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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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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3



月十八那天, 正好是周日,也是個好天氣。

周茹補辦婚禮,特意挑的周末的雙日子,討個吉利。

何明珍一大早就把盧貞叫了起來, 興高采烈地說要坐順風車去隔壁鎮上吃周茹的喜酒。

周茹一家是何明珍的遠方親戚, 論起關系來, 盧貞還得叫她一聲表姐。

盧貞前兩年見過周茹一面, 後來只聽何明珍說她輟學了, 剛成年家裏就給她找媒婆說了門親事。

要說那親事有多好, 可不夠何明珍眼饞的, 明裏暗裏在盧貞提過多少次了。

“把頭發散下來好看點。”

何明珍把盧貞推到鏡子面前, 拿著兩條裙子, 一條粉的,一條白的, 給盧貞左比比右試試,生怕挑錯了。

床頭櫃上的鬧鐘剛轉到五點半。

盧貞耷拉著眼皮, 困得厲害。

偶爾擡起頭, 看著鏡子裏花紅柳綠的自己,只能任由何明珍拿著她那些劣質化妝品在自己臉上造作。

“我跟你說, 人家結婚,這大喜的日子, 你別擺你那晦氣的死魚臉出來,要死不活的像什麽樣······老娘是真搞不明白,這大好的青春年華, 別的那些小姑娘成天都笑嘻嘻、蹦蹦跳跳的, 怎麽就你看起來蔫了吧唧的。”

女人拿了只橘紅色的唇釉均勻塗抹在盧貞的嘴上,語氣緩和下來, “一會兒看見那些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嬸嬸婆婆的,你嘴巴就放甜些,人家要是記得你這孩子乖,說不定回頭有什麽好的都想著你。”她合上唇釉蓋,吧唧著上下兩瓣嘴唇指示道:“自己抿。”

客廳裏的座機響了起來,何明珍把唇釉塞盧貞口袋裏,就出去接電話了。

耳根子好不容易清凈下來,盧貞看鏡中的自己,這就是何明珍折騰了她一個多小時的結果。

臉白得像刷了一層漆的墻面,其他的倒還可以忍受,就是嘴巴上的油光跟糊了一層豬油一樣粘膩,她沒忍住扯了兩張紙擦幹凈了。

“阿貞,別磨蹭了,快出來,順風車在催我們了。”何明珍在客廳催促道。

盧貞不悅地擰起眉,扯了好幾張紙放口袋裏才跟著出去。

天還沒有大亮,隱隱透著日頭的白光。

載滿客的面包車,行駛在鄉鎮間,依稀能聽見雞鳴狗叫從田野旮旯裏遠遠響起。

車內,六十多歲阿婆手裏的五歲小男孩一直啼哭不止,每個人去都去逗弄兩句,反倒弄得小孩哭得更傷心了,嚎啕大哭聲嘈雜鼎沸。

狹窄的空間裏,場面比集市還要混亂。

何明珍在車上碰到了同去吃喜酒的熟人,熱絡地聊了一路。

至於盧貞,沒吃早飯就坐車,現下頭暈得厲害,難受得緊,只能靠著車窗借縫隙吹進來的風緩釋。

將近快八點的樣子,他們終於到了。

到的時間未免太早了,主家雙方父母都沒他們來得早,一行人只能在大廳裏面幹等著,不過也沒等多久,主人家就來了。

盧貞沒少聽何明珍歪酸周茹一家子的話,無非是覺得周茹的媽是個勢利眼,總愛炫耀自己的女兒有多爭氣,親戚間多攀比。往年,何明珍還可以用盧貞成績好這點壓過周茹媽一頭,可自從她家找了個好女婿之後,何明珍是討不到半點好了,別提多羨慕了。

背後說人是一套,當面又是另一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何明珍這點還是做得挺好的。

“哎喲餵,今天可真是姐姐你的好日子,我可剛看見男方了,那氣派!”何明珍豎起大拇指,讚不絕口:“咱大侄女可真有眼光。”

“哪有哪有。”周母臉都笑開花了,註意到盧貞時,頓了頓,“有一段時間沒見,阿貞又長漂亮了。”

盧貞面無表情地問候,“周姨好。”

“好好好,阿貞今天在周姨這兒要玩得開心啊。”

一旁的女人連忙接話,“可別誇她,哪比得上她表姐啊。”

人多了起來,周母把何明珍拉到一旁小聲笑道:“瞧你說這話,你放心,咱都是親戚,有我家好,還能忘了你家了,體諒你一個人帶孩子這麽多年不容易,我呀,給你留意著的。”

“真是天老爺啊,還是我姐姐想著我們娘倆,不瞞你說,看著阿茹有這麽好的歸宿,我心裏也是t替我們家阿貞擔心著呢。”

“你可真是多擔心了,阿貞這不還在上學嘛,比我們家阿茹有出息。”

何明珍鄙夷,“學?讀這麽多書有屁用啊,還是阿茹眼光透亮,腦子靈光。”

