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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落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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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落之時

“在我們的一生裏,遺忘是必要的,而記得也有必要。”——三毛

翻滾著熱浪的夏風拂過樹梢簌簌作響,蟬鳴不止,陽光透過蔥郁無垠的葉隙,迎面撲來的熱意怎也擋不住,是2019年的夏。

屋內客廳中充斥著空調的冷氣的同時,濃濃的火藥味彌漫開來,父母的爭吵聲隨著一聲清脆的玻璃破碎聲開始。每每這個時候,林知幸總是蹲下背靠著臥室房門,臉剛埋進抱著的玩偶中,淚水止不住的滑落。

那時她的總在想,如果自己的抽屜能變成哆啦A夢的時光機,那她就能回到那個時刻,她寧願最後獲救的不是自己,也不想換來如今父母總是因為這個而吵個不停。

好像,那件事成了林知幸一生都忘不掉的夢魘;成了父母逃不開爭執的話題,像一顆定時炸彈,懸在她的頭頂,隨時都能要了她的命。

林知幸不是沒有在父母吵架時勸阻過,可她忘不了媽媽曾指著她的鼻子說:“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沒用的,要不是因為你,我會變成現在這樣嗎?你要是個男孩兒,我用得著被別人嘲笑說我最後留下的是個沒用的丫頭片子嗎?”

“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跟他離婚了。”

往往這時她的爸爸總是無奈的嘆氣,他在政府部門上班,很忙。一年中能待在家的日子,林知幸一個手都能數的過來,對於家中瑣事,更是疲於應對,就別說是察覺到她的情緒安慰她了。

而她的媽媽在市裏經營著一家蛋糕店,或許是平時生意忙,也或許是她不願回到這個家中,回想起那些痛苦的記憶,林知幸很少見到她。

而林知幸自然而然的就跟著奶奶生活,奶奶也會對她說:“要不是為了照顧你上學,我早就出去轉轉看看了。”

“要不是因為你,我也能聽著我大孫子叫我一聲奶奶了,你說你怎麽偏偏就是個女孩兒。”

在聽到這些時,林知幸都會低下頭,她有時候也會自我懷疑,是不是真的因為她是個女孩兒,所以家人才會對她有如此偏見;她有時候也會很委屈,是個女孩兒也不是她的錯,怎麽所有人都把這些罪名就這樣的加到了她的身上。

2019年初中升高中考試的前一個月,父母鬧離婚的事情最終還是傳到了她的耳朵裏,林知幸亂了心神。考場上父母爭吵的畫面像走馬燈一樣,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周圍的空氣凝固了一般,眼前的試題逐漸模糊,耳鳴聲響起,父母爭吵的話化作枷鎖緊緊束縛著她,讓她喘不過氣。

蕪溪市的公辦高中,按排名高低劃分分別是蕪溪市第一高級中學、蕪溪市第二高級中學和蕪溪市第三高級中學,除此還有個同為第三的民辦高中。

不出所料,林知幸發揮失常,考上了本市排名第二的高中,簡稱蕪溪二高。

今天是蕪溪二高高一新生開學日,父母的爭吵也是因為這個,她聽到爸爸說了句“我下午還有個會,今天她開學,你去送她吧,我沒空跟你在這裏吵。”

話音未落,媽媽吼道:“你女兒你不管?我就很閑是嗎?”

‘咚’的一聲悶響,帶著輕微的震動,有什麽東西擊中了林知幸的臥室房門,她趕緊將臉上的淚痕抹去,還沒來得及開門,就聽見媽媽帶著怒意喊道:“聽見了沒有?下午我送你去學校,東西你自己去收拾,趕緊的!”

“你看看人家家孩子,考上蕪溪一高不說,還是市裏的前一百。你呢?你考上蕪溪二高,那地方在哪兒我都不知道。我都跟你爸說要是成績不好,早點出去打工的好,他還跟我吵起來了!女孩兒讀那麽多的書有什麽用?到最後不還是嫁人了,一點幫襯不了娘家。”

林知幸的媽媽思想很是封建,後來的她根本不敢想象,生在這個新時代,自己的媽媽為什麽還會有這樣重男輕女的言論。

初中時她成績中等靠上,最後幾次的模擬考試她的成績都在蕪溪一高的錄取分數線之上,老師們都認為她考上蕪溪一高是板上釘釘的事兒,連她自己都感覺沒有問題。

誰都沒有料到最後是這樣的結局。

“媽,我要帶的東西昨天都收拾好了。”她小心的打開房門,說道。

媽媽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道:“別喊我,要不是因為你,我至於回來跟他吵,還要跑這一趟!收拾好了就趕緊走,我下午還有事兒,在你這兒耽誤不起。”

林知幸擡眸看了眼客廳的掛表,12:35。

現在這個點還早,報道的時間是15:30。

現在出發,怎麽也算早了,她也根本來不及吃午飯。

十分鐘後,林知幸抱著書包,心中沒有一絲期待新學校是什麽樣的喜悅。車內寂靜無聲,只有時不時傳來的導航聲打破沈靜,她坐在後排擡頭望向駕駛位時,與媽媽淩厲的目光在後視鏡對上。

“我都說過我不知道蕪溪二高在哪兒,他非要我來送你。”媽媽沒好氣的說著,林知幸低著頭,雙手絞著書包帶子,大氣不敢喘。

見她不說話,媽媽繼續道:“蕪溪一高我倒是知道在哪兒,也沒見你考上。”

車子由小鎮駛向市中心,人流逐漸增多。蕪溪二高與其它幾個高中的選址不同,它坐落在市中心的地段,來往的路上要經過的紅綠燈格外的多。

學校大門外隔著一條街就是學區房,因此附近的超市、書店、眼鏡店和各種小吃店,就在學校門口對面蔓延開來,與校外墻種的一排梧桐樹相對。

是以去往蕪溪二高校門的路也是格外的堵!

