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隔江千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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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隔江千萬裏
南州。
烈日炎炎, 工作日的市中心商業街很安靜，夜晚熙攘熱鬧的街道此刻幾乎見不到人，地板在太陽的炙烤下散發著逼人的熱氣。
咖啡廳。
雲朝塵推開玻璃門，環視一番, 看見孟清瀾後, 朝她走過去。
孟清瀾點開手機屏幕, “雲先生, 你遲到了十分鐘。”
“抱歉, ”雲朝塵在她對面坐下, 短短幾步路，外面的暑氣蒸得他額頭冒汗，“家裏臨時出了點兒狀況，淙淙他不太舒服...”
他脫口而出後及時反應過來, 止住了話頭。
看向孟清瀾的臉色，不乏尷尬，細察還有幾分局促和...愧疚。
“最後一次見面, 依舊是我等你，”她根本不在乎他說的理由，淡淡勾了下唇, “還行，至少也算有始有終。”
當年他寄來陶瓷杯, 她根據留下的字條聯系上他後約的第一次見面，他遲到了。
那天暴雨, 她在車站等了許久，特意穿的漂亮長裙沾上臟臟的泥水。
即使是這樣, 心裏的陰霾在看見他的那刻輕易就散開了，愛情帶來的甜蜜讓她根本無暇去在意這些微不足道的瑕疵。
現在卻什麽都明白了。
真正愛你的人, 怎麽忍心讓你多等。
孟清瀾不再看他，將桌上放著的幾分文件翻開，推到他面前。
“離婚協議書，先前我已經發到你郵箱。如果沒有什麽問題，就簽字吧。”
“哦，還有，別墅裏還有一些東西沒搬完，今天最後一批，下午我會讓人過去。”
雲朝塵拿過文件翻了翻。
翻了幾頁，他沈默，拾起筆，停頓幾秒後唰唰寫上自己名字。
一貫溫文爾雅的他少見露出幾分煩躁。
“清瀾，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即使現在公司出了狀況，你的所有要求我還是都答應了——但你能不能給我稍稍留些餘地？新酒店違規建設被人舉報上面要處罰，華悅府那邊裝聾作啞想把所有麻煩都推給我，我一邊忙得焦頭爛額一邊要跟你對這些條款，你知道財產切割後，我和公司會面臨很大的困境。”
“再寬限點時間好不好？”他嘆聲氣，好像被逼得沒有辦法了，“好歹我們相識這麽多年，現在我有麻煩，你眼睜睜看著什麽都不管，只想著拿了錢一走了之——清瀾，你這樣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
孟清瀾像是聽了個笑話：“你自己做了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卻怪我落井下石，是這個意思嗎？”
“不是...”
“我們之間的婚姻已經結束，我想我沒有什麽義務跟你同甘共苦，”她聲音冷下來，“至於財產，那是按法律規定我應得的，你以為你說幾句話賣賣慘，就顯得是我狠心不講道理了嗎。”
“那葭葭呢？”雲朝塵情緒激動起來，“你說你不心狠，可你要把她帶去英國！她在這裏生活了快二十年，她的學業，她的朋友，她的一切都在這裏，你有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舍棄這裏的一切？”
“她已經成年了，對生活有選擇的權力，你這樣實在是太獨斷專行。”
“雲朝塵，我當初回國定居全是因為你，現在我要走有什麽問題？女兒她不跟著我走，難道留你這兒，看著你和你的新家庭其樂融融？”
雲朝塵臉色難看。
孟清瀾將簽好的協議書收起來，放進包裏。
她最後看了雲朝塵一眼，冷笑。
“不是你說，當初你覺得丁雨繪可憐，犯了憐憫之心所以想護著她，”她起身，得體的衣著讓她看起來驕傲又高貴，“反正你現在也落魄，你倆剛好可以相依為命。”
“跟你親愛的小情人和兒子一起努力度過難關吧，”她笑笑，語氣淡而平靜，“至於女兒，你以後別想再跟她見面。”
她說完，提著包包離開。
雲朝塵坐在原位，手掌攥成拳。
好不容易，他藏了這麽久的秘密終於搬上了臺面。
卻又好像失去了什麽。
-
雲瓷回了京市。
機場外，蔣叔和秦姨親自開車來接她。
雲瓷看著他們望向自己擔憂的臉，覺得很愧疚。
“蔣叔，秦姨，”她低下頭，“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那天早上她不打一聲招呼就走，肯定把他們急壞了。
“先別說這些了，”秦影蘭牽著她上了車，眼裏滿是心疼，“你現在還好嗎葭葭？”
