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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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大結局
淩相憶啞著聲音問：“我哥有留下什麽話嗎？”
趙機長搖搖頭：“那種緊急情況, 他只告訴我們撤離。”
淩相憶眼淚又流了出來，哥，你好狠的心, 置入險境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一個人留在這世間, 該怎麽去釋懷。
“我知道, 你也一定很想活著……我不怪你……”
“事故原因調查出來了嗎？”
老汪機長說：“高空引擎爆炸時是因為組裝器械的問題, 材質有紕漏，這種問題檢查不出來，因為他表面看起來完好無損，這是飛機生產地制造工作人員的問題，要經過長時間飛行, 才會引起斷裂, 爆炸時的碎片劃破機身, 導致了這場事故悲劇, 航空公司還在徹查。”
淩相憶聽後怒氣沖天，他不敢相信, 或許因為某個人的疏忽, 就讓他失去了最愛的人，讓一個家庭陷入一輩子的傷痛。
“為什麽偏偏選中了他？你知道餘悸有多優秀嗎？他可以有更好的前途……以後還能帶出更多的優秀人才, 為什麽死的人是他啊！！”
他們都知道, 餘悸喜歡男生, 恰好就是他這個弟弟, 換做誰, 都接受不了愛人突然離世。
趙副機長更難受，差一點, 他們都能逃生的，餘悸太年輕、太優秀，實在是令人痛心惋惜。
餘悸葬禮結束後，墓地接連不斷的還是有人祭奠，所有人都出現過，只有淩相憶，從海邊那次出現後，就躲了起來，不願意面對事實。
淩相憶每天都待在江城海邊，看著這片海洋，淹沒了他的愛人，他也想跳進去，會不會就能找到他。
“餘悸，我連你最後一面都沒看，你會生氣嗎？”
“因為我真的不敢看，你那麽完美的人，也不想我見到你這副模樣吧。”
“我不後悔，他們都說我狠心，不去參加你的葬禮，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覺得，你還活在我的心裏。”
“哥！”
餘心突然從遠處跑過來，撲倒在他懷裏：“哥！你去哪裏了！你為什麽不回家！我好擔心你，我現在只剩下你一個哥哥，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我以為你想不開……”
“心心……” 淩相憶抱著他，眼淚再次掉落，“我好疼……”
餘心著急看著他，哭著說：“你哪裏疼？媽媽受刺激住院，你不能再倒下了……我真的很擔心你。”
淩相憶捂著胸口，心臟抽痛，每次看見這片海洋，他就想到那天從機艙裏救出來的人，光是看白布旁邊的血跡，他都知道，餘悸在最後一刻，一定有很多很多話想對他說。
他走得一定很痛苦。
“咳——”
忽然，淩相憶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血來，痛苦得倒在地上，他終於知道，心痛到極致的感覺，像有一把刀，刺在了他心臟裏，這種刺痛感很強烈，明亮的天空越來越暗，緊接著，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他好像看不見了。
他腦海裏，想起餘悸的那些話。
原來，他問自己成為小瞎子會怎麽辦，是因為那次體檢，檢查出他眼睛出問題了……
他隱瞞著自己，是怕他想不開做傻事。
“哥！哥！！！”
…
淩相憶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時在家裏，眼前一片黑暗，像是在地窖裏沒有任何光芒，旁邊是他父母，還有每天以淚洗面的餘心。
“是沒開燈……還是我看不見了？”
餘媽媽剛出院，捂著嘴咳嗽，想到餘悸那天的遺體，還有淩相憶現在這副模樣，她心裏更難過。
