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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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乖
所謂的調崗，只是把原本出走其他部門的人員召喚了回來。
而營運部門的主管往其他各個崗位調放，這無異於打入冷宮的流放，雖說通告中備明了“調崗期三個月，表現優異者可調回原職”，可大家夥對此並不抱有太大希望。
“人事部怎麽想的啊，調崗三個月，回來還有活路嗎？”營運部大辦公室有人幽怨。
有人觀摩四方，小聲說：“那你現在找下家跑路。”
“我傻呀？我就是跳槽來的，要不是新悅待遇好，我會在這兒耗著？”那人嘆息了一聲，說：“我還是等著三個月後回來吧。”
“哎，小時。”對面有人呼喚坐在工位上處理數據的時嘉穗，“你怎麽不用動啊？”
時嘉穗擡起頭，不動聲色地笑了下，佯裝無知地說：“我也不知道哎，可能是因為實習期吧。”
“是嗎？”那人神色狐疑，但理由聽上去又很合理，轉頭又跟其他人繼續討論去了。
不久後的將來，散落的營運部迎來了一場大洗牌。
已調離營運部崗位的職員，幾乎是每個人都遭到了行政部門的談話。
他們之中，有資歷久每年收取店鋪賄賂類同保護費3-5萬元人民幣的，有打著內部人員旗號購物不買單再以店鋪采用商場積分兌換金額消費的，有消費直接免單超額5000千元每單，店鋪匯單總部報銷時用於商場關系維護。
種種惡劣跡象無一不在說明，已調離營運部門人員再調回原崗位的機會，幾乎為零。
事發突然，無人知曉這是一場由兩分鐘錄音為引線的大火。
當然，這是後話。
“我一會兒拉個群，你們各自把各自的OFF時間發群裏，盡量不要重合，出現重合情況私下進行調整，排班表會在OFF時間確定後的30分裏發在群裏。”
“調崗之前是誰負責的你？”林超問了會議室唯一的新面孔，時嘉穗搖了搖頭，他停頓了下，看向另一邊：“劉慧，在座的幾個人中就屬你資歷最老，新人就交給你帶，有沒有問題？”
劉慧點頭：“沒問題。你以後就跟我跑三樓。”
後面那句話是說給時嘉穗的，時嘉穗點了點頭說了聲好的。
“OK，再把接下來的工作方向確定一下就散會。”
臨時接任營運部大旗的經理選手，或許是位體恤下屬的好領導，搶在下班前一小時發出了開會的消息。雖然暫時任期是三個月，他仍然是非常負責人的重新把工作內容分配了一番，一至五樓的主管全部按照之前的規格走。
至於時嘉穗，在全部人員分配完成後，她順理成章的跟著。
營運經理林超在調崗營運部門前，任職總經理行政助理一職，他的話無人反駁。
散了會，大家坐在工位上拍各自的班，權衡好假期的約，熟人之間交流起來總是容易，他們正商量著假期排檔。
“哎呀，先排先排，到時候不行再換嘛。”王琳琳對試圖跟她商量的鐘述說。
那邊吵吵鬧鬧，劉慧留意到群裏時嘉穗發的排假，驚訝地問：“你下個月就休五天嗎？”
時嘉穗點了點頭：“嗯。”
“這個假你不休，要留的話，也要提前找經理走個OA。”劉慧好心提醒時嘉穗說。
時嘉穗擡眸看著劉慧，輕蹙著眉頭遲疑了會兒，似乎在認真劉慧口中話語的真實：“額，實習生不是只有5天假嗎？”
“？？”劉慧一腦門問號，“誰說的？”
看劉慧這個反應不像是假的。
時嘉穗平靜地說：“之前的同事說的，實習生每個月正常只有四天假，加上國家法定假所以多一天。”
“放他的屁！”王琳琳性格直爽，聽著這番話直接丟下手機：“誰跟你說的這個話，老娘叼死他狗日的！公司的規定一周雙休還由他們說了算是吧？”
“他們那幫人還真是，老人都走了就要翻天了！”
“······”
果然······
時嘉穗想，自己一開始就踩進了前同事的坑裏，沒有一個人糾正她。
