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樂清火葬場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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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樂清火葬場 02
莫爺爺握著老伴兒的手, 哭的淚流滿面、捶胸頓足。
他那個平常跳廣場舞比誰都歡的老伴兒……
他那個最愛幹凈整潔、他一天不洗腳都要被嫌棄的老伴兒……
他那個照顧他到最後一刻從未喊怨的老伴兒……
為什麽、憑什麽，現在要遭受到這種折磨啊！
“你身子骨那麽硬朗，走道比我都快。”
莫爺爺抹了把眼淚, 狀似埋怨，“怎麽就、就突然這樣了呢……”
雲墨淡聲說：“你去世的當天, 她受不了這個打擊, 出門時恍惚之間摔了一跤，還是你家鄰居送她去的醫院, 最後確診了半癱。”
“你們兒子不想花錢治, 就把她接回家裏, 任由她自生自滅了。”
聽到這話, 莫爺爺再次淚如泉湧。
剛才假裝的埋怨，都變為了心疼。
他不住的拍著老伴兒的手，在心裏把自己和兒子都罵了成千上萬遍。
怪不得他被送入火葬場那天，沒看見老伴兒過來送他。
原來、原來……
那時候的她, 也正躺在地上, 無人問津啊！
見莫爺爺哭的厲害, 老太太張了張嘴，艱難的想要伸出另一只手來。
“別、別哭……”
她的嗓子啞得厲害, 一說話就像在摩擦老樹皮似的。
旁邊還在罵罵咧咧的兒子聞言，當即不滿的擡起頭。
“我哭？我有什麽可哭的。”
兒子沒註意到老太太的動作, 自顧自的在原地踢了一腳破衣服。
隨後繼續說道：“你和那個糟老頭子都死了, 我開心著呢！”
“你現在是不是還在心裏面想，怎麽就教出我這麽個混蛋的兒子來？”
他翻了個白眼, “哼, 那是你們活該！你說你們沒錢生什麽孩子啊？”
“從小到大，我要什麽都沒有。別人家的孩子天天出去吃漢堡、去淘氣堡玩、去各地旅游, 可是我呢？我當時連那些東西是什麽都不知道！”
“尤其上了大學以後，我每個月才一千五的生活費，連和朋友們出去吃頓飯都得糾結再三。我說自己交女朋友了，你們也只是多給我拿了五百塊錢。可是五百塊錢能幹什麽？我都拿不出手！我的臉都踏馬的被你們給丟盡了！”
他越說越氣，甚至還擡腳狠狠地踹向了床尾。
木板床本身質量就一般，這一腳下去，床板當即就塌了半邊。
老太太被顛簸的滾落到地上，只是悶哼一聲，卻仍舊沒有指責過兒子。
莫爺爺當即被氣的暴跳如雷，連忙想要將老太太給攙扶起來。
但他是鬼，自然是做不到的。
因此他只能氣憤的起身沖向兒子，狠狠地扇了對方兩巴掌後破口大罵。
“莫嵩！你個混賬！年輕的時候家裏雖然窮，但是從未讓你缺衣少食！”
“你說想吃漢堡，你媽淩晨就出去做工，熬了一天才多掙出那二十塊錢，給你買了一份！你說想去玩淘氣堡，但那一次就要小一百塊錢，是咱們家小半個月的飯錢，可你哭喊著說要去，最後我們不還是帶你去了？”
“咱家裏雖然窮，可從不窮志氣。我告訴你不用和別人攀比，人比人總是沒頭的，可你卻覺得我就是不想花這個錢，還說什麽但凡托生到富貴人家，你肯定比現在幸福……我呸！你就是個沒心肝肺的白眼狼！”
莫爺爺氣到捂胸口。
雖然他現在已經是鬼了，不會心痛。
但一想到兒子這麽混賬，他就覺得自己遠在樂清火葬場的屍體在抽搐，恨不得直接一路狂奔過來打死這個逆子！
都怪他！怪他當年太慣著這孩子了！
雖然他對兒子一直都心有愧疚，覺得家裏窮，確實給不了兒子更好的。
但是他從未想過，這點虛榮心，竟然會讓兒子變成這副模樣！
早知道，他當時就該直接拿鞋底子狠狠抽逆子一頓，讓對方長長教訓！
可是現在全都晚了。
莫爺爺看著已經完全長歪了的兒子，咬牙切齒的又扇了對方好幾巴掌。
但他兒子自然是不知道的。
只能感覺周圍似乎有些冷，臉上也仿佛被大風吹過似的，火辣辣的疼。
搓了搓臉，他不滿的嘟囔，“咋回事，在這臭地方給我待過敏了？”
正當此時，臥室的門口，露出了一個小男孩的腦袋。
“爸爸，媽媽說讓我們趕緊回去。”
小男孩甕聲甕氣的，看了看躺在地上，滿身汙垢、狼狽不堪的老太太，有些不開心的又說了句，“爸爸，奶奶躺在地上了，你怎麽不給她扶起來？”
莫嵩冷哼一聲，回過頭抱起了小男孩。
“奶奶自己可以起來的。”他說，“我們不用管她，走，咱們回家，等會爸爸帶你去補習班，上完課再去淘氣堡玩好不好呀？”
小男孩被抱起，乖巧的摟住了爸爸脖子。
