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無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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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無天梯
上屆除魔大會，涉嫌勾結魔域殺害朝天宗三位長老的時櫻、江歧墜落魔淵，張不凡試圖蓋棺論定，卻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將臟水完全潑到時櫻和妙音門的身上。加之萬劍山態度堅決，另外幾大門派支支吾吾不肯答應討伐萬劍山，此事只能擱置。
兩年之後，當事人再度出現，看她那副模樣，像是手中掌握了什麽關鍵證據，張不凡瞇起了眼睛。
時櫻沖高臺下議論紛紛的修士們粲然一笑，“說到這件事，就不得不提起當年朝天宗三位長老遭刺殺一事，此事是為一小隊魔修的覆仇，所謂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他們與三位長老之間究竟什麽仇怨暫且不論，重點是這一隊魔修究竟是如何潛入陣法繁覆、護衛眾多的通天閣的。”
張不凡正欲說點混淆視聽的話，時櫻擡起手，他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堵住了自己的咽喉，若要說話，便會呼吸困難。
“我知道你又想說是我把他們放進去的，張長老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時櫻拍了拍手，一位端木氏弟子上了高臺放下一塊留影石，又從匣子中取出大量法器碎片。
張不凡見到碎片，瞳孔一縮，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心緒。
“那就讓端木氏弟子來給我們說一說，魔修是如何掩蓋魔氣一路瞞天過海的。”
留影石發出溫潤的光，很快將影像投影在眾人面前，留影石上自帶使用時間，赫然是兩年前除魔大會事變時不久錄下的。
鏡頭晃動，衣袖時不時遮擋住大部分視野，很顯然，這是一段偷拍。
鏡頭內聲音雜亂，交談和高聲指令此起彼伏。
“不要磨蹭了，趕緊走個過場給那兩人定罪算了，現場這兩人留下的證據也太少了。”
“證據少有什麽關系，反正就是這兩個人了。”
“隨便搜搜就算了，那邊的端木氏弟子盯著我們像要吃人。”
“怕他做什麽，就算我們在這裏把所有法陣都砸了他也不能做什麽。”
“那我不幹了，反正到時候隨便搞點證據都能糊弄過去。”
“這就對了，喝酒去。”
背景音裏，幾位被派來調查三位長老死因的弟子迅速達成共識，留下一人輪班看守現場，剩下的則去享樂。
鏡頭晃動起來，帶著留影石的人開始走動了，越過三心二意留守現場的朝天宗弟子，視野變得開闊起來，也從樓內轉移到了樓外。
錄制者站在黛瓦之上，順著魔修暗殺的路線從外墻一路向上，遇到陣法被破壞的地方，一面向留影石解釋，一面根據法器擊發原理，在附近尋找破壞法陣的法器殘骸。
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被他在十層往上的多個樓層，以及頂樓露臺的瓦片下找到了諸多法器碎片，將收拾起來的法器碎片展示在留影石前時，畫面定格了。
