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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緣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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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緣滅

就像賀蘭玨所說,他們二人能同時入夢,他難道不怕?不過因為是她,才不去怕!

他攤開手掌,脫下了手套:“這根是生命線,你看我的生命線多長!”

然後也脫下了她的手套,與她十指相扣:“我們結婚好不好?夫妻一體,這樣咱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哪怕同生共死也好!”

“我們不曾同生,又豈可共死。”

“你不願意嗎?”

“小睿,你還未全然體會過生命的美好,我又怎麽能自私的剝奪你的權利。”

他從衣服的內襯口袋裏拿出了兩枚戒指:“我早就買好了婚戒,如何求婚,在哪裏結婚,將來生幾個孩子,跟你姓,跟我姓,我都想好了。”

正如他所說,他早就想好了一切,可賀蘭玨近來的反常自己都看在眼裏,他也怕,怕這一切都來不及,所以才再此刻拿出了戒指。

溫睿的眼眶蓄滿了淚水,聲音也有些哽咽。

“那你替我把戒指戴上吧。”

她伸出了左手,溫睿把戒指戴在了她的無名指上,她也拿了那顆男戒,戴在了他的無名指上。

賀蘭玨伸手替他擦了眼角的淚水:“你說的,珍惜當下。”

“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小睿,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了,你既願娶,我也願嫁,咱們就在此處拜了天地如何?”

結婚該是件高興的事情,他仰頭,想把眼淚憋回去:“我這是喜極而泣,我做夢都想要和你結婚。”

兩人跪在了雪地上,對著天地拜了三拜,然後互相看著對方。

“我賀蘭玨,今日與溫睿結為夫妻,從此互敬互愛,互信互勉,相濡以沫,鐘愛一生。”

“我溫睿,今日與賀蘭玨結為夫妻,從此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小睿。”

“一生…不夠。”

他扶了她起身,兩人十指相扣,既已認定,又何必拘泥於繁文縟節。

那日回到馬場,一切如舊,還是必勒格先看到了他們倆手上的戒指:“你們也結婚了嗎?”

溫睿給必勒格夾了一塊兒肥肉:“還是你有眼力見兒。”

“可是我為什麽沒有參加你們的婚禮。”

她笑的高興,看了溫睿一眼,等著他去回答必勒格的問題。

“天、地、大雪、松樹全都參加了我們的婚禮,你居然錯過了,嘖嘖。”

“額吉,你參加了嗎?為什麽沒帶我。”

其木格也為他們感到高興,想著該是溫睿求了婚:“什麽時候辦酒席?”

“有機會再辦吧。”

吉日格瑯中午便喝了不少了,這會兒已經睡下了,老母親也算是聽的懂幾句漢語,鼓鼓囊囊說了兩句:“般配,般配。”

他們原本就一直都在一起,溫睿對她也從來都是最好。可今日拜了天地,賀蘭玨心裏倒覺得有些不同了,她一直握著他的手,好像比從前多了幾分依賴。進了氈包,便嚷著今日教他滑雪,受了凍。

溫睿趕緊去廚房燒了水,為她泡腳。

“睡衣在櫃子裏。”

“這件?”

“嗯,再加些熱水。”

“是,老婆大人。”

聽他這麽叫自己,心裏像是被什麽填滿了似的。

“小睿,你陪我坐會兒。”

他坐到她身旁,摸了摸她的手,已經暖和了。又替她把頭發松開,去梳妝臺拿了梳子,給她梳頭。

“你今天好像很開心。”從冰湖回來,她便一直笑著。

“和你成婚,心滿意足。”

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一直折騰到後半夜,溫睿抱著她睡去以後,賀蘭玨又悄悄起身,她不敢睡去,怕一夢不醒,可溫睿卻獨自入了夢。

他夢見賀蘭玨站在感召寺的正殿外,和裏頭的誰在說話,待走近,方才聽清談話內容。

“你本就不該存在。”

“你且說說看。”

“小睿如今也入了夢,我該如何做才能把他剝離開去?”

“待你入雪原,與他緣盡,一切自然歸於正軌。”

“那可否求您讓他忘了我。”

“他自有他的運數。”

殿內的人揮了揮衣袖,賀蘭玨便消失了,溫睿想要抓住,卻只留下了一縷青煙:“阿玨。”

“是你。”

“師傅,你怎麽也在夢裏?”

“我來送她一程,一切都該結束了。”

她白天說的那些話,就是因為他吧!

“你不能帶走她,她已經是我的妻子了。”

“你們緣分已盡。”

“她做錯了什麽,你憑什麽帶走她。”

“她本就不該存在,如今不過是撥亂反正。”

“你想要什麽,從我這裏拿就是,壽命?你拿我的去!”

“我取你的壽命做什麽,她偷活了四百餘年,也該走了。”

“那把我的壽命分給她,我們已經成婚了,夫妻本就是一體。”

“難怪她求你忘了她。”

“不,我不會忘的,我們已經拜了天地,起了誓言,要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去送送她吧。”

見他似是要離去,溫睿擡腳邁進了殿門去拉他:“佛不是應該愛眾生嗎?她也是眾生。”

那人大手一揮,溫睿便掉進了雪原。

這是哪裏?好像有些眼熟。

他環顧四周,蒼茫雪原上杳無人煙,唯有前頭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松林有些眼熟,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這是他初見賀蘭玨的地方。

那片小山坡,阿玨便是從那裏回來的!

