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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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結伴離開荀家的時候, 已經快要深夜了。
程掠拒絕了荀照送他的提議。
他插著兜，等淩絮換鞋。
一走出小區，淩絮立馬將身上的校服扔給他, 露出本來穿著的衛衣：“加班費怎麽算, 現金還是支付寶？”
程掠：“……啊？”
淩絮：“還有, 精神損失費也結一下。”
她伸出手，掌面白白凈凈, “穿了臭男人的衣服讓我的心情都變糟糕了，你得賠償我精神損失費。”
程掠：“啊？”
他嘆了口氣，妥協：“好吧，今天也是麻煩你了，我付給你。”
他從兜裏掏了掏, 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塊錢，鄭重其事地放在了淩絮的掌心。
“這是我全身的家當了，請笑納。”
淩絮嫌棄地捏著五塊錢的紙鈔, 也不知道經過了幾手，摸上去油膩膩的：“只有這麽點？”
一點鮮紅落在了手上, 她摸了摸鼻子，用紙巾堵上, 淡定說道：“這次先賒賬吧。總有一天, 你會連本帶利還給我的。”
程掠無語：“奸商。”
反正他是不會認賬的。
他拎著背包, 往肩上一扔，“我回家了。”
“你要去哪？”淩絮拽住他的衣擺，“這麽晚了，你家裏也沒有人吧？”
程掠往後退了幾步, 忽然感覺身上有點冷，“你、你想幹嘛！”
淩絮的表情終於有點起伏了, 她伸出手機晃了一下，給程掠展示了藍白色的頁面，“買了票，該出發了。”
“去哪？”
“餘淮。”
程掠：“啊？”
實在看不慣他那副癡呆的樣子了，淩絮忍無t可忍抽了一下他的後腦勺。
“閉嘴白癡，跟我走就好了。”
距離餘淮大概三個小時的車程的城市中心修建了高鐵，他們只需要五個小時就能輕松趕到餘淮。比起和頌和渺渺那時候要節省不少時間，而且程掠的身份證件全部在自己手上，有成年人陪伴，出行當然不成問題。
動車很快到站。淩絮使用了鈔能力打到一輛願意趕夜路送他們去餘淮的的士。等真正到達餘淮，已經是三更半夜，淩絮推醒睡眼朦朧的程掠。
“到了。”
她的眼神緊緊盯著完全暗下來的山村，警惕得像在註視一頭巨獸。
程掠被山裏的冷風吹得打了個寒戰。
“好冷。”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只有手機屏幕的熒光。比起夜探學校那次還要可怕，周圍的環境是全然陌生的。已經過了立秋，蟬鳴聲嘶力竭，鳴泣聲從耳道鉆入天靈蓋，就連晃動的樹枝後都仿佛藏著窺伺的鬼影。
就連程掠這種粗神經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他隔著外套摸了摸纏在腰上的軟劍。
“我們……真的要去嗎？”
淩絮堅定道，“當然。”
她的鼻子裏還堵著可笑的紙巾團。
“沒有和頌，再不作出任何行動我們就只能等著汙染擴散。我不甘心，”淩絮翻出一早就準備好的手電筒，“況且，我一直很好奇，和頌和荀渺渺到底在餘淮找到了什麽樣的答案。”
和頌沒有來得及告訴他們在那三天內到底發生了什麽就死了。可現在他們知道了貓神也和餘淮有關，種種跡象都指向荀渺渺和荀照的故鄉，餘淮他們是非來不可。
她拽了一把程掠：“走了，先去荀渺渺家，然後再去找荀照求得神像的地方。”
土地神？餘淮哪有這種東西。
淩絮的眼中，整個村莊被一層厚厚的瘴遮掩，半透不透的濃霧之中，毫無生氣可言。神明絕對不會垂憐這樣的村落的。盡管到達了這裏，但她腦海仿佛被這層濃霧入侵了似的，朦朧間想不出任何想要探尋的其他問題。
