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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梅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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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梅花香

綦北星抱著袋子和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微風拂面時,我忽然說:

“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像不像我們帶腰舟回家那天?”

“嗯,像——你不許再系鞋帶了,再撿我們真的養不起了!”

話是這麽說,但我比誰都清楚,真要是再遇上這麽一個可憐的小家夥,我和綦北星還說不好是誰會先心軟。

風喝了酒,連空氣都染上醉意。

月光平和地灑下來,照在他純黑的衣服上,莫名地襯出一絲華貴的氣質。

“你那part掌握得怎麽樣了?”

在綦北星回過頭來的那一刻,我適時抓住個能夠最快把我從浪漫的意境中拖回來的話題,道。

也不是真想問,就是怕自己的思維飛得越來越遠,怕不小心把不該說的話說出來。

“沒問題,我該做的都做了,就等著明天實操的時候再聽制作人的意見了。你也別太擔心了,我們都是頭一次進棚,沒經驗、被錄音師懟,或者成果撲了也正常得很。”

——不,成果還是不要撲的好。

我默默地在心裏補了一句。

但是話說回來,他不安慰我這一句還好,一旦讓我想起這個事兒來,我還真有點兒緊張。

出於對第二天上午的日程安排的認識,我們達成共識,盡早休息——當然,關了門之後能不能順利睡著,那是另外一回事。

壓力這東西一旦出現就不好消解了。收拾好一切之後我躺在床上,往左側躺也不對,往右側躺也難受,翻騰半天,一摸手機,發現距離我預先計劃好的入睡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

造孽啊。

已經到了這個點,也沒有再臨時更改計劃的道理。我幹脆睜開眼,看著天花板,開始思索些別的事。

比如說,上個平行時空中留給我的一切疑惑。

毫無疑問地,穿越發生到第三次,有個信息變得越來越明顯:

在這場穿越當中,所有人都有事兒瞞著我。

但與此同時,他們又都在試圖用自己的方式給我留下線索。這線索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說明一個問題:

他們不是有意想瞞著我,而是由於某種原因,不得不如此。

如果平行時空的穿越只由那個腦回路不太正常的我來決定的話,那麽這個秘密,應當也是他要求保守的。

可是,有什麽事,是能告訴他們但不能告訴我的?

明明我們都是同一個人,又不存在什麽利益糾紛。

這是一個在完全解決所有——誰知道“所有”究竟是多少?——任務之前大概率不會有確切答案的問題。所以,先想想那些已知的事吧。

綜合前面幾個平行時空中的我有意無意透露給我的線索,可以得出以下二級結論:

首先,我穿越到的每個平行時空裏的那個“我”,或多或少地都會知道,有關下一個時空或尚未發生的事。

比如方士李一槿知道在我的任務完成之後的故事走向,歌手李一槿知道大俠李一槿的心結在於他夭折的妹妹小梅。

這個故事發展下去本來應該有個規律所在的,但,就在這即將形成規律的第三次,由於某種原因,大俠李一槿卻不知道接下來的故事走向。

很難不懷疑是那個情緒狀態不太穩定的我故意幹出來的勾當。

好吧,拋開最後一次不談,就談前兩次。如果他們能夠知道在我看來還沒有發生的事,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在他們所處的時間線上,這些是已經發生、或者被告知的事情。

但,如果他們能夠從那個決定了我們命運轉折的人那裏得到這些消息,那為什麽我不行?

拜托,明明我才是那個替each of me背負著沈重使命、奔赴在各個時空之間替大家逆天改命的人好不好,怎麽一轉眼,我被背刺了啊餵!

其次,方士李一槿數次提到的“去問問那個人”究竟是什麽意思,難道,他們能夠在充當觀眾的時候,直接同那個科學怪人建立聯系嗎?

那豈不是就說明,他們能隨時屏蔽我進行交流、只有我不行嗎?

而且他們每次都能很快得出結論,可以推出,去問的對象在當時並不在休息,而是在時刻關註著我們正在發生的情況,結合科學怪人李一槿之前常常警告我的、他不是隨叫隨到的客服,這是不是就說明,當我們在那條時間線上苦苦掙紮的時候,在他的世界裏,時間並不是等比例流逝的?

也就是說,他是淩駕於我們所有人之上的?

——不,等等,這好像只能是個猜想!

我幾乎是立刻意識到,根據平行時空的原理來說,在無數的時空之中,幾乎是一定還會存在比這個科學怪人更為先進的時空,只不過也許還沒能建立起聯系,或者是建立了、只是我們不知道。總之,這也就說明,能夠淩駕於我們之上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

噫,那他們玩我不跟玩傻子似的嗎!

我靠,憑什麽啊?