端木連捧著法器碎片，與畫面上的進行對比。
時櫻輕聲笑了一下，“倒也不用那麽謹慎，橫豎這東西只有一件，趕緊跟觀眾解釋吧。”
“這些碎片是當年在通天閣外的瓦片中找到的，經過拼湊和分析，可以發現這些法器有純粹用來破壞法陣的，還有防止魔氣外洩的，合理推測是當年魔修行刺所用。”
“能否鑒定出法器是誰制造的？”
“經過拼湊，法器上有極其顯著的簽名，大家看，這片，這片，還有這一片，是不是能清晰看到‘不凡’二字。”
“這年頭哪位煉器道友會這麽自大可笑，把簽名做進法器裏，也太像栽贓陷害了。”
時櫻斜了張不凡一眼，笑道。
“線索指向太過明顯，反而引起了端木氏的懷疑，於是我們從煉制法器的原材料著手，發現這些法器有個共同特點——它們都是由現成靈器改良煉制而來的，而非煉器修士從材料一步步淬煉完成的。而被當成‘原材料’的靈器，端木剛好都有出庫記錄……”
“呀，是送給誰的啊！”
時櫻和端木連一唱一和，說得張不凡差點破防，不止如此，就連被攔在天梯下的孫掌門也是滿頭冒汗，心虛又惱怒地猛瞪張不凡。
“是五年前送給掩月門孫掌門的生辰禮。”
此言既出，孫掌門怨憤地盯著張不凡，而張不凡則向裴彥射去陰狠的眼神。
被盯上的裴彥大方一攤手，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容，“不凡兄弟，你可別這樣盯著我啊，當初你確實吩咐我去銷毀證據，可我這麽崇拜你，哪能不留點你親簽的紀念品呢？誰知道這一不小心的，就落到端木氏手裏了呢？”
“你！”張不凡直到這一刻才看清，原來裴彥一直都在欺騙自己，他咬牙切齒地狡辯，“現場有我的法器，未必代表有我參與此事！”
臺下修士發出了歡樂的笑聲，原本義憤的討伐遇到如此無賴無能的反派，難免滑向鬧劇收場，眾修士再次望向張不凡時，就像在看一個不願承認錯誤的熊孩子。
時櫻也不惱，輕聲笑了一下。
“行，那先不說法器碎片的事，我們再聊聊魔修們是怎樣進入掩月門山牢，又帶著人一路沖進禁地的。在我看來，魔修們何等勇武，竟如入無人之境，而掩月門也是門戶大開，他們從山牢到禁地這一路上竟無一人阻攔。要知道，這兩個地方雖然偏僻，可是需要越過大半個門派的！”
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撥開了當時的迷霧，看清了充滿疑點的時間差。
按照常理，魔修劫山牢的第一時間就該有人回報，門派也該進入一級戒備狀態，但是沒有，正如時櫻所說，魔修帶著兩位嫌犯一路逃到了禁地，張不凡才“大驚失色”地告知眾人，禁地有魔修闖入，請大家前往助力擊退魔修。
掩月門的看守弟子、巡邏弟子都在做什麽呢？
孫掌門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擡眼望張不凡卻正對上時櫻的目光，容色出塵的音修門主笑了。
她說：“孫掌門，你當時是怎麽想的，怎麽能撤掉這麽多巡衛弟子？難不成是故意讓魔修把我們劫走，再取道禁地進入魔淵的？”
“孫掌門，你可要給修仙界一個交代啊，總不能是你給魔修們打開了方便之門？”
時櫻步步緊逼，試圖讓孫掌門反咬張不凡，意想不到的人跳了出來。
“跟掌門沒關系，路線是我給的，我從小生活在掩月門，知道那條路幾乎沒有巡衛！”
孫婉兒立刻跳上高臺，滿心豪情與柔情，要與張不凡並肩面對這一切。