一想到跟著的人還是個沒有靈視的麻瓜，她就更生氣了。
程掠毫無征兆地被打了一下，滿臉茫然地望過來。
“什麽？有蟲子嗎？”
淩絮：“白癡。”
隊友還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白癡。
荀渺渺家很好找。按照和頌的形容，找到周圍最空曠的那處房子就行了。屋內是數年沒有住人的破敗。
兩人幾乎倒頭就睡。等到掙紮著起床已經是清晨。
淩絮的起床氣很大，怨念地扒著床板，“我一定要……剁了……那只雞……”
天都還沒有亮，雞鳴聲就從漏風的窗戶縫隙裏鉆進來，荀照被折磨得合不上眼睛，黑眼圈都重了一圈。
他們先去拜訪了荀照的鄰居。
林爺爺常年住在山下。他的老伴去世了，兒女成家立業後接他去城裏住。而在去年，他重新搬回了餘淮。
“為什麽搬回來？哪有什麽為什麽，城裏的娃娃本事大著哩，也不用我一個老頭子指手畫腳。房子裏不給養雞種菜苗，沒意思得很。”林爺爺抽著旱煙說道，“恰好隔壁那丫頭也走了，老頭子我也清凈了不少，就又搬回來了。”
“這麽說，您並不是很喜歡荀家？”
老頭渾濁的眼珠註視著面前的木頭，手裏的刻刀細細蜿蜒，木屑便一點點從他手中抖落。他老了，但他的手卻很穩。年輕時，他是村裏最出色的木工，年老後，木工的職位已經被先進的機器替代了，再也沒人請他上門了，現在只不過是一個閑散老頭而已。
他的掌心有一層很厚實的繭。
“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你沒看到村裏都忌諱這一家子嗎？”
“這是為什麽？”淩絮問道，“據我所知，荀照是個很溫和的人，之前她在村裏當過老師，很多人都受過她的幫助，怎麽會被排擠呢？”
林大爺輕嘆了一聲，“哎。自從她生了孩子之後，整個人都變了。”
“所以說，您認為是荀渺渺的問題嗎？”
聽到這個久違了的名字，林大爺手裏的動作凝固了。
“我沒這麽說。”
他忽然翻臉了，“快走吧，別妨礙我做工。”
程掠笑容不變：“我們也只是想跟您說說話而已。沒有耽誤您什麽吧？實際上呢，我們確實有點事找您。”
“我們家裏不是很順，就找了我姑姑，想要讓她幫幫忙，一進門啊，我家這個就看上姑姑家客廳擺著的神像了，說什麽都要一個，嚷嚷著說這個一定靈。但靈什麽，旺什麽，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姑姑不告訴我們，裏面肯定有鬼，所以我們就找過來了，想問問您，姑姑到底是在哪裏得到的神像。”
哪想到老頭忽然掀開眼皮，眼中精光畢露。
“你們看見了？”
老頭忽然像喪失了所有的力氣一般，刻刀砸在了地上也無心去撿。
“造孽啊，”他喃喃道，“當初我就不應該……”
程掠：“所以，您知道哪裏去求這尊神像嗎？”
他和淩絮都想知道神像的來源。淩絮說荀照貢的神有問題，那就一定有貓膩。她的骰子從來沒有出現過偏差。在針對準確性的問題上，程掠對淩絮有一種盲目的信任。
餘淮的信仰十分奇特。
淩絮無法從網上得到只言片語關於“貓神”的解釋。但也有人說，的確是有這樣一個神的。
祂是何時出現，何時形成，又從哪裏出生，沒有人知道。沒有原型的神明似乎只是一個謬誤。哪怕餘淮大力開發旅游資源，將貓神作為吉祥物印在大街小巷各種標記之上，祂也是沒有靈魂的人造的產物。
他們想要找出的是真正的貓神。
“神像？”林大爺撿起了刻刀，狠狠地鑿在木頭上，“這不就是嗎？”
他將手中完成了一半的木雕轉過身來，赫然是和荀照供奉的一模一樣的貓身神像。
“不過，我奉勸你們一句，還是少靠近這東西的好。不吉利。”
程掠來了興致，全神貫註集中於他的動作：“怎麽個不吉利法？”
