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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乖
回到房間，時嘉穗在書桌前坐著。
片刻後，她掏出口袋裏的人偶，小心翼翼地將它放進了最裏間的抽屜。
小小的抽屜世界裏，裝載著她與陳遲的所有秘密，巡視了半壁江山後，終於心滿意足地躺上了床。
時嘉穗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忍不住伸手打開床頭燈，就著燈色一遍又一遍撫摸著手腕的紅繩，直至磨紅了腕骨。不薄不厚的紅繩，好似裹著層熱熔巖漿，幾乎要灼穿她的皮肉。
一想到，他這麽大老遠過來，只是為了給她過個生日。
時嘉穗心頭止不住蕩漾，當再次回想起他眼底的清灰一片，方才還欣悅的情緒登時跌落萬丈。
思緒在百轉千回中，逐漸朦朧迷糊地進入了睡眠鄉。
“這麽快就回來了？”陳遲一回宿舍，兩個游戲精室友還沒睡，正對著電腦殺的正精神，偏頭看見回來的人還有點驚訝。
李揚甩了下鼠標，移動著電腦上人物，也奇怪地說了句：“居然沒過夜，不應該啊。”
“滾吧你臭流氓！”張大旺在電腦上朝著李揚放了個大，毫不客氣地把他按在地上打，“你以為人家誰都跟你一個鳥樣。”
陳遲沒理會他們的玩笑，動作迅速地脫下衣服換了鞋，拉著毛巾就要往衛生間走去，結果迎面碰上了個出來的吳朗。
吳朗看他眼神熬得都沒有光了，渾身疲態遮都遮不住的樣子，每天要堅持早起晨跑要上課，要給女朋友準備蛋糕禮物，還要往實驗室跑，整個人忙的跟個跟陀螺似的，忍不住地說：“她生日也過了，明天你也能休息一天了吧？”
“不用。”陳遲搖了搖頭，側身繞過吳朗進了洗手間。
看他這個倔強不聽勸的勁兒，吳朗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對著兩個游戲精吐槽了一番。繪聲繪色地描述，陳遲最近的勁頭有多足，現下來不是做人偶、就是編紅繩，中午出了實驗室趁著那點時間，還要跟校外蛋糕店學做蛋糕。
這不，大晚上的，又拎著做好的蛋糕，大老遠踩著出生點去給人過生日。
聽完吳朗的話，另外兩人也嘖嘖稱奇，平時看著那麽理智又冷靜的一個人，不知道怎麽在感情上那麽失智。
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戀愛中的女人固然智商下線，但戀愛中的男人也並沒有較此好到哪裏去。要說呢，那還是大哥別笑二哥。
······
一月頭剛過半，時嘉穗已經開始細數起日子了。
去年九月到現在，滿打滿算也有三個多月，為期四個月的實習到二月終於就要結束了。
在關於重新搬回宿舍這一事上，經過層層考量，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時嘉穗覺得都是很便利的。
比如說畢業答辯，比如說好久不見的室友，比如說食堂阿姨許久未見的笑臉。
再比如說，答辯的閑暇期間，可以見到陳遲。
時嘉穗嘴角微微翹起，覺得應該找個合適的機會，不經意透露出這個消息。
捱了很久之後，時嘉穗在收到陳遲他們實驗室聚餐邀請的時候，總算是找到了洩露秘密的機會。
聚餐時間定在周二下午，時嘉穗下班趕到現場，發現陳遲已經在門口等著她了。
時嘉穗推開車門，手裏拎著傘把的陳遲立即迎了上去，沒有讓她淋到雨。瓢潑大雨來得突然，沒有給人準備的任何機會，稀了嘩啦倒人一臉。
“不好意思啊，耽誤你們吃飯了。”時嘉穗臨時加了會兒班，這會兒到地方天都黑了，況且又下著雨。
陳遲一手接過包，一手牽著她手腕，“不打緊，我們平時也吃得晚。”
時嘉穗搖頭，臉上的歉意沒有消減半分：“這不一樣。”
他們平常吃的晚，那是因為實驗室忙的。
這和今天因為她遲到，拖累大家有準點吃飯卻沒有吃，是完全不相幹的兩碼事。
“那一會兒，”陳遲撐著傘偏向她，口裏說著，“讓他們多吃點。”