但是他看著仍躺在地上的奶奶。
“奶奶快起來吖……”他喊了一聲。
但奶奶那雙以往見到自己總會盛滿笑意的眸子，此刻卻毫無波瀾，就連面對他的呼喚也無動於衷、毫無反應。
如同，一塊木頭。
小男孩歪了歪頭，似乎若有所思。
雲墨註意到了小男孩的反應，她掀起眼皮看了過去，那雙清澈的眸子看透了前世今生，隨後冷笑著挑了挑眉。
善惡到頭終有報……
天道還真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
莫嵩不會知道，自己現在種下的因，將來都會加倍的讓他去償還果。
在不遠的將來——
他妻子會離他而去，工作會接連受挫，人生會愈發灰敗。
他從自大傲慢墮入憤世嫉俗，從功成名就回歸平庸一生。
到最後，他自認為精心教養的兒子，也完全脫離了掌控。
甚至當他臥病在床時，也沒來看過他一眼，任由他在家裏自生自滅，如同他當年對自己父母那樣……
可他父母，至少是相依為命、互相在意的。
而他則孤苦一生，直到死去，也不懂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雲墨斂回了視線，嘴角輕勾。
莫嵩啊莫嵩，這些都是結果，而通往結果的這段過程裏……
你會，痛苦萬分。
看著真的不打算將老伴兒扶起來的兒子，莫爺爺已經氣到渾身顫抖。
他跪坐在地，見老伴兒仍舊在茍延殘喘，已經心痛到了極點。
“老伴兒啊，是我對不住你……”
他彎下腰貼了貼老太太的額頭，“我若是在你後面走就好了，那樣就是我照顧你……這樣也不好，變成鬼之後你還要像我現在這樣受罪……”
無論怎麽樣，老伴兒好像都會受罪。
想到這裏，莫爺爺心裏就更難受了。
渾濁的淚水撲簌撲簌的落下，化成了思念和愧疚，被老太太接住了。
“老頭子，別哭了……”
老太太氣若游絲，用盡最後一點力氣伸出手，緊緊握住了莫爺爺的手。
“我這就來陪你了……”
她露出了臥病在床以來，最開心的一個笑意。
隨後她緩緩的閉上雙眼，帶著嘴角的那抹笑，起身將莫爺爺扶了起來。
“你瞅瞅你，哭的臉都埋汰了。”
她埋怨道：“有啥可哭的？讓小輩看見，多丟人啊！”
莫爺爺震驚的擡起頭，神色恍惚。
當確定老伴兒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瞬間什麽都懂了。
然後連忙擦了擦眼淚，“凈瞎說，我我我……我咋能哭呢，我這單純是剛才走的太急迷到眼睛了！”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說你就會唬我。
莫爺爺嘿嘿笑了笑，連忙牽起了老伴兒的手，認錯道：“不唬你，我、我就是……有點想你了。”
頭一回這麽直白的說情話，他瞬間紅透了臉。
然後別過臉，強裝著鎮定。
老太太聞言後也有些詫異，但她很快就捂著嘴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拍了拍莫老頭的手，“我也怪想你的嘞，你既然沒走，怎麽不回來看我？”
莫老頭嘆了口氣，“我也想啊，但是……”
老夫妻久別重逢，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嘮不完的家常。
倆人說著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麽事，又聊以前、說現在，甚至還想著如果真有來世該怎麽活。
反正，都沒再提起自己的兒子來。
陽光落在屋內，照出了一片破敗的模樣。
但夫妻倆的位置卻仿佛鍍上了一層光暈，幹凈純粹。
雲墨看著，到底是沒忍心去打擾。
只是微微掀起了眼皮，心中默道：“來了。”
與此同時的客廳，莫嵩剛要帶著老婆孩子離開，門卻突然被人敲響了。
他有些疑惑，會有誰來老房子呢？
他皺著眉推開門，下一秒，兩名扛著攝像機的記者直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當前社區的工作人員。
“哎呦我跟你們說，這房子裏老味兒了，瞅瞅這地上，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熏得我們這棟樓上下兩層的居民天天找我們反饋啊！”
社區工作人員是個中年女人，就跟沒看見莫嵩一家人似的，帶著記者往屋裏面走，“我當時還尋思不能啊，這戶人家的老頭和老太太我認識，那絕對是幹凈人！可你們瞅瞅，誰能想到變這樣了！……”
他一邊說著，記者的一邊拍著屋裏的狀況。