“什麽東西是不吉利的？”林大爺笑了，“你還沒有搞懂嗎？”
淩絮冷聲說道：“喪事。”
喪事是不吉利的。
刻刀一撇，兩只眼赫然成型。沒有上漆，然而這尊貓神像還是透著一股邪性。
“如果是這樣，你們還要神像嗎？”
林大爺把木雕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要，”淩絮慢條斯理地開口，“怎麽不要？我們就是為了這個東西來的。”
程掠已經伸手夠到了桌上的木雕。入手，祂輕得可怕。這根本不是實心的木頭！
他在側面摸索，找到了隱形的縫隙，竟然將祂一分為二打開了！
這是……
林大爺緩緩開口：“很多年前，我還是木工的時候，偶爾會給夭折的小孩做棺材。”
但其實生意並不多。
村裏死掉的小孩不少。生病了、掉下山了、被暴漲的河流吞沒了。每個季度都會出現四五起這樣的事件。沒人能意料得到他們的生命結束得這麽早。
可只有真正心疼小孩的，才會一咬牙花大價錢從他這裏訂一具小棺材。
制作棺材要時間，存放屍體也是個難題。他們等不起，便只能隨手找個地方把孩子埋了。
那日他正在屋裏休息。
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扣門聲。
他前去應門，卻發現是自己的鄰居。她渾身濕透了，嘴唇被凍得發紫，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在暖春裏竟然被凍成這樣。
她哀求道：“我想訂一具棺材，林叔叔您能盡快做出來嗎？”
他問：“誰的棺材？你家裏有人去世了嗎？”
“是我的孩子。”
女人一言不發地打開了懷裏的繈褓，再次強調道：“我需要一具棺材。”
在那繈褓裏的，赫然是一只黑到看不清臉的小黑貓。被屋裏的燈光晃得睜不開眼睛，它懶散地打了個哈欠，露出粉嫩的口腔和只冒了個尖尖的乳牙。
程掠：“？”
淩絮：“……”
林大爺：“怪事從她撿回來一只貓開始發生了。”
荀照的女兒渺渺身體並不是很好。因為在懷孕的時候受到了驚嚇，泥石流時一個人被困在家裏了好幾天，孩子早產了，生下來也天生瘦弱。荀照辛辛苦苦拉扯渺渺，好不容易養到了兩歲，她又開始天天發燒。林大爺好幾次都感覺這孩子要挺不過去了。因此荀照來找他時，他著實被嚇了一跳，也顧不上思考繈褓裏的貓，連忙趕工做出了棺材。
荀照說，孩子喜歡貓，要他做個小貓形狀的。
他交工那天是個晴天，走t到荀家時，前段時間走路都還顫巍巍的小姑娘看上去已經大好了，正在跟著貓爬行，整個院子都充斥著咯咯的笑聲。
也許是荀照杞人憂天了。
他剛這麽想。第二日，棺材就被用上了。
埋的是那只貓。
林大爺說，“我懷疑啊，荀照就是養了小鬼。用貓的命去續了小孩的命。村裏人都覺得邪乎。那段時間裏，村上的貓狗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都說是荀照幹的。不管是不是人，是個能跑能跳的，還被養了一段時間，哪能用來做這麽傷天害理的事情。聽你們說，她還貢著神？聽老頭子一句勸，不要碰這些東西，會沾上臟東西的。”
“那荀渺渺呢？之後還發生過詭異的事情嗎？”
老頭想了想，“渺渺那丫頭我倒是沒這麽留心。有時候荀照不在，我還幫忙照看過。”
荀渺渺經常被村裏的小孩子欺負。要是沒人看著，她滿身都會是傷。
“只是……”
某天，村上的小孩又來找她麻煩，舉著石頭砸她和她護著的流浪貓。林大爺恰好路過，看到渺渺被砸得頭破血流，連忙前去制止，厲聲呵斥他們不許這麽幹之後，去扶渺渺起來。
察覺到有人接近，一聲不吭的小姑娘擡起了臉。
