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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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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第34章

尚縣令是縣試的主考官, 他在縣試的前一天便已進入考棚。

按照《大周科考律法》,此後他每天都要呆在考棚內,不得外出, 不許接待來客,直到考試全部結束。

這是為了防止考生請托, 也稱作“考試回避”。(註1)

此刻尚縣令正註視著傳說中的謝家嫡子——神童謝彥。

面色粲然,眉眼如畫,目如黑曜, 閃著智慧的光芒, 身著紅披風, 鶴立雞群, 真真一副好皮囊。

今日是他第一次見他。

剛才, 他大老遠地便註意到了謝彥, 見到胥吏和稟保核對他的名字, 才知道這就是方氏經常提到的“非常有心機”的嫡子。

方氏曾經在他娘子面前多次提到“謝彥故意落水陷害李媽, 還假裝無辜”的事情。

他對此是存有懷疑態度的,認為一個孩子再聰明也是孩子, 怎麽可能有這個智慧和手段去陷害一個成年人, 再說了,他從謝懷安嘴裏得知,謝彥從來就不會游泳, 又怎麽可能“故意落水去陷害別人”?

他一直認為是方氏小心眼, 容不下比自己家孩子優秀的嫡子……

及至後來,他看到謝彥被指控作弊, 卻依然“胸有成竹、臨危不亂”, 才知道這個謝家嫡子可能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

“你就是謝彥?”尚縣令明知故問。

謝彥點了點頭,“縣令大人有何指教?”

“可有信心考縣案首?”尚縣令半蹲了覷著他。

謝彥笑道:“文無第一, 武無第二,同樣的一片竹林,每個人看它都是不同的感受,即便是同一個人,不同的心境也會有不同的感受,不知道尚縣令在閱卷的時候是何心境?小人希望大人看到竹林便是竹林,不要受到心境的影響。”

“你懷疑我的誠信?認為我不會秉公閱卷?”尚縣令皺眉。

謝彥心裏想,你借著順康王的勢力坐上了縣令的位置,又跟方氏勾結要害自己。

秉公閱卷?他還真的懷疑呢。

尚縣令沒有多說什麽,微笑著從謝彥手中拿過了稟保互結單,然後從一旁的胥吏手中拿了一份試卷遞給了謝彥,“期待你的這片竹林能開出竹花。”

如今,他是真正見識到了眼前小小人兒是個不簡單的人了。

不過謝彥太小瞧他了,他教了這許多年的書,也是個為人師表的人了,怎麽可能不愛惜人才?

他沒再理會謝彥,開始為別的考生分發試卷……

謝彥拿了試卷來到了自己的“考棚”,這是一個二平方米左右的“小格子”,裏面放著一張桌子,一張椅子。

他坐下後簡單地看了一下這個年代的試卷。

試卷是內面印有紅線的厚紙折本,封面上需要填上考生的姓名。

每年的試題雖不一樣,但格式都是一樣的,為“四書二題,五言六韻詩一首”。

這次下發的是頭一道題,為四書第一題。

此時,所有的考生都已經坐定,尚縣令親自為考場上鎖,考生開始答卷。

謝彥把試卷放到了一邊,從考籃中拿出了筆墨紙硯放到了桌上,倒了些許水在硯臺中,用墨條開始磨墨。

他一邊磨,一邊思考著試卷中的題目,大腦雲空間中的四書以及《五言六韻詩文大全》全部打開。

墨磨好了,題解也出來了。

他不慌不忙地用毛筆蘸了墨汁,用標準的正楷慢慢填寫自己的名字。

寫好名字後,他開始答題。

腦中有丘壑,一揮而就。

約半個時辰後,胥吏們開始忙著為每個考生“蓋戳”。

印章蓋在答題的末尾,便於讓改試卷的人知曉考生答題的快慢。若是此時考生還一字未動,或者寫的很少,即便後來答的非常好,也有作弊的嫌疑。(註2)

胥吏為謝彥蓋戳的時候,發現謝彥洋洋灑灑寫滿了試卷,便在試卷的最末尾蓋了個戳。

反觀謝彥左右兩個考棚內的人抓耳撓腮地擠字數,胥吏心中不免感嘆,不愧是“神童”,寫的又快又多,字還好看。

謝彥答完第一題,第二題還沒上來,無聊之下,便吃了一些食盒中的小食打發時光。

大概在巳時三刻的時候,發了第二道題。

也是四書中的題目,謝彥很快就答好了。

最後是一道五言六韻題,題目是讓考生寫出菊花的風采。(註3)