餘父在旁邊說：“你的病歷單我們從醫院拿回來了，餘悸並沒有告訴你，上次受傷大腦受過撞擊，壓迫了你的視覺神經，引起你的色弱癥病變，不能受到任何刺激，這次重創，讓你眼睛直接失明了。”
淩相憶抓緊床單，聽著這些話心裏發顫，他摸索著起身，眼神一片黑暗，這種感覺……令他害怕，如果身邊有餘悸的話，或許他會安穩點。
餘父在他手裏塞了一把鑰匙：“這是安城市中心，長江路商鋪門面，你十八歲時，餘悸送給你的生日禮物，隔層底下就是鑰匙。”
(忘記了可以回看第4章 )
淩相憶想起來了，十八歲那年，餘悸送給自己的那個美術館模具，底下有隔層。
他當時說的是，自己種的紅豆開花了，就會告訴他，這裏面是什麽。
紅豆是壞的，開不了花，說明餘悸不會把這個秘密告訴他，這個驚喜，他準備什麽時候告訴他？這就永遠都是個迷了。
餘父拿出幾張單子說：“這商鋪，還有貸款六十萬，所以他並沒有告訴你，也沒有告訴過我們，這個門面，是精心挑選的，所以很貴，但是他想送給你。”
淩相憶楞住，“他說有貸款，不是買的不是直升機？”
餘心在旁邊哭著說：“直升機爸爸也出了錢，買給我們旅游玩的，商鋪才是貸款買的，哥哥想給你最好的東西，他想用自己的努力給你！所以你要堅強地活下去，才對得起哥哥的付出啊！”
淩相憶恍然大悟，突然發瘋一樣笑了起來，他是在笑自己，怎麽這麽傻，沒有發現餘悸對他的好。
他捏緊手裏的鑰匙，現在自己失明了，也看不見是什麽模樣，也實現不了自己的願望，可能餘悸以前也沒想過會有今天吧。
活下去……他怎麽活。
“……爸，您恨我嗎？”
餘父臉色難看，看著他這幅模樣，心中又不忍心，但是又氣憤。
“恨，你們兩個能在一起，是我沒有想到的！但是現在我能怎麽辦？你讓我怎麽辦！”
餘媽媽哭道：“小憶，世上那麽多人，為什麽要選擇餘悸呢？我們就他一個孩子，你也是知道的，為什麽這麽做……這樣不是在損壞咱們餘家的名聲嗎？你哥哥去世了，你們的事情也被公開，這些輿論，等於在九泉之下都沒有讓他安寧啊。”
餘心吼道：“媽！您憑什麽這麽說！是哥哥追求的淩相憶，不是他損壞咱們家名聲，而且！外界也沒什麽人抹黑咱們家啊！”
淩相憶不想再多餘解釋，他之前微博有收到過網絡輿論，說他配不上餘機長，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這些謾罵聲，讓他感覺，自己又被拋棄了。
“我拿命還。”
餘父和餘媽媽同時楞住。
淩相憶摸索著下床，跪在他們面前說：“我是對不起餘家，所以，我也沒打算活下去。”
“你……” 餘媽媽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畢竟是自己領養回來的孩子。
餘父捂著頭沈悶道：“你安心養傷吧，不要出門，這件事，以後再說。”
餘心蹲在他旁邊，扶著他說：“哥，我帶你去看看美術館商鋪門面好嗎？你不要想不開，我哥一定也不想看到你去死，你說對嗎？”
淩相憶捏緊手裏的鑰匙，頹廢地躺在旁邊，他沒有勇氣活下去了，如果餘悸在他身邊，哪怕失明了，他也不會害怕，因為這個人說過，會養他一輩子的啊。
他每天都感覺心臟疼，活著更痛苦，只想去找他。
…
這間商鋪，特別寬敞，一共兩層樓，位於公園側邊，風景很好，兩邊還可以散步，淩相憶扶著墻壁，慢慢摸索走著，餘心默默跟在他身旁。
他找到位置和門鎖，打開時，裏面還有股花香，是新裝修的商鋪，買了許多鮮花放在裏面。
餘心在他耳邊說：“一樓是展廳，二樓可以當做畫室，還可以住人，當做自己的美術館完全沒有問題，我哥說過，他花錢買鋪子，你負責後期設備進場，他還想看著你成名。”
“成名……你見過瞎子畫師嗎？” 淩相憶聲音冷得可怕，他苦笑兩聲，把手裏的鑰匙給餘心。
“心心，這是我的心願，也是餘悸的心願，你來完成，好嗎？你在這裏開一間美術館，收藏我所有的畫，還有一幅獨一無二的園林圖，你把它收藏起來，掛在餘悸房間，那是我送給他的，不公開，他一直都想要我的作品。”