攝像頭毫無遺漏地錄下了屋裏每一處角落，熏的其中一位記者差點吐出來。
莫嵩此時才回過神來。
他連忙上前想要擋住攝像頭，然後厲聲質問社區阿姨，“你們幹什麽？私闖民宅啊？給我滾出去！”
社區阿姨驚訝的看著他，就好像才發現他一樣。
“呀，老莫頭的兒子在呢？”她皮笑肉不笑的，“我還以為老莫頭家裏能造成這樣，是因為他們兒子早死了，沒辦法在他們跟前盡孝呢！”
誰能聽不出來這話裏的譏諷？
莫嵩當即就氣的臉紅脖子粗，指著社區阿姨你你你個不停，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而就在兩人對峙的這段時間，記者已經走到了臥室前，推開門後，裏面的景象更是讓他們大跌眼鏡。
臟、亂、差，臭味沖天、無處落腳！
這哪裏還是臥室？說是垃圾站都不為過了！
兩名記者從未想過，一位明明有兒子、有兒媳、有孫子的婦人，日子居然能變成現在這樣！
“老太太！老太太！”
其中一名眼尖的記者立刻就發現了躺在地上的老太太，連忙放下攝像機，不顧臟亂的沖過去，然後伸手將老太太給扶了起來。
等莫嵩沖進臥室時，已經晚了。
那名記者抱著他媽，嘴唇顫抖：“她、她……”
社區阿姨也進來了，瞧見屋裏的景象，當即眼睛一紅，指著莫嵩的鼻子就罵：“你個挨千刀的東西，就這麽對你媽不怕遭天譴嗎！”
莫嵩才沒管這些，他腦海裏想的只有——
可算是把他們給熬死了！
這下他爸媽攢了半生的積蓄，都能給他了吧？
因此他冷笑著說：“我家裏的事，和你們有什麽關系？而且這是我爸我媽，我愛怎麽管就怎麽管！”
隨後他伸手去拽那兩名記者，想讓他們出去，並說道：“你們趕緊離開我家，等會兒我還要帶孩子去補習班呢，再這樣我就舉報你們非法闖入民宅了！”
見他態度如此，別說是跟莫爺爺一家關系比較好的社區阿姨了，就連那兩名記者都瞬間火冒三丈，立刻扛起攝像機對準了他連聲質問。
“那是你媽！她現在去世了！你就這種態度！？”
“你還是人嗎？她摔在地上你都沒去扶一下！？”
“她、她都去世了，你還能說出這種話？你這麽多年的教育都學到狗肚子了嗎！？”
莫嵩對此不以為意。
狼心狗肺之人，又怎會為親人的死而感到難過？
他現在想的是……
社區阿姨氣的太陽穴直突突，冷笑一聲道：“老莫兒子，你現在是不是還在想，你爸媽到底給你留了多少錢？呵呵，我現在告訴你——”
“一分都沒有！”
莫嵩冷哼一聲，“你算什麽東西，怎麽知道我爸媽給我留多少錢的？”
這可是他們家私事，她一個外人，能知道個屁？
社區阿姨眼神冷漠，“你媽前段時間還算清醒的時候，就托我幫了個忙，讓我幫她給遺囑做個公證。那道遺囑本來是你爸生前和你生氣的時候寫的，但他到底是顧念父子情，沒能下得了這個狠心，想再給你個機會。可是你啊……你踏馬的可真不是個人啊！”
“老太太也終於是看透你了，知道指望不上，所以才又拿出了那道遺囑，讓我幫忙聯系公證人員。”
社區阿姨看著眼前長得有模有樣的男人，臉上掛滿了對他的不屑和嘲諷。
心道自己兒子以後要是這樣……
那她現在就讓兒子回爐重造！
她這麽想著，語氣愈發憤怒，“而遺囑的內容，也跟你沒有半點關系！兩位老人家的存款，將會拿出一小部分來為自己舉辦葬禮、置辦墓地。至於剩下的錢，則會全部捐給貧困兒童！”
“多好的兩個人啊，怎麽就攤上你這麽個壞種！”
社區阿姨說完，狠狠戳了戳莫嵩的脊梁骨。
而此時的莫嵩，已經完全傻眼了。
理性在看見手機裏的那張公證書後蕩然無存，他不可置信的搖頭道：“怎麽可能？我媽怎麽會相信一個外人！你在騙我！”
社區阿姨嗤笑，“不相信我，難道相信你這個畜牲？而且我騙你幹什麽？現在這份遺囑已經做好公證了，老太太一去世，就會立即發生法律效力。”
這話說完，她也懶得再和這個白眼狼多費口舌。
連忙眼神示意兩位記者趕緊拍，拍的全面一點，到時候好曝光出這個畜牲的黑心肝！
兩名記者同樣義憤填膺。
他們原本受邀過來，還以為只是拍些家長裏短。
卻沒想到，居然能看見這麽純正的人渣、畜生！
他們一定要曝光他，讓他今後再也擡不起頭來！
這麽想過，兩人先撥打了120，讓醫院再來確認一下老太太是否真的去世了。隨後便趁著莫嵩還沒反應過來，連忙又多拍了幾張，趕緊跑回去寫稿子了。
莫嵩此時已經完全傻了，根本顧不上這兩個記者都做了些什麽。
他只知道：自己的錢！全都被老太太給捐了！
社區阿姨見他氣的眼睛通紅，自然不好久留。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無生氣的老太太，抹了把眼淚，隨後狠狠的啐了莫嵩一口唾沫，連忙便跑回去找社區工作人員們幫忙了。
