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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兵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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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兵至

徒步於沙漠之中,目之所及是漫無邊際的一塵不變的黃。在這令人絕望的重覆之中,人很容易覺得自己渺小,會覺得自己前進的每一步對於逃離這片黃是毫無增益的舉動。

若不是,若不是有弗雷德在旁,麗爾可能早就被這片令人窒息的熱燥淹沒。

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快要使不出勁的時候,她會看一眼身旁的他,告訴自己:

她不孤單。

既然弗雷德曾經做到過,她也一定可以。

然後咬著牙繼續前行。

哪怕暫時望不見綠洲,哪怕暫時看不出成效,可只要繼續邁步,終有某個時刻,他們會抵達。

身體不適,周身的感官幾乎都麻木了,連反應的精力都沒有。她只知道埋頭趕路,偶爾擡頭校對下方向,保證不偏離。

忽的,前路的盡頭,起了一股矮矮的煙塵,隨沙礫揚起的,還有緩慢的踏踏聲。

畢竟有過穿越黃沙的經歷,弗雷德體力尚存,精神頭也比麗爾要好些。他馬上就註意到這異常的沙塵,立即停下腳步,展開手臂,將麗爾擋在身後,肌肉緊繃,蓄勢待發。

他警覺地盯著揚起的沙,耳聽八方,“麗爾,你看前面。”

麗爾從他臂彎裏探出頭,緊張地望向前方,那片黃沙越揚越高,踢踏聲也越發清晰,有什麽正在快速地向他們靠近。

難道是追兵?可是,這方向不對,它是自東方而來的。

她回望來路,瞧見空曠的、安安靜靜的黃沙,沒半分動靜。難道說,追兵換了策略,打算從前方圍剿?麗爾緊張,心跳如雷。

“好像,不是追兵……”她忽然聽見弗雷德的低喃,趕緊往前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匹灰白的馬。

具體來說,那是一匹無主的,獨自小跑於黃沙之中的馬。它似乎是看見了趕路的兩人,徑直往他們的方向來,直至走到他們面前,平穩地停了下來,然後打了幾個響鼻。

危機解除?

麗爾小心地從弗雷德身後繞出來,緩慢地走到這馬兒跟前,它乖順地垂下腦袋,輕柔地用嘴頂了幾下她的肩,似是在表示親昵。

她擡頭輕撫它的腦袋,它舒服得微微晃頭。

它一看就是被主人珍視、精心飼養的馬,精瘦,肌肉流暢漂亮,背上搭著用寶石和金線縫制的精致馬鞍。如此精細,絕對不是荒漠城那幫粗糙獸人的手筆,難道說,它來自綠洲?

麗爾心中欣喜,既然遇見了來自綠洲的馬,那麽,綠洲應當不遠了吧?

麗爾上前摸馬的時候,弗雷德始終站在原地,警戒地打量四周,以備有惡人在四周埋伏,趁他們放松時偷襲。觀察了一會,確認無異,他才走上前,站到她身旁。

“你的主人呢?”麗爾摸摸它柔順的鬃毛,嘗試和它交流。

馬兒打個響鼻,頭一扭,回望。

順著它回望的方向一比對,正好跟他們前進的方向一致,麗爾心中一喜,強壓下激動,接著問:“那,你帶我們去找你的主人,好不好?”

它聽懂了,眨了幾下眼,無聲點頭。

她激動地快要跳起來,扯了幾下弗雷德的衣擺,“看見了嗎?它說它可以帶我們去誒!我們有馬了!!!”

騎馬自然比步行要輕松,速度也更快!

弗雷德也放松地笑起來,“是,這真是太好了!”

馬兒傲嬌地仰了仰頭,轉了個身,停下,站定,回頭瞟了他們一眼,似在無聲催促。

他們對視一眼,趕緊上馬。麗爾先上,弗雷德緊隨其後。

馬鞍不算長,剛好夠他們二人毫無縫隙地坐上去。為了穩住身體,弗雷德從後方伸手,越過麗爾,握住韁繩,從側面看來,像是極親昵地將麗爾攬在了懷裏。

還是初次與異性如此貼近,麗爾沒說什麽,耳垂卻悄悄地紅了。

弗雷德低頭,正好瞥見那顆鮮紅的珠果,他控制不住,也有些不自在起來,但現在情況特殊,也由不得他扭捏害羞。

沒有馬鞭,他嘗試擺動韁繩,看能否讓這馬跑起來。

幸運的是,這馬兒極有靈性。弗雷德只拉了幾下,它就領會了他的意思,立刻跑動起來。

馬蹄踢踏,帶起陣陣炎熱幹燥的風,揚起輕快的沙塵。

一路的緊張忐忑直至此刻才真正地得到緩解。

跑了一段路,麗爾和弗雷德發現,這馬兒極為聰慧,也極有自己的個性。

雖說弗雷德手執韁繩,但他根本操縱不了這馬兒的行動,它總是按照自己的速度、自己認可的方向小跑著悠閑前進。他們再著急,它也不會理會他們的請求甚至是指令,就那麽自顧自前行。