餘心感覺他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很不安地說：“哥，我也能掙錢養你，你可以在家好好養傷，我以後給你找最好的醫生，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心心，我知道，你回去吧。”
餘心悄聲問：“你不想去墓園嗎？我哥……”
淩相憶瞳孔無光，他神色黯然道：“我不去，我沒有親眼看見他離世，只是聽，所以……他只是消失了，我會找到他的……”
“哥！！” 餘心大吼道：“你能不能清醒點！秦哥和他相處這麽多年，認了遺體，爸爸也認了遺體，你假裝看不見，就可以改變一切嗎！”
淩相憶不說話。
餘心忽然從兜裏拿出一條項鏈，讓他握在掌心裏說：“這是那天從他衣服兜裏拿出來的，是你送給他的第一件禮物。”
淩相憶摸著手裏的東西，仿佛已經損壞了，有些硌手，是上次去國慶，買給他的那個海紋石項鏈。
餘心的話再次直擊他心靈：“項鏈已經被燒毀了，上面現在是紅色，是我哥的血染紅了它。”
不是她狠心，是她想讓淩相憶接受事實，免得他渾渾噩噩地活著，每天幻想著餘悸還活在他身邊。
淩相憶再次崩潰坐在地上，捂著頭聲嘶力竭地吼著，哭紅的雙眼早就流不出眼淚。
“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告訴我這些！你們就不能讓他活在我的心裏嗎！只要我沒看見，我沒看見……那就不是他，餘悸只是沈在海裏了，對，我去救他……”
啪——
餘心忽然一巴掌落在他臉上，女孩比以前成熟很多，她此時仿佛像個大人，摟著她哥哥安慰道：“哥，我求你……清醒一點，好好活著，留在我身邊，我真的不能再失去親人了。”
淩相憶垂下眼眸，他並沒有精神失常，他清醒得很，但是他真的接受不了，會有人告訴他，餘悸死了。
活生生的人啊，說沒就沒。
“心心，你知道餘悸對我有多重要嗎？我從小沒有父母，是他陪著我長大，是我最重要的哥哥，我們才在一起三個月，就離我而去，你讓我怎麽接受？”
“曾經，餘悸問過我一個問題，瞎了會怎麽辦，我說會去死，但是如果他在我身邊，我不會。”
“而現在，我失明了，一個畫師……他竟然失明了？他還失去了最愛的人，你讓他每天痛苦地活著？”
淩相憶的話，充滿絕望，餘心很心疼，也不想每天看著他這樣。
“你知道嗎？” 淩相憶鼻尖發酸，聲音苦澀捂著胸口說：“每天、每時、每刻、我這裏都很疼，疼得我犯惡心，想吐，像是得了心臟病一樣，我每天都好痛苦啊……”
餘心聽著更心疼了。
淩相憶眼睛紅得像是要滴血，他閉上眼繼續說著：“餘悸不在了……我真的活不下去……”
餘心看他這模樣，終於明白一句話，活著的那個人，會比死去的人更痛苦，這樣對他來說，每一天的黑暗，都是煎熬，他還看不見，也沒有安全感。
“哥……”
淩相憶抱著她，低聲說：“我們的願望，靠你完成了。”
這次餘心沒有攔他，因為淩相憶這副模樣，有點像飽受折磨、生不如死。
他苦澀地笑了笑，站起來，扶著墻壁緩緩往外走，每走一步，都要摸索，到馬路邊的時候，他站了很久，也不知道，怎麽攔車，因為看不見。
“餘悸，我現在連生活都不能自理，想想是不是很好笑？”
他最狼狽的模樣，餘悸再也看不見，如果他還在，一定會心疼壞了。
直到有輛出租車停在他面前問：“是要叫車嗎？”
淩相憶回答：“嗯，我看不見，我想去江城西部海洋。”
司機仔細打量他，認出是那位新聞上餘機長的愛人，他說：“我帶你去。”
江城西部海洋。
上次事故過後，海洋的水仿佛更清澈，淩相憶下車時，和司機道了聲謝，讓他自己打開手機支付密碼。
司機說不用，還說了一句話：“或許他也在等你。”
“謝謝。”
這位司機似乎什麽都明白。也沒有勸阻，這倒是讓他很意外。
淩相憶摸索著走到海邊，聽著愜意的海風，他臉上露出笑容，他繼續往前走，結果被海邊巖石絆倒，趴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餘悸，幸好你不在，要不然這副狼狽的模樣，真不想讓你看見。”