“是我們不好，幫你媽媽瞞著你，”她欲言又止，“...葭葭啊，你爸爸媽媽的事，誰也沒預料到，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唉，這終究是他們兩個人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她將雲瓷攬進懷裏，“你別太難過，就算他們分開了，但依舊是你的父母，對你的愛不會變的。”
雲瓷閉眼，嗅著秦姨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輕輕嗯了聲。
“謝謝你，秦姨，”她低聲說，“幸好有你們在。”
“和我們還用說這種話啊，”秦姨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安慰，“你現在先別那麽多，好好在家待著。”
“這件事是你爸爸的錯，他現在公司也出了問題，”秦影蘭嘆了嘆氣，輕聲告訴她，“雲氏終究是你爺爺留下來的心血，你蔣叔跟你爸爸這麽多年兄弟，能幫的地方，我們肯定還是要幫的。”
“葭葭會不會因為這個生我們的氣？”
雲瓷搖了搖頭。
“你們好心幫忙，我怎麽會生氣呢，”她想起曾經那個家，意識到那裏再也不屬於她，低低喃喃，“我爸他，應該好好謝謝你們。他都那麽過分了，還有人願意對他伸出援手，真不知是哪輩子修的福分。”
要說她對雲朝塵現在埋怨嗎，憎恨嗎。
肯定的。
可十幾年的父女感情又豈是這麽容易割舍的。
想到這兒，雲瓷心口發酸。
她想起那個被丁雨繪牽著的小男孩兒。
爸爸說，她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
她一直深信不疑。
真諷刺啊。
那些溫柔的話語，慈愛的目光，究竟摻雜了幾分表演成分？
接下來幾天，雲瓷住在老宅。
一開始她精神還有些恍惚，蔣柏楊跟她說話時，她常常聽著聽著就開始發呆。
後來慢慢好些了。
世事無常，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一味難過什麽用都沒有，只有漸漸振作起來。
她試著開始做事，比如學校留的暑期調研作業，比如和小組成員一起準備開學即將到來的團隊比賽。
蔣敘庚和秦影蘭看她慢慢狀態在變好，心裏也松了一口氣。
這些天阿姨變著花樣兒做菜，全是雲瓷愛吃的。
“多吃點兒，”秦影蘭給她盛了滿滿一碗米飯，“本來就瘦，這兩天更瘦了，臉頰都凹下去了。”
雲瓷笑了笑。
她知道秦姨說得誇張了些，但也知道她是關心自己，於是沒有說什麽，乖乖接過滿當當的飯碗。
“對了秦姨，我媽媽有沒有跟你講過等她來了京市之後怎麽打算啊？”雲瓷夾了青菜，“她這兩天在處理不用的東西，又在遣散工作室，我沒找到時間問她。”
聞言，蔣敘庚和秦影蘭面面相覷。
“你媽媽沒有跟你說？”秦影蘭是有點驚訝的，可想想都到這時候了，已經沒有瞞的必要，“清瀾打算帶你回倫敦啊，她這些天一直在辦各種手續，哦還有你的學籍問題，她托敘庚跟師大打聲招呼，看需要怎麽轉辦。”
大量信息迎面轟炸，雲瓷不可置信。
她花了好長時間消化秦影蘭的話。
媽媽不想再待在南州，她是知道的，也理解。
她一直以為媽媽說的來京市，是來京市重新生活工作，畢竟她在這裏讀書，媽媽在國內只有她一個親人，來這邊跟她待一塊兒，這在情理之中。
可是，回倫敦？
是啊，媽媽的父母，媽媽的所有親戚全在那裏，當初完全是為了愛情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現在國內對媽媽而言沒有任何念想，她自然是想回去的。
可為什麽不能跟她商量下呢？
這太突然了。
而且她，而且她。
雲瓷心亂如麻，她突然擡頭，“小叔呢？”
眾人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問起了蔣嶼渡。
“嶼渡回紐約了，”蔣敘庚回答，“總部那邊...出了點兒問題，他必須過去解決。”
說起這個來，秦影蘭憂心握住蔣敘庚的手。
老爺子狀況越來越不好，這次不管怎麽樣，她和丈夫都要過去看看了。
原來小叔不在京市了。
這幾天她忙著想自己家裏的事，竟然都不知他什麽時候走的。
她想起最後住在公寓那晚，蔣嶼渡接了個電話，面色凝重。
越來越多令她不安的消息，把雲瓷心裏堵得沒有出口。
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飯草草吃完，她回了房，直接撥通孟清瀾的電話。
“餵？葭葭啊，媽媽現在在忙，有什麽事你留個消息...”