不，雲茜幾次暗示過她，提醒她去問經理關於休假的問題，她自己一直沒當回事兒。
呆楞了會兒，時嘉穗聽著劉慧的話，慢吞吞地把剩下三天假期補填上。
“晚點林經理會把排班表發群裏，你們記得備註上名字和電話號碼。”劉慧說完，又對跟她打了招呼下早班的時嘉穗說：“記得看群裏排班表，不要上錯班哦。”
時嘉穗聞言點了點頭：“好，謝謝。”
一切回到正常軌道，時嘉穗下了電梯，沿著廣場出去，公交車站就在對面，站臺已經站停了不少人。時嘉穗在馬路這邊的斑馬線等待綠燈，行走的車輛驀然停步，斑馬線對面紅燈跳綠，她在拎包說笑的人流中奔游過去。
公交還沒來，時嘉穗點亮手機，糾結著怎麽給陳遲發消息。
畢竟，這件事能解決，也是多虧了陳遲幫忙，如果沒有這段錄音，黑鍋她背定了。哪怕，她在能說會道，也難洗白紙黑字的冤屈。
可是，要怎麽說，才不會顯得那麽刻意？
時嘉穗在鍵盤上一再刪減，最終挑了個稍微不那麽生硬又不那麽官方的口氣，給陳遲發了兩條消息。
圓臉兔嘰：【在忙嗎？】
圓臉兔嘰：【方便一起吃個飯嘛】
消息剛發完，還沒來得及檢查語氣問題，前往大學城的公交車已經來到了面前。
時嘉穗鎖上屏幕，抽出公交卡跟著前幾人身後擁擠排隊上車，直到落座在椅凳上時，口袋裏的手機仍未收到來信。
她裝好公交卡，再次拿出手機，一看，瞳孔大震——
嘛？
嘛什麽嘛！
怎麽好好的話硬是說出了股撒嬌的意味！
時嘉穗此刻的心態有些無法平覆，試圖撤回卻無用，她雙目緊緊盯著輸入框，一再糾結要不要再解釋一句。
比如，輸入錯了······
再比如，一不小心沒註意······
不行！
這樣，遮遮掩掩的意味太強了，沒什麽都要變成有什麽了。
時嘉穗一臉“爛攤子擺就擺吧”的表情，又是幾次鎖開屏刷新，仍然沒有消息跳出來。
時嘉穗抿了抿唇，捏緊手機，視線輕輕撇向窗外，望著眼前一掃而過的幀幀景象，逐漸開始放空大腦。
大腦中閃動著一幅幅，奇怪的不奇怪的信息。
······
集電實驗室，5樓。
三臺電腦打開擱置在試驗臺，屏幕上思維導圖結合PPT以及word，張婭如手裏拿著只鑷子，撐在試驗臺對著電腦觀摩。
其他幾人在另一方試驗臺對著矽片在溝通反應測試之類的話語，不似前幾次的激烈，此次的交流明顯要溫和的多。
滋滋滋——
張婭如在電腦旁手機振動時，腦袋歪了下，註意到振動音太小，她視線在亮起的屏幕一定，眉頭輕輕擰起。
——A兔嘰
備註一看，就是很親密的關系。
還是疊詞。
張婭如咬了咬牙，伸手一把抓起了手機，見沒人註意到自己，便悄悄捏著手機出了實驗室。
凈衣間無人來往，張婭如盯著屏幕上遲遲沒有掛斷的電話，幾次猶豫還是滑動了接通鍵，將手機貼在耳邊。
張婭如放低了音量，好似擔心被人聽見，“餵。”
“陳遲，你——”時嘉穗話還沒說，已經被對方的聲音驚了一跳。
這串號碼，是在陳遲送她回家後，她第一時間儲存上的。
時嘉穗把手機從耳邊拿下，認真看了眼屏幕上的電話備註，奇怪地嘟囔道：“沒有打錯啊。”
說完，時嘉穗又把手機放到耳邊，禮貌地發問：“您好，請問這是陳遲的電話嗎？”
對方聲音很軟很甜，張婭如瞬間認出了電話那頭的人是誰。
張婭如眼神往裏瞟了一眼，咬了咬唇，像是鼓起了勇氣，又壓低些嗓音，說：“對，我是他女朋友，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wo······”時嘉穗瞪大眼睛，幾次張口都沒有能發出聲音來，她喉嚨一哽再哽，舌頭好似讓人打了結似的，發出了一道奇怪的聲。
緊接著，時嘉穗飛快捂住了口鼻，胸腔大力起伏不定。
時嘉穗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渾身血液似是暫停流動了，連帶著呼吸心跳像擰緊的閥門，將近窒息。