“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
他重新站起來，因為今天陰天，風浪太大，他總是跌倒，幸好那天風浪平靜，要不然這麽多家庭，痛苦的人會更多。
“餘悸……我好想你。”
如果他哥在，一定不會讓他摔倒，因為他說過，永遠都能接住他。
“你現在不在了，我想死，你是不是也管不了我了？”
淩相憶苦笑著說：“我愛你，海浪太大，不知道你能聽見嗎？”
他的思念如同海水洶湧，卻得不到任何回應，每次他有危險的時候，餘悸就會出現，如果他保護不了他，說明他真的不在了。
淩相憶最終接受這個事實，但是他覺得很開心，因為現在，他也可以去找他了。
“餘悸，你怎麽沒有想過，你死了，我該怎麽辦呢？所以，我就算是自殺，你也是會答應的吧，因為你肯定不想看到我生不如死地活著……”
他腦海裏回憶著以往的種種相處，從五歲進入餘家、相識餘悸、在他的保護下長大，最後成為愛人，這些記憶碎片，是他們最寶貴的情感。
“哪來的臟包子？”
“我不是包子！”
“我叫餘悸，你叫什麽？”
“我……我沒有名字。”
“淩相憶，我是不是把你寵壞了。”
“一直別離開我好嗎？我真的會死的。”
“哥答應你，永遠不會離開你。”
“我只喜歡你一個人，你懂嗎？”
“從現在開始，我正式追求你。”
“這算是答應做我男朋友了？”
“你說呢？”
淩相憶腦海裏想起他們的過去，臉上掛滿笑容，哥，這輩子沒有緣分，下輩子再見。
他往海洋中間走，一直走……
海水淹沒他時，他並不覺得害怕，其實他很好奇，海洋深底到底有什麽，於是他一直往下游。
不知過了多久，他沒有憋氣，意識逐漸渙散，氣息越來越弱，身體一直往下沈，他擡起胳膊仿佛想抓著什麽，握住那個人的手之後，最後安靜地闔上了眼……
他們葬於同一片大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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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相憶啞著聲音問：“我哥有留下什麽話嗎？”
趙機長搖搖頭：“那種緊急情況, 他只告訴我們撤離。”
淩相憶眼淚又流了出來，哥，你好狠的心, 置入險境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一個人留在這世間, 該怎麽去釋懷。
“我知道, 你也一定很想活著……我不怪你……”
“事故原因調查出來了嗎？”
老汪機長說：“高空引擎爆炸時是因為組裝器械的問題, 材質有紕漏，這種問題檢查不出來，因為他表面看起來完好無損，這是飛機生產地制造工作人員的問題，要經過長時間飛行, 才會引起斷裂, 爆炸時的碎片劃破機身, 導致了這場事故悲劇, 航空公司還在徹查。”
淩相憶聽後怒氣沖天，他不敢相信, 或許因為某個人的疏忽, 就讓他失去了最愛的人，讓一個家庭陷入一輩子的傷痛。
“為什麽偏偏選中了他？你知道餘悸有多優秀嗎？他可以有更好的前途……以後還能帶出更多的優秀人才, 為什麽死的人是他啊！！”
他們都知道, 餘悸喜歡男生, 恰好就是他這個弟弟, 換做誰, 都接受不了愛人突然離世。
趙副機長更難受，差一點, 他們都能逃生的，餘悸太年輕、太優秀，實在是令人痛心惋惜。
餘悸葬禮結束後，墓地接連不斷的還是有人祭奠，所有人都出現過，只有淩相憶，從海邊那次出現後，就躲了起來，不願意面對事實。
淩相憶每天都待在江城海邊，看著這片海洋，淹沒了他的愛人，他也想跳進去，會不會就能找到他。
“餘悸，我連你最後一面都沒看，你會生氣嗎？”
“因為我真的不敢看，你那麽完美的人，也不想我見到你這副模樣吧。”