“你要帶我去倫敦？”雲瓷打斷她的話，“什麽時候決定的？為什麽不問問我的想法，如果不是我提前知道，你是不是還打算把我騙上飛機？”
孟清瀾沒料到她現在就知道了，頓了頓，“回去不好嗎？你姥姥姥爺快一年沒見著你了，那裏有我們的家，我們回去，會有新的開始。”
“我知道你需要新的開始，可我在這裏過得好好的，”雲瓷說著說著，不禁染上哭腔，“你有考慮過我嗎媽媽，你為什麽不和我商量一下？我讀了十幾年的書考上了自己想讀的大學和專業，我在這裏有了很多朋友，你說走就走，我去了那邊該怎麽辦？所有的一切都從頭開始嗎？”
“學校這邊你姥爺有人脈不用擔心，新的學校不會比你現在讀的這個差，”孟清瀾的聲音聽起來無動於衷，“朋友總是階段性的，誰能陪誰一輩子，到那邊結交新的不就好了？”
雲瓷手背用力抹掉眼淚，“我不去。”
“是你想過新生活，媽媽，你把你的意志強加在我身上。”
一向乖巧的女兒在這時候跟她犟嘴，孟清瀾本來心情就算不上好，現在更覺煩躁，“那你要我怎麽辦，我回去你一個人留在京市？人蔣家照看是情分，你不跟著我走，留在他們家像什麽話？他們是看在雲朝塵的份兒上對你好，現在我們跟他沒關系了，難道還要享受他帶來的人際關系福利？”
“我不管，”雲瓷哽咽著，倔著，“我不走，我要留在這兒。”
孟清瀾的態度也強硬起來，“你沒得選，走不走是我說了算。”
通話嘟一聲掛斷，爭吵後的房間歸為寂靜。
雲瓷坐在床邊，握著電話的手無力垂下去，默默流淚。
-
蔣嶼渡回來是兩天後的事。
其實只有一周沒見面，但當雲瓷看見他和蔣敘庚一同從屋外走進來，當她隔著客廳，怔怔和他對上視線時。
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有好多話想跟他說。
短短一周，發生太多事。
如果可以，她多麽希望可以再抱抱他，向他訴說自己心中的迷茫和恐懼，感受他輕輕撫摸自己的頭，聽他溫聲安慰。
她想起在雲縣遇險他趕來的那個晚上。
如果他可以再和她說一次“我在”。
那她就什麽都不怕了。
可短暫的視線交接表達不清她心口的萬千情緒。
蔣敘庚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
“去你書房說。”
雲瓷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
書房。
蔣敘庚詳細問了紐約具體情況。
聽到最後，他無聲嘆氣，低著頭，沈默且頹喪。
“這樣鬥下去不是個辦法，需要盡快將他們按下去，恢覆集團正常運作。”
他擡頭，看著眼前比自己小十六歲的弟弟，這位父親多年來全力栽培的繼承人。
曾經，因為理念不合，他和父親鬧過爭吵過決裂過，最後傷了父子情分，也讓父親對他徹底失望。
這些年他對集團爭權奪利之事敬而遠之，他不想爭，他厭倦這一切，他也在逃避身為董事長長子原本應該肩負的責任。
對這個弟弟，他心裏的感情是覆雜的。
父親對小兒子的器重偏心，這些他不是沒感覺，即使知道是自己先放棄，但還是會有不平，甚至是憤懣。
但不得不承認，蔣嶼渡比他出色。
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
“人事部會加緊置辦手續，你的情況特殊，一切流程優先，”蔣敘庚拍拍他的肩，啞聲，“工作方面，這兩天抓緊交接吧。”
蔣嶼渡輕輕頷首，“好。”
“兄長，父親那邊...”
“我會去看他，”提到這個，蔣敘庚更加沈痛，“我會盡快...到時候會帶影蘭和柏楊一起去看看他。”
兄弟倆幾乎沒有過交心的談話。
而此刻不需要多說，彼此所有想要囑咐的話，已通過深切的目光轉達。
蔣敘庚帶上書房門，離開了。
蔣嶼渡手撐在桌面，佇立許久。
他閉上眼，短暫讓思緒放空。
接下來還有一長串事等著他去做。
“小叔。”
熟悉的，幹凈中透著清軟的聲音。
蔣嶼渡睜開眼。
雲瓷站在門口，看見他朝自己這邊看過來。
她望著他，心中的酸澀悶脹像打開瓶蓋噴薄而出，再也壓不住。
“小叔，”她不想哭，為了管住情緒，指尖深深陷進掌心裏，“我媽媽，待會兒就來接我了。”
她看著他，他不說話，她就繼續說，“她要帶我去倫敦。”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雲家的事，方才兄長告訴他了。
難事擠在一處爆發，像同時好幾處水柱嘩啦啦流，哪頭都摁不住，只能容器裏的水慢慢流失。
蔣嶼渡望著雲瓷，眸光克制，喉結滾了滾。
他說得艱難，“你去那邊，是好事。”
“你要回去了嗎？”雲瓷像是沒聽到他的回答，臉色蒼白，“你這次走了...就不回來了是不是。”
蔣家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沒人和她仔細說。
她只知道似乎很嚴重，嚴重到小叔不得不走。
為什麽一定要他離開，為什麽只有他可以，其他人呢？為什麽一定要讓她和他分離。
“小叔，”她快步走到他面前，急切又恐懼的心再也壓制不住，“你別走，你別走好不好。”
“我也不走，我不想走，”她忍不住了，搖著頭開始哭，“我都計劃好了，要好好學習，努力變優秀，一點一點走到你身邊...我把所有的都想好了，只要讓我留在你身邊，就再給我兩年時間，我可以慢慢追你...可是為什麽，老天連一個努力的機會都不給我啊...”
