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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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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活

話劇結束後的劇院,打車訂單驟然增加,辛夷盯著手機屏幕中的“排隊339人,預計等待時間5小時,對跳出的是否加價選項,直接點了否。

走到附近公交站臺,輛輛滿載的出租車從辛夷眼前一一劃過,正要重新打開打車軟件,忽然聽見好像有人在喊她。

循著聲音,是一輛保姆車。

謝堯在副駕駛跟她打招呼:“小辛大夫,送你啊!”

多猶豫一秒就是對錢包餘額的不尊重。

爬上車座,屁股還未落下,首當其沖就是連宋大驚小怪地指著她:“哎,你不是剛才坐在我旁邊那人嗎?”

邊上的石上柏略感丟人地睨視他。

連宋退回自己座位,話劇內場,辛夷姍姍來遲,他以為是粉絲,散場後才記起拿了人家的紙巾,待他要還的時候已經找不見人。眼下能讓謝堯主動喊人,加上坐的還是前排的位置,前因後果串聯起來,他恍然大悟:“原來你們認識啊!”

謝堯回過眸解釋:“小辛大夫就是我有提到的阿柏的主治醫師。”

連宋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苗頭。

怪不得石上柏主動要繞這條遠路呢!

“失敬失敬!”連宋笑著自我介紹起來,“你好,我是連宋!”

剛要抽出手臂和辛夷握手示好就被石上柏一手打回。

“我藥都喝完了。”石上柏開口。

“那我再煮便是。”辛夷回答。

“什麽時候回來?”他又問。

辛夷開始支支吾吾起來,老辛最近可不太好忽悠,出個門都要盤問好半天:“不好說…”

緊接著就是石上柏聲音低沈地問:“你不管我了?”

單聽正常不過的一句話,在他口裏怎麽變了味?

她對上他因演話劇哭紅腫的雙眼,容她確實說不出拒絕他的話,退一步:“我一會把藥熬好了再回去。”

願望落空,石上柏本來帶著期待的眉眼一下子冷淡下來。他每天撕日歷般度日如年地等人回來,到頭來是他自作自受!

連宋嗅到不對勁,從中間伸出臉,石上柏又一掌給人推回,之後留了句“這麽忙的話就不用了”,把臉偏向窗邊,疏遠之意明顯。

連宋備受打擊,默默閉上嘴,窩在後座低著腦袋不敢出聲。

憑什麽鬧別扭的是他們,受委屈的是自己。

給副駕駛的謝堯發去消息:【他們不對勁!】

謝堯:【他不是一直都這樣說話的嗎?】

連宋在鍵盤上啪嗒啪嗒又是幾下:【你就不怕那啥?】

謝堯:【什麽那啥?】

連宋:【孤男寡女的不怕給你鬧出緋聞什麽的。】

謝堯:【不可能,阿柏一開始對她可充滿敵意了!】

同一時間,車內各懷心事的五個人。

大東:我只是個開車的。

謝堯:辟謠我是專業的。

連宋:福爾摩斯宋上線。

石上柏:生氣了,需要哄!

辛夷思緒百轉千回,揣摩石上柏最後丟下那三個字的含義,“不用了”是不用給他治療了?還是以後都不用見面了?

說實話,他下意識扭頭的動作令她心涼了半截,一幅分道揚鑣的架勢…

他憑什麽有情緒?該有情緒的人是她。

病是石上柏要治的,家是石上柏讓回的,票是他石上柏給看得,現在她得力不討好,打著兩倍的出租車人擠人的來看他,甚至還淪落到要走路到附近公交站回家。

另一頭的石上柏也反思了一下自己,他這氣生得挺沒必要的,辛夷今晚能來就表明了她的態度,他這麽不分青紅皂白地甩臉色有點不識好歹。

眼珠一轉,有意無意瞄向他右手邊上的辛夷。

辛夷今天穿了件米白色毛呢大衣,藍色圍巾,頭上頂著同款藍色貝雷帽,側坐著望向窗外,玻璃窗外光怪陸離的光影倒映在辛夷巴掌大的臉不斷變換,忽暗忽明,長長的睫毛下垂,遮住眼底旋渦。

