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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生產隊的驢都不敢像我這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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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生產隊的驢都不敢像我這麽累

你再說一遍,誰見了你要相讓三分?

我下意識地僵住了,調動了全身的功力,才終於維持住一個相對得體的表情。

皇帝見了還得讓三分,這到底是個什麽貨色啊!

綦北星隨手擇了片草葉,在指間纏繞著,仿佛所說的,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一系列他人的故事。

“一心愚昧求道的人,當然會對所謂得道者相讓三分……說到底,那不過是個滿心只知道煉丹、成仙的老東西罷了。偶一見了我這道阻且長的半仙,竟然也願意肝腦塗地……在下無意吹噓,只是想讓一槿兄放心,在這裏,您盡可以將傷養到極致,不必擔憂。”

“許是我冒昧了,但假如某一天,改朝換代……?”

“一槿兄不必擔心。在下在同道中人之間也算小有名氣,真到了那時,有的是方法保整個無名閣平安。”

盡管綦北星的語氣非常肯定,但我還是覺得心裏沒底。

廢話,誰聽了這種話會有底氣啊餵!

不是,我剛睜眼的時候以為這地方是個療養院呢。

——怎麽會是個莫名其妙的反社會組織啊餵!

越聽越有種自己莫名其妙被拐上梁山的感覺,這種感覺對於一睜眼就被捅了一刀的我而言,就好像是一只哈士奇走在路上忽然被狼群勾肩搭背地拐走了,貌似是地位提升了,其實隨時都有被吃了的風險。

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也不能再反悔,更何況,我的任務裏還有綦北星的一部分。

好吧,除了裝著冷靜繼續往下聊,我好像也沒什麽別的路可走了。

“如此說來,閣主真是修仙之人?”

“那是自然。”

“當今世界,可還有得道升仙者?”

“這種人,幾百年才出一個。”

聊到這些話題,綦北星的言語顯然比方才更為舒緩了些,指間那片草葉也跟著舒展開來。

“這個世界真有修仙人?”

趁著綦北星的情緒狀態柔和下來,貌似不是全身心投入在這場討論中,我連忙問大俠李一槿。後者應了一聲,後知後覺道:

“難道你們的世界裏沒有嗎?”

開玩笑,那玩意兒也太不唯物主義了吧!

——也不能這麽說,這個世界不唯物主義的點又不止這一個。

“所以,真的有成仙的?”

“有啊。”

“他不說幾百年才出一個嗎,你們怎麽確定,幾百年前那個人,他就是成仙了呢?”

“這不好說,總之是成了。”

估摸著這種問題也問不出什麽花來,我學著綦北星拔出一根草葉,也放在指間纏繞起來。

別問,問就是心煩。

這裏的草似乎和我的世界裏的不一樣。對著光看去,它們似乎更薄,更綠,明明已經是成草的手感,顏色卻像是春天初生的嫩草般澄澈。

一陣微風拂過,將綦北星身上的花香又帶到我眼前。我下意識地擡起頭來,看見的是一張俊朗而漂亮的臉。那張臉此刻並未直面我,我卻依然能夠感受到那上面一切情緒流動的痕跡。

陰差陽錯的,我忽然想起上次穿越結束之後我的口嗨。

——是不是只要產生了親吻,我就能直接穿越回去?

口嗨這東西是永遠見不得正主的,一旦見到就有萎縮的跡象。

我倒是沒覺得口嗨萎縮了,我只覺得自己挺猥瑣。

天呢李一槿,你怎麽可以對著這麽一個一米八幾的大型美人想這樣的茍且之事!

這也太不道德了!

我耳朵一熱,緊接著,手中的草葉便被手指掙斷。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沒有嘲諷,沒有無奈,只有一絲釋然。

“一槿兄還是有心事啊。不如飯後,去庭中看看海棠樹吧。興許,會有所幫助。”

說完,綦北星率先起身,向我行了個禮,見我回禮後,這才轉身離去。

……空留我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發呆。

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我輕輕將手舉起來嗅了嗅。果然,滿手是青草的氣味。

有點腥,好像也有點苦。

“此人之語倒是不虛,確為修仙之人,而且道行不淺……恐真是眼下最可能升仙之人了。”

大俠李一槿的聲音響起。

“何以見得?”

腦海中的聲音略一沈默,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向我這個對這裏的背景設定一無所知的人解釋。

“聞到他身上的海棠花香沒有?”

“那是自然。”

“那不是花所散發的氣味,是他體內的氣味。修仙之人多修靈體,況且靈體只可為植物,想必綦閣主的靈體便是海棠。能修至花香如此濃郁,修為已經在你我之上了。”

我短暫加載兩秒,道:

“這種修行,是他們修仙之人獨有的方式,還是在這個世界很普遍?”

“基本只有修仙之人才會使用,而且並不是每個人自幼練習便能掌握……不過,我倒是也有。細柳派的功夫裏,也有這一點。”

嗯?

好好好,怪不得你能反應過來呢,原來是同道中人啊。

不過,這句話搞得我更好奇了。

“那你是什麽?”

“我還不夠明顯嗎?”

都是同一個人,在這種不涉及三觀的問題上不難擁有同一個腦回路。所以我呆了兩秒,幾乎是本能地反應過來,說:

“木槿花?”