雲瓷從前也在他面前哭過，可沒有哪一次比此時更傷心。
她抓住他的手，怕他走，分明著急，卻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來話，拼盡全力深呼吸，用手袖擦了眼淚，想說什麽又組織不出語言。
她想不出什麽可以留下他的理由，已經是六神無主，心痛至極。
蔣嶼渡看著她這副模樣，心臟緊縮。
“雲瓷，”他替她抹去眼淚，啞聲，“很多事情...總是在意料之外。”
“別難過，倫敦有你的親人，去了那裏，你會有新的生活。”
“可是我不想去，我想待在你身邊，”雲瓷擡起頭，淚眼朦朧，“小叔你還不明白嗎，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忍受不了分開。”
曾經想過無數次的告白，斟酌過無數次場景、時機，沒想到在這樣倉促之下說出了口。
沒時間了。
雲瓷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最後一次絕望的獻祭。
為方便替她擦眼淚，蔣嶼渡背靠著書桌，身子微俯。
雲瓷就著他的姿勢，雙手捧起他的臉。
兩瓣梅花似的唇印上男人微涼的薄唇。
漂亮而飽滿的唇珠因相觸的力量被壓平，呼吸在顫抖，唇瓣在顫抖。
柔軟的觸感裏，還有自上滾落的，鹹鹹的眼淚。
兩唇緩緩分離。
“蔣嶼渡，”雲瓷輕喘著氣，清瀅水亮的杏眼紅了一圈，一瞬不移盯著他，“我喜歡你。”
“一直都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了，我一直沒敢告訴你，”吻過的朱唇水色瀲灩，如染著晨露的玫瑰花，“我從來都不想叫你小叔。”
他們之間距離依舊很近，幾乎是鼻尖碰著鼻尖。
“蔣嶼渡，”她再一次喊他的名字，盯著他俊朗的眉骨，深邃的眼，呼吸間盡是他清冽的氣息，“你對我有沒有過一點感覺，有沒有想過和我...有過以後。”
女孩兒香甜的味道飄繞鼻尖，蔣嶼渡望著她那雙盈盈淚眼，呼吸時緩時重。
他克制著，將一切回應與希望的火苗熄滅。
他知道不能回吻。
雲瓷還在等著他的回答。
沙啞的嗓音緩緩響起，聽起來沈寂又苦澀。
“雲瓷...答案沒有那麽重要。”
-
孟清瀾到蔣家接雲瓷，開門的是秦影蘭。
“清瀾，你來了。”
秦影蘭朝她笑笑，對於在她身上發生的事，秦影蘭有千言萬語，此刻卻不知該怎麽開口。
“葭葭在樓上，她一直不大願意收拾行李，我讓阿姨給她都弄好了，”秦影蘭請孟清瀾進了門，“進來吧，我讓柏楊上去喊她。”
蔣柏楊邊上樓邊喊，他剛踏上走廊，只見雲瓷從小叔書房裏走出來。
“咦，你去那兒幹嘛？”他疑惑，不過很快被雲瓷通紅的雙眼嚇住，“你你你怎麽了？怎麽哭了？”
雲瓷將眼淚擦幹，快步往樓下走，“沒什麽。”
蔣柏楊追上去，“欸，你別難過啊，以後又不是不見面了....”
以後大概，真的不會再見面了。
樓下，孟清瀾正在等她。
雲瓷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司機徑直過來，將她的行李一一搬出去，裝上車。
蔣叔和秦姨依次抱抱她，告訴她到了那邊開開心心的好好生活，有機會可以回來看看他們。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哭的真正原因。
只當她是舍不得。
究竟舍不得什麽呢？
雲瓷牽起唇角，用盡全力，勉強笑著告別了蔣家人。
沒有人知道剛才樓上發生的一切。
這會是永遠被遺忘的秘密。
天氣晴朗，雲層薄似輕紗。
飛機在助跑後飛向廣闊的天空。
青花瓷杯的驚喜沒有來得及告訴他。
以父母為靈感的這份禮物，最終和父母的結局一樣，慘淡收場。
原來表面看起來美好的愛情象征，實際裂痕滿滿，就像瓷本身一樣脆弱，輕輕一摔就碎。
對她那麽好的人，最後還是把她給丟下了。
曾經雲瓷以為，老宅初遇的一見鐘情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可最後她才明白，相遇本身就意味著分離。
書寫在命運薄上的結局早已註定。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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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州。
烈日炎炎, 工作日的市中心商業街很安靜，夜晚熙攘熱鬧的街道此刻幾乎見不到人，地板在太陽的炙烤下散發著逼人的熱氣。
咖啡廳。
雲朝塵推開玻璃門，環視一番, 看見孟清瀾後, 朝她走過去。
孟清瀾點開手機屏幕, “雲先生, 你遲到了十分鐘。”
“抱歉, ”雲朝塵在她對面坐下, 短短幾步路，外面的暑氣蒸得他額頭冒汗，“家裏臨時出了點兒狀況，淙淙他不太舒服...”