石上柏突然想起他戒了很久的大白兔奶糖。

揉了把眉中央,眼眶也是止不住的酸脹,他在心裏嘆了口氣,把局面搞得這麽難堪,恨不得穿越回去抽自己兩巴掌。

又是聲微信消息音,循環播放,前頭響完後頭響,明擺著偷摸發消息,什麽話不能明面上講,用闌尾想都能想出,討論對象一定就是他和辛夷。

石上柏語氣不爽出言打斷兩人的‘交流’。

“夠了,趕緊報你酒店地址,打哪來回哪去。”

連宋沈浸在八卦聊天中,忘乎所以,自動忽視掉一切噪音。

石上柏又拽高嗓喊叫:“連宋,酒店地址?”

連宋如驚弓之鳥,手忙腳亂關掉手機,像是開小差的學生被老師點到名:“在呢!”

到底是反應過來,“不對,咱們不是還要去吃宵夜嗎?”

石上柏不動聲色地又瞟了辛夷一眼,手臂撐在窗沿,覆原正常音量道:“吃什麽宵夜,回家喝藥。”

連宋被迫回酒店,大東將車停在停車場,辛夷率先下車門,上了電梯,考慮到兩人還在鬧不愉快中,自覺往角落裏移動。

石上柏最後踏入,放眼看去就是顆沒正臉還退避三舍的大白兔奶糖。

電梯噌地一下子躍上10層。辛夷一進門就鉆入廚房,石上柏一見她跑廚房,該死的肌肉記憶促使他邁開腿跟著。

辛夷轉身,一堵肉墻擋住前路,緩緩擡眼,視線依次游過來人的喉結,唇瓣,鼻尖,最後是他晦暗朦朧的眼睛。

她以最快的速度挪開,拒絕與之對視:“借過!”

石上柏置若罔聞,一動不動。

辛夷只好後退步,然後繞過他,踮起腳艱難打開頭頂上那一排櫃子,摸索著中藥包的位置。

石上柏見狀:“我幫你!”

“用不著。”辛夷夠到藥,沒好氣地回。

謝堯不嫌事大的在不遠處看戲低笑。

辛夷架起鍋接水,石上柏密不透風的又擋在那。

“勞駕您騰個地方,妨礙到我了!”

“這也是我家。”

辛夷無力反駁,換了個委婉的表達方式:“那你這麽防著我,是怕我點了你家廚房嗎?”

他給自己挽尊:“我怕你給我下藥!”

辛夷,謝堯齊齊拿關愛傻子的眼神看他。

謝堯頭次觀摩到他如此拙劣的演技,不就是要求和嗎,扭扭捏捏地怎麽跟個十七八歲的情竇初開的小男生似的。

情竇初開?

謝堯被自己的設想嚇到,果真被連宋那個烏鴉嘴說中?

廚房裏的兩人又因為爭奪個湯勺不罷不休。

“我和你一起弄!”

“不需要!”

辛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讓石上柏心生挫敗,眼裏的酸楚擴散似的直線躥升到大腦,昏昏沈沈的讓人提不起精神。

給了臺階她不下,石上柏最後一絲耐心消磨殆盡。

他慢慢瞇起不舒服的眼眸:“能不能別鬧小孩子脾氣。”

辛夷倒藥材的手一頓,這話如導火線無疑點燃她一路的憋屈的一顆又一顆連炸在心口。

她一股腦胡亂一通把藥塞進鍋內,灑落少些在竈臺邊,做完這些:“你是在說我無理取鬧?”