不過它前行的方向始終是東方,與他們所期望的一致,因而發現無法指揮之後,弗雷德幹脆利落地放棄了操縱這馬兒的舉動,任它自主前行。

雖然它不願加速,但是光坐在它身上就已經比之前輕松,比之前速度要快了。

能有如此奇遇,他們已足夠幸運。

他們由馬兒領著他們平靜地漫游於黃沙之間,迫切期待著抵達那個終點。

——

如此行進了一會,忽然,身後傳來馬匹疾馳的聲音,伴隨著叫囂,原本的平靜被瞬間打破。

麗爾下意識往後方望去,一列獸人正騎著高頭大馬,揮舞著冷冽鋒利的兵器,自後方高速追擊而來。

她馬上緊張起來,雙腿下意識地用力,想催促身下的馬兒跑快些,好擺脫追捕,弗雷德也扯動韁繩,催促馬兒加速。但馬讀不懂他們的焦慮,依舊保持著方才的慢悠悠速度,自顧自行進。

獸人們進攻的速度愈發快,不一會兒,前後距離越來越短,眼見著沒過多久就會追上他們,成功堵截。

怎麽辦?麗爾心中焦急,瘋狂在鬧鐘搜刮解決方法。要不,她現在試試吟唱,看能不能催眠冷靜狀態下的獸人?雖然沒試過,但總歸是一個解決方法。

她深呼吸,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張嘴準備吟唱。

這時,弗雷德卻突然喊了她一聲。

她疑惑地擡頭看他,他眼裏有無限的堅決,“麗爾,你聽我說。”

“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一定會被追上,兩個人都逃不了。所以,一會兒我下馬跟他們周旋,你繼續往前走,不要回頭。我擺脫他們之後,再去找你。“

“不——”她馬上拒絕,“我怎麽能丟你一個人——”

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弗雷德強行捂住了她的嘴。

他嚴肅而堅定,“我有對付他們的經驗,獨自對付他們,我是有勝算的,你留下來不一定能幫到我。所以,就當是為了我,你一定要堅定地往前走,絕對不要回頭。”

“你要相信我,我絕對可以逃脫,然後與你會合。”

獸人們越來越近了,近到麗爾可以清晰聽見他們勸降的話語,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我們做個約定吧。”弗雷德故作輕松地微笑,“不論如何,我們都要在海邊見面。同意的話,眨眼。”

她眼裏噙滿淚水,聽見他的話,痛苦地眨了兩下。

他滿意地笑了。

下一秒,弗雷德松開韁繩,縱身跳下馬,在沙裏滾了幾圈。

她回頭,悲傷又無可奈何地看他站起來準備迎敵。

他似是有感應,沒回頭,但是大聲地沖她喊:“記住了!我們的約定!”

“好——”麗爾帶著哭腔吶喊回應。

她抽了抽鼻子,不再回望,而是拿起韁繩,想盡辦法催促馬兒往前,催促它加速。

她絕不能讓弗雷德的犧牲白費!

她一定要履行約定,與他相見!

白馬奔馳,弗雷德吟唱的聲音越來越遠,追兵的聲音漸消。麗爾獨自騎馬,奔跑於黃沙之中,眼眶的淚止不住地溢出,還來不及變成珍珠,就化作水汽,消失在灼熱的空氣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越過黃沙遍地,前行的路上開始出現零零散散的幹枯的植物,接著是一小塊一小塊的枯黃草地,再然後,一座高大的城池就這麽闖入眼簾。

馬兒窺見城池,興奮地打了幾個響鼻,跑得更歡了,瞬間提速,猛地往城門沖去,麗爾下意識握緊韁繩。

綠洲,到了麽?

城鎮最外圍,是十多米高的城墻,城墻頂端,有角樓,有巡邏戒備的衛兵。

馬兒奔馳,掀起滾滾煙塵,自然引起了角樓裏衛兵的註意。

“戒備——”衛兵高聲警示,鳴笛,巡邏的護衛隊迅速在角樓附近集結,原本大開的城門緩緩閉合。

護衛隊的小隊長拿著望遠鏡,緊盯著這位不明身份的入侵者——身材嬌小,沒有武器,沒有鎧甲,似乎不是獸人?

他再一看,猛地發現此人的坐騎有些眼熟,好像是安娜小姐前不久走丟的愛馬?

小隊長當機立斷,隨意從隊伍裏點了一個人,“你,到城主府去,請安娜小姐過來,就說她走丟的馬好像找到了,請她過來親自過來確認。”

“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出城,把這人在城門外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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