露出了一雙猩紅的，空洞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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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伴離開荀家的時候, 已經快要深夜了。
程掠拒絕了荀照送他的提議。
他插著兜，等淩絮換鞋。
一走出小區，淩絮立馬將身上的校服扔給他, 露出本來穿著的衛衣：“加班費怎麽算, 現金還是支付寶？”
程掠：“……啊？”
淩絮：“還有, 精神損失費也結一下。”
她伸出手，掌面白白凈凈, “穿了臭男人的衣服讓我的心情都變糟糕了，你得賠償我精神損失費。”
程掠：“啊？”
他嘆了口氣，妥協：“好吧，今天也是麻煩你了，我付給你。”
他從兜裏掏了掏, 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塊錢，鄭重其事地放在了淩絮的掌心。
“這是我全身的家當了，請笑納。”
淩絮嫌棄地捏著五塊錢的紙鈔, 也不知道經過了幾手，摸上去油膩膩的：“只有這麽點？”
一點鮮紅落在了手上, 她摸了摸鼻子，用紙巾堵上, 淡定說道：“這次先賒賬吧。總有一天, 你會連本帶利還給我的。”
程掠無語：“奸商。”
反正他是不會認賬的。
他拎著背包, 往肩上一扔，“我回家了。”
“你要去哪？”淩絮拽住他的衣擺，“這麽晚了，你家裏也沒有人吧？”
程掠往後退了幾步, 忽然感覺身上有點冷，“你、你想幹嘛！”
淩絮的表情終於有點起伏了, 她伸出手機晃了一下，給程掠展示了藍白色的頁面，“買了票，該出發了。”
“去哪？”
“餘淮。”
程掠：“啊？”
實在看不慣他那副癡呆的樣子了，淩絮忍無t可忍抽了一下他的後腦勺。
“閉嘴白癡，跟我走就好了。”
距離餘淮大概三個小時的車程的城市中心修建了高鐵，他們只需要五個小時就能輕松趕到餘淮。比起和頌和渺渺那時候要節省不少時間，而且程掠的身份證件全部在自己手上，有成年人陪伴，出行當然不成問題。
動車很快到站。淩絮使用了鈔能力打到一輛願意趕夜路送他們去餘淮的的士。等真正到達餘淮，已經是三更半夜，淩絮推醒睡眼朦朧的程掠。
“到了。”
她的眼神緊緊盯著完全暗下來的山村，警惕得像在註視一頭巨獸。
程掠被山裏的冷風吹得打了個寒戰。
“好冷。”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只有手機屏幕的熒光。比起夜探學校那次還要可怕，周圍的環境是全然陌生的。已經過了立秋，蟬鳴聲嘶力竭，鳴泣聲從耳道鉆入天靈蓋，就連晃動的樹枝後都仿佛藏著窺伺的鬼影。
就連程掠這種粗神經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他隔著外套摸了摸纏在腰上的軟劍。
“我們……真的要去嗎？”
淩絮堅定道，“當然。”
她的鼻子裏還堵著可笑的紙巾團。
“沒有和頌，再不作出任何行動我們就只能等著汙染擴散。我不甘心，”淩絮翻出一早就準備好的手電筒，“況且，我一直很好奇，和頌和荀渺渺到底在餘淮找到了什麽樣的答案。”
和頌沒有來得及告訴他們在那三天內到底發生了什麽就死了。可現在他們知道了貓神也和餘淮有關，種種跡象都指向荀渺渺和荀照的故鄉，餘淮他們是非來不可。
她拽了一把程掠：“走了，先去荀渺渺家，然後再去找荀照求得神像的地方。”
土地神？餘淮哪有這種東西。
淩絮的眼中，整個村莊被一層厚厚的瘴遮掩，半透不透的濃霧之中，毫無生氣可言。神明絕對不會垂憐這樣的村落的。盡管到達了這裏，但她腦海仿佛被這層濃霧入侵了似的，朦朧間想不出任何想要探尋的其他問題。
一想到跟著的人還是個沒有靈視的麻瓜，她就更生氣了。