老太太的屍體得趕緊安置好，墓地墓碑啥的也都要辦置，還有等會120過來開死亡證明她也得在……
指望那個白眼狼？可做夢吧！
她都怕自己要是再晚去一步，莫嵩或許都能把老太太給藏起來，制造沒死的假象，然後找她要遺囑！
這種天生的壞種啥幹不出來？
她既然都答應了要幫老太太，那自然要幫到底。
絕不能讓老太太寒心。
而等社區阿姨也離開後，莫嵩直接跌坐在地上，搓著頭發、嘴唇顫抖：“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那麽多錢，二三十萬……
他爸媽到底怎麽想的，怎麽可能一分錢都不給他留？他可是他們親兒子啊！
莫嵩的妻子此刻也有點傻眼了，牽著孩子的手皺眉問道：“老公，我們這段時間是不是白忙活了？”
隔三差五的就過來一趟，結果一分錢沒撈著？
莫嵩狠狠的搓著頭發，已經氣到目眥欲裂了。
“我也沒想到，這老太太居然能做得這麽狠！”他雙目通紅的站起身，沖到床邊，憤怒的就想要打向老太太，“那些都是我的錢，你怎麽可以……啊！！”
他的手還沒碰到老太太呢，胳膊卻突然卸了力。
就好像有人突然間給他拽脫臼了一樣，鉆心的疼痛讓他冷汗津津，下意識的就後退了幾步。
結果這一退，就踩到了地上的排洩物。
他一個沒站穩就撲倒在了地上，腳脖子也跟著扭了，甚至臉還被玻璃碴子給劃出一道口子。
“老公！你沒事吧！”妻子擔心的問道。
“操！這怎麽可能沒事！真他媽的是見鬼了……”
接連的晦氣，讓莫嵩破口大罵。
他就是擡了下胳膊而已，怎麽就脫臼了？這也太離譜了吧！
他罵罵咧咧的站起身來，卻突然覺得周圍涼颼颼的，就好像是……
有什麽東西正站在自己身後、盯著自己看似的！
他連忙回過頭。
然而目光所及，除了正躺在床上已經沒有生息的老太太，就只有擺放在床頭櫃上的一張家庭合照，被人擦拭的幹幹凈凈，與臟亂的屋子顯得格格不入。
照片裏的他爸他媽，就那麽直勾勾的看著他。
仿佛在質問他：為何要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他不禁打了個寒噤，莫名就覺得瘆得慌，
“老公，那個記者拍了好多東西，沒事吧？”
他正在恍惚之際，突然就被妻子喊回了神，然後連忙搖頭甩掉了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抿了抿唇，他說道：“沒事，就是個社區的小記者而已，能翻起什麽風浪，頂多就是在公眾號裏發一發，沒幾個人能看到的。”
妻子咬了咬唇，眼神閃爍，還有些不太放心。
莫嵩根本就沒把那兩個記者放在心上，只是煩躁的按了按眉心說：“媽的，到手的錢都飛了，我想想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廢了那個遺囑……”
看著莫嵩仍舊不知悔改，莫爺爺和莫奶奶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手牽著手就要往外面走去。
雲墨又給莫嵩貼了個倒黴符，也跟了出去。
走到門口，她說道：“你們兩個將存款都捐給了貧困兒童，這是大功德。所以你們現在完全可以給他一點教訓，做的再過分，十殿閻王都會寬恕你們。”
說完這話，她歪著頭，看著兩位老人的表情。
她本以為，已經見證了兒子的本性，他們兩個會很憤怒、痛苦，並在臨走之前讓兒子多吃點苦頭。
可是……
可是莫爺爺和莫奶奶卻搖了搖頭。
他們緊緊握著對方的手，笑容裏有些苦澀，但眸中卻滿滿的都是對方的身影。
莫爺爺說道：“不必了，有這精力，我不如給老伴兒換身衣服去。”
莫奶奶也嘆了口氣，語氣滄桑：“就當我們從未有過這個兒子吧。”
聞言，雲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莫爺爺和莫奶奶是生前積善之人，有大功德，可庇護子孫。
然而現如今，兩位老人已經不願承認莫嵩是他們的孩子了。
那這份功德，自然也就不會再回饋到莫嵩身上。無祖輩的功德庇佑，他往後一生必會多災多難，死後入地府後也只過無功……
他可有得罪受了。
而兩位兩人家呢，身負大功德，來生必定會是大富大貴、長命百歲。
甚至，還會重新相知相愛。
雲墨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旋即又眸光冷漠的看了眼莫嵩，確定他馬上就要身敗名裂後，這才帶著莫爺爺和莫奶奶返回樂清火葬場。
