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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學長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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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學長你好

“他每天獨來獨往,忙得腳不沾地,晚上回來連跟我說會兒話的時間都有限。”

“我前些天去見了我們高三數學老師,聽他說4月底的時候在學校附近見過天成,怎麽他沒來找你?不過我們班主任也說見過他。”

“臨回來的時候,天成專門叮囑讓我過來瞧瞧你,怕你一個人太寂寞,可是我這個暑假……哎,也是一言難盡。好在開學前還是來了,總算沒辜負他的托付。”

“這些話,你千萬記得別告訴天成,更不能說是我說的!千萬千萬!他特別希望明年能等到你,所以你要理解他做的一切。”

……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海文英說話這麽有煽動性,能讓他的腦子整整一個禮拜都不停回放。

臨分別時,他送出了兩份禮物。

一個是前些日子過生日時奶奶送他的最新款隨身聽,他沒拆封,直接送給海文英,以表謝意。

另一個,則是他暑假畫的一幅新作,托海文英國慶節去京城時帶給師哥。

那幅畫上面有兩個7、8歲的小男孩,皆著白衣藍褲,手裏各自舉著一個紙飛機,一前一後在碧藍天空下的綠色曠野裏奔跑著,把笑容和夢想都放飛到天邊。

接下來的日子,呂鵬飛把單調發揮到了極致。他告訴自己,不能辜負所有關心自己、對自己有期望的人。

父親5月份在電話中揚言不再管他,果然,連生活費也減了半。

他本意是可以去住進學校宿舍省花銷,但爺爺奶奶堅持要他有個安靜的學習環境,正好化工院還可以租住最後一年,所以二老就每月拿出自己的一部分退休金來貼補,好讓他繼續住在105。

也幸好,這兩棟樓要過一兩年才拆,因而那些職工家屬搬出去後,有一部分偷偷租給了一高的學生,這個院子才不至於陷入死寂。

肖琳寄來一大摞模擬試題,他收到後吃了一驚,問肖琳從哪裏弄的這些。

肖琳後來回了封信,原來是受人之托,但肖琳說不能明說。

呂鵬飛看著信紙上的字,不由彎起了嘴角。

別以為我不知道。

看完信折好,放進抽屜裏,然後繼續他簡單的兩點一線生活。

他現在,每天除了看書就是做題,全當閉關修煉。外表看起來似乎沒什麽變化,心裏面早已經滄海桑田過了。

只偶爾回去看奶奶或歸隊踢兩腳球時,才讓他有重回人世的感覺。

奶奶的身體雖然經過一次手術,大不如前,但他每次把節節攀升的成績單拿回去時,都能明顯感覺到奶奶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有時候,在操場邊看著昔日隊友帶球奔跑的身影,呂鵬飛也會楞神幾分鐘。