程掠毫無征兆地被打了一下，滿臉茫然地望過來。
“什麽？有蟲子嗎？”
淩絮：“白癡。”
隊友還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白癡。
荀渺渺家很好找。按照和頌的形容，找到周圍最空曠的那處房子就行了。屋內是數年沒有住人的破敗。
兩人幾乎倒頭就睡。等到掙紮著起床已經是清晨。
淩絮的起床氣很大，怨念地扒著床板，“我一定要……剁了……那只雞……”
天都還沒有亮，雞鳴聲就從漏風的窗戶縫隙裏鉆進來，荀照被折磨得合不上眼睛，黑眼圈都重了一圈。
他們先去拜訪了荀照的鄰居。
林爺爺常年住在山下。他的老伴去世了，兒女成家立業後接他去城裏住。而在去年，他重新搬回了餘淮。
“為什麽搬回來？哪有什麽為什麽，城裏的娃娃本事大著哩，也不用我一個老頭子指手畫腳。房子裏不給養雞種菜苗，沒意思得很。”林爺爺抽著旱煙說道，“恰好隔壁那丫頭也走了，老頭子我也清凈了不少，就又搬回來了。”
“這麽說，您並不是很喜歡荀家？”
老頭渾濁的眼珠註視著面前的木頭，手裏的刻刀細細蜿蜒，木屑便一點點從他手中抖落。他老了，但他的手卻很穩。年輕時，他是村裏最出色的木工，年老後，木工的職位已經被先進的機器替代了，再也沒人請他上門了，現在只不過是一個閑散老頭而已。
他的掌心有一層很厚實的繭。
“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你沒看到村裏都忌諱這一家子嗎？”
“這是為什麽？”淩絮問道，“據我所知，荀照是個很溫和的人，之前她在村裏當過老師，很多人都受過她的幫助，怎麽會被排擠呢？”
林大爺輕嘆了一聲，“哎。自從她生了孩子之後，整個人都變了。”
“所以說，您認為是荀渺渺的問題嗎？”
聽到這個久違了的名字，林大爺手裏的動作凝固了。
“我沒這麽說。”
他忽然翻臉了，“快走吧，別妨礙我做工。”
程掠笑容不變：“我們也只是想跟您說說話而已。沒有耽誤您什麽吧？實際上呢，我們確實有點事找您。”
“我們家裏不是很順，就找了我姑姑，想要讓她幫幫忙，一進門啊，我家這個就看上姑姑家客廳擺著的神像了，說什麽都要一個，嚷嚷著說這個一定靈。但靈什麽，旺什麽，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姑姑不告訴我們，裏面肯定有鬼，所以我們就找過來了，想問問您，姑姑到底是在哪裏得到的神像。”
哪想到老頭忽然掀開眼皮，眼中精光畢露。
“你們看見了？”
老頭忽然像喪失了所有的力氣一般，刻刀砸在了地上也無心去撿。
“造孽啊，”他喃喃道，“當初我就不應該……”
程掠：“所以，您知道哪裏去求這尊神像嗎？”
他和淩絮都想知道神像的來源。淩絮說荀照貢的神有問題，那就一定有貓膩。她的骰子從來沒有出現過偏差。在針對準確性的問題上，程掠對淩絮有一種盲目的信任。
餘淮的信仰十分奇特。
淩絮無法從網上得到只言片語關於“貓神”的解釋。但也有人說，的確是有這樣一個神的。
祂是何時出現，何時形成，又從哪裏出生，沒有人知道。沒有原型的神明似乎只是一個謬誤。哪怕餘淮大力開發旅游資源，將貓神作為吉祥物印在大街小巷各種標記之上，祂也是沒有靈魂的人造的產物。
他們想要找出的是真正的貓神。
“神像？”林大爺撿起了刻刀，狠狠地鑿在木頭上，“這不就是嗎？”
他將手中完成了一半的木雕轉過身來，赫然是和荀照供奉的一模一樣的貓身神像。
“不過，我奉勸你們一句，還是少靠近這東西的好。不吉利。”
程掠來了興致，全神貫註集中於他的動作：“怎麽個不吉利法？”
“什麽東西是不吉利的？”林大爺笑了，“你還沒有搞懂嗎？”
淩絮冷聲說道：“喪事。”
喪事是不吉利的。