時嘉穗擰著眉沒有松開，似乎在思考要怎麽挽救。
見時嘉穗陷入深思潮，清楚她是家教使然，讓她對這方面格外註重。陳遲牽著她的指尖輕輕在手背摩挲了下，溫聲安撫她：“沒事，別擔心，他們都很好說話。”
聽見這話，時嘉穗也沒有放心到哪裏去。
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今天是陳遲他們實驗室的聚餐，她就是個沾了裙帶關系才有機會上場的關系戶，沒理由讓人為了她操心、憂慮、玩得不高興。
思來想去，時嘉穗只在社交禮儀中找到了買單的變相賠禮。
怕大家玩的不盡興放不開，他們訂的是間大包，雨傘放在前臺保管，陳遲徑直帶著時嘉穗上去了二樓。
“這兒還有包間啊？”時嘉穗來過幾次，發現包間還有些驚訝。
“嗯。”陳遲說：“這裏的包間沒幾個人知道。”
時嘉穗慢吞吞地“噢”了聲，扭頭看了他一眼，又接著問：“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陳遲輕笑了下，低聲地解釋：“因為，我也是那“沒幾個”中的一個。”
兩人牽著手越過二樓廳座區，熟門熟路地往二樓盡頭處的包間走去，短短的一條路因為是帥哥靚女的組合，惹來了不少人的側目。
時嘉穗沈默了兩秒，撿著客套話誇讚：“哦，那你還挺厲害的。”
敷衍的話，一下就把陳遲聽笑了。站在包間門口，陳遲放低了嗓音對她說：“行，一會兒介紹給你認識。”
“······不用了。”
“要的。”陳遲聽出了她語氣裏的郁悶，低聲戲謔道：“讓你也厲害一點。”
“······”
他說的不像是玩笑，時嘉穗不說話了。
陳遲單手撐在門把上，沒有立即壓下去開門，而是先給時嘉穗先打了招呼：“裏面人挺多的，你要不要先做個心理準備？”
一個包間而已，能裝得下多少人，時嘉穗不在意地搖頭：“不要的。”
“行。”又過了幾秒，陳遲還沒開門，試探性地問：“我開門了？”
時嘉穗乖巧點頭：“好。”
按在門把上的手下按了幾分，該有的不好意思和社交忐忑仿佛轉移到了陳遲身上，他在進門的最後一步還不忘叮囑道：“要是待不下去了，你一定記得跟我說。”
“知道啦，你好墨跡呀。”他緊張的，好像今天不是來吃飯的，而是來上刑場領罪的。時嘉穗看著他，突然有點想笑，那僅存的一絲尷尬也在他的話語間消失殆盡。
門一開開，就看見圓桌已經圍坐了一圈了，只剩下兩個挨靠在一起的位置還空著。霎時間，包間內說笑戛然而止，眾人擡起頭朝門口看來。
雖然時嘉穗沒有進過他們實驗室，但在這其中還是看到幾張熟悉面孔。
落座下來，時嘉穗發現桌上的大家笑得都很友好，絲毫沒有因為遲到拖延了進食的不滿。
江知誠剝開碗筷，笑著挑了下眉梢：“不介紹介紹？”
“嗯。”陳遲安撫性地看了過來，繼而毫不含糊地對眾人介紹道：“我未來女朋友，她膽子小怕生，勞駕各位多包容。”
聽完陳遲的介紹，時嘉穗臉頰唰的一下充血，宛如晚霞燒紅了半邊天。
餐桌上並不止實驗室的幾個人，還有陳遲和江知誠兩個宿舍的人在內，其中不乏帶了女朋友到場的。
一聽陳遲的話，知情的幾個開始怪聲怪氣地起哄：“噢，未來女朋友。”
“這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兒呢，他還好意思說——”
“未、來、女、朋、友~”幾人商量好了似的，異口同聲拖著調調戲謔道。
側面女生對著時嘉穗彎唇笑了笑，時嘉穗登時一楞，只見江知誠湊身過去在女生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看口型是——
“陳遲的心上人。”
“······”
時嘉穗對女生並不陌生，在女生目光掃過來時突然有種秘密被看破的羞恥感，她下意識地別開眼不敢與人對視。
女生又說了什麽，時嘉穗不知道了。
頃刻間，時嘉穗面前的碗筷被抽走，他修長幹凈的手指覆蓋在塑料膜上，動作緩慢將其撕開。整桌的視線像是都落在她身上，時嘉穗不自在極了。
像是為了女生著想，菜式沒有完全點齊。
