著時序,小腦袋兒一個勁兒往水下潛。時序讀懂了花花得意思,試著把頭潛進去,竟然可以呼吸。

時序大喜,呼喚柳渭快過來:“你快來,這水下可以呼吸。”

柳渭深一腳淺一腳的往水裏去,游的十分艱難。這水看似平靜無波,水下卻總有暗流把柳渭往外推,有時候有幾股水流朝柳渭湧來 ,只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擠破。

時序此時此刻就像水裏的魚,她從未感覺如此自由。但是柳渭老不過來,她只好帶著花花游回去。

“你是不是覺得這水太舒適,所以舍不得游走?”時序笑嘻嘻的,全然沒註意到柳渭的掙紮。柳渭也察覺到這水似乎只對他有敵意,便拉起時序的手往前游。

果然,和時序一起,原本攻擊柳渭的水流都消失了。

時序被柳渭拉著手,連戲水的心情也沒有了,使暗勁想要脫開。

“姑娘,我說過,此地詭異,你我同行,多些保障。”

時序想想也有道理,只是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苦大仇深的少年還挺貼心。

“你為何非去蜀山不可?”時序忍不住嘴貧。

“……”柳渭沒搭話,一個眼神飛過去,時序趕緊閉嘴。

時序想掙開柳渭的手,但柳渭手勁太大,掙不開,只好作罷。

似乎游了半個時辰,水面漸漸變綠,時序拍拍柳渭的臂膀:“欸,我們游出來了,放手。”

柳渭唰地丟開時序,快速往前游。

“你這個人,怎麽時冷時熱?”時序氣急,在水裏打撲棱,忽然反應過來,“花花沒有跟著一起出來。”

時序憋著一口氣下水裏面找,可水裏什麽也沒有,正欲游回去,什麽東西一把撈起了時序。

“你瘋了?好不容易從那鬼地方出來,又要回去,你有幾條命?”

“我不能丟下花花!”時序掰開柳渭的手,又一下紮進水裏。

“你那只烏龜分明是想留在那鬼地方,一開始就引你進去,現下又不肯出來。”柳渭在背後喊著,“再說,它跟著你就一定安全了?”

時序看看柳渭,又看看水潭,對著裏面大聲喊:“花花,我會回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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