刻刀一撇，兩只眼赫然成型。沒有上漆，然而這尊貓神像還是透著一股邪性。
“如果是這樣，你們還要神像嗎？”
林大爺把木雕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要，”淩絮慢條斯理地開口，“怎麽不要？我們就是為了這個東西來的。”
程掠已經伸手夠到了桌上的木雕。入手，祂輕得可怕。這根本不是實心的木頭！
他在側面摸索，找到了隱形的縫隙，竟然將祂一分為二打開了！
這是……
林大爺緩緩開口：“很多年前，我還是木工的時候，偶爾會給夭折的小孩做棺材。”
但其實生意並不多。
村裏死掉的小孩不少。生病了、掉下山了、被暴漲的河流吞沒了。每個季度都會出現四五起這樣的事件。沒人能意料得到他們的生命結束得這麽早。
可只有真正心疼小孩的，才會一咬牙花大價錢從他這裏訂一具小棺材。
制作棺材要時間，存放屍體也是個難題。他們等不起，便只能隨手找個地方把孩子埋了。
那日他正在屋裏休息。
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扣門聲。
他前去應門，卻發現是自己的鄰居。她渾身濕透了，嘴唇被凍得發紫，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在暖春裏竟然被凍成這樣。
她哀求道：“我想訂一具棺材，林叔叔您能盡快做出來嗎？”
他問：“誰的棺材？你家裏有人去世了嗎？”
“是我的孩子。”
女人一言不發地打開了懷裏的繈褓，再次強調道：“我需要一具棺材。”
在那繈褓裏的，赫然是一只黑到看不清臉的小黑貓。被屋裏的燈光晃得睜不開眼睛，它懶散地打了個哈欠，露出粉嫩的口腔和只冒了個尖尖的乳牙。
程掠：“？”
淩絮：“……”
林大爺：“怪事從她撿回來一只貓開始發生了。”
荀照的女兒渺渺身體並不是很好。因為在懷孕的時候受到了驚嚇，泥石流時一個人被困在家裏了好幾天，孩子早產了，生下來也天生瘦弱。荀照辛辛苦苦拉扯渺渺，好不容易養到了兩歲，她又開始天天發燒。林大爺好幾次都感覺這孩子要挺不過去了。因此荀照來找他時，他著實被嚇了一跳，也顧不上思考繈褓裏的貓，連忙趕工做出了棺材。
荀照說，孩子喜歡貓，要他做個小貓形狀的。
他交工那天是個晴天，走t到荀家時，前段時間走路都還顫巍巍的小姑娘看上去已經大好了，正在跟著貓爬行，整個院子都充斥著咯咯的笑聲。
也許是荀照杞人憂天了。
他剛這麽想。第二日，棺材就被用上了。
埋的是那只貓。
林大爺說，“我懷疑啊，荀照就是養了小鬼。用貓的命去續了小孩的命。村裏人都覺得邪乎。那段時間裏，村上的貓狗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都說是荀照幹的。不管是不是人，是個能跑能跳的，還被養了一段時間，哪能用來做這麽傷天害理的事情。聽你們說，她還貢著神？聽老頭子一句勸，不要碰這些東西，會沾上臟東西的。”
“那荀渺渺呢？之後還發生過詭異的事情嗎？”
老頭想了想，“渺渺那丫頭我倒是沒這麽留心。有時候荀照不在，我還幫忙照看過。”
荀渺渺經常被村裏的小孩子欺負。要是沒人看著，她滿身都會是傷。
“只是……”
某天，村上的小孩又來找她麻煩，舉著石頭砸她和她護著的流浪貓。林大爺恰好路過，看到渺渺被砸得頭破血流，連忙前去制止，厲聲呵斥他們不許這麽幹之後，去扶渺渺起來。
察覺到有人接近，一聲不吭的小姑娘擡起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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