最後,也是我在剛才突然發覺的一個問題:

為什麽在第一次穿越的時候,周白、鄭雲峰和米熳這三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

如果這三人僅僅是在現實和第二次穿越時出現,那我大可以相信是一種命中註定的緣分。但,在第三次穿越中,他們還是一起出現了,這就細思恐極。

——為什麽在第一次時沒有出現,是因為他們本該出現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而我沒有看到,還是說,在被我修改過的世界中,他們三個不該存在?

同樣規律的問題還有,為什麽我每次穿越時的父母,都不是同一批人?

——其實不僅僅是父母,還有所有親人。這些人在每個時空中都不同,多少會令人驚恐於真實的狀況,也就是說,難道聯系我和我視如珍寶的親人們的紐帶,僅僅是機緣巧合而已嗎?

我覺得我不能再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真的會瘋的。

我只能盡快把它們記錄在手機備忘錄,然後強迫自己關機、睡覺。

無論如何,我現在能做到的,就是把自己的生活盡可能地過好。除此之外,別的事都不在我的掌控範圍之內。而我眼下最需要做的事,就是錄好明天的那首歌。

而命運的齒輪,正在我無法看見的地方悄然轉動。

*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上午十一點多,錄音中場休息喝水的工夫,我說。

綦北星聞聲晃了晃腦袋。

“問唄,咱倆誰跟誰啊。”

我咬牙切齒地拽過綦北星的手,指著不遠處那幾個笑得比壞人還不像好人的人,說:

“綦老師,我采訪一下,您是出於什麽想法,把腰舟帶過來陪咱一塊兒錄音的呢?”

“誒呀,我那不是怕她在家待著太悶了嗎,再說周白都說了,他願意幫忙帶著。”

這特麽是誰幫忙帶著的問題嗎!

再說腰舟長這麽大,又不是頭一次自己在家待著了——我看你就是想借此機會和以周白為首的那群家夥廝混是不是!

我在錄音棚裏默默嘆了口氣,心都涼了半截,結果一擡頭,錄音老師說喲這素材不錯你回去再嘆一遍我錄一下沒準能用上呢。

……世界以痛吻我,我痛死。

我隔著老遠盯著正忙活著擼狗的一群人,偶爾和腰舟對視一眼,頗有種身陷敵營後看自己孩子也被拐來當人質的崩潰感。

再扭頭一看,孩子的另一個爹還在那兒呲個大牙樂呢,一幅被賣了還能給人家數錢的架勢。

可恨。

可惜腰舟沒有這麽高的覺悟。相反,作為一個日常被抱著出門乳牙還沒換完還常年在小區裏被質疑會咬人的小型犬,突然一下子見到這麽多友好的人前來沖著她姨母笑,她還怪興奮的,就差把傻白甜仨字兒寫臉上了。

看到這兒我已經覺得頭頂有道天雷在轟隆作響。但我安慰自己,做人應當還不至於那麽倒黴。走在大街上毫無征兆被雷劈死的概率很小,人在同一天之內被倒黴事追殺的概率同樣很小。

退一萬步講,這孩子也是糊塗啊。

猶記得幾天前,我還不無擔心地問綦北星,孩子太容易被拐走了,你就沒考慮過好好教育教育嗎?

他說,不至於吧,咱倆看好了不就行了。

……

家賊難防啊!!

正在感嘆於自己家孩子都快跟別人跑了、不省心的室友還在傻乎乎地跟著樂的時候,水電費提醒消息前後腳到達我的手機,我算算時間,暗叫不好,沈著一張臉從綦北星手裏接過他的手機,指紋解鎖,然後看了眼花唄賬單。

蒼天啊,要不你還是下雷劈死我吧。

人的悲喜並不相通,有的人花前月下,有的人月下花錢,綦北星就厲害了,他花下月的錢。

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一起返回貧困狀態,寒酸啊。

整個上午唯一的喜訊就是歌曲錄制相當順利,或許能算得上是一點為數不多的慰藉。我的心情在聽到收工二字時終於陰轉晴,但在轉頭看到懷抱傻狗、面帶傻笑的綦北星的那一刻,又莫名地覺得心煩。

錄完歌,決定叫上幫了大忙的周白一起去吃頓飯,很意外地,周白抱歉地笑笑,說:

“抱歉啊,我還約了別的朋友——過幾天,好嗎?”

倒是差點兒忘了,這大少爺性格這麽好,肯定朋友不少。

“當然可以了,沒事,那我們今天就自己解決了——下午還需要過來嗎?”

“啊,錄音老師他們說不用應該就是不用了。”

寒暄著分別之後,綦北星終於轉過頭來,問我中午吃什麽。

“……你還知道問我呢,你帶著腰舟來這事兒怎麽不問問我呢,咋了,我不是腰舟她爹啊?單方面搞喪偶式教育?”

“哎呀這不是忘了嗎——你吃醋了?”

我大腦死機一秒。

救命,有那麽一瞬間,我好像聽不懂中文了。

耳邊風聲呼嘯,我頭一次分明地感覺出血液湧向大腦時的燥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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