“沒什麽事我就先掛了。”
張婭如沒有在意對方的反應，利索不帶一絲猶豫地做了陳遲從不會對時嘉穗做的事，在時嘉穗之前無情地掛斷電話。
屏幕上兩條消息掛在上面，特別顯目。
因為很多消息需要共享發送，他們各自的鎖屏密碼在實驗室內不是秘密，張婭如尤其記得陳遲的鎖屏密碼。
張婭如拇指在屏幕上落定，沒有過多猶豫，她直接輸入了密碼。
——201030
張婭如點進去微信，瞧見兩條消息來源，她模仿著陳遲的語調，給那個置頂的——圓臉兔嘰，回去了消息——
CHENCHI：【不了，謝謝。】
發完，不再遲疑，通話記錄連帶三條消息，一並刪除。
張婭如捏緊機身心說，既然我得不到，你們誰也別想得到。
等待片刻，對方沒有再回，她放心地退出，開門回去了實驗室內。
張婭如的離開與回來，沒有任何人註意到，她保持著原先狀態停在電腦前，可心神已然是守不住了。
陳遲在幾人中走出，往張婭如的方向去，他指尖飛快的在鍵盤上拉出了一條新的細線預稿，存好後手下意識的去摸手機。
手機溫度並非實驗室臺的冰涼，而是經久拿捏的滾燙溫度，還有黏糊未幹的汗漬。
陳遲轉過頭，視線鋒利地盯著張婭如，好似一張撐裂的大網。
他神情冷砌，態度與氣壓下降了八個度，周身氣息冰冷到滲人，與平常的清冷全然是兩回事。
張婭如本就心虛，再讓他好似一口能將人吞噬的眼神，看的腿都有些軟了。
好在陳遲沒有說什麽，只是深眸中的厭惡色彩更濃厚一些。
陳遲心頭湧起了一股莫名的煩悶，卻找不到來源，他走到一旁空閑臺半倚靠著。修長寬大的手掌輕而易舉抱著機身，點亮屏幕解鎖，在微信流轉一圈，置頂沒有消息。
他指尖在鍵盤停滯半晌，再發消息出去時，變成了紅色感嘆號提醒。
CHENCHI：【下班了嗎？】
——圓臉兔嘰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的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陳遲蹙著眉頭，感到一陣困惑。
近些天一直窩在實驗室，幾乎抽不出空閑聯系，想要去接時嘉穗下班都沒有時間。今天好不容易解決了點問題，消息卻發不出去了。
一通電話撥出去，自動轉入機械女音，提醒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如果不是對方正在通話，那就是號碼拉黑的提示。
陳遲打了幾通出去，輕嗤一聲：“電話也拉黑。”
“時嘉穗，你夠可以的啊。”陳遲語氣輕淡呢喃了句，轉眼收起了手機。
時嘉穗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楞神地盯著黑屏的手機。
哦。
女朋友。
我是她女朋友。
是陳遲的女朋友。
時嘉穗艱難地哽了下嗓子，動作呆滯又緩慢地拉黑了陳遲的所有聯系方式，阻隔自己心思的生長。
時嘉穗蹲下身，雙臂抱著膝蓋，幹凈如黑琉璃的眼裏滿是茫然。
無知無覺間淚水緩緩蓄滿了眼眶，好似洪水滾滾而來，落了滿臉。學苑路上來來往往的學生不少，時嘉穗楚楚可憐的模樣讓路過的學生忍不住駐足側目。
昔日藏在角落生土的猜疑、憂慮、羞恥，好似集聚迸發，逐一攀爬出角落自我上了頂端，擺著一張恥笑的臉，連連發笑。
這一刻，好似蓄積了多天的力，狠狠一大巴掌摑在了時嘉穗的臉上。
僅抱有的一絲僥幸，也在瞬間被碾滅在地。
幾天時間裏，她控制著自己，讓自己盡量不去想、不去看、不去聯系，仿佛這樣就能夠控制住心頭蔓延不止瘋狂生長的藤蔓。
可是，在這一剎真正得知真相時，所有的自控都變成了一場笑話。
時嘉穗因為陳遲的態度，陳遲的話語，陳遲的舉動，動搖過無數次，又自我進行勸阻過無數次。
她，進無可進，退無可退。
她覺得，自己真是可笑，好像一個路上表演的小醜。