“我不後悔，他們都說我狠心，不去參加你的葬禮，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覺得，你還活在我的心裏。”
“哥！”
餘心突然從遠處跑過來，撲倒在他懷裏：“哥！你去哪裏了！你為什麽不回家！我好擔心你，我現在只剩下你一個哥哥，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我以為你想不開……”
“心心……” 淩相憶抱著他，眼淚再次掉落，“我好疼……”
餘心著急看著他，哭著說：“你哪裏疼？媽媽受刺激住院，你不能再倒下了……我真的很擔心你。”
淩相憶捂著胸口，心臟抽痛，每次看見這片海洋，他就想到那天從機艙裏救出來的人，光是看白布旁邊的血跡，他都知道，餘悸在最後一刻，一定有很多很多話想對他說。
他走得一定很痛苦。
“咳——”
忽然，淩相憶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血來，痛苦得倒在地上，他終於知道，心痛到極致的感覺，像有一把刀，刺在了他心臟裏，這種刺痛感很強烈，明亮的天空越來越暗，緊接著，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他好像看不見了。
他腦海裏，想起餘悸的那些話。
原來，他問自己成為小瞎子會怎麽辦，是因為那次體檢，檢查出他眼睛出問題了……
他隱瞞著自己，是怕他想不開做傻事。
“哥！哥！！！”
…
淩相憶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時在家裏，眼前一片黑暗，像是在地窖裏沒有任何光芒，旁邊是他父母，還有每天以淚洗面的餘心。
“是沒開燈……還是我看不見了？”
餘媽媽剛出院，捂著嘴咳嗽，想到餘悸那天的遺體，還有淩相憶現在這副模樣，她心裏更難過。
餘父在旁邊說：“你的病歷單我們從醫院拿回來了，餘悸並沒有告訴你，上次受傷大腦受過撞擊，壓迫了你的視覺神經，引起你的色弱癥病變，不能受到任何刺激，這次重創，讓你眼睛直接失明了。”
淩相憶抓緊床單，聽著這些話心裏發顫，他摸索著起身，眼神一片黑暗，這種感覺……令他害怕，如果身邊有餘悸的話，或許他會安穩點。
餘父在他手裏塞了一把鑰匙：“這是安城市中心，長江路商鋪門面，你十八歲時，餘悸送給你的生日禮物，隔層底下就是鑰匙。”
(忘記了可以回看第4章 )
淩相憶想起來了，十八歲那年，餘悸送給自己的那個美術館模具，底下有隔層。
他當時說的是，自己種的紅豆開花了，就會告訴他，這裏面是什麽。
紅豆是壞的，開不了花，說明餘悸不會把這個秘密告訴他，這個驚喜，他準備什麽時候告訴他？這就永遠都是個迷了。
餘父拿出幾張單子說：“這商鋪，還有貸款六十萬，所以他並沒有告訴你，也沒有告訴過我們，這個門面，是精心挑選的，所以很貴，但是他想送給你。”
淩相憶楞住，“他說有貸款，不是買的不是直升機？”
餘心在旁邊哭著說：“直升機爸爸也出了錢，買給我們旅游玩的，商鋪才是貸款買的，哥哥想給你最好的東西，他想用自己的努力給你！所以你要堅強地活下去，才對得起哥哥的付出啊！”
淩相憶恍然大悟，突然發瘋一樣笑了起來，他是在笑自己，怎麽這麽傻，沒有發現餘悸對他的好。
他捏緊手裏的鑰匙，現在自己失明了，也看不見是什麽模樣，也實現不了自己的願望，可能餘悸以前也沒想過會有今天吧。
活下去……他怎麽活。
“……爸，您恨我嗎？”
餘父臉色難看，看著他這幅模樣，心中又不忍心，但是又氣憤。
“恨，你們兩個能在一起，是我沒有想到的！但是現在我能怎麽辦？你讓我怎麽辦！”
餘媽媽哭道：“小憶，世上那麽多人，為什麽要選擇餘悸呢？我們就他一個孩子，你也是知道的，為什麽這麽做……這樣不是在損壞咱們餘家的名聲嗎？你哥哥去世了，你們的事情也被公開，這些輿論，等於在九泉之下都沒有讓他安寧啊。”
餘心吼道：“媽！您憑什麽這麽說！是哥哥追求的淩相憶，不是他損壞咱們家名聲，而且！外界也沒什麽人抹黑咱們家啊！”