他脫口而出後及時反應過來, 止住了話頭。
看向孟清瀾的臉色，不乏尷尬，細察還有幾分局促和...愧疚。
“最後一次見面, 依舊是我等你，”她根本不在乎他說的理由，淡淡勾了下唇, “還行，至少也算有始有終。”
當年他寄來陶瓷杯, 她根據留下的字條聯系上他後約的第一次見面，他遲到了。
那天暴雨, 她在車站等了許久，特意穿的漂亮長裙沾上臟臟的泥水。
即使是這樣, 心裏的陰霾在看見他的那刻輕易就散開了，愛情帶來的甜蜜讓她根本無暇去在意這些微不足道的瑕疵。
現在卻什麽都明白了。
真正愛你的人, 怎麽忍心讓你多等。
孟清瀾不再看他，將桌上放著的幾分文件翻開，推到他面前。
“離婚協議書，先前我已經發到你郵箱。如果沒有什麽問題，就簽字吧。”
“哦，還有，別墅裏還有一些東西沒搬完，今天最後一批，下午我會讓人過去。”
雲朝塵拿過文件翻了翻。
翻了幾頁，他沈默，拾起筆，停頓幾秒後唰唰寫上自己名字。
一貫溫文爾雅的他少見露出幾分煩躁。
“清瀾，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即使現在公司出了狀況，你的所有要求我還是都答應了——但你能不能給我稍稍留些餘地？新酒店違規建設被人舉報上面要處罰，華悅府那邊裝聾作啞想把所有麻煩都推給我，我一邊忙得焦頭爛額一邊要跟你對這些條款，你知道財產切割後，我和公司會面臨很大的困境。”
“再寬限點時間好不好？”他嘆聲氣，好像被逼得沒有辦法了，“好歹我們相識這麽多年，現在我有麻煩，你眼睜睜看著什麽都不管，只想著拿了錢一走了之——清瀾，你這樣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
孟清瀾像是聽了個笑話：“你自己做了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卻怪我落井下石，是這個意思嗎？”
“不是...”
“我們之間的婚姻已經結束，我想我沒有什麽義務跟你同甘共苦，”她聲音冷下來，“至於財產，那是按法律規定我應得的，你以為你說幾句話賣賣慘，就顯得是我狠心不講道理了嗎。”
“那葭葭呢？”雲朝塵情緒激動起來，“你說你不心狠，可你要把她帶去英國！她在這裏生活了快二十年，她的學業，她的朋友，她的一切都在這裏，你有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舍棄這裏的一切？”
“她已經成年了，對生活有選擇的權力，你這樣實在是太獨斷專行。”
“雲朝塵，我當初回國定居全是因為你，現在我要走有什麽問題？女兒她不跟著我走，難道留你這兒，看著你和你的新家庭其樂融融？”
雲朝塵臉色難看。
孟清瀾將簽好的協議書收起來，放進包裏。
她最後看了雲朝塵一眼，冷笑。
“不是你說，當初你覺得丁雨繪可憐，犯了憐憫之心所以想護著她，”她起身，得體的衣著讓她看起來驕傲又高貴，“反正你現在也落魄，你倆剛好可以相依為命。”
“跟你親愛的小情人和兒子一起努力度過難關吧，”她笑笑，語氣淡而平靜，“至於女兒，你以後別想再跟她見面。”
她說完，提著包包離開。
雲朝塵坐在原位，手掌攥成拳。
好不容易，他藏了這麽久的秘密終於搬上了臺面。
卻又好像失去了什麽。
-
雲瓷回了京市。
機場外，蔣叔和秦姨親自開車來接她。
雲瓷看著他們望向自己擔憂的臉，覺得很愧疚。
“蔣叔，秦姨，”她低下頭，“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那天早上她不打一聲招呼就走，肯定把他們急壞了。
“先別說這些了，”秦影蘭牽著她上了車，眼裏滿是心疼，“你現在還好嗎葭葭？”
“是我們不好，幫你媽媽瞞著你，”她欲言又止，“...葭葭啊，你爸爸媽媽的事，誰也沒預料到，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唉，這終究是他們兩個人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她將雲瓷攬進懷裏，“你別太難過，就算他們分開了，但依舊是你的父母，對你的愛不會變的。”