對方只是隨手一助，她卻好似得到糖果的小孩兒，死乞白賴要緊追不舍。
她濕潤的眼睛用力眨了眨，差一點，就差一點。
時嘉穗，差一點你就真的成為了向媽咪說的小三了，差一點你就把程囂囂女士看重和維持了多年的臉丟光了！
她在心底將自己狠狠辱罵了一通，讓自己警醒，不要犯錯。
過路的旁人朝她遞了張紙巾，時嘉穗從思緒中醒來，擡眼看著眼前蹲下的人，她慌亂地抹著臉頰的淚，全力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失態。
女生相貌溫婉，蹲在時嘉穗跟前，十分溫柔地問道：“同學，你還好了，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我、我、我失戀了。”問題踩在痛點上，時嘉穗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情緒倏地崩潰，仰臉抽噎咧著嘴唇顫抖著：“我喜歡的人，他有女朋友了，女朋友不是我。”
喜歡的人不喜歡她，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是我，可是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時嘉穗抓著女生遞過來的手，聲淚俱下。
女生柔聲安撫了她幾句，大致內容是讓她往前看，以後會遇見更好的，又開導她現在年紀小等等。
可是在她的眼裏，他就是最好的。
時嘉穗擦幹臉上的淚，又吸了吸鼻子，對女生道謝：“謝謝你。”
“不客氣，你······一個人可以嗎？”女生看上去並不太放心她一個人。
時嘉穗擤了下鼻涕，總算是緩過了些勁兒。
她抽噎著點頭，鼻腔化不開音，黏黏弱弱讓人心系：“可以，謝謝你。”
“不客氣，再見。”
獨自走在回去的路上，可那句“我是他女朋友”的詞句，在時嘉穗腦海中猶如一記淬火烈錘，敲動震響的效果好比跌落谷底的陣陣回音。
時嘉穗吸了吸鼻子，眼眶又是一股熱起騰飛。
那些所謂的好，不過是他從指縫中流露出的丟丟罷了，而她享受著他女朋友的萬分之一，卻還像個躲在黑暗中偷偷偷走了丁點小偷，為此感到雀躍和滿足。
時嘉穗盯著腳下鵝卵石鋪開的路，心頭一陣一陣地泛著酸。
他女朋友，一定很好吧，一定是個很好的女生。
他那麽好的人，女朋友一定不會差，女朋友對他也一定很好。
只有很好的人，才會不吝嗇愛意溫暖。
她腦海中一遍遍回想著，不明確表明的態度，令人聯想不斷的話語，難為情卻不推辭的舉動。
可是，現在誰來告訴她，他們之間是什麽關系？
姐弟嗎？
還是，良朋密友？
那，他在醫院的那天，為什麽要說那些讓人浮想聯翩的話，引到她走向錯誤的道路。
如果她鉆牛角尖，那不是又傷害了一名無辜的女生嗎？
如果一開始說清楚，還會有今天的情況發生嗎？
再想想——時忱，宋青，劉鈺，雲茜，鄭宇
所有的一切，原本可以與她無關的。
所有的消息，哪怕沒有她，陳遲也是可以無障礙獲得的。
碎片化逐漸完善的信息在告知她，是她在自作多情，是她的一廂情願。
驀然間，時嘉穗幾乎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調整正確的情緒，幾乎再次崩潰。
她從未想過，喜歡這一個人，會這麽的難過。
這麽的難堪······
這麽的狼狽······
時嘉穗在心中暗下決定，不要再與陳遲來往，拒絕一切延展的可能性。
她親眼瞧著常年荒蕪之地長出新生生命，又眼睛不眨，親手將其殺了個幹凈。
可，野草就是野草。
它生命力頑強，燒不盡吹不完。