淩相憶不想再多餘解釋，他之前微博有收到過網絡輿論，說他配不上餘機長，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這些謾罵聲，讓他感覺，自己又被拋棄了。
“我拿命還。”
餘父和餘媽媽同時楞住。
淩相憶摸索著下床，跪在他們面前說：“我是對不起餘家，所以，我也沒打算活下去。”
“你……” 餘媽媽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畢竟是自己領養回來的孩子。
餘父捂著頭沈悶道：“你安心養傷吧，不要出門，這件事，以後再說。”
餘心蹲在他旁邊，扶著他說：“哥，我帶你去看看美術館商鋪門面好嗎？你不要想不開，我哥一定也不想看到你去死，你說對嗎？”
淩相憶捏緊手裏的鑰匙，頹廢地躺在旁邊，他沒有勇氣活下去了，如果餘悸在他身邊，哪怕失明了，他也不會害怕，因為這個人說過，會養他一輩子的啊。
他每天都感覺心臟疼，活著更痛苦，只想去找他。
…
這間商鋪，特別寬敞，一共兩層樓，位於公園側邊，風景很好，兩邊還可以散步，淩相憶扶著墻壁，慢慢摸索走著，餘心默默跟在他身旁。
他找到位置和門鎖，打開時，裏面還有股花香，是新裝修的商鋪，買了許多鮮花放在裏面。
餘心在他耳邊說：“一樓是展廳，二樓可以當做畫室，還可以住人，當做自己的美術館完全沒有問題，我哥說過，他花錢買鋪子，你負責後期設備進場，他還想看著你成名。”
“成名……你見過瞎子畫師嗎？” 淩相憶聲音冷得可怕，他苦笑兩聲，把手裏的鑰匙給餘心。
“心心，這是我的心願，也是餘悸的心願，你來完成，好嗎？你在這裏開一間美術館，收藏我所有的畫，還有一幅獨一無二的園林圖，你把它收藏起來，掛在餘悸房間，那是我送給他的，不公開，他一直都想要我的作品。”
餘心感覺他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很不安地說：“哥，我也能掙錢養你，你可以在家好好養傷，我以後給你找最好的醫生，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心心，我知道，你回去吧。”
餘心悄聲問：“你不想去墓園嗎？我哥……”
淩相憶瞳孔無光，他神色黯然道：“我不去，我沒有親眼看見他離世，只是聽，所以……他只是消失了，我會找到他的……”
“哥！！” 餘心大吼道：“你能不能清醒點！秦哥和他相處這麽多年，認了遺體，爸爸也認了遺體，你假裝看不見，就可以改變一切嗎！”
淩相憶不說話。
餘心忽然從兜裏拿出一條項鏈，讓他握在掌心裏說：“這是那天從他衣服兜裏拿出來的，是你送給他的第一件禮物。”
淩相憶摸著手裏的東西，仿佛已經損壞了，有些硌手，是上次去國慶，買給他的那個海紋石項鏈。
餘心的話再次直擊他心靈：“項鏈已經被燒毀了，上面現在是紅色，是我哥的血染紅了它。”
不是她狠心，是她想讓淩相憶接受事實，免得他渾渾噩噩地活著，每天幻想著餘悸還活在他身邊。
淩相憶再次崩潰坐在地上，捂著頭聲嘶力竭地吼著，哭紅的雙眼早就流不出眼淚。
“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告訴我這些！你們就不能讓他活在我的心裏嗎！只要我沒看見，我沒看見……那就不是他，餘悸只是沈在海裏了，對，我去救他……”
啪——
餘心忽然一巴掌落在他臉上，女孩比以前成熟很多，她此時仿佛像個大人，摟著她哥哥安慰道：“哥，我求你……清醒一點，好好活著，留在我身邊，我真的不能再失去親人了。”
淩相憶垂下眼眸，他並沒有精神失常，他清醒得很，但是他真的接受不了，會有人告訴他，餘悸死了。
活生生的人啊，說沒就沒。
“心心，你知道餘悸對我有多重要嗎？我從小沒有父母，是他陪著我長大，是我最重要的哥哥，我們才在一起三個月，就離我而去，你讓我怎麽接受？”
“曾經，餘悸問過我一個問題，瞎了會怎麽辦，我說會去死，但是如果他在我身邊，我不會。”