雲瓷閉眼，嗅著秦姨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輕輕嗯了聲。
“謝謝你，秦姨，”她低聲說，“幸好有你們在。”
“和我們還用說這種話啊，”秦姨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安慰，“你現在先別那麽多，好好在家待著。”
“這件事是你爸爸的錯，他現在公司也出了問題，”秦影蘭嘆了嘆氣，輕聲告訴她，“雲氏終究是你爺爺留下來的心血，你蔣叔跟你爸爸這麽多年兄弟，能幫的地方，我們肯定還是要幫的。”
“葭葭會不會因為這個生我們的氣？”
雲瓷搖了搖頭。
“你們好心幫忙，我怎麽會生氣呢，”她想起曾經那個家，意識到那裏再也不屬於她，低低喃喃，“我爸他，應該好好謝謝你們。他都那麽過分了，還有人願意對他伸出援手，真不知是哪輩子修的福分。”
要說她對雲朝塵現在埋怨嗎，憎恨嗎。
肯定的。
可十幾年的父女感情又豈是這麽容易割舍的。
想到這兒，雲瓷心口發酸。
她想起那個被丁雨繪牽著的小男孩兒。
爸爸說，她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
她一直深信不疑。
真諷刺啊。
那些溫柔的話語，慈愛的目光，究竟摻雜了幾分表演成分？
接下來幾天，雲瓷住在老宅。
一開始她精神還有些恍惚，蔣柏楊跟她說話時，她常常聽著聽著就開始發呆。
後來慢慢好些了。
世事無常，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一味難過什麽用都沒有，只有漸漸振作起來。
她試著開始做事，比如學校留的暑期調研作業，比如和小組成員一起準備開學即將到來的團隊比賽。
蔣敘庚和秦影蘭看她慢慢狀態在變好，心裏也松了一口氣。
這些天阿姨變著花樣兒做菜，全是雲瓷愛吃的。
“多吃點兒，”秦影蘭給她盛了滿滿一碗米飯，“本來就瘦，這兩天更瘦了，臉頰都凹下去了。”
雲瓷笑了笑。
她知道秦姨說得誇張了些，但也知道她是關心自己，於是沒有說什麽，乖乖接過滿當當的飯碗。
“對了秦姨，我媽媽有沒有跟你講過等她來了京市之後怎麽打算啊？”雲瓷夾了青菜，“她這兩天在處理不用的東西，又在遣散工作室，我沒找到時間問她。”
聞言，蔣敘庚和秦影蘭面面相覷。
“你媽媽沒有跟你說？”秦影蘭是有點驚訝的，可想想都到這時候了，已經沒有瞞的必要，“清瀾打算帶你回倫敦啊，她這些天一直在辦各種手續，哦還有你的學籍問題，她托敘庚跟師大打聲招呼，看需要怎麽轉辦。”
大量信息迎面轟炸，雲瓷不可置信。
她花了好長時間消化秦影蘭的話。
媽媽不想再待在南州，她是知道的，也理解。
她一直以為媽媽說的來京市，是來京市重新生活工作，畢竟她在這裏讀書，媽媽在國內只有她一個親人，來這邊跟她待一塊兒，這在情理之中。
可是，回倫敦？
是啊，媽媽的父母，媽媽的所有親戚全在那裏，當初完全是為了愛情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現在國內對媽媽而言沒有任何念想，她自然是想回去的。
可為什麽不能跟她商量下呢？
這太突然了。
而且她，而且她。
雲瓷心亂如麻，她突然擡頭，“小叔呢？”
眾人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問起了蔣嶼渡。
“嶼渡回紐約了，”蔣敘庚回答，“總部那邊...出了點兒問題，他必須過去解決。”
說起這個來，秦影蘭憂心握住蔣敘庚的手。
老爺子狀況越來越不好，這次不管怎麽樣，她和丈夫都要過去看看了。
原來小叔不在京市了。
這幾天她忙著想自己家裏的事，竟然都不知他什麽時候走的。
她想起最後住在公寓那晚，蔣嶼渡接了個電話，面色凝重。
越來越多令她不安的消息，把雲瓷心裏堵得沒有出口。
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飯草草吃完，她回了房，直接撥通孟清瀾的電話。
“餵？葭葭啊，媽媽現在在忙，有什麽事你留個消息...”