“對。只是修為不夠,還不能像綦閣主那麽自如地釋放出靈體的影響。我想,庭院中那棵海棠樹,大概也是能與他的靈體相通的稀世珍寶。”

大俠李一槿還在輕聲稱讚著綦北星的修為真是出神入化,我已經暗叫不好,開始忙著找我來時的路。

好險,差點兒就迷路了。

無名閣占地不小。我走在長廊上,還有充足的時間來思考眼下的處境。

現在看來,第三個平行時空雖然陰差陽錯地好像站在了朝廷的對立面,但眼下所處的生活環境,居然意外地比前兩個平行時空更加平穩。

沒有第一個時空的手足無措,沒有第二個時空被攝像機追的無處可躲,現在的這個時空,歲月靜好得我有點兒意外。

說到前兩個時空……

“現在只有你一個人在旁觀嗎?”

大俠李一槿貌似很疑惑。

“那不然?”

誒——奇了怪了。

想起上個時空最後一天時、兩個來自不同平行時空的李一槿在我腦海中的場景,我有點兒莫名其妙地掉san。

我靠,當時沒覺得奇怪,怎麽現在回想一下覺得那麽抽象啊。

試想了下三個人一起出現在我頭腦中的感覺,我一時間覺得,還好沒來,要不我真的會有精神分裂的嫌疑。

——其實現在已經有點兒影響了,我發現自從第一次穿越以來,我這腦子是越來越停不下來了,不是在跟自己對話,就是在顱內吐槽。

我天,怪不得之前某次咨詢,那個性情古怪的家夥說,穿越本身沒有副作用,但密集的穿越可能導致心理問題了。

這貨的嘴裏難得說句實話。

用過晚膳,距離我在主時空中習慣的休息時間還有好一陣兒,而且這副身體又連續昏迷了三天三夜,眼下雖然還虛弱,但也已經沒了困意。坐在屋中,多少有點兒無聊。

沒法不無聊啊,記憶都已經處理過了,現在真是無事可做。

練功又不會,經書又沒有,聊天的人也沒有,我在屋裏轉悠半天,連櫥櫃裏連幾層暗屜都記得清清楚楚了,居然還是毫無困意。

好無聊,好想穿越回去給腰舟洗澡。

在把房間中能探索的角落都探索了一遍之後,我一手撐著頭,一手撥弄著燭火,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我對自己這次穿越的任務,其實還是半生不熟的。

“你要重獲新生,還要讓他見證這一切。”

我已經費勁吧啦地好不容易活過來了,還得怎麽樣折騰,才叫重獲新生?

我把大俠李一槿前三十年的人生故事重新過了一遍,也沒看出哪裏有什麽沈積的問題需要更改。

蒙受饑荒帶來的家庭變故,這不是靠我就能改變的。

淪為細柳派教徒後見證砍頭,這也不是問題所在。

因為不願意攀龍附鳳被針對、被扭曲,這也不像是大俠李一槿會格外在意的事。

——奇了怪了,我覺著大俠李一槿好像也沒什麽心理問題啊?

老鐵,他就不是沒有心理問題的範疇,他比我心理都健康。

過第二遍,我開始盲猜。

“是不是要解決你不願意收徒弟的問題啊?”

“這叫重獲新生嗎?”

“嗯……怎麽不算呢?”

“理論是?”

“對你的武功進行了延續,又讓你結束了前面那麽多年的孤苦無依的生活,怎麽不算新生呢?”

“……行吧,那就先保留這一條。繼續往下說。”

“第二種,會不會是想讓你前塵往事一並放下,在這裏開始你新的生活?”

“倒是比第一個聽起來靠譜不少……但,我有什麽不可放下的前塵往事?殺我的是別人,害我的是別人,我沒想著覆仇,山下沒親人也沒朋友,也沒什麽念想,根本就不覺得在這兒生活算開啟新生啊。”

大俠李一槿說的和我想的顯然不是同一種“新生活”,但出於對他目前感情觀、人生觀的保護,我也沒說什麽,只是順著這話題死纏爛打下去,說:

“你別管,你就說這條可能性大不大吧。”

“好好好,比第一個大。”

“那你說,我們從哪一個開始入手?”

大俠李一槿沈默了一小會兒,似乎是在把我吹得天花亂墜的兩條路進行對比和剖析。

“就不能一起推進嗎,我看,這兩條路也沒什麽很明顯的分界點啊,彼此之間也不矛盾。”

我幹笑一聲,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解釋這兩者一起推進的難度。

老鐵,如果你和我處在主時空中,那我大可以直接告訴你,一手抓徒弟、一手抓仙侶,你讓我共同推進,其難度不亞於讓綦北星一手抓考公,一手抓考研。

哦,還得一手抓婚姻。

老鐵,生產隊的驢都不敢這麽累啊。

這種分析一直演進到窗外溜進來的晚風開始吹得我有點兒發冷為止。回到榻上,望著似曾相識的床幃,我忽然有種莫名其妙的惆悵感,仿佛鏡頭一轉,又變成了那個第一次穿越到平行時空的李一槿。

莫名其妙的陌生。

我把手蓋在臉上,撲面而來的,是和我自己大為不同的、粗糙的質感。厚重的繭子,有些變形的指關節,似乎無一不在提醒著我,這裏不是你的家,這裏甚至也不是你的世界。

好奇怪,穿越到第三次,這還是我第一次想家。

——但,你想的又是哪個家呢,是那個催促你抓緊相親結婚的家,還是那個溫暖的、有小狗氣味和熟悉的嘮叨的家?

這問題沖擊得我大腦有點兒缺氧,我迷迷瞪瞪地打了個哈欠,把擠出來的眼淚蹭在手背上。

為了盡快入眠,我開始閉上眼思考,主時空裏的那個伴奏,究竟改成什麽樣子合適。

你別說,這問題是真催眠,剛想沒幾分鐘,我這困勁兒就上來了。

但就在我半夢半醒之間,窗外,卻忽然傳來了窸窸窣窣、做賊似的細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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