“而現在，我失明了，一個畫師……他竟然失明了？他還失去了最愛的人，你讓他每天痛苦地活著？”
淩相憶的話，充滿絕望，餘心很心疼，也不想每天看著他這樣。
“你知道嗎？” 淩相憶鼻尖發酸，聲音苦澀捂著胸口說：“每天、每時、每刻、我這裏都很疼，疼得我犯惡心，想吐，像是得了心臟病一樣，我每天都好痛苦啊……”
餘心聽著更心疼了。
淩相憶眼睛紅得像是要滴血，他閉上眼繼續說著：“餘悸不在了……我真的活不下去……”
餘心看他這模樣，終於明白一句話，活著的那個人，會比死去的人更痛苦，這樣對他來說，每一天的黑暗，都是煎熬，他還看不見，也沒有安全感。
“哥……”
淩相憶抱著她，低聲說：“我們的願望，靠你完成了。”
這次餘心沒有攔他，因為淩相憶這副模樣，有點像飽受折磨、生不如死。
他苦澀地笑了笑，站起來，扶著墻壁緩緩往外走，每走一步，都要摸索，到馬路邊的時候，他站了很久，也不知道，怎麽攔車，因為看不見。
“餘悸，我現在連生活都不能自理，想想是不是很好笑？”
他最狼狽的模樣，餘悸再也看不見，如果他還在，一定會心疼壞了。
直到有輛出租車停在他面前問：“是要叫車嗎？”
淩相憶回答：“嗯，我看不見，我想去江城西部海洋。”
司機仔細打量他，認出是那位新聞上餘機長的愛人，他說：“我帶你去。”
江城西部海洋。
上次事故過後，海洋的水仿佛更清澈，淩相憶下車時，和司機道了聲謝，讓他自己打開手機支付密碼。
司機說不用，還說了一句話：“或許他也在等你。”
“謝謝。”
這位司機似乎什麽都明白。也沒有勸阻，這倒是讓他很意外。
淩相憶摸索著走到海邊，聽著愜意的海風，他臉上露出笑容，他繼續往前走，結果被海邊巖石絆倒，趴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餘悸，幸好你不在，要不然這副狼狽的模樣，真不想讓你看見。”
“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
他重新站起來，因為今天陰天，風浪太大，他總是跌倒，幸好那天風浪平靜，要不然這麽多家庭，痛苦的人會更多。
“餘悸……我好想你。”
如果他哥在，一定不會讓他摔倒，因為他說過，永遠都能接住他。
“你現在不在了，我想死，你是不是也管不了我了？”
淩相憶苦笑著說：“我愛你，海浪太大，不知道你能聽見嗎？”
他的思念如同海水洶湧，卻得不到任何回應，每次他有危險的時候，餘悸就會出現，如果他保護不了他，說明他真的不在了。
淩相憶最終接受這個事實，但是他覺得很開心，因為現在，他也可以去找他了。
“餘悸，你怎麽沒有想過，你死了，我該怎麽辦呢？所以，我就算是自殺，你也是會答應的吧，因為你肯定不想看到我生不如死地活著……”
他腦海裏回憶著以往的種種相處，從五歲進入餘家、相識餘悸、在他的保護下長大，最後成為愛人，這些記憶碎片，是他們最寶貴的情感。
“哪來的臟包子？”
“我不是包子！”
“我叫餘悸，你叫什麽？”
“我……我沒有名字。”
“淩相憶，我是不是把你寵壞了。”
“一直別離開我好嗎？我真的會死的。”
“哥答應你，永遠不會離開你。”
“我只喜歡你一個人，你懂嗎？”
“從現在開始，我正式追求你。”
“這算是答應做我男朋友了？”
“你說呢？”
淩相憶腦海裏想起他們的過去，臉上掛滿笑容，哥，這輩子沒有緣分，下輩子再見。
他往海洋中間走，一直走……
海水淹沒他時，他並不覺得害怕，其實他很好奇，海洋深底到底有什麽，於是他一直往下游。
不知過了多久，他沒有憋氣，意識逐漸渙散，氣息越來越弱，身體一直往下沈，他擡起胳膊仿佛想抓著什麽，握住那個人的手之後，最後安靜地闔上了眼……
他們葬於同一片大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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