對於謝彥來說,這道題是最難的。前面的兩道四書題都是“死題”,屬於有跡可循的。

這道五言六韻題相當於作一首詩,既要符合一定的格式,更要言之有t物,有文采……

“菊花的風采?”他喃喃低語,大腦的雲空間中過濾出了關於描寫菊花的詩句。

他把那些詩句在雲空間中一一排列,接著謝彥又想到前世自己讀過的一些關於菊花的詩句,他把那些名句寫到了草稿紙上……

他想到了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想到了孟浩然的“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

這些都是田園風格,他感覺沒啥意思。

最後,他想到了唐朝黃巢寫的《不第後賦菊》,“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把菊花比做黃金甲透露著霸氣和殺氣,他低頭沈思,若是把秋菊繁盛比做滿城黃金,稱頌大周的繁榮昌盛倒是不錯的選擇。

於是他用一種誇張和富有想象的筆觸,賦菊以滿城黃金,寫了一首歌詠大周的“黃金賦”。

午時剛過,他便寫好了試卷,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把試卷和草稿紙一並交給了胥吏。

整個考場,他是第一個交卷的,卻不能立即離開考場,必須要等到交卷人數達到五十人左右,尚縣令才會“放頭牌”,即縣令為交卷的人親自開門,讓他們走出考場。

按照以往的經驗,放頭牌的時間大約在申時初刻到申時三刻之間,也就是說,謝彥還得在考場“滯留”兩個多小時才能出去。

除了上了趟廁所之外,他便開始吃東西打發時間,對面考棚中的幾個考生抓耳撓腮地憋不出來,見他悠閑自在地吃東西,心裏非常不平衡,用眼睛瞪了他片刻,無奈地低頭接著“寫試卷”。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頭牌的時間,尚縣令為他們打開了大門,站在門邊目送他們離開。

謝彥提著考籃慢吞吞地走在最後。

尚縣令站在門邊微笑著朝每個走出考場的學子微笑致意,學子們也會朝他回個禮。

謝彥走出門後,六個送考團的人便圍了過來。

不過,現在他們變成了“迎考團”了。

每人送了一個紅包給謝彥,連謝覆壯都給了!

謝彥連忙推辭。

窈姐兒笑道:“這是吉順,不能推辭的,必須收下,預祝你金榜題名!”

謝彥轉頭看到每個來迎接的考生家屬都會往考生手上送紅包,說一些吉祥話,便知道“為考生送紅包”是對考生深深的祝福。

他收下了紅包,接受了迎考團的祝福。

此刻,他不禁想到了自己高考的時候……

出了考場之後,父母拿了鮮花迎了過來……

秦路接過了謝彥手中的考籃,一行人簇擁著他默默地往回走。

謝彥不禁又想到了高考時的父母,當時也是這般默默地不語,想問又開不出口的樣子。

——怕問出來,讓彼此難堪或者失望。

“我把該寫的都寫上了,不出意外,應該能通過首場考試。”謝彥為了讓他們放心,主動道出內情。

“只能…通過?”窈姐兒訥訥地道。

“能通過還不好嗎?”謝彥笑道。

桂香:“我們的意思是…最好能第一,或者…前三……你知道嗎,第一場排名靠前是有優勢的……”

謝彥徹底無語了,他終於明白考生和家長的期待值永遠是兩個層面的。

他能信心滿滿地告訴他們,自己一定能通過首場考試,已經是誇下海口了。

沒想到,在迎考團的心中,前三才是“基礎”!

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謝彥還真沒底氣說自己一定能得前三……

他只有閉嘴,選擇沈默。

學霸的煩惱便是永遠只能得第一!

回到家後,謝彥洗了手臉後,來到自己書房。

謝覆壯跟了進來,“彥哥兒,趁你記得答題的時候,趕快把你的答案都寫下來。”

謝覆壯一邊說,一邊幫謝彥鋪紙磨墨。

“不用寫,我知道的。”謝彥早就把自己的作答存進了大腦的雲空間。

“要寫的,要寫的,你把你的答案寫下來之後,我拿給學堂中夫子看看,看你有沒有可能得第一。”

謝彥沒有寫自己的答案,而是把考試題目告訴了謝覆壯。

謝覆壯得到了考試題目,不再堅持讓謝彥寫,而是自己跑進房間去寫答案了。

他打算寫完後,給夫子看看自己的水平。

不一會兒,桂香進了謝彥的書房,告訴謝彥,她把“紅披風的秘密”跟大家說了。

“有沒有說別的?”謝彥問。

桂香搖了搖頭,她知道謝彥口中的“別的”,指的是方氏多次害他的事情。

“你祖母知道紅披風的事情,已經受不了了,我沒敢把那些事說出來……”

謝彥點了點頭,那就等一段時間吧。

終歸是要讓他們明白方氏是什麽樣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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