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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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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惱

最急迫想要回音的時候, 回音卻不來了。

央儀甚至迂回地問到方尖兒那。

方尖兒說,路周啊,他答應今天就來面試, 怎麽啦?

沒怎麽。

就是單純不回她的信息罷了。

央儀心裏很亂,沒地方說, 獨自在海邊待了一下午,頭發和思緒都被吹得亂七八糟。

中間黎敏文發消息來說感謝她在孟鶴鳴面前提了那件事, 現在他松口, 說會安排孟家人過幾天一起吃飯。

央儀渾渾噩噩地回,我其實什麽都沒幫上。

黎敏文心情好,自然一團和氣,說了些場面話。

末了叫她那天一起過來。

央儀想推辭的, 又被打太極推了回來。

她有些苦惱, 既不能明目張膽地得罪黎敏文,又不想在這種微妙的時候跑去孟鶴鳴面前刷存在感。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萬一孟鶴鳴本就不打算要她參加呢, 等他回絕黎敏文更好。

落日餘暉照得她半邊臉發燙,榕城這個地方美歸美,危險也是危險的。

在這一下午, 央儀嘆了好幾次氣。

忽然有點想回杭城了。

她收拾好畫架, 把推到頭頂的墨鏡撈下來,架回鼻梁上,又深深嗅了嗅海風。

鹹澀, 潮濕,明明第一次來榕城時, 央儀聞到的是浪漫和自由。

其實如果把事情搞砸, 也不會怎麽樣的。

對吧?

央儀背起巨大一個包,沒有叫車, 慢吞吞地沿著棕櫚道往山上走。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被流散在沙灘上,現在一路往回,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行至最後一個拐彎,物業遠遠就從監控裏看到了她,哎喲哎喲地開一輛電動小觀光,疾馳著把人拉上。

“哎呀呀您這,這怎麽不叫人幫忙?”

央儀心想他們一定是見慣了她養尊處優,一下子沒習慣過來。於是笑笑,“就當鍛煉身體呢。”

物業忽然嚴肅:“一定是您不滿意我們健身房了。”

“……”

剛要再說,觀光車剛好開過物業樓。

旁邊便利店招牌泛著淡熒熒的白光。

央儀下意識往那瞥了一眼。

就一眼,物業從後視鏡捕捉到,停車:“您要買東西吧?沒關系,我在這等著。”

人都熱情到這個份上了,央儀只好把包留在車上,“勉為其難”逛進便利店。

門鈴聲還是那麽歡快。

央儀進去張望一圈,又推高墨鏡再望一圈,驀然與一雙眼睛對上。

撅著屁股整理貨架的店員立正站好,笑瞇瞇地說:“又來啦?”

很巧,是她上次來還手帕時碰到的那位。

央儀隨手拿起一瓶酸奶,裝作在看日期,問道:“今天白班嗎?”

“是呀!還有倆小時下班!”

兩人因著有路周作橋梁,不像普通顧客和店員那樣生疏。

央儀看看天色:“晚上還是男生值班?”

“哎!排不開了。”店員幽幽嘆著氣,“本來倆男生湊合著用,一周能湊滿。但是下禮拜起周周不在,排班輪到誰就誰了,只能頂上。”

央儀提取到有用信息,詫異:“不在?是辭職了?”

店員撓撓鼻尖:“是啊!”

多餘的就問不到了。

畢竟只是同事關系,工作時間段還各自分開,能交流的話題就那麽多。

央儀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總不會是……

孟鶴鳴把人弄走的吧?

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性。

說不定路周不回消息也是因為他。

央儀咬著酸奶吸管,已經腦補到了孟鶴鳴把支票甩到……他不至於,他那麽有涵養,應該是把支票推到對方面前,指節漫不經心地點著,說,離開她。

嘎吱——塑料的酸奶杯被她捏壞了。

就覺得今天早上孟鶴鳴那聲輕嗤不對!

那分明就是在諷刺!

央儀愁容滿面地走出便利店,被海風掃得差不多的郁氣回旋鏢似的都紮了回來。這一趟沒解決任何問題,反而多添了煩惱。

現在要怎麽辦?

孟鶴鳴那邊還沒有下一步動作,路周的工作先丟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他好像挺需要錢的。

觀光車緩緩啟動,帶著竹林清香的風從四面八方吹來。步道兩旁的自動灌溉系統在澆灌著名貴草木,單單眼前那棵園藝羅漢松都要價值百萬。

享受著有錢人世界的寸土寸金,央儀想起了雲州大山。在那的幾天,連續用水用電都是一種美好願望。還有路周的家,與那裏其他民居一樣,古樸老舊,看起來並不富裕。

而後她又想起在山上,方尖兒說起路周那份會所的工作時,男生只是直白地說“賺得多”。

所以,他確實身負重擔。

負擔不會消失,只會轉移到央儀身上。

繼酸奶杯,這下吸管也被咬破了。

央儀露出雙倍苦惱的神情。不在孟鶴鳴眼皮子底下,她的情緒要充沛許多。觀光小車停下時,物業一回頭看到的就是她冥思苦想滿臉愁容的樣子。

物業大驚:“我把您開暈車了?”