他去年雖然拒絕了胡副校長和陳教練關於隊長職位的再次邀約,卻並沒完全退出球隊。

時不時地,學習累了,想要換換腦子的時候,他會回到球隊參加兩次訓練,這樣既能起到調節神經的作用,又不落下球技,還能帶帶新隊員。

只是需要忽略陳教練看到他時的惋惜神情。

整整一年,他和師哥的通信只有寥寥的四封,平均下來差不多是每個季度一封,內容也大都接近,無非是註意天氣變化,記得勞逸結合,別忘了京城之約等等。

整整一年,秦天成都沒有回家——如果那個還能被他稱作“家”的話。

整整一年,清水一高的人也沒有誰再看見過他,似乎他已經漸漸被遺忘,慢慢消失在眾人的記憶裏了。

即便是呂鵬飛,也只能從肖琳、海文英的來信中額外尋得關於師哥的只言片語。

而呂棟那家夥向來不喜歡寫信,好不容易寄來一封,連半頁紙都沒有。

然而有幾個情緒波動的晚上,呂鵬飛總覺得窗外有人。

可等他開了窗,伸頭去瞧,卻是什麽也沒有。

只在某個下雪的夜裏,看到地面上有一串腳印,從路旁延伸到那棵槐樹下,然後沒再往前。

雖然沒見人,但他心裏清楚,師哥在遠遠瞧著自己,所以他一刻也不能松懈,直到兩人並肩站上冠軍領獎臺的那一天。

周老師大約是真看出了他是個苗子,所以對他也是關懷倍至,甚至超過了兩年前對待秦天成的程度。順帶每次看見他也會被他的笑容感染,不自覺微笑起來。

對於兩個人的不同,周老師自然也看得清楚。

他們除了一個人喜怒不太形於色,外人看上去象座冰山,另一個人則每天臉上掛著微笑,任誰見了都如沐春風外,做事風格也很迥異。

秦天成屬於自始至終都很自律,目標極其清晰的人,也知道往哪裏使勁,準確掌握自己的一切,從來不需要別人提醒或者推一把。

而呂鵬飛則不同,這孩子玩心雖然主動收了起來,但偶爾還會小冒頭一下。目標倒是很確定,但各科目的努力方向,有時候還需要周老師指引一二。

當然兩個人也有共同點,那就是:一旦堅定了信念,認準了方向,就沒有做不成的。

再一點,兩人認真起來不要命的態度,也是如出一轍。

所以秦天成不需要開小竈,只在偶爾請個假什麽的事上,周老師會大開綠燈,當然,這種時候也不多。

而呂鵬飛就需要周老師傾註些心力,有時候會給他單獨炒個小菜補補物理,甚至請求其他科目老師也給予適當的援手。

當然馬老師和呂鵬飛之間也早已有了默契,雖然帶的是文科高考班,馬老師還是會定期給他來一次英語補習。

就這樣,青蘋果熟過一季,雪落下兩場,校園裏的玉蘭花呈現了一遍姹紫嫣紅,校園外東側的潔白和西邊的妍粉也如期而至。

時間過得飛快。

轉眼,學校操場邊開始彌漫著梧桐花淡淡清香的時候,教學樓外墻的紅色條幅上依然清晰地寫著:

【距離高考還有30天】。

這天,周老師給呂鵬飛補完課,見還有點時間,便閑聊了兩句。

“天成最近咋樣?”因為他這次模考成績不錯,周老師說話的語氣都松弛了許多。

呂鵬飛也笑了笑,道:“他挺好的,上次寫信還問您好呢!”

“那就好,他為你可真是操了不少心。”周老師一邊整理辦公桌,一邊說,“前年他去大學前就向我推薦過你,去年你那個事,他又火急火燎地跑回來,拜托我無論如何幫你一把。其實不用他說,我早看出你有潛力,不過是一直在等一個機會。”

呂鵬飛一怔:師哥果然回來過,還拜托過周老師!

見他有些發呆,周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錯,這一年夠努力,也沒白費我和他的心思。高考只要正常發揮,我相信,你秋天就能去找他了。”

這顯而易見的定心丸,換作別人,或者從前的呂鵬飛,肯定早歡呼起來了,而此刻的他卻只是彎起嘴角笑笑:“周老師您過獎了。”

一直到晚自習下課回到住處,他耳朵裏還回響著臨出辦公室門時周老師的那句話:“你們倆這一冷一熱,居然還能感情這麽好,也真是讓人意外!”