“啪”。
孫婉兒的臉頰登時高高腫起一塊。
張不凡像是抓住了翻盤的機會，高聲辱罵孫婉兒，“你怎麽能背著我勾結魔域！你為何要陷我，陷朝天宗於不義！”
孫婉兒捂著臉跌坐在地上，沒有反駁。
就算到了這一步，就算張不凡已經明晃晃地打算獻祭她來保自己抽身而退，孫婉兒仍在妄想張不凡能成就偉業，屆時自己也能順利洗白，共享榮光。
時櫻猛地從袖中取出大量信件，隨手拿出一封高聲朗誦。
“楊兄敬啟，掩月門禁地諸事已布置妥當，屆時您盡管派人自北峰直取山牢，再沿外圍山路進入禁地，隨信附路線圖。”
“楊兄：要想圖謀大事，就該不拘小節，還記得曾經朝天宗宗主與你合作，你才能順利向魔主發起反叛，也是朝天宗，你才發現了異變氣體能增強軍士力量，時隔多年，雙方合作情誼仍在……”
“楊兄，請問江邢情況如何？會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按照約定，天梯若成功，我自飛升，而你也將成為整個修真界的霸主，目前江邢江歧還是我們的絆腳石，請務必確認他們的情況。”
時櫻每讀一封信就擡手一揚，信件上殘留的靈力自然而然會循著寫信者的方向隨風飛去，每一封都精準地紮在張不凡身上。
修真界真好啊，都不用鑒定筆跡就能判定信到底是誰寫的。
在場的人並不清楚，信中提及的“楊兄”是誰，但大家都能聽出真正意圖顛覆修仙界的人到底是誰。
正在此時，一直看著孫掌門的黑衣劍客暴起沖向張不凡，“就是你小子，還有朝天宗攪得南境不得安寧，攪得整個修仙界雞飛狗跳！”
在場的門派長老眼神中似有懷念閃過，他們望著黑衣劍修，腦海中出現了同一個名字——江邢。
在江邢聽到信件內容再次暴走之際，孫掌門連滾帶爬地上了天梯。
龐然的靈力從地脈中被汲取出來，以天梯為中心形成了狂亂的風旋，時櫻，還有在場各門派的長老立刻沖上前試圖阻止，卻被風旋狠狠隔開。
“哈哈哈，誰敢阻撓我登仙！”
孫掌門四肢並用，癲狂地向上攀爬。
萬裏晴空瞬間被黑雲籠罩，各門派弟子幫忙維系現場秩序，天工閣弟子們則迅速設下防護罩，以免魔潮侵襲吞噬在場所有人。
驚雷乍起，紫電由遠及近。
“是雷劫！”
星機閣長老高聲呼喊，“不是魔潮，是雷劫！”
天工閣弟子手忙腳亂地更換防護罩。
驚雷已至，長而亮的閃電自九重天貫通而下，分叉出兩道極具威脅的電光，時櫻將灼華、吳一物等人拽到自己身後。
電光仿佛天道的化身，精準地劈了兩個人，一道給了孫掌門，一道給了張不凡。
紫電再次降臨，同樣的軌道，足足劈了兩人九次。
高臺之上滿是焦糊的臭味。
雷光完成任務，天梯被雷劫劈碎，天梯之上的孫掌門也化為了一地灰燼，而張不凡格外命大，他就像一只被烤糊的蝦子，黑黢黢地蜷縮成一團，奄奄一息。
萬劍山弟子迅速圍上去打算抓捕始作俑者。
時櫻一聲暴喝：“安全作業，小心觸電！”
弟子們手一縮，按照安全手冊要求，把天雷排幹凈了才把人控制住，就排雷的那會兒功夫，張不凡已沒了進氣。
時櫻眉毛一挑，忍著惡心摸了摸張不凡的身軀，他就像歷經風吹雨打的鍍金人像，薄弱光鮮的外表剝離之後就只剩下銹蝕不堪的內裏，輕輕一碰，就有灰黑色的大塊銹跡落下。
“請醫修長老。你們也派人手看著，這家夥身上秘密太多，不能輕視。”
推翻天梯行動早有行動預案，參與計劃的各門派弟子井然有序地安排散修離場，不願離開附近，想等一個交代的也就近安排在可供露宿的臨時營地。
作為計劃的軸心，時櫻剛回歸就忙得像個陀螺。