“沒沒沒。”央儀快速恢覆成正常表情,眼睛一瞥,看到步道盡頭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她心頭一跳,連帶著人也縱下車。

把物業嚇得不清。

物業在心裏念阿彌陀佛,並不知道央儀心裏也叨咕了一句。緊接著便是——

完蛋。

帆布包在她手裏攥來又攥去,幾乎擰成麻繩。走向黑色轎車的那幾步艱難到要了命。

央儀邊走,邊在腦海裏排列出可能會出現的狀況。

今早孟鶴鳴剛從這出去,這會兒回來必然不是好事。

但是他會先問自己今天去過哪?聯系了誰?還是開門見山,問她準備什麽時候解釋她和路周的關系?

央儀不確定,停在車前。

金屬漆色倒映出她神色凝滯的臉。好在今天日頭烈,出門時她戴了墨鏡,寬邊鏡框足夠遮擋情緒的變化。

她似乎料錯了,車裏並沒有人。

央儀擡頭張望,剛好看到徐叔從門廳出來。

見到她,徐叔招呼說:“您回來了?”

央儀問他:“孟鶴鳴在樓上?”

“沒。”徐叔笑著說,“是孟總讓我給您送東西來的。”

孟鶴鳴沒提前跟她說過,不過這也正常。

央儀隨口問道:“是什麽?”

徐叔想了想不知該從何說起,是說自己一大早就收到吩咐去別人家橫刀奪愛了,還是說對方死咬著價格不放把事情弄得頗為覆雜?

想必央小姐不愛聽這些。

他最終還是撿了孟總的原話:“孟總說,是不會謝的花。”

央儀走到樓上才發現起居室多了一幅畫。

她停在畫前,那是一束靜物油畫,沈郁的底,溫柔的花。丁香安靜地斜插在水晶花瓶裏,在沈悶深色布景的襯托下,是種柔和又溫婉的美。

原來這就是不會敗的花。

距離他的承諾過去才一夜。

她放下包,細細觀察右下角的簽繪。別人說隔行如隔山,要是換個旁的人在這,或許看不出門道來,但央儀本身是畫繪本的,一看畫風腦子裏便會過出畫家的名字來。

這一幅,她看了許久。

最後得出結論——臨摹得真不錯,堪比大家風範。

她拍了張照,發給方尖兒。

方尖兒豎起大拇指:【雖然我不懂藝術,但是畫得真好,符合我審美,誰畫的?】

央儀回:【真跡是一個很厲害的畫家生前創作的最後一批油畫之一,但誰臨摹的還真不清楚,確實挺厲害的,手法這麽好不去創作搞臨摹有點可惜】

方尖兒:【那你哪兒得來的?】

央儀:【孟鶴鳴送我玩的。】

方尖兒:【等等,孟總?!】

央儀正在想這句等等為什麽有震驚的意味,方尖兒的後文就過來了。

方尖兒:【你就沒想過這畫會是真的?】

央儀直白地回:【沒。】

心裏卻要比回答更確定,當然沒。

先不說真跡在哪個博物館藏著,就算是私人收藏家,那也是千萬級美刀的級別,誰把這麽個東西掛家裏玩?

畫跟房子一個價吧?

可能是在孟鶴鳴身上感受到的小小震撼不少,方尖兒有點混淆普通奢侈品和古董珍藏的概念。

央儀打算給她小小科普一下,拯救一下一個少女即將崩塌的三觀。

剛打開搜索引擎,搜索這幅畫,她就看到了今天中午的快訊:某華人收藏家透露給記者,馬奈真跡已完成私下交易,買主身份神秘並未出現。

鬼使神差地,央儀轉頭望向墻上那幅。

心裏湧現出三個字,不可能。

在那句確切的‘沒’之後,央儀忐忑地打下:【……給我一個你覺得它是真的的理由】

方尖兒言簡意賅:【孟總送的。】

方尖兒:【你怎麽不說話了?】

方尖兒:【是不是覺得有理有據?有沒有令人信服?】

央儀在心裏說,有理,但是不夠信。

她轉開話題:【下午面試怎麽樣了?】

方尖兒發了六個點:【……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心虛或者緊張的時候就會轉移話題?】

雖說如此,方尖兒還是說:【放心吧,就算你不打招呼憑路周這個牛逼的學校,我們也會錄用他的。】

央儀:【那方不方便先預支三個月工資?】

對面停頓許久:【過分了吧?!】

【開玩笑的。】央儀說。

【……】

兩分鐘後。

央儀:【要不真預支吧?私底下給他,錢我出。】

方尖兒探出了猹的腦袋:【你怎麽他了?】

要說害路周丟了便利店的兼職就要從孟鶴鳴說起,要說孟鶴鳴就要從她和孟鶴鳴的關系說起,要說她和孟鶴鳴的關系……這是個秘密,無從說起。

央儀知道打出了感情牌,可憐兮兮地說:【拜托拜托,我沒求過你什麽事吧?】

方尖兒只能大嘆一口氣:【行吧行吧】

緊接著跟了驚世駭俗的一句:【把控點節奏,分手了才能睡,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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