點菜ipad在江知誠女朋友手上轉了一圈，落到了陳遲手裏。時嘉穗連措辭都斟酌好了，但ipad徑直在陳遲手裏停留了半晌，而後直接往外遞了出去。
時嘉穗有些尷尬地眨了眨眼，再迎接上幾道同情異樣的目光，她莫名地感到有幾分難堪和委屈。
所有的恰當、周到，在這一刻，仿佛全部消失了。
空留她一人滯停在半空，無助無措裹挾著她。
時嘉穗端起水杯，掩飾地輕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想找個借口出去透口氣。
“我出去一下。”在她話還沒出之前，陳遲已經傾身側過來了，低聲在耳邊吹落的話好似貼著臉：“馬上回來。”
“······好。”
時嘉穗扯了扯唇，不能拒絕的她只有點頭了。
待陳遲走出去，安靜的包間氣氛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中間有人想要給時嘉穗倒酒幹個杯，被一臉警惕性幫陳遲看人的吳朗頂了回去。
“抱歉，我不喝酒。”時嘉穗溫聲拒絕。
江知誠宿舍的男生毫不在意地說：“沒事兒，就一杯沒什麽不能喝的。”
“幹什麽幹什麽，人家不喝酒。”
“······”時嘉穗沈默了幾秒，轉頭對吳朗誠懇地說：“謝謝。”
吳朗撓了撓耳朵，有點不好意思接這句道謝，又因著上次給人添堵的事更不好意思了。但這會兒，似乎是個最好解釋的好時候，他咳了下端起杯又有點說不出來。
似是看出了吳朗的不自在，有人緩解氣氛地開口問：“同學，怎麽稱呼啊？”
“時嘉穗，”時嘉穗說，“叫我啊稔就可以了。”
那人點了點頭，又問：“你和陳遲是怎麽認識的啊？”
這個話題說起來似乎有點不恥，時嘉穗不知道該怎麽介紹說陳遲是弟弟同學這一茬，畢竟聽起來就會是她的心懷不軌，還有“老牛吃嫩草”。
時嘉穗猶豫了片秒，抿了抿唇想要一筆帶過：“他是我弟弟——”
“噢，”那人恍然大悟似的，“朋友啊。”
“你操那麽多心呢。”作為知情人之一的江知誠朝那人看了眼，仿佛施壓一般沒有再讓那人再說下去。
那人見狀，只悻悻一笑，末了又說了句：“我這不是好奇嘛。”
“······”被截停的時嘉穗楞了楞，口裏繞圈的剩下半句話，又慢慢吞咽了下去。
吳朗給自己灌了杯酒水下肚，反手十分豪氣的把杯子往桌上一擱。他動靜不小，引來全部視線的關註，時嘉穗沒有任何意外的也看向了他。
“今天，我給你道個歉。”吳朗一抹嘴，神情鄭重地說。
說完，吳朗端起杯，繼續道：“上次的事，是我的問題，我自罰三杯。”
時嘉穗對情況沒有分毫了解，就看見吳朗說完話端起桌上倒好的三杯酒，咕嚕咕嚕一杯接一杯給自己灌了下肚。
“······”
整個包間內，沒有一個人覺得奇怪，更沒有人出來攔一下。
他們連眼神都沒有變一下，對這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時嘉穗感到一陣莫名。
事發突然，好像在場的每一個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有她一個人什麽都不知道。看似十分具備誠意的歉意，對方還是自主罰酒三杯，但對不清不楚的她來說，要很被動性地接受架在火上烤的強硬道歉。
這樣讓人拉不下來臉且面對著外界壓迫還不得不硬著頭皮原諒人不可場面，時嘉穗從小跟著父母在酒桌上沒少見，所以她並沒有傻傻地直接表態。
空氣有一瞬的凝固，幾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似乎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態度。
張大旺皺了下眉，催促道：“說啊，為什麽道歉。”
兩人都是對情況一清二楚的人，李揚跟著附和說道：“你不說人家怎麽知道你為什麽道歉。”
聞言，時嘉穗僵硬著扯了扯唇。
