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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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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我和你姐姐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自然是想得夜不能寐,故而才來此相會。”朝格向左思倫見禮:“上次見面匆忙,還未向聖女介紹自己,在下姓海,你可以叫我姐夫。”

左思倫的眼神沈靜如水,從面前人笑瞇瞇的臉上滑過。

“別聽他胡說八道。”

沈聞君踢了朝格一下,後者讓開路,退到後面去,臉上卻是不痛不癢的淺笑。

沈聞君拍拍左思倫的肩膀:“我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晚上太冷了,你先回去。出來這麽久,別被發現了。我已拿到你說的藥引,但還有件事要辦,不用管我。”

左思倫面如冰雪,這才稍微融化了些,可看到沈聞君輕輕搭在他肩上的手,來不及綻開的笑容頓時僵住。

她的袖口是淩亂的。

沈聞君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也發覺自己的不妥之處,匆匆收手理好袖子。

沈聞君不自然道:“這衣服……太寬了。”

除了袖口的其餘之處,她都整理得很妥帖,一眼看過去挑不出來任何錯處。可她出門時,腰間的繩結是他親手打理的,因為她不會打神女部的如意結。

現在,如意結也是亂的。

細看之下,衣襟錯了一指,發冠有些松動,耳邊落了一縷青絲。

全身上下,都是破綻。

亂了,都亂了。

沈聞君身後,那個斜斜倚在門框上的身影,忽地將落到前面的卷發撥弄到肩後。

他的衣襟、發絲……也是亂的。

渾身散發著懶洋洋的饜足。

朝格眼尾挑起,眼含嘲弄地看過來。

左思倫與他沈默對視,唇角緊緊抿起,片刻後朝沈聞君一笑:“如姐姐所言,我回去靜候佳音。不過我有一句話,要和姐姐一個人說。”

這就是要朝格離開的意思了。

朝格抱臂:“有什麽話我不能聽的?我偏不離開!”

沈聞君瞥他一眼。

他不離開,他們就走遠一點。

“不許跟過來!”

沈聞君頭也不回,朝格邁出的腳步忿忿頓住。

不聽就不聽!

待到無人處,左思倫遞出一個香囊。

沈聞君奇怪:“你昨天不是剛換過一個新的?”

“這個不一樣。”

左思倫鄭重地替她綁到腰間,囑咐道:“姐姐,這裏面裝著一道很靈驗的護身符,此去危險重重,你一定要妥帖收好,平安回來!”

沈聞君聽出了他的真心之意。

“你放心,我一定收好!而且不會有危險的,之前你不說密室機關重重,現在我進去了一圈,不也好好地沒事嗎?”

左思倫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放心。

沈聞君想了想,道:“不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受害的孩子們。阿都,答應我,這件事解決之後,你要自由自在地出去玩,每天開開心心的,不要像現在這樣。”

左思倫嘴角下意識的笑容一頓:“我現在看起來不開心嗎?”

沈聞君摸了摸他的腦袋:“你看起來快哭了。”

月亮靜靜地照耀人間。

神女部白日很熱,夜裏極冷,有時要穿薄襖。左思倫分明冷得打顫,卻將鬥篷隨手丟在路邊,身著單衣在路面上走著。

身後有不遠不近的腳步聲跟隨。

左思倫走得累了,坐在了路邊的石頭上,他反覆轉動著手裏的荷包,裏面裝著剛才分別時、沈聞君給他的糕點。

她說不開心的時候,吃一些甜糕或許會開心起來。

左思倫閉了閉眼,將糕點捏得稀巴爛,和荷包一起扔了出去。

跟隨的腳步聲靠近,蘇木跪在他跟前,比劃道:草原信使來了,先前準備好的信件,是否要送過去?

“你不想把信送過去?”

蘇木低頭沈默。

左思倫冷笑:“信當然要送,否則我的謀劃豈非功虧一簣?”

話音剛落,蘇木口中的草原信使就迫不及待地落在左思倫的旁邊。

信使是一只松昆羅。

雄鷹尖利地叫了兩聲,豆大的眼珠子歪了歪,似乎在催促,見左思倫沒有回應,趾高氣昂地在他衣角撒了泡尿。

左思倫看著衣角的汙漬,語氣平靜:“把信給它。”

蘇木便將信裝在雄鷹腳邊的細竹筒內,動作戰戰兢兢,聽聞草原來的“鷹大人”極通人性,以生肉為食,對血腥味很敏感,據說還吃過人。

雄鷹接到了信,揮動翅膀便要走,忽然定住,頭一轉,盯緊左思倫的手掌。

那上面是用匕首劃開的一個傷口,殷紅色爭先恐後地滲出,散發出極具誘惑力的血腥味。

左思倫朝雄鷹攤開手:“過來。”

雄鷹被人養了很久有了靈性,它感受得到面前語氣溫柔,臉上還帶著笑,看起來渾然無害。

這麽久了,也沒人敢對它怎麽樣。

雄鷹大搖大擺地走過去,張開嘴就要啄。

下一刻,左思倫猛然捉住雄鷹的脖頸,因為尖喙被困住,雄鷹翅膀不斷撲騰,左思倫蹙眉,不耐煩地掐斷了它的脖子。

“畜生就是畜生。”

左思倫將屍體丟開:“不愧是巴圖爾養的。”

蘇木震驚地看著他。

“鷹大人”是海那赫部大王子手下人養的,殺了它草原一定會發怒,左思倫原本打定主意投靠草原人,現在該如何收場?