最後一批中立門派弟子乘坐端木氏的靈舟離開雲臺山時，林寶兒帶來了新的情況，她壓低聲音，“姐姐來一下，張不凡的情況有些奇怪……”
時櫻心頭一跳，眉頭緊皺，跟著林寶兒落到雲臺之下某個被藤蔓遮住入口的山洞。
孫婉兒被雙手反剪著綁在身後，她面無表情盯著對面的巖壁，既不好奇來人的身份，也不關註洞內更深處的張不凡。
時櫻瞥了孫婉兒一眼，走近了藥王谷的林長老和懸壺派的葛長老。
“請問兩位前輩，他，什麽情況？”
從提問到聽到回答的短暫間隙裏，時櫻腦海中閃過千百種可能，最壞的一種無疑是張不凡殺不死，所有人都會被迫回到起點。
林長老：“他本就三魂七魄殘損，七情六欲缺失，雷劫之後，只餘半魂半魄，其餘全數消失，基本上算是個死人了。”
葛長老補充道：“殘缺至此的魂魄既不能往生，更不能覆活，只能無窮無盡地禁錮在這幅破爛軀殼之中。”
張不凡的軀體仍舊是那副模樣，焦黑、蜷縮。時櫻調動全身靈力才能勉強看出他身周浮動的、微弱生息。
“時門主，不知您打算怎麽做？”
時櫻抿了抿嘴唇，“張不凡為了飛升的私利企圖把整個修仙界拖入萬劫不覆的境地，我認為應當將他作為後人的警示，修仙飛升決不能走這樣歪門邪道的捷徑！”
兩位醫修長老認同地點點頭。
“只是我們決定還不夠民主，請兩位移步臨時議事堂，往後還有諸多需要善後之處。”
兩位醫修長老連忙拱手，“我們哪裏能參與這麽重要的議事？”
“一起去嘛，不表態也行，那兒直播連線了各門派的話事人，還有散修代表，就當新形勢下的第一次修仙界全境會議嘛。”
兩位長老聽得雲裏霧裏，什麽是“直波”？
時櫻指揮兩名弟子把張不凡帶上，帶著兩名長老來到天工閣弟子臨時搭建的高規格高保密性議事廳。
兩名長老被議事廳內懸浮著的自家掌門和大長老的面容驚得揚了揚眉毛。
時櫻謙虛地坐在末席，“跟各位不在現場的掌門、前輩們匯報一下，天工閣長老及弟子已確認天梯被雷劫毀滅，且並未造成靈脈反噬，並未誘發魔潮，請各位放心。‘天梯事件’主犯張不凡當前的情況是這樣的，來鏡頭挪一挪，請兩位醫修長老為大家介紹一下。”
葛長老不擅長在眾人面前說話，用胳膊肘捅了捅林長老，後者起身使了個術法，令在場所有人看清張不凡的魂魄現狀，之後詳細解釋其情況，並回答了在座各位關心的問題，像是“他還能活嗎”“有沒有辦法令其人道隕落”等。
“那他現在有感知嗎？”
有位散修代表怯怯地舉手詢問。
林長老點了點頭，“有點意識，但是五感殘損，應該是理解不了自身、以及周圍發生的一切。”
等到所有人都理解了現狀，時櫻又開口，“既然大家已了解了他的情況，接下來，有關他的處罰，本人有個提案：建議天工閣為之建造一個魂體無法分離的法器將其永久禁錮在天梯殘骸附近，作為對後人的警示。”
裴彥立即響應，“裴氏代表同意。”
天工閣、淩霄宗、萬劍山等大宗門紛紛表示同意，也有像是萬佛宗這樣慈悲的門派認為將他塑成人體雕塑不大人道，但還是少數服從多數。
圍繞張不凡的議題很快敲定：張不凡必須當夠五百年警示雕像（裴氏願意出資為其在劈焦的肉身外頭再泥塑一層），才能讓萬佛宗“人道地”送他上路。
“那麽，第二項議程：朝天宗剩餘長老和弟子的懲罰問題。”
從“門派以及散修中張不凡的支持者該如何處理”到“未來靈脈修覆方向”“南境與其餘三境的關系緩和與跨境合作”。