石上柏仿佛喪失講話功能緊閉起一張嘴,覺得沒法與她溝通,移開臉。

空氣凝固得讓人窒息,無聲勝是有聲。

明明沒說話但好像又說了。

謝堯和事佬出面,將石上柏人拉到身後,說是勸和,出自本能不自主地又為石上柏講起話:“他沒別的意思,就是今天有點累了…”

辛夷氣極反笑,他累,難道她就不累嗎?她也上了一天班,接了一天的病人…

“不必了,最近醫館也挺忙的,以後恐怕是也常來不了。”

辛夷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就像一條直線,沒有任何起伏,說完,和班離職交接一樣仔仔細細地給謝堯交代了藥的存放位置,掌握火候的大小時間,一鍋夠吃的量……甚至怕他忘性大貼心地寫了紙條,就準備離開,走到門口,手抵在門把手上。

沙發上的石上柏背對著玄關,喉結上下滾動,想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

直到他敏銳地捕捉到門鎖轉開的動靜,才說了句。

“大東就在停車場,讓他送你!”

辛夷知道他這話是在對自己說,沒回頭,不過合上門前留下句“不麻煩了”。

進了電梯,毫不猶豫的按下1樓,鏡子裏是辛夷慘白的一張臉。

她8歲以來就再沒人說過她耍小孩子心性。

出了大廳門,灌木叢搖曳在冷風中颯颯作響,辛夷還以為是夜貓子在游蕩,停下前行的步子,不由多望了幾眼。

眨眼功夫,裏頭竄出個黑影,舉著個不明物體,閃光燈亮起的那一剎,辛夷才意識到她被拍了!

樓上,謝堯一邊攪著鍋裏的中藥一邊說:“阿柏,你也別擔心,小辛大夫不來了,我給你再找名中醫。”

石上柏心不在焉,沒應。仰起脖,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視線渙散,直至聞到股糊味:“謝堯,你煮個現成的藥都能煮糊鍋。”

一個打挺起身,將人趕出廚房,系上圍裙決定親自上陣。

謝堯靠在中島臺,欣賞著石上柏家庭煮夫的顧家形象,溫柔系的針織白色毛衣掛著件不合身圍裙,挽起兩只衣袖,一只手拌藥,另一只手插在褲兜,手腕露出塊方方正正的黑色apple watch。

心血來潮想給他拍張照:“你別動,給你拍張照。”

石上柏自顧自拿起塊抹布收拾辛夷遺留下的藥渣殘局,好像沒聽到他說的話一樣,牛頭不對馬嘴地從嘴裏蹦出句:“不用再找!”

謝堯已經掏出手機:“什麽?”

石上柏把燃氣關掉,“不用再找中醫,我失眠早好了。”

謝堯不相信耳朵聽到的又重覆了句“什麽”。

石上柏盛出碗湯藥,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可以坦然面對他抵觸已久的中藥,第一次嘗試摳嗓子眼的經歷還歷歷在目,他想,潛移默化真的挺可怕。

“我說我的失眠早就被辛夷治好了,是我一直沒說出來,至於為什麽,也不用替我找借口說什麽可能是我工作太忙記憶錯亂,我就是故意的。”

謝堯努力解析他話裏更深層含義,又聽到後續。

“她瞞著家裏人一個人在外頭幫這個忙那個的,到頭來這些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替她著想講一句話…”

話落地,石上柏雙手掩面,自嘲勾唇笑出聲。

他真的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石上柏這麽直白,搞得謝堯到不會了。手頭的手機界面赫然跳出辛夷的名字。

“是小辛大夫的電話。”

石上柏提起臉。

“開免提!”

謝堯照做,滑過接聽鍵,開免提。

下一秒,電話那頭傳來辛夷慌亂的聲音:“我好像闖禍了?”

謝堯瞅了眼石上柏的臉色:“小辛大夫,你說仔細點,發生什麽事”

“我一下樓,就有人躲在草叢堆裏對著我一頓拍,還...”

辛夷的聲音戛然而止,謝堯剛想問“還怎麽了”,就是嘟嘟嘟的掛斷音。

“阿柏,小辛大夫應該是被狗仔偷拍了!”

“應該不是狗仔,是私生。”石上柏眸色一沈。

謝堯再要撥回去,只有冰冷的女音“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一擡眸,哪還有石上柏的身影,桌上只有被他丟下的藍色圍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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