又豈是朝夕之間能夠使其轉變折回原形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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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營運部門的主管往其他各個崗位調放，這無異於打入冷宮的流放，雖說通告中備明了“調崗期三個月，表現優異者可調回原職”，可大家夥對此並不抱有太大希望。
“人事部怎麽想的啊，調崗三個月，回來還有活路嗎？”營運部大辦公室有人幽怨。
有人觀摩四方，小聲說：“那你現在找下家跑路。”
“我傻呀？我就是跳槽來的，要不是新悅待遇好，我會在這兒耗著？”那人嘆息了一聲，說：“我還是等著三個月後回來吧。”
“哎，小時。”對面有人呼喚坐在工位上處理數據的時嘉穗，“你怎麽不用動啊？”
時嘉穗擡起頭，不動聲色地笑了下，佯裝無知地說：“我也不知道哎，可能是因為實習期吧。”
“是嗎？”那人神色狐疑，但理由聽上去又很合理，轉頭又跟其他人繼續討論去了。
不久後的將來，散落的營運部迎來了一場大洗牌。
已調離營運部崗位的職員，幾乎是每個人都遭到了行政部門的談話。
他們之中，有資歷久每年收取店鋪賄賂類同保護費3-5萬元人民幣的，有打著內部人員旗號購物不買單再以店鋪采用商場積分兌換金額消費的，有消費直接免單超額5000千元每單，店鋪匯單總部報銷時用於商場關系維護。
種種惡劣跡象無一不在說明，已調離營運部門人員再調回原崗位的機會，幾乎為零。
事發突然，無人知曉這是一場由兩分鐘錄音為引線的大火。
當然，這是後話。
“我一會兒拉個群，你們各自把各自的OFF時間發群裏，盡量不要重合，出現重合情況私下進行調整，排班表會在OFF時間確定後的30分裏發在群裏。”
“調崗之前是誰負責的你？”林超問了會議室唯一的新面孔，時嘉穗搖了搖頭，他停頓了下，看向另一邊：“劉慧，在座的幾個人中就屬你資歷最老，新人就交給你帶，有沒有問題？”
劉慧點頭：“沒問題。你以後就跟我跑三樓。”
後面那句話是說給時嘉穗的，時嘉穗點了點頭說了聲好的。
“OK，再把接下來的工作方向確定一下就散會。”
臨時接任營運部大旗的經理選手，或許是位體恤下屬的好領導，搶在下班前一小時發出了開會的消息。雖然暫時任期是三個月，他仍然是非常負責人的重新把工作內容分配了一番，一至五樓的主管全部按照之前的規格走。
至於時嘉穗，在全部人員分配完成後，她順理成章的跟著。
營運經理林超在調崗營運部門前，任職總經理行政助理一職，他的話無人反駁。
散了會，大家坐在工位上拍各自的班，權衡好假期的約，熟人之間交流起來總是容易，他們正商量著假期排檔。
“哎呀，先排先排，到時候不行再換嘛。”王琳琳對試圖跟她商量的鐘述說。
那邊吵吵鬧鬧，劉慧留意到群裏時嘉穗發的排假，驚訝地問：“你下個月就休五天嗎？”
時嘉穗點了點頭：“嗯。”
“這個假你不休，要留的話，也要提前找經理走個OA。”劉慧好心提醒時嘉穗說。
時嘉穗擡眸看著劉慧，輕蹙著眉頭遲疑了會兒，似乎在認真劉慧口中話語的真實：“額，實習生不是只有5天假嗎？”
“？？”劉慧一腦門問號，“誰說的？”
看劉慧這個反應不像是假的。
時嘉穗平靜地說：“之前的同事說的，實習生每個月正常只有四天假，加上國家法定假所以多一天。”
“放他的屁！”王琳琳性格直爽，聽著這番話直接丟下手機：“誰跟你說的這個話，老娘叼死他狗日的！公司的規定一周雙休還由他們說了算是吧？”
“他們那幫人還真是，老人都走了就要翻天了！”
“······”
果然······
時嘉穗想，自己一開始就踩進了前同事的坑裏，沒有一個人糾正她。
不，雲茜幾次暗示過她，提醒她去問經理關於休假的問題，她自己一直沒當回事兒。