收拾當下的爛攤子，又展望未來的美好可能，修仙界的首次全境會議讓所有人都看到了沒有天梯陰霾，沒有人覬覦自家神器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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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屆除魔大會，涉嫌勾結魔域殺害朝天宗三位長老的時櫻、江歧墜落魔淵，張不凡試圖蓋棺論定，卻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將臟水完全潑到時櫻和妙音門的身上。加之萬劍山態度堅決，另外幾大門派支支吾吾不肯答應討伐萬劍山，此事只能擱置。
兩年之後，當事人再度出現，看她那副模樣，像是手中掌握了什麽關鍵證據，張不凡瞇起了眼睛。
時櫻沖高臺下議論紛紛的修士們粲然一笑，“說到這件事，就不得不提起當年朝天宗三位長老遭刺殺一事，此事是為一小隊魔修的覆仇，所謂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他們與三位長老之間究竟什麽仇怨暫且不論，重點是這一隊魔修究竟是如何潛入陣法繁覆、護衛眾多的通天閣的。”
張不凡正欲說點混淆視聽的話，時櫻擡起手，他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堵住了自己的咽喉，若要說話，便會呼吸困難。
“我知道你又想說是我把他們放進去的，張長老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時櫻拍了拍手，一位端木氏弟子上了高臺放下一塊留影石，又從匣子中取出大量法器碎片。
張不凡見到碎片，瞳孔一縮，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心緒。
“那就讓端木氏弟子來給我們說一說，魔修是如何掩蓋魔氣一路瞞天過海的。”
留影石發出溫潤的光，很快將影像投影在眾人面前，留影石上自帶使用時間，赫然是兩年前除魔大會事變時不久錄下的。
鏡頭晃動，衣袖時不時遮擋住大部分視野，很顯然，這是一段偷拍。
鏡頭內聲音雜亂，交談和高聲指令此起彼伏。
“不要磨蹭了，趕緊走個過場給那兩人定罪算了，現場這兩人留下的證據也太少了。”
“證據少有什麽關系，反正就是這兩個人了。”
“隨便搜搜就算了，那邊的端木氏弟子盯著我們像要吃人。”
“怕他做什麽，就算我們在這裏把所有法陣都砸了他也不能做什麽。”
“那我不幹了，反正到時候隨便搞點證據都能糊弄過去。”
“這就對了，喝酒去。”
背景音裏，幾位被派來調查三位長老死因的弟子迅速達成共識，留下一人輪班看守現場，剩下的則去享樂。
鏡頭晃動起來，帶著留影石的人開始走動了，越過三心二意留守現場的朝天宗弟子，視野變得開闊起來，也從樓內轉移到了樓外。
錄制者站在黛瓦之上，順著魔修暗殺的路線從外墻一路向上，遇到陣法被破壞的地方，一面向留影石解釋，一面根據法器擊發原理，在附近尋找破壞法陣的法器殘骸。
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被他在十層往上的多個樓層，以及頂樓露臺的瓦片下找到了諸多法器碎片，將收拾起來的法器碎片展示在留影石前時，畫面定格了。
端木連捧著法器碎片，與畫面上的進行對比。