畢竟那裏，還有不少鬼等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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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爺爺握著老伴兒的手, 哭的淚流滿面、捶胸頓足。
他那個平常跳廣場舞比誰都歡的老伴兒……
他那個最愛幹凈整潔、他一天不洗腳都要被嫌棄的老伴兒……
他那個照顧他到最後一刻從未喊怨的老伴兒……
為什麽、憑什麽，現在要遭受到這種折磨啊！
“你身子骨那麽硬朗，走道比我都快。”
莫爺爺抹了把眼淚, 狀似埋怨，“怎麽就、就突然這樣了呢……”
雲墨淡聲說：“你去世的當天, 她受不了這個打擊, 出門時恍惚之間摔了一跤，還是你家鄰居送她去的醫院, 最後確診了半癱。”
“你們兒子不想花錢治, 就把她接回家裏, 任由她自生自滅了。”
聽到這話, 莫爺爺再次淚如泉湧。
剛才假裝的埋怨，都變為了心疼。
他不住的拍著老伴兒的手，在心裏把自己和兒子都罵了成千上萬遍。
怪不得他被送入火葬場那天，沒看見老伴兒過來送他。
原來、原來……
那時候的她, 也正躺在地上, 無人問津啊！
見莫爺爺哭的厲害, 老太太張了張嘴，艱難的想要伸出另一只手來。
“別、別哭……”
她的嗓子啞得厲害, 一說話就像在摩擦老樹皮似的。
旁邊還在罵罵咧咧的兒子聞言，當即不滿的擡起頭。
“我哭？我有什麽可哭的。”
兒子沒註意到老太太的動作, 自顧自的在原地踢了一腳破衣服。
隨後繼續說道：“你和那個糟老頭子都死了, 我開心著呢！”
“你現在是不是還在心裏面想，怎麽就教出我這麽個混蛋的兒子來？”
他翻了個白眼, “哼, 那是你們活該！你說你們沒錢生什麽孩子啊？”
“從小到大，我要什麽都沒有。別人家的孩子天天出去吃漢堡、去淘氣堡玩、去各地旅游, 可是我呢？我當時連那些東西是什麽都不知道！”
“尤其上了大學以後，我每個月才一千五的生活費，連和朋友們出去吃頓飯都得糾結再三。我說自己交女朋友了，你們也只是多給我拿了五百塊錢。可是五百塊錢能幹什麽？我都拿不出手！我的臉都踏馬的被你們給丟盡了！”
他越說越氣，甚至還擡腳狠狠地踹向了床尾。
木板床本身質量就一般，這一腳下去，床板當即就塌了半邊。
老太太被顛簸的滾落到地上，只是悶哼一聲，卻仍舊沒有指責過兒子。
莫爺爺當即被氣的暴跳如雷，連忙想要將老太太給攙扶起來。
但他是鬼，自然是做不到的。
因此他只能氣憤的起身沖向兒子，狠狠地扇了對方兩巴掌後破口大罵。
“莫嵩！你個混賬！年輕的時候家裏雖然窮，但是從未讓你缺衣少食！”
“你說想吃漢堡，你媽淩晨就出去做工，熬了一天才多掙出那二十塊錢，給你買了一份！你說想去玩淘氣堡，但那一次就要小一百塊錢，是咱們家小半個月的飯錢，可你哭喊著說要去，最後我們不還是帶你去了？”
“咱家裏雖然窮，可從不窮志氣。我告訴你不用和別人攀比，人比人總是沒頭的，可你卻覺得我就是不想花這個錢，還說什麽但凡托生到富貴人家，你肯定比現在幸福……我呸！你就是個沒心肝肺的白眼狼！”
莫爺爺氣到捂胸口。
雖然他現在已經是鬼了，不會心痛。
但一想到兒子這麽混賬，他就覺得自己遠在樂清火葬場的屍體在抽搐，恨不得直接一路狂奔過來打死這個逆子！
都怪他！怪他當年太慣著這孩子了！
雖然他對兒子一直都心有愧疚，覺得家裏窮，確實給不了兒子更好的。
但是他從未想過，這點虛榮心，竟然會讓兒子變成這副模樣！
早知道，他當時就該直接拿鞋底子狠狠抽逆子一頓，讓對方長長教訓！
可是現在全都晚了。
莫爺爺看著已經完全長歪了的兒子，咬牙切齒的又扇了對方好幾巴掌。
但他兒子自然是不知道的。
只能感覺周圍似乎有些冷，臉上也仿佛被大風吹過似的，火辣辣的疼。
搓了搓臉，他不滿的嘟囔，“咋回事，在這臭地方給我待過敏了？”
正當此時，臥室的門口，露出了一個小男孩的腦袋。
“爸爸，媽媽說讓我們趕緊回去。”
小男孩甕聲甕氣的，看了看躺在地上，滿身汙垢、狼狽不堪的老太太，有些不開心的又說了句，“爸爸，奶奶躺在地上了，你怎麽不給她扶起來？”
莫嵩冷哼一聲，回過頭抱起了小男孩。
“奶奶自己可以起來的。”他說，“我們不用管她，走，咱們回家，等會爸爸帶你去補習班，上完課再去淘氣堡玩好不好呀？”
小男孩被抱起，乖巧的摟住了爸爸脖子。
但是他看著仍躺在地上的奶奶。
“奶奶快起來吖……”他喊了一聲。
但奶奶那雙以往見到自己總會盛滿笑意的眸子，此刻卻毫無波瀾，就連面對他的呼喚也無動於衷、毫無反應。