呆楞了會兒，時嘉穗聽著劉慧的話，慢吞吞地把剩下三天假期補填上。
“晚點林經理會把排班表發群裏，你們記得備註上名字和電話號碼。”劉慧說完，又對跟她打了招呼下早班的時嘉穗說：“記得看群裏排班表，不要上錯班哦。”
時嘉穗聞言點了點頭：“好，謝謝。”
一切回到正常軌道，時嘉穗下了電梯，沿著廣場出去，公交車站就在對面，站臺已經站停了不少人。時嘉穗在馬路這邊的斑馬線等待綠燈，行走的車輛驀然停步，斑馬線對面紅燈跳綠，她在拎包說笑的人流中奔游過去。
公交還沒來，時嘉穗點亮手機，糾結著怎麽給陳遲發消息。
畢竟，這件事能解決，也是多虧了陳遲幫忙，如果沒有這段錄音，黑鍋她背定了。哪怕，她在能說會道，也難洗白紙黑字的冤屈。
可是，要怎麽說，才不會顯得那麽刻意？
時嘉穗在鍵盤上一再刪減，最終挑了個稍微不那麽生硬又不那麽官方的口氣，給陳遲發了兩條消息。
圓臉兔嘰：【在忙嗎？】
圓臉兔嘰：【方便一起吃個飯嘛】
消息剛發完，還沒來得及檢查語氣問題，前往大學城的公交車已經來到了面前。
時嘉穗鎖上屏幕，抽出公交卡跟著前幾人身後擁擠排隊上車，直到落座在椅凳上時，口袋裏的手機仍未收到來信。
她裝好公交卡，再次拿出手機，一看，瞳孔大震——
嘛？
嘛什麽嘛！
怎麽好好的話硬是說出了股撒嬌的意味！
時嘉穗此刻的心態有些無法平覆，試圖撤回卻無用，她雙目緊緊盯著輸入框，一再糾結要不要再解釋一句。
比如，輸入錯了······
再比如，一不小心沒註意······
不行！
這樣，遮遮掩掩的意味太強了，沒什麽都要變成有什麽了。
時嘉穗一臉“爛攤子擺就擺吧”的表情，又是幾次鎖開屏刷新，仍然沒有消息跳出來。
時嘉穗抿了抿唇，捏緊手機，視線輕輕撇向窗外，望著眼前一掃而過的幀幀景象，逐漸開始放空大腦。
大腦中閃動著一幅幅，奇怪的不奇怪的信息。
······
集電實驗室，5樓。
三臺電腦打開擱置在試驗臺，屏幕上思維導圖結合PPT以及word，張婭如手裏拿著只鑷子，撐在試驗臺對著電腦觀摩。
其他幾人在另一方試驗臺對著矽片在溝通反應測試之類的話語，不似前幾次的激烈，此次的交流明顯要溫和的多。
滋滋滋——
張婭如在電腦旁手機振動時，腦袋歪了下，註意到振動音太小，她視線在亮起的屏幕一定，眉頭輕輕擰起。
——A兔嘰
備註一看，就是很親密的關系。
還是疊詞。
張婭如咬了咬牙，伸手一把抓起了手機，見沒人註意到自己，便悄悄捏著手機出了實驗室。
凈衣間無人來往，張婭如盯著屏幕上遲遲沒有掛斷的電話，幾次猶豫還是滑動了接通鍵，將手機貼在耳邊。
張婭如放低了音量，好似擔心被人聽見，“餵。”
“陳遲，你——”時嘉穗話還沒說，已經被對方的聲音驚了一跳。
這串號碼，是在陳遲送她回家後，她第一時間儲存上的。
時嘉穗把手機從耳邊拿下，認真看了眼屏幕上的電話備註，奇怪地嘟囔道：“沒有打錯啊。”
說完，時嘉穗又把手機放到耳邊，禮貌地發問：“您好，請問這是陳遲的電話嗎？”
對方聲音很軟很甜，張婭如瞬間認出了電話那頭的人是誰。
張婭如眼神往裏瞟了一眼，咬了咬唇，像是鼓起了勇氣，又壓低些嗓音，說：“對，我是他女朋友，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wo······”時嘉穗瞪大眼睛，幾次張口都沒有能發出聲音來，她喉嚨一哽再哽，舌頭好似讓人打了結似的，發出了一道奇怪的聲。
緊接著，時嘉穗飛快捂住了口鼻，胸腔大力起伏不定。
時嘉穗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渾身血液似是暫停流動了，連帶著呼吸心跳像擰緊的閥門，將近窒息。
“沒什麽事我就先掛了。”
張婭如沒有在意對方的反應，利索不帶一絲猶豫地做了陳遲從不會對時嘉穗做的事，在時嘉穗之前無情地掛斷電話。