時櫻輕聲笑了一下，“倒也不用那麽謹慎，橫豎這東西只有一件，趕緊跟觀眾解釋吧。”
“這些碎片是當年在通天閣外的瓦片中找到的，經過拼湊和分析，可以發現這些法器有純粹用來破壞法陣的，還有防止魔氣外洩的，合理推測是當年魔修行刺所用。”
“能否鑒定出法器是誰制造的？”
“經過拼湊，法器上有極其顯著的簽名，大家看，這片，這片，還有這一片，是不是能清晰看到‘不凡’二字。”
“這年頭哪位煉器道友會這麽自大可笑，把簽名做進法器裏，也太像栽贓陷害了。”
時櫻斜了張不凡一眼，笑道。
“線索指向太過明顯，反而引起了端木氏的懷疑，於是我們從煉制法器的原材料著手，發現這些法器有個共同特點——它們都是由現成靈器改良煉制而來的，而非煉器修士從材料一步步淬煉完成的。而被當成‘原材料’的靈器，端木剛好都有出庫記錄……”
“呀，是送給誰的啊！”
時櫻和端木連一唱一和，說得張不凡差點破防，不止如此，就連被攔在天梯下的孫掌門也是滿頭冒汗，心虛又惱怒地猛瞪張不凡。
“是五年前送給掩月門孫掌門的生辰禮。”
此言既出，孫掌門怨憤地盯著張不凡，而張不凡則向裴彥射去陰狠的眼神。
被盯上的裴彥大方一攤手，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容，“不凡兄弟，你可別這樣盯著我啊，當初你確實吩咐我去銷毀證據，可我這麽崇拜你，哪能不留點你親簽的紀念品呢？誰知道這一不小心的，就落到端木氏手裏了呢？”
“你！”張不凡直到這一刻才看清，原來裴彥一直都在欺騙自己，他咬牙切齒地狡辯，“現場有我的法器，未必代表有我參與此事！”
臺下修士發出了歡樂的笑聲，原本義憤的討伐遇到如此無賴無能的反派，難免滑向鬧劇收場，眾修士再次望向張不凡時，就像在看一個不願承認錯誤的熊孩子。
時櫻也不惱，輕聲笑了一下。
“行，那先不說法器碎片的事，我們再聊聊魔修們是怎樣進入掩月門山牢，又帶著人一路沖進禁地的。在我看來，魔修們何等勇武，竟如入無人之境，而掩月門也是門戶大開，他們從山牢到禁地這一路上竟無一人阻攔。要知道，這兩個地方雖然偏僻，可是需要越過大半個門派的！”
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撥開了當時的迷霧，看清了充滿疑點的時間差。
按照常理，魔修劫山牢的第一時間就該有人回報，門派也該進入一級戒備狀態，但是沒有，正如時櫻所說，魔修帶著兩位嫌犯一路逃到了禁地，張不凡才“大驚失色”地告知眾人，禁地有魔修闖入，請大家前往助力擊退魔修。
掩月門的看守弟子、巡邏弟子都在做什麽呢？
孫掌門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擡眼望張不凡卻正對上時櫻的目光，容色出塵的音修門主笑了。
她說：“孫掌門，你當時是怎麽想的，怎麽能撤掉這麽多巡衛弟子？難不成是故意讓魔修把我們劫走，再取道禁地進入魔淵的？”
“孫掌門，你可要給修仙界一個交代啊，總不能是你給魔修們打開了方便之門？”
時櫻步步緊逼，試圖讓孫掌門反咬張不凡，意想不到的人跳了出來。
“跟掌門沒關系，路線是我給的，我從小生活在掩月門，知道那條路幾乎沒有巡衛！”
孫婉兒立刻跳上高臺，滿心豪情與柔情，要與張不凡並肩面對這一切。
“啪”。
孫婉兒的臉頰登時高高腫起一塊。
張不凡像是抓住了翻盤的機會，高聲辱罵孫婉兒，“你怎麽能背著我勾結魔域！你為何要陷我，陷朝天宗於不義！”