一年來,他一直壓抑著一種情緒,全身心投入到實現那個目標中。可此刻,這種情緒卻不受控制地漫延開來,湮沒了他的身體,淹迷了他的雙眼。

這一夜,也是一年來少有的難眠。

好久沒見林雨菡和蘇曉了,有次晚飯時在餐廳遇見,呂鵬飛發現他們倆這一年變化也很大。

深受肖琳啟發的林雨菡決心擺脫家庭的困擾,已經報考了央音,這三年堅持不懈的練琴,讓她的專業成績順利通過,接下來的文化課就看一個月後的高考了,不過希望非常大。

蘇曉也不再每天混日子,游戲廳、錄像廳是早已不去了,收了心好好學習,成績也慢慢進入班級前20名,據說連一直無暇理會兒子的蘇家父母都大吃一驚。

而經常和呂鵬飛一起用功的梁建鋒,這半年多家裏的情況也逐漸好轉,學習成績又回到從前拔尖的水平。

他由衷地為幾個朋友感到高興。心裏也暗暗期待兩個月後,大家各自都能收到一份滿意的通知書。

高考前兩天,海文英和呂棟結伴過來找他。

本來說要陪他一起高考的,結果剛巧遇上呂棟的媽媽再次發病,把兒子給召回去陪侍了。

海文英則留下來盡職盡責地陪伴那最重要的三天。

呂鵬飛本來說不用,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獨立生活這麽多年,不須擔心。

但海文英很堅持,說:“既然答應了朋友,就不能食言。”

再問,又死活不說了。

也多虧有海文英接連三天送飯送傘,他才能輕松健康地應對高考。

一日三餐自己沒操心就不說了,第三天中午時下了場大雨,雨勢迅猛,持續很久。

當時幸虧有海文英提前帶著雨具、換洗衣服和飯食等在考點的學校門口,他下午的考試才能發揮超常。

很快,便是估分、填志願,他成績都沒預估,就毫不猶豫地填了A大。

對他而言,這一年來,他有且只有那一個目標。

所以,義無反顧。

之後,他就什麽也不想,把住處小屋的所有東西搬回了爺爺奶奶家,專心陪奶奶。畢竟,接下來可能要很久很久不能見面。

而且,反正師哥也早說過暑期的工作太忙,回不來。

暑假兩個月期間,他自己也接了三份家教的工作,幫助三個高一的學生補習功課。

目的也是希望靠自己能有點收入,多少減輕一下爺爺奶奶的壓力,順便也體驗下之前師哥的生活。

就連象征成年的這個生日,他也讓爺爺奶奶不要張羅,說等拿到錄取通知書再說。

然後,八月初,他如期收到一個大信封。

拿在手裏,沈甸甸的,信封上的標識和學校名字那麽閃耀。他的雙眼一下子被灼疼了,不由自主便濕潤起來。

第一時間回到家,拿給爺爺奶奶看。

二老看了又看,面上一直帶著笑容,淚水卻好半天都擦不幹。

奶奶興高采烈地拉著他去菜市場走了一圈,晚上的餐桌豐盛到可以填飽七、八個人的肚子,用奶奶的話說,給乖孫子補過18歲生日了。

爺爺更是拿出了一個最新款的隨身聽和一個裝滿紙幣的厚厚信封作為生日禮物。

從那天開始,呂鵬飛就掐著手指算日子,心裏喜悅又矛盾著。馬上要見到師哥了,激動又興奮。

可是也即將離開爺爺奶奶,千般地不舍。

一整個8月,肖琳來找過他兩次,而他也只約蘇曉和梁建鋒見過一面。

他得知,蘇曉最後一年的沖刺,居然把自己送進了N航大學,雖然有些偏遠,學校卻也不錯。

而梁建鋒,則如願進入B大。

唯獨林雨菡一直沒有消息。

問跟班到三年級的馬老師,只說考上了央音,還是家人替她取的通知書,具體情況不知。

他隱隱有不安感。

但與奶奶分離的傷感又讓他無暇去多想。每天做完家教的工作,就回家陪爺爺奶奶做飯、遛彎、下棋、聊天。

鄰居們都直誇“這孩子真是長大了”。

秋高氣爽,A大。

提前五天報道的呂鵬飛,進到還空無一人的宿舍,選了個靠窗的下鋪,把行李都歸整好,換上幹凈的白色T恤和淺色牛仔褲,下樓去到圖書館外的花圃旁,打算略等一等。

遠遠地,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依然身著黑色T恤,深色牛仔褲。

陽光下,那背影挺拔依舊。

他的眉眼便不自覺彎了起來。

兩個身影步上臺階,深色在前,淺色在後。

兩個臺階的距離,卻是整整兩年的分離。

“學長,你好!”他微笑著,等待一個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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