如同，一塊木頭。
小男孩歪了歪頭，似乎若有所思。
雲墨註意到了小男孩的反應，她掀起眼皮看了過去，那雙清澈的眸子看透了前世今生，隨後冷笑著挑了挑眉。
善惡到頭終有報……
天道還真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
莫嵩不會知道，自己現在種下的因，將來都會加倍的讓他去償還果。
在不遠的將來——
他妻子會離他而去，工作會接連受挫，人生會愈發灰敗。
他從自大傲慢墮入憤世嫉俗，從功成名就回歸平庸一生。
到最後，他自認為精心教養的兒子，也完全脫離了掌控。
甚至當他臥病在床時，也沒來看過他一眼，任由他在家裏自生自滅，如同他當年對自己父母那樣……
可他父母，至少是相依為命、互相在意的。
而他則孤苦一生，直到死去，也不懂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雲墨斂回了視線，嘴角輕勾。
莫嵩啊莫嵩，這些都是結果，而通往結果的這段過程裏……
你會，痛苦萬分。
看著真的不打算將老伴兒扶起來的兒子，莫爺爺已經氣到渾身顫抖。
他跪坐在地，見老伴兒仍舊在茍延殘喘，已經心痛到了極點。
“老伴兒啊，是我對不住你……”
他彎下腰貼了貼老太太的額頭，“我若是在你後面走就好了，那樣就是我照顧你……這樣也不好，變成鬼之後你還要像我現在這樣受罪……”
無論怎麽樣，老伴兒好像都會受罪。
想到這裏，莫爺爺心裏就更難受了。
渾濁的淚水撲簌撲簌的落下，化成了思念和愧疚，被老太太接住了。
“老頭子，別哭了……”
老太太氣若游絲，用盡最後一點力氣伸出手，緊緊握住了莫爺爺的手。
“我這就來陪你了……”
她露出了臥病在床以來，最開心的一個笑意。
隨後她緩緩的閉上雙眼，帶著嘴角的那抹笑，起身將莫爺爺扶了起來。
“你瞅瞅你，哭的臉都埋汰了。”
她埋怨道：“有啥可哭的？讓小輩看見，多丟人啊！”
莫爺爺震驚的擡起頭，神色恍惚。
當確定老伴兒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瞬間什麽都懂了。
然後連忙擦了擦眼淚，“凈瞎說，我我我……我咋能哭呢，我這單純是剛才走的太急迷到眼睛了！”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說你就會唬我。
莫爺爺嘿嘿笑了笑，連忙牽起了老伴兒的手，認錯道：“不唬你，我、我就是……有點想你了。”
頭一回這麽直白的說情話，他瞬間紅透了臉。
然後別過臉，強裝著鎮定。
老太太聞言後也有些詫異，但她很快就捂著嘴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拍了拍莫老頭的手，“我也怪想你的嘞，你既然沒走，怎麽不回來看我？”
莫老頭嘆了口氣，“我也想啊，但是……”
老夫妻久別重逢，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嘮不完的家常。
倆人說著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麽事，又聊以前、說現在，甚至還想著如果真有來世該怎麽活。
反正，都沒再提起自己的兒子來。
陽光落在屋內，照出了一片破敗的模樣。
但夫妻倆的位置卻仿佛鍍上了一層光暈，幹凈純粹。
雲墨看著，到底是沒忍心去打擾。
只是微微掀起了眼皮，心中默道：“來了。”
與此同時的客廳，莫嵩剛要帶著老婆孩子離開，門卻突然被人敲響了。
他有些疑惑，會有誰來老房子呢？
他皺著眉推開門，下一秒，兩名扛著攝像機的記者直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當前社區的工作人員。
“哎呦我跟你們說，這房子裏老味兒了，瞅瞅這地上，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熏得我們這棟樓上下兩層的居民天天找我們反饋啊！”
社區工作人員是個中年女人，就跟沒看見莫嵩一家人似的，帶著記者往屋裏面走，“我當時還尋思不能啊，這戶人家的老頭和老太太我認識，那絕對是幹凈人！可你們瞅瞅，誰能想到變這樣了！……”
他一邊說著，記者的一邊拍著屋裏的狀況。
攝像頭毫無遺漏地錄下了屋裏每一處角落，熏的其中一位記者差點吐出來。
莫嵩此時才回過神來。
他連忙上前想要擋住攝像頭，然後厲聲質問社區阿姨，“你們幹什麽？私闖民宅啊？給我滾出去！”