“你要帶我去倫敦？”雲瓷打斷她的話，“什麽時候決定的？為什麽不問問我的想法，如果不是我提前知道，你是不是還打算把我騙上飛機？”
孟清瀾沒料到她現在就知道了，頓了頓，“回去不好嗎？你姥姥姥爺快一年沒見著你了，那裏有我們的家，我們回去，會有新的開始。”
“我知道你需要新的開始，可我在這裏過得好好的，”雲瓷說著說著，不禁染上哭腔，“你有考慮過我嗎媽媽，你為什麽不和我商量一下？我讀了十幾年的書考上了自己想讀的大學和專業，我在這裏有了很多朋友，你說走就走，我去了那邊該怎麽辦？所有的一切都從頭開始嗎？”
“學校這邊你姥爺有人脈不用擔心，新的學校不會比你現在讀的這個差，”孟清瀾的聲音聽起來無動於衷，“朋友總是階段性的，誰能陪誰一輩子，到那邊結交新的不就好了？”
雲瓷手背用力抹掉眼淚，“我不去。”
“是你想過新生活，媽媽，你把你的意志強加在我身上。”
一向乖巧的女兒在這時候跟她犟嘴，孟清瀾本來心情就算不上好，現在更覺煩躁，“那你要我怎麽辦，我回去你一個人留在京市？人蔣家照看是情分，你不跟著我走，留在他們家像什麽話？他們是看在雲朝塵的份兒上對你好，現在我們跟他沒關系了，難道還要享受他帶來的人際關系福利？”
“我不管，”雲瓷哽咽著，倔著，“我不走，我要留在這兒。”
孟清瀾的態度也強硬起來，“你沒得選，走不走是我說了算。”
通話嘟一聲掛斷，爭吵後的房間歸為寂靜。
雲瓷坐在床邊，握著電話的手無力垂下去，默默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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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嶼渡回來是兩天後的事。
其實只有一周沒見面，但當雲瓷看見他和蔣敘庚一同從屋外走進來，當她隔著客廳，怔怔和他對上視線時。
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有好多話想跟他說。
短短一周，發生太多事。
如果可以，她多麽希望可以再抱抱他，向他訴說自己心中的迷茫和恐懼，感受他輕輕撫摸自己的頭，聽他溫聲安慰。
她想起在雲縣遇險他趕來的那個晚上。
如果他可以再和她說一次“我在”。
那她就什麽都不怕了。
可短暫的視線交接表達不清她心口的萬千情緒。
蔣敘庚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
“去你書房說。”
雲瓷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
書房。
蔣敘庚詳細問了紐約具體情況。
聽到最後，他無聲嘆氣，低著頭，沈默且頹喪。
“這樣鬥下去不是個辦法，需要盡快將他們按下去，恢覆集團正常運作。”
他擡頭，看著眼前比自己小十六歲的弟弟，這位父親多年來全力栽培的繼承人。
曾經，因為理念不合，他和父親鬧過爭吵過決裂過，最後傷了父子情分，也讓父親對他徹底失望。
這些年他對集團爭權奪利之事敬而遠之，他不想爭，他厭倦這一切，他也在逃避身為董事長長子原本應該肩負的責任。
對這個弟弟，他心裏的感情是覆雜的。
父親對小兒子的器重偏心，這些他不是沒感覺，即使知道是自己先放棄，但還是會有不平，甚至是憤懣。
但不得不承認，蔣嶼渡比他出色。
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
“人事部會加緊置辦手續，你的情況特殊，一切流程優先，”蔣敘庚拍拍他的肩，啞聲，“工作方面，這兩天抓緊交接吧。”
蔣嶼渡輕輕頷首，“好。”
“兄長，父親那邊...”
“我會去看他，”提到這個，蔣敘庚更加沈痛，“我會盡快...到時候會帶影蘭和柏楊一起去看看他。”
兄弟倆幾乎沒有過交心的談話。
而此刻不需要多說，彼此所有想要囑咐的話，已通過深切的目光轉達。
蔣敘庚帶上書房門，離開了。
蔣嶼渡手撐在桌面，佇立許久。
他閉上眼，短暫讓思緒放空。
接下來還有一長串事等著他去做。
“小叔。”
熟悉的，幹凈中透著清軟的聲音。
蔣嶼渡睜開眼。
雲瓷站在門口，看見他朝自己這邊看過來。
她望著他，心中的酸澀悶脹像打開瓶蓋噴薄而出，再也壓不住。
“小叔，”她不想哭，為了管住情緒，指尖深深陷進掌心裏，“我媽媽，待會兒就來接我了。”
她看著他，他不說話，她就繼續說，“她要帶我去倫敦。”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雲家的事，方才兄長告訴他了。
難事擠在一處爆發，像同時好幾處水柱嘩啦啦流，哪頭都摁不住，只能容器裏的水慢慢流失。
蔣嶼渡望著雲瓷，眸光克制，喉結滾了滾。
他說得艱難，“你去那邊，是好事。”
“你要回去了嗎？”雲瓷像是沒聽到他的回答，臉色蒼白，“你這次走了...就不回來了是不是。”
蔣家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沒人和她仔細說。
她只知道似乎很嚴重，嚴重到小叔不得不走。
為什麽一定要他離開，為什麽只有他可以，其他人呢？為什麽一定要讓她和他分離。
“小叔，”她快步走到他面前，急切又恐懼的心再也壓制不住，“你別走，你別走好不好。”
“我也不走，我不想走，”她忍不住了，搖著頭開始哭，“我都計劃好了，要好好學習，努力變優秀，一點一點走到你身邊...我把所有的都想好了，只要讓我留在你身邊，就再給我兩年時間，我可以慢慢追你...可是為什麽，老天連一個努力的機會都不給我啊...”