蘇木想問信怎麽辦?又怕提醒了他,遂不動作。

他知道,這封信裏寫著在神女部的中原人蹤跡,她隱隱察覺到不對勁之處,這封信發出去,或許會引來草原的王族軍隊。

會害了公儀娘子。

蘇木不願意這麽做。

“這下可如你所願了?”

左思倫捏著蘇木的下巴,將血跡在她臉上蹭幹凈,端詳了片刻她的臉,突然一笑:“你這張臉,還真是好看,難怪能勾得那麽多男人喜歡。”

蘇木屈辱地閉上眼,並不反抗。

他的領口處突然鉆出一個小小的身影,對準左思倫的手,撲上去抓了一道血痕。

左思倫捂住滲血的手,幽幽地看著他。

似乎是察覺到主人的怒意,他袖中的金蛇靈巧地鉆出,猛地一躍,咬住了欲藏回蘇木領口的小東西。

一只耳廓狐。

狐貍的大耳朵被蛇咬住,疼得吱吱叫。

左思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寵物隨主,像只老鼠。”

蘇木開口說話:“你也不差,愛不徹底,恨不徹底,反覆猶豫,像個懦夫。”

說著,鮮血自嘴角流出。

蘇木只是不在意地擦去,喉嚨處產生撕裂的疼痛,慢慢地彌漫全身,他疼得打顫,倒了在地上。

密室是他讓去的,裏面的障礙也是他掃清的,蘇木有時搞不明白,他既然要沈聞君誤解左猷,有什麽比受傷更印象深刻呢?

“那我們還真是像呢。”

左思倫碾著蘇木放在地上的手掌,笑說:“我的兄弟。”

金蛇纏著耳廓狐的身體,越纏越緊。

.

名冊很容易就拿到了手。

選中的童男童女,女孩叫蘭依,男孩叫米果。

天亮後,沈聞君拿著地圖,本想先去找女孩蘭依,卻不想看錯了方向,來到了米果家裏。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個孩子大概就是那種。”朝格環視小屋的布置,下定結論。

小屋的周遭打理得十分整齊,雜草剛被修剪過,院中鋪了青石塊,屋檐下晾著很多幹菜和肉,繩子上晾著的衣服也有許多。

看起來像是一個不愁吃穿的家。

沈聞君:“何以見得?”

她的想法與他相反。

朝格道:“院中的衣服雖多,卻是重覆且粗舊的款式,一個人沒必要穿這麽多,即使要穿,也會換換樣式,這就說明這家人數很多。看衣服的大小數量,少說養著五個以上的男孩。”

沈聞君一看,確實如他所言。

朝格繼續道:“雜草整齊,說明剛修理過,一般來說,男人不會如此精細,衣服也不會洗得這般勤快。所以我推測,這家至少還有一個女孩,做洗衣除草雜事。”

這話沈聞君聽著不舒服:“你的意思,洗衣除草做雜事非得女子來做?”

朝格連忙解釋:“只是世人多這般分工,我卻與他們不一樣!若在我家,我的娘子什麽都不必做,若她願意,穿衣我來,吃飯我餵!”

沈聞君忍不住翻白眼。

那不成殘廢了。

說話間,屋裏走出一個人影,沈聞君卻是笑了:“這次你可猜錯了,洗衣的是個男孩。”

手握洗衣槌的清秀少年警惕地看著他們:“你們是什麽人?”

朝格將他來回來了好幾遭,半大少年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紀,還真是個持家的男孩子。

少見。

沈聞君對小孩總是有耐心:“我們是左家的人,奉命來帶話給你。”

“左家的特使?”少年疑惑:“你們昨日不是才來過嗎?”

此時,屋子裏傳來悶悶的咳嗽聲,似乎是老婦人的聲音叫他:“米果兒,你在跟誰說話?”

少年揚聲應了一句:“只是兩個過路人,娘你繼續睡,藥待會兒就熬好了。”

見少年並沒有去忙的意思,沈聞君正要解釋,卻見少年了然地打量他們一眼,說道:“給我一顆金珠,想要問或者做什麽,隨你們。”

少年眼中一片平靜,似乎早已習慣。

沈聞君這才發現他身形單薄,低眉順眼的時候,像一個女孩子。

她楞住,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朝格將手伸過來,上面放著兩顆金珠:“我給你兩顆,告訴我——你分明是一個女孩,為什麽要扮作男孩?”

米果兒一頓,臉上終於露出和這個年紀相符的無措來:“管你什麽事!”

本來到手的金珠被她丟出去,好像先前世故的少年不是她一樣。

米果兒進屋,裏面傳來她和老夫人低低的交談聲。不到片刻,他背著一個背簍出來,裏面裝著比她還高出許多的木柴,上面還有一些野果。

米果兒鎖好門,依舊旁若無人地離開。

她去的方向,是神女部的市集。

她要將木柴和野果賣出去換錢,目的很明顯,給她母親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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