“我女朋友，”吳朗停頓了下，臉色有些不好看地糾正自己，“說錯了，是前女友。我前女友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替她給你道個歉。”
吳朗說：“等很久了，一直沒機會跟你說。那天陳遲跟我說完之後，我去找她當面確認了一遍，確定她······阿遲電腦和手機裏存了實驗數據之類的文件，對我們向來是不設防，誰拿都沒什麽。只是我沒想到她會這樣做，我們當時在實驗室······
“因為她的誤會差點讓你們沒有機會，那幾天阿遲跟丟了魂一樣，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阿遲。”
聽到這裏，時嘉穗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今天這場聚餐就是變相的道歉。吳朗說的語氣有點艱難，時嘉穗笑了下：“沒事啊，這不是還好好的嘛。”
“但是你放心，她已經從我們實驗室退出去了，不會再給你們造成什麽麻煩了。”吳朗嗓子哽了哽。
時嘉穗搖了搖頭，語氣溫吞地說：“不是你的問題。犯錯的人不是你，你不需要道歉。”
“他應該道歉的，你讓他道歉吧。”江知誠說完，低頭在手機上點了幾下。
所有的信息都對上了，側面女生在幾人的話語中，似乎忽然明白了什麽，她對著時嘉穗眨了眨眼，又揚唇安撫地笑了笑。
不一會兒，陳遲推門進來了。
陳遲拉開凳子坐下，把手裏拿著的酸奶放在時嘉穗面前，吸管也已經貼心的插好了。
他好似無事發生，偏頭對著時嘉穗低聲說：“餓嗎？”
“還好。”時嘉穗抿了口酸奶。
話音剛落，一陣輕微地咕嚕嚕響起了，是餓肚子的冒泡提醒。
陳遲手挪下桌，輕輕伸過來捏了下她的手，嗓音含笑地說：“馬上上菜了。”
“······哦。”時嘉穗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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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嘉穗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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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他這麽大老遠過來，只是為了給她過個生日。
時嘉穗心頭止不住蕩漾，當再次回想起他眼底的清灰一片，方才還欣悅的情緒登時跌落萬丈。
思緒在百轉千回中，逐漸朦朧迷糊地進入了睡眠鄉。
“這麽快就回來了？”陳遲一回宿舍，兩個游戲精室友還沒睡，正對著電腦殺的正精神，偏頭看見回來的人還有點驚訝。
李揚甩了下鼠標，移動著電腦上人物，也奇怪地說了句：“居然沒過夜，不應該啊。”
“滾吧你臭流氓！”張大旺在電腦上朝著李揚放了個大，毫不客氣地把他按在地上打，“你以為人家誰都跟你一個鳥樣。”
陳遲沒理會他們的玩笑，動作迅速地脫下衣服換了鞋，拉著毛巾就要往衛生間走去，結果迎面碰上了個出來的吳朗。
吳朗看他眼神熬得都沒有光了，渾身疲態遮都遮不住的樣子，每天要堅持早起晨跑要上課，要給女朋友準備蛋糕禮物，還要往實驗室跑，整個人忙的跟個跟陀螺似的，忍不住地說：“她生日也過了，明天你也能休息一天了吧？”
“不用。”陳遲搖了搖頭，側身繞過吳朗進了洗手間。
看他這個倔強不聽勸的勁兒，吳朗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對著兩個游戲精吐槽了一番。繪聲繪色地描述，陳遲最近的勁頭有多足，現下來不是做人偶、就是編紅繩，中午出了實驗室趁著那點時間，還要跟校外蛋糕店學做蛋糕。
這不，大晚上的，又拎著做好的蛋糕，大老遠踩著出生點去給人過生日。