雲瓷從前也在他面前哭過，可沒有哪一次比此時更傷心。
她抓住他的手，怕他走，分明著急，卻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來話，拼盡全力深呼吸，用手袖擦了眼淚，想說什麽又組織不出語言。
她想不出什麽可以留下他的理由，已經是六神無主，心痛至極。
蔣嶼渡看著她這副模樣，心臟緊縮。
“雲瓷，”他替她抹去眼淚，啞聲，“很多事情...總是在意料之外。”
“別難過，倫敦有你的親人，去了那裏，你會有新的生活。”
“可是我不想去，我想待在你身邊，”雲瓷擡起頭，淚眼朦朧，“小叔你還不明白嗎，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忍受不了分開。”
曾經想過無數次的告白，斟酌過無數次場景、時機，沒想到在這樣倉促之下說出了口。
沒時間了。
雲瓷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最後一次絕望的獻祭。
為方便替她擦眼淚，蔣嶼渡背靠著書桌，身子微俯。
雲瓷就著他的姿勢，雙手捧起他的臉。
兩瓣梅花似的唇印上男人微涼的薄唇。
漂亮而飽滿的唇珠因相觸的力量被壓平，呼吸在顫抖，唇瓣在顫抖。
柔軟的觸感裏，還有自上滾落的，鹹鹹的眼淚。
兩唇緩緩分離。
“蔣嶼渡，”雲瓷輕喘著氣，清瀅水亮的杏眼紅了一圈，一瞬不移盯著他，“我喜歡你。”
“一直都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了，我一直沒敢告訴你，”吻過的朱唇水色瀲灩，如染著晨露的玫瑰花，“我從來都不想叫你小叔。”
他們之間距離依舊很近，幾乎是鼻尖碰著鼻尖。
“蔣嶼渡，”她再一次喊他的名字，盯著他俊朗的眉骨，深邃的眼，呼吸間盡是他清冽的氣息，“你對我有沒有過一點感覺，有沒有想過和我...有過以後。”
女孩兒香甜的味道飄繞鼻尖，蔣嶼渡望著她那雙盈盈淚眼，呼吸時緩時重。
他克制著，將一切回應與希望的火苗熄滅。
他知道不能回吻。
雲瓷還在等著他的回答。
沙啞的嗓音緩緩響起，聽起來沈寂又苦澀。
“雲瓷...答案沒有那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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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瀾到蔣家接雲瓷，開門的是秦影蘭。
“清瀾，你來了。”
秦影蘭朝她笑笑，對於在她身上發生的事，秦影蘭有千言萬語，此刻卻不知該怎麽開口。
“葭葭在樓上，她一直不大願意收拾行李，我讓阿姨給她都弄好了，”秦影蘭請孟清瀾進了門，“進來吧，我讓柏楊上去喊她。”
蔣柏楊邊上樓邊喊，他剛踏上走廊，只見雲瓷從小叔書房裏走出來。
“咦，你去那兒幹嘛？”他疑惑，不過很快被雲瓷通紅的雙眼嚇住，“你你你怎麽了？怎麽哭了？”
雲瓷將眼淚擦幹，快步往樓下走，“沒什麽。”
蔣柏楊追上去，“欸，你別難過啊，以後又不是不見面了....”
以後大概，真的不會再見面了。
樓下，孟清瀾正在等她。
雲瓷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司機徑直過來，將她的行李一一搬出去，裝上車。
蔣叔和秦姨依次抱抱她，告訴她到了那邊開開心心的好好生活，有機會可以回來看看他們。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哭的真正原因。
只當她是舍不得。
究竟舍不得什麽呢？
雲瓷牽起唇角，用盡全力，勉強笑著告別了蔣家人。
沒有人知道剛才樓上發生的一切。
這會是永遠被遺忘的秘密。
天氣晴朗，雲層薄似輕紗。
飛機在助跑後飛向廣闊的天空。
青花瓷杯的驚喜沒有來得及告訴他。
以父母為靈感的這份禮物，最終和父母的結局一樣，慘淡收場。
原來表面看起來美好的愛情象征，實際裂痕滿滿，就像瓷本身一樣脆弱，輕輕一摔就碎。
對她那麽好的人，最後還是把她給丟下了。
曾經雲瓷以為，老宅初遇的一見鐘情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可最後她才明白，相遇本身就意味著分離。
書寫在命運薄上的結局早已註定。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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