孫婉兒捂著臉跌坐在地上，沒有反駁。
就算到了這一步，就算張不凡已經明晃晃地打算獻祭她來保自己抽身而退，孫婉兒仍在妄想張不凡能成就偉業，屆時自己也能順利洗白，共享榮光。
時櫻猛地從袖中取出大量信件，隨手拿出一封高聲朗誦。
“楊兄敬啟，掩月門禁地諸事已布置妥當，屆時您盡管派人自北峰直取山牢，再沿外圍山路進入禁地，隨信附路線圖。”
“楊兄：要想圖謀大事，就該不拘小節，還記得曾經朝天宗宗主與你合作，你才能順利向魔主發起反叛，也是朝天宗，你才發現了異變氣體能增強軍士力量，時隔多年，雙方合作情誼仍在……”
“楊兄，請問江邢情況如何？會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按照約定，天梯若成功，我自飛升，而你也將成為整個修真界的霸主，目前江邢江歧還是我們的絆腳石，請務必確認他們的情況。”
時櫻每讀一封信就擡手一揚，信件上殘留的靈力自然而然會循著寫信者的方向隨風飛去，每一封都精準地紮在張不凡身上。
修真界真好啊，都不用鑒定筆跡就能判定信到底是誰寫的。
在場的人並不清楚，信中提及的“楊兄”是誰，但大家都能聽出真正意圖顛覆修仙界的人到底是誰。
正在此時，一直看著孫掌門的黑衣劍客暴起沖向張不凡，“就是你小子，還有朝天宗攪得南境不得安寧，攪得整個修仙界雞飛狗跳！”
在場的門派長老眼神中似有懷念閃過，他們望著黑衣劍修，腦海中出現了同一個名字——江邢。
在江邢聽到信件內容再次暴走之際，孫掌門連滾帶爬地上了天梯。
龐然的靈力從地脈中被汲取出來，以天梯為中心形成了狂亂的風旋，時櫻，還有在場各門派的長老立刻沖上前試圖阻止，卻被風旋狠狠隔開。
“哈哈哈，誰敢阻撓我登仙！”
孫掌門四肢並用，癲狂地向上攀爬。
萬裏晴空瞬間被黑雲籠罩，各門派弟子幫忙維系現場秩序，天工閣弟子們則迅速設下防護罩，以免魔潮侵襲吞噬在場所有人。
驚雷乍起，紫電由遠及近。
“是雷劫！”
星機閣長老高聲呼喊，“不是魔潮，是雷劫！”
天工閣弟子手忙腳亂地更換防護罩。
驚雷已至，長而亮的閃電自九重天貫通而下，分叉出兩道極具威脅的電光，時櫻將灼華、吳一物等人拽到自己身後。
電光仿佛天道的化身，精準地劈了兩個人，一道給了孫掌門，一道給了張不凡。
紫電再次降臨，同樣的軌道，足足劈了兩人九次。
高臺之上滿是焦糊的臭味。
雷光完成任務，天梯被雷劫劈碎，天梯之上的孫掌門也化為了一地灰燼，而張不凡格外命大，他就像一只被烤糊的蝦子，黑黢黢地蜷縮成一團，奄奄一息。
萬劍山弟子迅速圍上去打算抓捕始作俑者。
時櫻一聲暴喝：“安全作業，小心觸電！”
弟子們手一縮，按照安全手冊要求，把天雷排幹凈了才把人控制住，就排雷的那會兒功夫，張不凡已沒了進氣。
時櫻眉毛一挑，忍著惡心摸了摸張不凡的身軀，他就像歷經風吹雨打的鍍金人像，薄弱光鮮的外表剝離之後就只剩下銹蝕不堪的內裏，輕輕一碰，就有灰黑色的大塊銹跡落下。
“請醫修長老。你們也派人手看著，這家夥身上秘密太多，不能輕視。”
推翻天梯行動早有行動預案，參與計劃的各門派弟子井然有序地安排散修離場，不願離開附近，想等一個交代的也就近安排在可供露宿的臨時營地。
作為計劃的軸心，時櫻剛回歸就忙得像個陀螺。
最後一批中立門派弟子乘坐端木氏的靈舟離開雲臺山時，林寶兒帶來了新的情況，她壓低聲音，“姐姐來一下，張不凡的情況有些奇怪……”
時櫻心頭一跳，眉頭緊皺，跟著林寶兒落到雲臺之下某個被藤蔓遮住入口的山洞。