媽媽看著前面排起隊的車流,轉頭對林知幸道:“你看看,這裏堵的,要是你考到蕪溪一高去,那附近是郊區,怎麽會堵成這個樣子。”

這是今天第三次媽媽提起她沒有考上蕪溪一高,林知幸識趣的下了車,道:“媽,你把我送到這裏就好,離校門口很近了,我自己走過去就好。這裏也好掉頭,再往裏走你就不好出去了。”

林知幸拉出後備箱的行李箱,就在她走到副座位的窗前時,媽媽降下車窗道:“這些是你爸和我給你的生活費。”

她默不作聲接過遞來的錢,看著汽車調頭離去。

父母雖然平時不在家,但對於她的生活費從來都是毫不吝嗇,用她媽媽的話來說就是:“我不會讓你過的比同齡人差,要什麽給你買什麽還不夠嗎?”

‘確實不夠,我想要你們給孩子的那份愛,想要你們能多陪陪我,我也沒那麽差勁。’林知幸暗暗腹誹,卻不敢開口說出來。



由是來得太早了,蕪溪二高的校園除了已經開學還在上課的高三年級外,公告欄前沒幾個人在看分班表。

林知幸順著一個一個的名字找去,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個很好聽的名字上,不由得失聲念了出來,“白時漾。”

“叮咚叮咚——”伴隨著一聲上課鈴聲響起,一聲清冽如泉的聲音在她身後問道:“同學,叫我有事兒嗎?”

林知幸驚愕的回頭,來人身形高挑,穿著一件純白色短袖,很普通的藍色牛仔褲,這身穿搭放在人群中都是不起眼的存在。可偏是他那精致立挺的五官,好看到無可挑剔,將這一身也襯得不普通了,只是一眼就讓人難以忘卻。

她捏緊了肩上的書包帶,呼吸一滯,林知幸能清晰的聽到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攥著書包帶的指腹一緊,整個人也跟著兵荒馬亂。

“啊?”林知幸有些摸不著頭腦,楞了兩秒反應過來道:“同學,你叫白時漾是嗎?”

男生笑著朝她招手打招呼,他指節修長,白皙分明,很好看。

“是啊,剛剛聽到你在叫我,我們是在哪裏遇到過嗎?”

得,這是念到名字的主人,還被當場抓包了。

林知幸連連搖頭,很誠實的說:“沒,我就是看你名字很好聽,所以才念了出來。”

男生聽明白緣由後,更是笑著大方附和道:“的確,我也覺得我的名字好聽。”

“走了啊,我還要去交些資料。”他揚了揚另一只手中拿著的文件袋跑向辦公樓去。

林知幸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明明人已經走了,她臉上的紅暈卻未消散半分。

她在分班表上找到了自己所在的班級,到自己所在的班級交錢,講臺上有一張打好的各寢室所住人員的床位和樓層。

等林知幸收拾好行李之後,寢室內仍舊只有她一個人,來得太早了,大家都沒到。她低頭看了眼腕表:13:45,還早。

沒吃午飯的她肚子早就餓的咕咕作響,剛到學校第一天,沒有飯卡,對周圍的一切又不熟悉,天氣也是格外的熱。

林知幸索性在食堂旁的小賣鋪買了個面包,在一樓食堂隨便尋了個位置坐下。

與她隔著幾張桌子坐著一對母女,食堂開著空調還是十分的悶熱,女人貼心的從包中拿出紙巾替女孩兒擦拭著額間的汗水,溫聲細語道:“慢點吃,還早,等下吃完飯媽媽陪你在附近轉轉。”

女孩兒開心的笑道:“好啊。”

是很幸福的一對母女!

她心猛地一揪,莫名的失落感瞬間湧了上來,眼中的羨慕一閃而過,面上並未呈現出太多的情緒波動。

“這麽快就又見面了啊,這個給你。”

一個香橙味真知棒出現在視線中,她擡頭的瞬間目光與少年對上,不過兩秒又匆匆躲開。

“謝謝。”林知幸接過,心間空缺的一處被悄悄的填補上難以察覺的一厘。

少年信心滿滿的對她說:“吃糖會開心一點的,真的,很有效,本人親測過。”

明明她什麽也沒說,明明他們這才是第二次見面,眼前的人卻能準確的捕捉到她的小情緒。

像突然闖入的一道陽光,撕裂了陰霾。

【2019年8月18日,今天蕪溪二高高一開學,爸媽又因為我吵起來了,難過,一點都不期待開學了。但在學校我遇見了他——白時漾,他給了我一個香橙味的真知棒,他還說吃糖能開心,我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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