屏幕上兩條消息掛在上面，特別顯目。
因為很多消息需要共享發送，他們各自的鎖屏密碼在實驗室內不是秘密，張婭如尤其記得陳遲的鎖屏密碼。
張婭如拇指在屏幕上落定，沒有過多猶豫，她直接輸入了密碼。
——201030
張婭如點進去微信，瞧見兩條消息來源，她模仿著陳遲的語調，給那個置頂的——圓臉兔嘰，回去了消息——
CHENCHI：【不了，謝謝。】
發完，不再遲疑，通話記錄連帶三條消息，一並刪除。
張婭如捏緊機身心說，既然我得不到，你們誰也別想得到。
等待片刻，對方沒有再回，她放心地退出，開門回去了實驗室內。
張婭如的離開與回來，沒有任何人註意到，她保持著原先狀態停在電腦前，可心神已然是守不住了。
陳遲在幾人中走出，往張婭如的方向去，他指尖飛快的在鍵盤上拉出了一條新的細線預稿，存好後手下意識的去摸手機。
手機溫度並非實驗室臺的冰涼，而是經久拿捏的滾燙溫度，還有黏糊未幹的汗漬。
陳遲轉過頭，視線鋒利地盯著張婭如，好似一張撐裂的大網。
他神情冷砌，態度與氣壓下降了八個度，周身氣息冰冷到滲人，與平常的清冷全然是兩回事。
張婭如本就心虛，再讓他好似一口能將人吞噬的眼神，看的腿都有些軟了。
好在陳遲沒有說什麽，只是深眸中的厭惡色彩更濃厚一些。
陳遲心頭湧起了一股莫名的煩悶，卻找不到來源，他走到一旁空閑臺半倚靠著。修長寬大的手掌輕而易舉抱著機身，點亮屏幕解鎖，在微信流轉一圈，置頂沒有消息。
他指尖在鍵盤停滯半晌，再發消息出去時，變成了紅色感嘆號提醒。
CHENCHI：【下班了嗎？】
——圓臉兔嘰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的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陳遲蹙著眉頭，感到一陣困惑。
近些天一直窩在實驗室，幾乎抽不出空閑聯系，想要去接時嘉穗下班都沒有時間。今天好不容易解決了點問題，消息卻發不出去了。
一通電話撥出去，自動轉入機械女音，提醒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如果不是對方正在通話，那就是號碼拉黑的提示。
陳遲打了幾通出去，輕嗤一聲：“電話也拉黑。”
“時嘉穗，你夠可以的啊。”陳遲語氣輕淡呢喃了句，轉眼收起了手機。
時嘉穗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楞神地盯著黑屏的手機。
哦。
女朋友。
我是她女朋友。
是陳遲的女朋友。
時嘉穗艱難地哽了下嗓子，動作呆滯又緩慢地拉黑了陳遲的所有聯系方式，阻隔自己心思的生長。
時嘉穗蹲下身，雙臂抱著膝蓋，幹凈如黑琉璃的眼裏滿是茫然。
無知無覺間淚水緩緩蓄滿了眼眶，好似洪水滾滾而來，落了滿臉。學苑路上來來往往的學生不少，時嘉穗楚楚可憐的模樣讓路過的學生忍不住駐足側目。
昔日藏在角落生土的猜疑、憂慮、羞恥，好似集聚迸發，逐一攀爬出角落自我上了頂端，擺著一張恥笑的臉，連連發笑。
這一刻，好似蓄積了多天的力，狠狠一大巴掌摑在了時嘉穗的臉上。
僅抱有的一絲僥幸，也在瞬間被碾滅在地。
幾天時間裏，她控制著自己，讓自己盡量不去想、不去看、不去聯系，仿佛這樣就能夠控制住心頭蔓延不止瘋狂生長的藤蔓。
可是，在這一剎真正得知真相時，所有的自控都變成了一場笑話。
時嘉穗因為陳遲的態度，陳遲的話語，陳遲的舉動，動搖過無數次，又自我進行勸阻過無數次。
她，進無可進，退無可退。
她覺得，自己真是可笑，好像一個路上表演的小醜。
對方只是隨手一助，她卻好似得到糖果的小孩兒，死乞白賴要緊追不舍。
她濕潤的眼睛用力眨了眨，差一點，就差一點。