聽完吳朗的話，另外兩人也嘖嘖稱奇，平時看著那麽理智又冷靜的一個人，不知道怎麽在感情上那麽失智。
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戀愛中的女人固然智商下線，但戀愛中的男人也並沒有較此好到哪裏去。要說呢，那還是大哥別笑二哥。
······
一月頭剛過半，時嘉穗已經開始細數起日子了。
去年九月到現在，滿打滿算也有三個多月，為期四個月的實習到二月終於就要結束了。
在關於重新搬回宿舍這一事上，經過層層考量，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時嘉穗覺得都是很便利的。
比如說畢業答辯，比如說好久不見的室友，比如說食堂阿姨許久未見的笑臉。
再比如說，答辯的閑暇期間，可以見到陳遲。
時嘉穗嘴角微微翹起，覺得應該找個合適的機會，不經意透露出這個消息。
捱了很久之後，時嘉穗在收到陳遲他們實驗室聚餐邀請的時候，總算是找到了洩露秘密的機會。
聚餐時間定在周二下午，時嘉穗下班趕到現場，發現陳遲已經在門口等著她了。
時嘉穗推開車門，手裏拎著傘把的陳遲立即迎了上去，沒有讓她淋到雨。瓢潑大雨來得突然，沒有給人準備的任何機會，稀了嘩啦倒人一臉。
“不好意思啊，耽誤你們吃飯了。”時嘉穗臨時加了會兒班，這會兒到地方天都黑了，況且又下著雨。
陳遲一手接過包，一手牽著她手腕，“不打緊，我們平時也吃得晚。”
時嘉穗搖頭，臉上的歉意沒有消減半分：“這不一樣。”
他們平常吃的晚，那是因為實驗室忙的。
這和今天因為她遲到，拖累大家有準點吃飯卻沒有吃，是完全不相幹的兩碼事。
“那一會兒，”陳遲撐著傘偏向她，口裏說著，“讓他們多吃點。”
時嘉穗擰著眉沒有松開，似乎在思考要怎麽挽救。
見時嘉穗陷入深思潮，清楚她是家教使然，讓她對這方面格外註重。陳遲牽著她的指尖輕輕在手背摩挲了下，溫聲安撫她：“沒事，別擔心，他們都很好說話。”
聽見這話，時嘉穗也沒有放心到哪裏去。
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今天是陳遲他們實驗室的聚餐，她就是個沾了裙帶關系才有機會上場的關系戶，沒理由讓人為了她操心、憂慮、玩得不高興。
思來想去，時嘉穗只在社交禮儀中找到了買單的變相賠禮。
怕大家玩的不盡興放不開，他們訂的是間大包，雨傘放在前臺保管，陳遲徑直帶著時嘉穗上去了二樓。
“這兒還有包間啊？”時嘉穗來過幾次，發現包間還有些驚訝。
“嗯。”陳遲說：“這裏的包間沒幾個人知道。”
時嘉穗慢吞吞地“噢”了聲，扭頭看了他一眼，又接著問：“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陳遲輕笑了下，低聲地解釋：“因為，我也是那“沒幾個”中的一個。”
兩人牽著手越過二樓廳座區，熟門熟路地往二樓盡頭處的包間走去，短短的一條路因為是帥哥靚女的組合，惹來了不少人的側目。
時嘉穗沈默了兩秒，撿著客套話誇讚：“哦，那你還挺厲害的。”
敷衍的話，一下就把陳遲聽笑了。站在包間門口，陳遲放低了嗓音對她說：“行，一會兒介紹給你認識。”
“······不用了。”
“要的。”陳遲聽出了她語氣裏的郁悶，低聲戲謔道：“讓你也厲害一點。”
“······”
他說的不像是玩笑，時嘉穗不說話了。
陳遲單手撐在門把上，沒有立即壓下去開門，而是先給時嘉穗先打了招呼：“裏面人挺多的，你要不要先做個心理準備？”
一個包間而已，能裝得下多少人，時嘉穗不在意地搖頭：“不要的。”
“行。”又過了幾秒，陳遲還沒開門，試探性地問：“我開門了？”
時嘉穗乖巧點頭：“好。”
按在門把上的手下按了幾分，該有的不好意思和社交忐忑仿佛轉移到了陳遲身上，他在進門的最後一步還不忘叮囑道：“要是待不下去了，你一定記得跟我說。”
“知道啦，你好墨跡呀。”他緊張的，好像今天不是來吃飯的，而是來上刑場領罪的。時嘉穗看著他，突然有點想笑，那僅存的一絲尷尬也在他的話語間消失殆盡。