孫婉兒被雙手反剪著綁在身後，她面無表情盯著對面的巖壁，既不好奇來人的身份，也不關註洞內更深處的張不凡。
時櫻瞥了孫婉兒一眼，走近了藥王谷的林長老和懸壺派的葛長老。
“請問兩位前輩，他，什麽情況？”
從提問到聽到回答的短暫間隙裏，時櫻腦海中閃過千百種可能，最壞的一種無疑是張不凡殺不死，所有人都會被迫回到起點。
林長老：“他本就三魂七魄殘損，七情六欲缺失，雷劫之後，只餘半魂半魄，其餘全數消失，基本上算是個死人了。”
葛長老補充道：“殘缺至此的魂魄既不能往生，更不能覆活，只能無窮無盡地禁錮在這幅破爛軀殼之中。”
張不凡的軀體仍舊是那副模樣，焦黑、蜷縮。時櫻調動全身靈力才能勉強看出他身周浮動的、微弱生息。
“時門主，不知您打算怎麽做？”
時櫻抿了抿嘴唇，“張不凡為了飛升的私利企圖把整個修仙界拖入萬劫不覆的境地，我認為應當將他作為後人的警示，修仙飛升決不能走這樣歪門邪道的捷徑！”
兩位醫修長老認同地點點頭。
“只是我們決定還不夠民主，請兩位移步臨時議事堂，往後還有諸多需要善後之處。”
兩位醫修長老連忙拱手，“我們哪裏能參與這麽重要的議事？”
“一起去嘛，不表態也行，那兒直播連線了各門派的話事人，還有散修代表，就當新形勢下的第一次修仙界全境會議嘛。”
兩位長老聽得雲裏霧裏，什麽是“直波”？
時櫻指揮兩名弟子把張不凡帶上，帶著兩名長老來到天工閣弟子臨時搭建的高規格高保密性議事廳。
兩名長老被議事廳內懸浮著的自家掌門和大長老的面容驚得揚了揚眉毛。
時櫻謙虛地坐在末席，“跟各位不在現場的掌門、前輩們匯報一下，天工閣長老及弟子已確認天梯被雷劫毀滅，且並未造成靈脈反噬，並未誘發魔潮，請各位放心。‘天梯事件’主犯張不凡當前的情況是這樣的，來鏡頭挪一挪，請兩位醫修長老為大家介紹一下。”
葛長老不擅長在眾人面前說話，用胳膊肘捅了捅林長老，後者起身使了個術法，令在場所有人看清張不凡的魂魄現狀，之後詳細解釋其情況，並回答了在座各位關心的問題，像是“他還能活嗎”“有沒有辦法令其人道隕落”等。
“那他現在有感知嗎？”
有位散修代表怯怯地舉手詢問。
林長老點了點頭，“有點意識，但是五感殘損，應該是理解不了自身、以及周圍發生的一切。”
等到所有人都理解了現狀，時櫻又開口，“既然大家已了解了他的情況，接下來，有關他的處罰，本人有個提案：建議天工閣為之建造一個魂體無法分離的法器將其永久禁錮在天梯殘骸附近，作為對後人的警示。”
裴彥立即響應，“裴氏代表同意。”
天工閣、淩霄宗、萬劍山等大宗門紛紛表示同意，也有像是萬佛宗這樣慈悲的門派認為將他塑成人體雕塑不大人道，但還是少數服從多數。
圍繞張不凡的議題很快敲定：張不凡必須當夠五百年警示雕像（裴氏願意出資為其在劈焦的肉身外頭再泥塑一層），才能讓萬佛宗“人道地”送他上路。
“那麽，第二項議程：朝天宗剩餘長老和弟子的懲罰問題。”
從“門派以及散修中張不凡的支持者該如何處理”到“未來靈脈修覆方向”“南境與其餘三境的關系緩和與跨境合作”。
收拾當下的爛攤子，又展望未來的美好可能，修仙界的首次全境會議讓所有人都看到了沒有天梯陰霾，沒有人覬覦自家神器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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