時嘉穗，差一點你就真的成為了向媽咪說的小三了，差一點你就把程囂囂女士看重和維持了多年的臉丟光了！
她在心底將自己狠狠辱罵了一通，讓自己警醒，不要犯錯。
過路的旁人朝她遞了張紙巾，時嘉穗從思緒中醒來，擡眼看著眼前蹲下的人，她慌亂地抹著臉頰的淚，全力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失態。
女生相貌溫婉，蹲在時嘉穗跟前，十分溫柔地問道：“同學，你還好了，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我、我、我失戀了。”問題踩在痛點上，時嘉穗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情緒倏地崩潰，仰臉抽噎咧著嘴唇顫抖著：“我喜歡的人，他有女朋友了，女朋友不是我。”
喜歡的人不喜歡她，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是我，可是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時嘉穗抓著女生遞過來的手，聲淚俱下。
女生柔聲安撫了她幾句，大致內容是讓她往前看，以後會遇見更好的，又開導她現在年紀小等等。
可是在她的眼裏，他就是最好的。
時嘉穗擦幹臉上的淚，又吸了吸鼻子，對女生道謝：“謝謝你。”
“不客氣，你······一個人可以嗎？”女生看上去並不太放心她一個人。
時嘉穗擤了下鼻涕，總算是緩過了些勁兒。
她抽噎著點頭，鼻腔化不開音，黏黏弱弱讓人心系：“可以，謝謝你。”
“不客氣，再見。”
獨自走在回去的路上，可那句“我是他女朋友”的詞句，在時嘉穗腦海中猶如一記淬火烈錘，敲動震響的效果好比跌落谷底的陣陣回音。
時嘉穗吸了吸鼻子，眼眶又是一股熱起騰飛。
那些所謂的好，不過是他從指縫中流露出的丟丟罷了，而她享受著他女朋友的萬分之一，卻還像個躲在黑暗中偷偷偷走了丁點小偷，為此感到雀躍和滿足。
時嘉穗盯著腳下鵝卵石鋪開的路，心頭一陣一陣地泛著酸。
他女朋友，一定很好吧，一定是個很好的女生。
他那麽好的人，女朋友一定不會差，女朋友對他也一定很好。
只有很好的人，才會不吝嗇愛意溫暖。
她腦海中一遍遍回想著，不明確表明的態度，令人聯想不斷的話語，難為情卻不推辭的舉動。
可是，現在誰來告訴她，他們之間是什麽關系？
姐弟嗎？
還是，良朋密友？
那，他在醫院的那天，為什麽要說那些讓人浮想聯翩的話，引到她走向錯誤的道路。
如果她鉆牛角尖，那不是又傷害了一名無辜的女生嗎？
如果一開始說清楚，還會有今天的情況發生嗎？
再想想——時忱，宋青，劉鈺，雲茜，鄭宇
所有的一切，原本可以與她無關的。
所有的消息，哪怕沒有她，陳遲也是可以無障礙獲得的。
碎片化逐漸完善的信息在告知她，是她在自作多情，是她的一廂情願。
驀然間，時嘉穗幾乎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調整正確的情緒，幾乎再次崩潰。
她從未想過，喜歡這一個人，會這麽的難過。
這麽的難堪······
這麽的狼狽······
時嘉穗在心中暗下決定，不要再與陳遲來往，拒絕一切延展的可能性。
她親眼瞧著常年荒蕪之地長出新生生命，又眼睛不眨，親手將其殺了個幹凈。
可，野草就是野草。
它生命力頑強，燒不盡吹不完。
又豈是朝夕之間能夠使其轉變折回原形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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