“這也是······”周母讚同地點了點頭。

客人到得越來越多,周母忙著應付,沒多少時間陪著何明珍胡扯,兩人簡單說了幾句後,周母就囑咐她今天吃好喝好,忙別的去了。

何明珍今天跟打了興奮劑似的,走走看看不停,時不時地就附在盧貞耳邊感嘆,一會兒說這酒店多好多好,一會兒又說人家小氣了,連盤瓜子都沒上,又說一定給盧貞相中個好的,別回頭白費了她的禮金。

何明珍還特不嫌丟人地去給她要了個紅帖花別在胸前,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新娘表妹”四個字。

婚席的男方闊綽,選的是鎮上最好的“榮華大酒店”,足足有三層樓,包了一整天。這十裏八村的有錢人,只要是擺酒席,都選“榮華大酒店”,覺得能撐場面。

這些個窮鄉僻壤,比起家裏能出個讀清華北大的人那些白日夢來說,後輩能在這地做東氣派地請親戚朋友吃飯,才更長臉。

何明珍同盧貞說起這些的時候,眼睛都在放光。

盧貞本來覺著忍忍也就過去,偏得何明珍拉著她往人堆裏擠,生怕那些個親戚不知道她何明珍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不曉得怕是以為今天結婚的是她家孩子。

也確實有人問了,“哎,明珍,這是你家孩子啊,好多年不見,都長這麽漂亮一姑娘了,和你真像。”

“她二舅,是好久不見了。對,這是我女兒阿貞!”

一桌子的其他人也說:“這孩子漂亮,和你真像。”

何明珍不好意思道:“是嘛。”

被叫做二舅的男人踹了踹坐自己身邊正在打游戲的男孩,“成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戲,聽話,帶著阿貞妹妹出去玩玩。”

“行啊,讓這些孩子們都一起出去玩玩,難得聚在一起,咱們大人也好說話。”其他人也推搡著自己的孩子。

二舅的孩子最大,叫廖成,在父親的支使下只好不耐煩地收了手機,領著盧貞還有兩三個差不多大的熟人孩子一起離開了。

除了盧貞還有廖成外,另外的人都是彼此經常走動的孩子,互相認識,出了大廳就各轉各的去了,早就不想和那群大人待在一起。

就盧貞死悶性子,明明心裏抵觸極了,奈何找不到借口,就一直跟著人走。

廖成時而轉頭偷摸著看身後的女孩,主動打開話題,“咱們有好幾年沒見了吧。”

“嗯,有幾年了。”盧貞淡淡回。

“我記得你那會兒才這麽高。”他比劃了下腰間,摸了摸下巴不好意思地笑:“變白了不少。”

“你穿這裙子挺好看的。”他又說,目光停留在盧貞的那雙白凈的腿上。

女孩輕輕點了點頭,看向別處,有些心不在焉。

廖成穿著雙拖鞋,走起路來,啪嗒啪嗒響個不停。

他是這個鎮上的人,對路很熟,沿著一條街直走了兩三百米,就到了一家有游戲機的小賣部,問了嘴盧貞會不會,聽見盧貞說不會後,就找老板只兌了五塊錢的幣,扯了張板凳就坐在彈弓機面前去了。

“我跟你說啊,這個得耐著性子打,手不能抖,看準了打。”

“你看我,就得像我這樣,不是我吹,就這,老子信手拈來……”

下一秒,“日了個狗!麻痹的!什麽鬼!”

橫飛的唾沫星子,誇張的手腳動作,油得起條的頭發……一切都令人感到不適。

盧貞靠在小賣部的門邊,靜靜地出神。

十點剛過,晨曦微露。

這一片是居民樓,街巷上沒多少人會在早上出來閑轉。

尾樓的單元樓下,老太太陪著幫忙送家具的年輕人一起下樓。

到了樓下,慈祥的面目滿是感激:“謝謝你了,還親自幫我們送來。”

“應該的。”他回。

空曠的街道上,正在出神的盧貞,格外敏銳地捕捉到了那熟悉的聲音。

女孩怔了一下,隨後轉過頭去看向身後的街。

遙遙地就望見了駱嘉豪的身影,眼神不自覺地定睛在他身上。

或許是因為,那高挑的身形往哪兒站都是一道矚目的風景。

少年手上戴著雙工具手套,明明身上沾滿灰塵和木屑,卻依舊讓人覺得他整個人都是如雪松般的幹凈清爽。

他脖子上,還戴著那條骷髏項鏈。

看著很順眼。

“那女孩在看你,是認識嗎?”老太太正對著盧貞,見她一直盯著面前的年輕人看,有些狐疑。

駱嘉豪轉頭回望,恰好對上盧貞投過來的視線。

盧貞沒想到他會轉過頭來,一時間有種偷窺被戳破的難言感,她惶恐得眼睫輕顫,心虛得厲害,卻半點挪不開目光。

不過很快,他收回了視線,低頭和老人家說著話。

就在盧貞以為無事發生的時候,駱嘉豪卻轉過了身。

清晨細膩和煦的陽光揉雜著溫溫的夏風,喧嚷的世界好像安靜下來了,鳥雀停在屋頂上,清脆的叫聲直指藍天。

他不緊不慢地朝她的方向走過來,裹挾著清風,邊走,邊扯下手上的工作手套,動作慢條斯理又隨性。

好一段時間裏,女孩靠在身後的墻,好似驟然失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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