門一開開，就看見圓桌已經圍坐了一圈了，只剩下兩個挨靠在一起的位置還空著。霎時間，包間內說笑戛然而止，眾人擡起頭朝門口看來。
雖然時嘉穗沒有進過他們實驗室，但在這其中還是看到幾張熟悉面孔。
落座下來，時嘉穗發現桌上的大家笑得都很友好，絲毫沒有因為遲到拖延了進食的不滿。
江知誠剝開碗筷，笑著挑了下眉梢：“不介紹介紹？”
“嗯。”陳遲安撫性地看了過來，繼而毫不含糊地對眾人介紹道：“我未來女朋友，她膽子小怕生，勞駕各位多包容。”
聽完陳遲的介紹，時嘉穗臉頰唰的一下充血，宛如晚霞燒紅了半邊天。
餐桌上並不止實驗室的幾個人，還有陳遲和江知誠兩個宿舍的人在內，其中不乏帶了女朋友到場的。
一聽陳遲的話，知情的幾個開始怪聲怪氣地起哄：“噢，未來女朋友。”
“這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兒呢，他還好意思說——”
“未、來、女、朋、友~”幾人商量好了似的，異口同聲拖著調調戲謔道。
側面女生對著時嘉穗彎唇笑了笑，時嘉穗登時一楞，只見江知誠湊身過去在女生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看口型是——
“陳遲的心上人。”
“······”
時嘉穗對女生並不陌生，在女生目光掃過來時突然有種秘密被看破的羞恥感，她下意識地別開眼不敢與人對視。
女生又說了什麽，時嘉穗不知道了。
頃刻間，時嘉穗面前的碗筷被抽走，他修長幹凈的手指覆蓋在塑料膜上，動作緩慢將其撕開。整桌的視線像是都落在她身上，時嘉穗不自在極了。
像是為了女生著想，菜式沒有完全點齊。
點菜ipad在江知誠女朋友手上轉了一圈，落到了陳遲手裏。時嘉穗連措辭都斟酌好了，但ipad徑直在陳遲手裏停留了半晌，而後直接往外遞了出去。
時嘉穗有些尷尬地眨了眨眼，再迎接上幾道同情異樣的目光，她莫名地感到有幾分難堪和委屈。
所有的恰當、周到，在這一刻，仿佛全部消失了。
空留她一人滯停在半空，無助無措裹挾著她。
時嘉穗端起水杯，掩飾地輕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想找個借口出去透口氣。
“我出去一下。”在她話還沒出之前，陳遲已經傾身側過來了，低聲在耳邊吹落的話好似貼著臉：“馬上回來。”
“······好。”
時嘉穗扯了扯唇，不能拒絕的她只有點頭了。
待陳遲走出去，安靜的包間氣氛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中間有人想要給時嘉穗倒酒幹個杯，被一臉警惕性幫陳遲看人的吳朗頂了回去。
“抱歉，我不喝酒。”時嘉穗溫聲拒絕。
江知誠宿舍的男生毫不在意地說：“沒事兒，就一杯沒什麽不能喝的。”
“幹什麽幹什麽，人家不喝酒。”
“······”時嘉穗沈默了幾秒，轉頭對吳朗誠懇地說：“謝謝。”
吳朗撓了撓耳朵，有點不好意思接這句道謝，又因著上次給人添堵的事更不好意思了。但這會兒，似乎是個最好解釋的好時候，他咳了下端起杯又有點說不出來。
似是看出了吳朗的不自在，有人緩解氣氛地開口問：“同學，怎麽稱呼啊？”
“時嘉穗，”時嘉穗說，“叫我啊稔就可以了。”
那人點了點頭，又問：“你和陳遲是怎麽認識的啊？”
這個話題說起來似乎有點不恥，時嘉穗不知道該怎麽介紹說陳遲是弟弟同學這一茬，畢竟聽起來就會是她的心懷不軌，還有“老牛吃嫩草”。
時嘉穗猶豫了片秒，抿了抿唇想要一筆帶過：“他是我弟弟——”
“噢，”那人恍然大悟似的，“朋友啊。”
“你操那麽多心呢。”作為知情人之一的江知誠朝那人看了眼，仿佛施壓一般沒有再讓那人再說下去。
那人見狀，只悻悻一笑，末了又說了句：“我這不是好奇嘛。”
“······”被截停的時嘉穗楞了楞，口裏繞圈的剩下半句話，又慢慢吞咽了下去。