社區阿姨驚訝的看著他，就好像才發現他一樣。
“呀，老莫頭的兒子在呢？”她皮笑肉不笑的，“我還以為老莫頭家裏能造成這樣，是因為他們兒子早死了，沒辦法在他們跟前盡孝呢！”
誰能聽不出來這話裏的譏諷？
莫嵩當即就氣的臉紅脖子粗，指著社區阿姨你你你個不停，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而就在兩人對峙的這段時間，記者已經走到了臥室前，推開門後，裏面的景象更是讓他們大跌眼鏡。
臟、亂、差，臭味沖天、無處落腳！
這哪裏還是臥室？說是垃圾站都不為過了！
兩名記者從未想過，一位明明有兒子、有兒媳、有孫子的婦人，日子居然能變成現在這樣！
“老太太！老太太！”
其中一名眼尖的記者立刻就發現了躺在地上的老太太，連忙放下攝像機，不顧臟亂的沖過去，然後伸手將老太太給扶了起來。
等莫嵩沖進臥室時，已經晚了。
那名記者抱著他媽，嘴唇顫抖：“她、她……”
社區阿姨也進來了，瞧見屋裏的景象，當即眼睛一紅，指著莫嵩的鼻子就罵：“你個挨千刀的東西，就這麽對你媽不怕遭天譴嗎！”
莫嵩才沒管這些，他腦海裏想的只有——
可算是把他們給熬死了！
這下他爸媽攢了半生的積蓄，都能給他了吧？
因此他冷笑著說：“我家裏的事，和你們有什麽關系？而且這是我爸我媽，我愛怎麽管就怎麽管！”
隨後他伸手去拽那兩名記者，想讓他們出去，並說道：“你們趕緊離開我家，等會兒我還要帶孩子去補習班呢，再這樣我就舉報你們非法闖入民宅了！”
見他態度如此，別說是跟莫爺爺一家關系比較好的社區阿姨了，就連那兩名記者都瞬間火冒三丈，立刻扛起攝像機對準了他連聲質問。
“那是你媽！她現在去世了！你就這種態度！？”
“你還是人嗎？她摔在地上你都沒去扶一下！？”
“她、她都去世了，你還能說出這種話？你這麽多年的教育都學到狗肚子了嗎！？”
莫嵩對此不以為意。
狼心狗肺之人，又怎會為親人的死而感到難過？
他現在想的是……
社區阿姨氣的太陽穴直突突，冷笑一聲道：“老莫兒子，你現在是不是還在想，你爸媽到底給你留了多少錢？呵呵，我現在告訴你——”
“一分都沒有！”
莫嵩冷哼一聲，“你算什麽東西，怎麽知道我爸媽給我留多少錢的？”
這可是他們家私事，她一個外人，能知道個屁？
社區阿姨眼神冷漠，“你媽前段時間還算清醒的時候，就托我幫了個忙，讓我幫她給遺囑做個公證。那道遺囑本來是你爸生前和你生氣的時候寫的，但他到底是顧念父子情，沒能下得了這個狠心，想再給你個機會。可是你啊……你踏馬的可真不是個人啊！”
“老太太也終於是看透你了，知道指望不上，所以才又拿出了那道遺囑，讓我幫忙聯系公證人員。”
社區阿姨看著眼前長得有模有樣的男人，臉上掛滿了對他的不屑和嘲諷。
心道自己兒子以後要是這樣……
那她現在就讓兒子回爐重造！
她這麽想著，語氣愈發憤怒，“而遺囑的內容，也跟你沒有半點關系！兩位老人家的存款，將會拿出一小部分來為自己舉辦葬禮、置辦墓地。至於剩下的錢，則會全部捐給貧困兒童！”
“多好的兩個人啊，怎麽就攤上你這麽個壞種！”
社區阿姨說完，狠狠戳了戳莫嵩的脊梁骨。
而此時的莫嵩，已經完全傻眼了。
理性在看見手機裏的那張公證書後蕩然無存，他不可置信的搖頭道：“怎麽可能？我媽怎麽會相信一個外人！你在騙我！”
社區阿姨嗤笑，“不相信我，難道相信你這個畜牲？而且我騙你幹什麽？現在這份遺囑已經做好公證了，老太太一去世，就會立即發生法律效力。”
這話說完，她也懶得再和這個白眼狼多費口舌。
連忙眼神示意兩位記者趕緊拍，拍的全面一點，到時候好曝光出這個畜牲的黑心肝！
兩名記者同樣義憤填膺。
他們原本受邀過來，還以為只是拍些家長裏短。
卻沒想到，居然能看見這麽純正的人渣、畜生！
他們一定要曝光他，讓他今後再也擡不起頭來！
這麽想過，兩人先撥打了120，讓醫院再來確認一下老太太是否真的去世了。隨後便趁著莫嵩還沒反應過來，連忙又多拍了幾張，趕緊跑回去寫稿子了。
莫嵩此時已經完全傻了，根本顧不上這兩個記者都做了些什麽。
他只知道：自己的錢！全都被老太太給捐了！
社區阿姨見他氣的眼睛通紅，自然不好久留。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無生氣的老太太，抹了把眼淚，隨後狠狠的啐了莫嵩一口唾沫，連忙便跑回去找社區工作人員們幫忙了。
老太太的屍體得趕緊安置好，墓地墓碑啥的也都要辦置，還有等會120過來開死亡證明她也得在……
指望那個白眼狼？可做夢吧！