溫睿朝著她來時的方向跑去,可不論他怎麽跑,始終到不了那山坡和松林。

眼睫上傳來一絲涼意,他眨了眨眼,是下雪了。

腳下積雪松軟,他低頭看了看深陷於積雪的雙腳,為何全然感覺不到寒冷?

夢境又一次發生了變化,一股不好的預感湧起,他加快了步伐,阿玨或許就在林中,得快些!再快些!

忽然前頭出現了一人一馬,那人身披青灰色鬥篷,牽馬朝松林而去,身形極似阿玨!

“阿玨!阿玨!”

他腳下似灌鉛般沈重,雙腿也已無法擡動,但仍奮力掙紮,直至撲倒在雪地中。

那和尚讓他送的竟是阿玨嗎?

緣起於此,便要他們也緣盡於此!

好狠的心腸!

“阿玨,別走!”

“阿玨!”

他的呼喊聲嘶力竭,奈何行路之人並未停下腳步,眼看她越走越遠,溫睿心痛如絞,握緊了雙手錘砸進雪地。

“阿玨,別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他不停掙紮,不停哭喊,眼淚決堤般滑落,可終究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走遠。

他們白日才拜了天地,成了夫妻,一日不到便要分離。

他的情之所鐘,他的心之所向。假若阿玨真的走了,從此天地之大,他該何去何從!

恍惚間,行路之人停下了腳步,溫睿不肯死心,喊著她的名字:“阿玨,別走。”

“阿玨,你回來!”

可那人卻始終沒有回頭,只是稍作停留,很快便隱入了松林,不見了蹤跡。

溫睿從夢中驚醒,滿臉的淚水早已浸濕了枕頭。

“阿玨!”他側身去看,偌大的床上早已只他一人,身旁的床鋪都已經涼透了。

他掀開被子沖了出去,在馬場裏四處找她。呼喊聲將所有人從夢中驚醒,沒有人知道賀蘭玨去了哪裏,薩仁就在馬廄裏,從未離開過。

他們沿著松林找了幾日,又去了不凍河。

溫睿看著手上的戒指,他們已經成婚了,成婚的當日,他的妻子就消失了。

其木格並不清楚溫睿是否知曉她的秘密,隱晦的勸了他。

到第十日,溫睿訂了機票回北京。他在感召寺待了一個月,卻沒有見到任何想見的人。

再後來,賀蘭山到感召寺去見了他。

“你們結婚那天,她給我打了電話。我和高婷的婚事是她一手操辦的,只可惜她結婚,我未能見證。”

“我和她已經是夫妻了。”他摸著無名指上的戒指。

“她大概是感知到自己就要離開,所以讓我替她操辦後事。”

“你在胡說什麽,我見過那個人,我會找到他的,找到他阿玨就能回來了。”

“那個和尚嗎?她已經告訴過我了。她大概也沒想到會這麽快。”大限之日竟就是成婚當日:“她求了那人讓你忘記她,看來未能如願。”

“她是我的妻子,我怎麽可能忘記她。”

“我能理解你,我也曾痛失所愛。她想讓你活的肆意灑脫,一生無憂,這些我都會安排好。”

賀蘭玨知道他會放不下,所以拖了賀蘭山開導他,可賀蘭山卻不打算這麽做,能遇到兩情相悅的人,是多麽幸運的事情。與其勸他忘記賀蘭玨,倒不如給他留些念想,千萬別像自己當年,用盡手段折磨強迫自己去忘掉:“她讓我轉告你,她曾祈願你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所以你要好好兒珍惜這份情誼,振作起來,待她回來,恐怕不想見到你這幅模樣。”

“她真的會回來嗎?”

“她很愛你,一定舍不得留你一個人的。”

“我知道,她一定舍不得的。”

賀蘭山沒有回答,因為賀蘭玨未曾告訴過他。

她離開後的第一個新年,溫睿回了老宅,賀蘭山,高峰,方垣也都回來了,年夜飯他們給賀蘭玨留了一個位置,賀蘭山講起了他們曾在一起度過的每一個大年夜。

新年過後,賀蘭山就退休了,他搬回了蘇州,將他5歲起遇見賀蘭玨後發生的所有事情慢慢講給了溫睿聽。

開春以後溫睿學會了養花種草,沒再讓吳秋來過老宅,自己接下了侍弄花草的工作;池塘裏的錦鯉也越來越多。

等到了冬天,他就收拾行囊,獨自前往托克托,孟恩教會了他如何飼養馬匹,吉日格瑯則教會了他放牛牧馬,薩仁很喜歡他,會給他引路,帶他到不凍河。

如此四季,循環往覆,她離開後的第五年,賀蘭山去世了,按照他的遺願,高峰將他與高婷合葬一處,他們終於團聚。

第六年,高峰也去世了,高磊成長的很好,他擔起了長子的責任,高蕊也回國,成立了自己的研究團隊。

方垣離開了萬峰,離開了北京,他沒說自己要去哪裏。

溫睿有在好好生活,他拍了自己想拍的戲,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認識了新的朋友。

每年冬天,他都會去內蒙,他從來沒有摘下過手上的婚戒,因為他要在雪原裏等待他的阿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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