吳朗給自己灌了杯酒水下肚，反手十分豪氣的把杯子往桌上一擱。他動靜不小，引來全部視線的關註，時嘉穗沒有任何意外的也看向了他。
“今天，我給你道個歉。”吳朗一抹嘴，神情鄭重地說。
說完，吳朗端起杯，繼續道：“上次的事，是我的問題，我自罰三杯。”
時嘉穗對情況沒有分毫了解，就看見吳朗說完話端起桌上倒好的三杯酒，咕嚕咕嚕一杯接一杯給自己灌了下肚。
“······”
整個包間內，沒有一個人覺得奇怪，更沒有人出來攔一下。
他們連眼神都沒有變一下，對這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時嘉穗感到一陣莫名。
事發突然，好像在場的每一個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有她一個人什麽都不知道。看似十分具備誠意的歉意，對方還是自主罰酒三杯，但對不清不楚的她來說，要很被動性地接受架在火上烤的強硬道歉。
這樣讓人拉不下來臉且面對著外界壓迫還不得不硬著頭皮原諒人不可場面，時嘉穗從小跟著父母在酒桌上沒少見，所以她並沒有傻傻地直接表態。
空氣有一瞬的凝固，幾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似乎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態度。
張大旺皺了下眉，催促道：“說啊，為什麽道歉。”
兩人都是對情況一清二楚的人，李揚跟著附和說道：“你不說人家怎麽知道你為什麽道歉。”
聞言，時嘉穗僵硬著扯了扯唇。
“我女朋友，”吳朗停頓了下，臉色有些不好看地糾正自己，“說錯了，是前女友。我前女友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替她給你道個歉。”
吳朗說：“等很久了，一直沒機會跟你說。那天陳遲跟我說完之後，我去找她當面確認了一遍，確定她······阿遲電腦和手機裏存了實驗數據之類的文件，對我們向來是不設防，誰拿都沒什麽。只是我沒想到她會這樣做，我們當時在實驗室······
“因為她的誤會差點讓你們沒有機會，那幾天阿遲跟丟了魂一樣，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阿遲。”
聽到這裏，時嘉穗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今天這場聚餐就是變相的道歉。吳朗說的語氣有點艱難，時嘉穗笑了下：“沒事啊，這不是還好好的嘛。”
“但是你放心，她已經從我們實驗室退出去了，不會再給你們造成什麽麻煩了。”吳朗嗓子哽了哽。
時嘉穗搖了搖頭，語氣溫吞地說：“不是你的問題。犯錯的人不是你，你不需要道歉。”
“他應該道歉的，你讓他道歉吧。”江知誠說完，低頭在手機上點了幾下。
所有的信息都對上了，側面女生在幾人的話語中，似乎忽然明白了什麽，她對著時嘉穗眨了眨眼，又揚唇安撫地笑了笑。
不一會兒，陳遲推門進來了。
陳遲拉開凳子坐下，把手裏拿著的酸奶放在時嘉穗面前，吸管也已經貼心的插好了。
他好似無事發生，偏頭對著時嘉穗低聲說：“餓嗎？”
“還好。”時嘉穗抿了口酸奶。
話音剛落，一陣輕微地咕嚕嚕響起了，是餓肚子的冒泡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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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時嘉穗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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