她都怕自己要是再晚去一步，莫嵩或許都能把老太太給藏起來，制造沒死的假象，然後找她要遺囑！
這種天生的壞種啥幹不出來？
她既然都答應了要幫老太太，那自然要幫到底。
絕不能讓老太太寒心。
而等社區阿姨也離開後，莫嵩直接跌坐在地上，搓著頭發、嘴唇顫抖：“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那麽多錢，二三十萬……
他爸媽到底怎麽想的，怎麽可能一分錢都不給他留？他可是他們親兒子啊！
莫嵩的妻子此刻也有點傻眼了，牽著孩子的手皺眉問道：“老公，我們這段時間是不是白忙活了？”
隔三差五的就過來一趟，結果一分錢沒撈著？
莫嵩狠狠的搓著頭發，已經氣到目眥欲裂了。
“我也沒想到，這老太太居然能做得這麽狠！”他雙目通紅的站起身，沖到床邊，憤怒的就想要打向老太太，“那些都是我的錢，你怎麽可以……啊！！”
他的手還沒碰到老太太呢，胳膊卻突然卸了力。
就好像有人突然間給他拽脫臼了一樣，鉆心的疼痛讓他冷汗津津，下意識的就後退了幾步。
結果這一退，就踩到了地上的排洩物。
他一個沒站穩就撲倒在了地上，腳脖子也跟著扭了，甚至臉還被玻璃碴子給劃出一道口子。
“老公！你沒事吧！”妻子擔心的問道。
“操！這怎麽可能沒事！真他媽的是見鬼了……”
接連的晦氣，讓莫嵩破口大罵。
他就是擡了下胳膊而已，怎麽就脫臼了？這也太離譜了吧！
他罵罵咧咧的站起身來，卻突然覺得周圍涼颼颼的，就好像是……
有什麽東西正站在自己身後、盯著自己看似的！
他連忙回過頭。
然而目光所及，除了正躺在床上已經沒有生息的老太太，就只有擺放在床頭櫃上的一張家庭合照，被人擦拭的幹幹凈凈，與臟亂的屋子顯得格格不入。
照片裏的他爸他媽，就那麽直勾勾的看著他。
仿佛在質問他：為何要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他不禁打了個寒噤，莫名就覺得瘆得慌，
“老公，那個記者拍了好多東西，沒事吧？”
他正在恍惚之際，突然就被妻子喊回了神，然後連忙搖頭甩掉了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抿了抿唇，他說道：“沒事，就是個社區的小記者而已，能翻起什麽風浪，頂多就是在公眾號裏發一發，沒幾個人能看到的。”
妻子咬了咬唇，眼神閃爍，還有些不太放心。
莫嵩根本就沒把那兩個記者放在心上，只是煩躁的按了按眉心說：“媽的，到手的錢都飛了，我想想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廢了那個遺囑……”
看著莫嵩仍舊不知悔改，莫爺爺和莫奶奶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手牽著手就要往外面走去。
雲墨又給莫嵩貼了個倒黴符，也跟了出去。
走到門口，她說道：“你們兩個將存款都捐給了貧困兒童，這是大功德。所以你們現在完全可以給他一點教訓，做的再過分，十殿閻王都會寬恕你們。”
說完這話，她歪著頭，看著兩位老人的表情。
她本以為，已經見證了兒子的本性，他們兩個會很憤怒、痛苦，並在臨走之前讓兒子多吃點苦頭。
可是……
可是莫爺爺和莫奶奶卻搖了搖頭。
他們緊緊握著對方的手，笑容裏有些苦澀，但眸中卻滿滿的都是對方的身影。
莫爺爺說道：“不必了，有這精力，我不如給老伴兒換身衣服去。”
莫奶奶也嘆了口氣，語氣滄桑：“就當我們從未有過這個兒子吧。”
聞言，雲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莫爺爺和莫奶奶是生前積善之人，有大功德，可庇護子孫。
然而現如今，兩位老人已經不願承認莫嵩是他們的孩子了。
那這份功德，自然也就不會再回饋到莫嵩身上。無祖輩的功德庇佑，他往後一生必會多災多難，死後入地府後也只過無功……
他可有得罪受了。
而兩位兩人家呢，身負大功德，來生必定會是大富大貴、長命百歲。
甚至，還會重新相知相愛。
雲墨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旋即又眸光冷漠的看了眼莫嵩，確定他馬上就要身敗名裂後，這才帶著莫爺爺和莫奶奶返回樂清火葬場。
畢竟那裏，還有不少鬼等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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